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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四大奇案-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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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彩泉听得有三千两银子到手,不由得兴高彩烈,笑道:“这也得瞧抚台大人的意思怎样,方能说定。大人既这般厚礼,我自当尽心办理。这样吧,我先回去,探探抚台大人的口气,倘是成功,我再来取银子,不过衙门口诸位师爷弟兄,大人也得设法办妥;按察使那里,大人可也得说好,他是个主审官儿。”

陈鲁点头道:“正是,正是!抚台衙门的事情,一切都托老兄,师爷等众人,再加上三千之数。总之都请老兄帮忙。按察使处,那不要紧,由小弟自己再托人就是。”

沈彩泉拍着胸脯道:“好,都包在小的身上,过两天你就静候佳音吧。”二人议定,即行告辞。

陈鲁起身送过,心中便安定了一半,这才懒懒的横在烟榻上,狠狠的过足了烟瘾,又到按察使司衙门,拜会按察使蒯贺荪。他事先已经备下了手禀,将刘锡彤送给自己的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夹在里面,到了按察使司衙中,一见蒯贺荪,就先把手禀呈了上去。蒯贺荪接过翻开一看,立刻合上,又将众摒下,问道:“如此重金,所谓何事?”

陈鲁只说道:“请大人体谅卑职的苦心。”

蒯贺荪皱眉道:“你是为了杨乃武一案吧?”

“正是此案,还请大人作主。”

“这事情巡抚要亲自主审,按说并不好办。还好你找到我了。我与巡抚大人共事多年,总不致于说不上话。只是这事情责任重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别说是我,就是巡抚大人也不方便。因此只讲情面,恐也担不了这付千斤重担,怕还得多化一些钱在巡抚那里。只要他把钱收下,这付千斤担子便挑在他的身上,今后的事情就不妨咧,你以为如何?”

陈鲁笑道:“正是。大人说得一点儿不错,花几个钱却不要紧。头上的青金石顶子却是摘不得的。”遂把沈彩泉到来愿意搭桥通融的事情,向蒯贺荪说了。

蒯贺荪听了道:“这却是好,只是此案你以为怎样办呢?”

“蒙大人恩典,只要驳了杨家的状子维持了原案,卑职就感激不尽了。”

蒯贺荪点头道:“只要抚台那里说好,方能妥善。我看沈彩泉办事情也是很稳的,此案必是无妨。”

陈鲁将前情讲完,何春芳听了,喜道:“我们东家也说了,陈大老爷总有照顾,不必担心,果然如此。只要有钱,也不怕他什么。您代东翁垫上的银子,不用说一定要补上,就是交待下来的那些银两,我也一定赶回去凑齐。”

陈鲁道:“如今只得依实提了罪名,详文送到省府。先瞧他们如何行动。若有什么风声,自然有人通报。你还要让刘老弟赶快凑齐银子上省运动,倘是风声不好,便有人照应,那就不妨事咧。待巡抚这一关过去了,那就是铁案如山,再要翻,也翻不过来了,老何,你以为如何?”

何春芳点头称是,又转回余杭县问刘锡彤要了四张银票,一张两万的给巡抚,一张一万的偿付陈鲁代垫给蒯贺荪的银子,一张三千两给沈彩泉,另外三千两交给陈鲁作零碎打点之用。

不觉到了六月二十五,何春芳将银钱送到,陈鲁将各个关节都打点完毕,心上一块石头,方才落了一半。沈彩泉得了银子,格外卖力。找到巡抚杨昌睿直接说了此事,又说杨乃武罪有因得,只需批示案卷即可,何必放着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却要费力重审。

杨昌睿知道此案有冤,但两万两银子又着实动心,正在犹豫,按察使蒯贺荪也到府拜见。一见面便信誓担担说此案管保没有问题。杨昌睿问道:“你说没有问题,何以见得?我看此案中却是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接着,便将杨同瑞所说的几处疑点说出。

蒯贺荪道:“大人洞鉴万里,明察秋毫,说的果然不错。但后来还审出些事情来,在案卷中并未写出,这些事情说明二人并非有冤。杨乃武与小白菜早有通奸,之所以要在大考之后作案,就是想趁此机会遮人耳目。所谓是小白菜毒死丈夫,没有擦掉七窍之血之事。是因当时葛品连恰巧犯了流火之症,发作的十分厉害,葛母来回穿梭照顾,所以没有机会灭迹;按钱宝生所供,说是杨乃武假称毒鼠向他买砒霜的时候,是在九月十七,但按杨乃武首次招供的日期,买砒霜是在九月二十八日。钱宝生记错日子,也是可能的。虽说漏洞颇多,但其实不过是笔录不清的缘故,并非是此案有问题。”

杨昌睿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更加犹豫,却见夫人站在后堂轻轻招手。杨昌睿是个怕老婆的,见老婆叫过去,急忙对蒯贺荪说声稍等,转到后堂问道:“你有什么事?”

杨夫人笑道:“我听说杭州知府陈鲁让沈彩泉代转给你两万两银子?”

“你怎知道?”

“方才他又到了内府一趟,又将一万两银子交到我手中。只需你照章办事,按程序把这个案子批转到刑部,三万两雪也似的银子就到手了。你为何还在犹豫?我自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也没积下这多银子。倒成全了你一个清名,却让我落得个清苦。今个儿你也听我一回,莫让到手的横财又跑了。”

杨昌睿听得陈鲁竟然连自己的内府也套上了关系,不禁苦笑道:“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真是两难。”

杨夫人骂道:“呸,难个屁。堂堂一方封疆大吏还做不了一个小案子的主?”

杨昌睿笑道:“好,就依你。不再提审此案,仅凭案卷复核签批,转刑部审核。”

第十六章

杨昌睿下决心收了银子,却把要反平杨乃武冤狱的心思,丢在九霄云外。忙命刑幕下了公文,不再提审此案,只将案卷交到即可。

杨同瑞听说本来要提审的杨乃武的案子又压下来,暗想不好,杨昌睿是个软耳根子。虽然自己的话能听的进去,可谓言听计从,但别人的话也能打动他。莫不是刘锡彤和陈鲁托了门子来说项,那可就糟了。当下即来到巡抚衙门找到杨昌睿。杨昌睿见杨同瑞气冲冲的走进来,故作不解问道:“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啊?何故作此之态?”

杨同瑞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道:“并没有别的事情,就为了这件谋死亲夫的案件。我细细想来,实在是冤枉的很。您也是老于公事的人,恐怕不会这般将人命当作儿戏吧。”

杨昌睿吃他一讥,脸色变了变,但二人终究处的惯了,又是堂兄弟,又变回脸色笑道:“似这般大事,当然要细细详查。我已让蒯贺荪又详问了一遍陈鲁,又调看了案卷。结果是此案并非冤案。”接着把蒯贺荪劝自己的话讲了,又道:“蒯贺荪也是老于公事的人,我看尽可放心。”

杨同瑞一听,果然杨昌睿是个软耳根子,急忙道:“蒯贺荪并未过堂审案,甚至连人犯的面都没有见过,只是在案卷文字上推敲一番就得出结论。这样判案怎么可以作得数?轻易下这样的决断?这不是将人命当儿戏,而是游文戏字了。”

杨昌睿见杨同瑞坚持此案有冤,而且是面红耳赤,急的不得了的样子,笑嘻嘻掏出一张银票劝道:“杨先生,这里有五千两银子,乃是陈鲁送给先生喝杯酒的,我已代你收下,如今你且收了吧。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这不过是个毫无疑问的小案子,再审也审不出什么来。反倒丢了一注大财。不如就此交到刑部复审罢了。”

杨同瑞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刘锡彤和陈鲁果然暗通了关节,把银钱送到杨昌睿的手中了,立刻回道:“大人,似这般大事,理宜细细详查。难道为了这几两银子,就断送了您为官多年的清名不成?依我看来,此案十分之八九是冤枉的。”

杨昌睿听他没完没了的提这个案子,心中很是不耐烦,但又是平时用惯了的老人,不愿意就此给他脸色看,说道:“先生,究竟事情是否冤枉,做官办案,得将就处便将就,何必如此认真呢?这事我己定了主意,你就不必多管啦。这五千两银子我先替你保管,代风声过了之后,你随时都可从我这里支取。”

杨同瑞冷笑道:“这种银子我可没脸拿得。便是东翁身为二品方面大员,也应当替百姓伸冤,不能被陈鲁、刘锡彤等人蒙蔽一时,冤杀了人命,还请大人三思。”

这两句话,把杨昌睿说得恼羞成怒起来,不禁把面一沉:“清名留在你身上,银子放在我这里。你不要银子也罢,这事也不用你管了。”

杨同瑞见杨昌睿端了茶,再不理他,只好悻悻离去。心道:“我同杨昌睿也是相处近十载的交情了,平时总言听计从,互相商议。不想今天却如此的忠言逆耳,将来少不得有他追悔的一天。自己一生正直,从未取过不义之财。杨昌睿既已变心,我也无颜再留此间,做一个尸位素餐的幕府。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愿与他相见了。明天便动身回去,倒落一个清清白白、身心安泰咧。”

回去便写了辞馆的书信,着人交给杨昌睿。杨昌睿知道杨同瑞的性子,若是他不重新提审杨乃武的案子,是劝不回杨同瑞的。又想自己与他毕竟是两类人,终究走不到一块儿,也就没有挽留他,只命人送了五百两银子的馆酬。杨同瑞却只拿了一百两,说是一年的馆酬也就这么多,不能多拿一两。然后收拾收拾行李回绍兴老家了。

等杨同瑞走了,杨昌睿便依着原判结案,杭州府所拟判椟尽皆批准,整理案卷之后,送刑部详查。

杨詹氏听说连巡抚都不管此案了,杭州知府陈鲁所判之案一切照准。当时便哭得死去活来,直哭到双目红肿,觉的杨乃武一定没有活路了,自己便找了根绳子要在客栈悬梁自尽。管家王廷南恰好走进门来,见杨詹氏已经打好了绳环,正踩着凳子往绳环里伸脖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抱住杨詹氏,将她救下来。

杨詹氏被扶到床上,哭道:“廷南,你家二爷的命已经是完了,又何苦救我?让我们一齐到阴间做个夫妻吧。”

王廷南道:“二奶奶快别如此,这时二爷的性命,全靠咱们奔波救取,你倘是死了,还有谁去伸冤呢?”

杨詹氏道:“我想杭州城内的官,一个个的不是糊涂的昏官就是枉法的贪官,还能有什么法子?”

“就算是杭州城里无好官,还有京官管着他们哪。大姑奶奶已经上京里去了,又有二爷的族叔在京中照应,想来也会有点得救的希望。现在您若是先走了,万一将来二爷得以雪冤,岂不铸成了大错?”

杨詹氏听了此话,才点点头道:“方才是一时急糊涂了,想的不甚周全。”虽是不去自尽了,仍是忍不住的哭。

到了东方发白,杨詹氏早早的就起来催王廷南上路。王廷南奇道:“昨日还见二奶奶恹恹的不想动,今天一大早倒有了恁大精神。这又是要到哪里去?”

“我来的时候听说杭州城隍山城隍庙里的城隍是极灵验的。今天去那里求个签,看看乃武的官司究竟如何?”

王廷南想若是求个好签尚可,若是求出个下签来,二奶奶不是又要寻死觅活?于是劝道:“生死天命,是不能预知的。若都能知道,这世道也不会这么乱了。二奶奶还是和我一同回到余杭,等北京的消息才好。”

杨詹氏道:“我若不去求签,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说不定等不到杨乃武雪冤的那一天就不行了。是好是歹,总归是要去卜一卦的。”

王廷南无法,只得陪她去了城隍山。这山倒也不大,山势平缓,但景奇石秀。又依着西子湖,登上山顶北眺,只见波平如天镜,轻舟似浮云;向东看去,杭州的繁华街市,尽收眼底,房屋瓦舍,栉比鳞次;南观钱塘江,波涛滚滚,向东而去,直消失在东海云水之间;西览群山,松声竹韵山峰沉浸在烟云雾霭之中。

王廷南平时跟着杨乃武学了些文墨,此时见了此景不禁暗赞一声。都说此地是“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灯火尽归此处楼台”。现在见了果然不差。

山顶上城隍庙高有七层,斗拱飞檐,修的十分有气势。进得庙来,是杭州的城隍老爷周新的塑像坐在上面。周新是明朝的浙江按察使,为人刚正不阿,执法如山,人称“冷面寒铁”,后来受奸臣诬陷,被明成祖杀害,引起朝野不满,百姓愤怒,明成祖为平民愤,假说梦见周新做了杭州的城隍,于是立庙吴山,从此吴山又被叫做城隍山。凡是遭了冤屈的百姓,都愿意来这里求签。

杨詹氏向周新拜了几拜,请了一签。拿出签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诗:

“荷花开处事方明,春叶春花最有情。

观人观我观自在,金风到处桂边生。”

杨詹氏也识得几个字,见上面说的都是好词,心中略略宽些,忙把求来的签送给庙中解签的先生。那先生看了看笑道:“你这个案子还有救,到了荷花开时冤情就可以明白,再等到桂花开时人就可以平安归来了。”

杨詹氏听了大喜,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去扶乩,乩坛上批下来两句诗:

“若问归期在何日,待到孤山梅绽时。”

虽然签上是说八月桂花遍地香的时候,乩诗上又说是十月梅花初绽时。时间有些不同,但终究都是好签。杨詹氏这才将心都放下了,辞别了姚士法回到余杭县仓前镇等待消息。却把王廷南留在杭州,一边照顾杨乃武,一边打探消息。

没想到第一个签的前两句诗后来真的灵验了,而且来的还要早些。到了当年九月的时候,北京都察院下咨文到省,着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发回重审。

第十七章

杨乃武的姊姊杨菊贞在同治十三年三月下旬离开的余杭,由舅父姚贤瑞陪着,一路上晓行夜宿,急急赶路,到京时已经是同治十三年六月中旬了。正是浙江巡抚打算要重审杨乃武案的时候。

杨菊贞急急赶进京来,先找了族叔杨增生,把杨乃武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杨增生一听着急道:“看来杨乃武是犯到了小人手里。孔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刘锡彤既是个小人,就不会存仁心。好不容易将杨乃武拿住,只有往死里整的心,决没有宽容的希望。我想此时杭州三审都已完毕,用不了半个月,就会有消息传到刑部。如果仍是按着余杭县的原判,没有为我侄杨乃武辨冤。我便设法将状子递到都察院的都御史那里。我在都察院经历厅任六品经历官多年了,左都御史广寿与我是极熟的,一定能帮上这个忙。”(左都御史是都察院的最高长官,相当于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的级别和权力)

杨菊贞听杨增生说能将状子递到左都御史手中,料想就算是这个案子在浙江定了,到京中也必会由都察院驳回。十分高兴,说道:“我二弟的事情就让您费心了。”

杨增生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杨乃武也算是我同族的侄子,又遭的是冤案。我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杨家人被人家欺负不成。如果是这样,将来我还有脸回家乡么?”

“多谢叔父。”

“你可写了状子?找了抱告没有?”

“叔父,状子已经写成,抱告就是我的舅父姚贤瑞。”(因为当时女人是不能随便递呈告状的,所以一般要有“抱告”代为呈状。)

“我这里后院尚有空宅,可安排你住下。只待浙江省的案卷一到,我就通知你。一路辛苦,早些安歇吧。”

杨菊贞住在杨增生家,只待浙江省的消息。到了七月初的时候,果然浙江省以“无冤无滥”的判语审结,按照杭州府(实际上是代替浙江按察使司审理)原拟罪名判定,交由刑部复审。

杨增生知道了消息,急忙让姚贤瑞捧了状子去找广寿申冤。果然是有了熟人好办事,广寿接了状子,立刻调了杨乃武的案卷细细审阅。也看出其中疑窦从生,矛盾之处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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