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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背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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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面临两种选择,一是立刻跑出吧台从办公室里的门出去;二是在酒吧里熬过一夜,次日伺机离开。
没人愿意在冰冷阴森的酒吧里待上一夜,我自然更倾向于第一种选择,可是,当我准备冒险冲出去时,已经迟了。
曾文书懒洋洋地坐在吧椅上,幸好酒吧里光线昏暗,他没有发现我。
我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靠在消毒柜上,透过酒架的玻璃我看到曾文书正盯着某处,仿佛神游一般。我平生头一次遇到如此窘迫的局面,心里怨恨刚才的优柔寡断。
一阵沉寂后,我听到液体与杯壁之间轻微的碰撞声,曾文书在自斟自饮。
时间慢吞吞地向前踱步,我的发根渗出了汗,腰部起初是酸麻,随后逐渐失去了知觉,我不晓得自己还能挺多久,是不是应该站起来与曾文书摊牌。
青白色的烟从我头顶上缓慢飘过,呛人的烟草味使我的双眼痛不欲生,我估计很难再坚持下去了,破釜沉舟的时刻到了。
我刚要站起来,曾文书突然说话了。
“不喝杯酒吗?”
原来曾文书在等人,怪不得他早早地关掉酒吧,看来这位客人相当重要,也许与那个秘密有关。我庆幸自己没有提前亮牌,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曾文书又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我听到嘎吱一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旁。一瓶胖墩墩的洋酒瓶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来者的脸。
“抽支烟?”曾文书客气地说。
亮光一闪而过,对方点上烟,没任何做表态。
“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曾文书的语调平平,实在无法判断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我至少知道了那个人也是个不速之客。
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进入正题,可这两个人好似一点也不急,我感觉他们基本上无话可说,只是因为某种利益才聚到一起的。
“好吧,”曾文书终于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他说,“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曾文书突然话锋一转,他嘶哑地喊道:“吧台里有人!”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其他器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着,听上去异常恐怖,像是几个曾文书在各个角落同时喊出来似的。
我被发现了,而且被困在狭窄的空间内,目前的形势对我十分不利,想要安全离开吧台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口肯定被堵死了,一场殊死搏斗即将展开,对方又多出一个人,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我慢慢地站起来,看到曾文书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使他的整张脸变得极度扭曲。
他的面前摆着一瓶红酒,空空的酒杯散发着葡萄酒的余香,烟灰缸里架着一支香烟,青烟呈螺旋状向上升。
曾文书旁边的人不见了,此前我没听到任何声音,那个人像猫一样敏捷。我的手心开始出汗,我猜他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击我。我后退半步靠在酒架上,随后环视四周寻找那个人的踪迹。
“你在找什么?”曾文书好奇地问。
“那位神秘的客人。”
曾文书盯着我一阵,然后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双手有节奏地拍着吧台,如打鼓般。看到他疯癫的状态,我有种预感,自己被骗了。
“你在演独角戏吗?”我问。
“你先出来,我们喝一杯。”曾文书边笑边说。
“根本就没人来,对吗?”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酒吧里应该只有两个人吧。”曾文书夸张地转了转头,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当然,我在办公室里就看见你了,你先是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钻进吧台里,弓着身子像蜡像一样。”曾文书忍不住再次笑起来,“我万没想到你这个人如此幽默。”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我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他的脸上。
看到我的态度后,曾文书硬生生地收住笑容,板着脸问:“你在搞什么鬼,现在你本该在宿舍楼里。”
“我想没必要了吧。”
“为什么?”曾文书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应该很清楚。”
“你有话直说吧。”
“你姐根本没死。”
曾文书愣住了,他睁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仿佛是刚刚认识我。“你是不是疯了?”他挖苦我说。
“我看是你疯了才对。”我转身提起一个高颈酒瓶。
“马源,你想干什么?”曾文书用手臂护住脸,慌忙中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有话好说。”
我握紧酒瓶,准备随时敲开曾文书的脑袋。“我想知道你在谋划着什么事?”
“我听不懂。”
“你为什么要制造出蒋梅绣死亡的假象?”
“造假?”曾文书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他骤然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尖说,“我姐已经死了。”
“哦?”我反问道,“刚才你在跟鬼说话吗?”
“我知道了。”曾文书重新坐下来,悠闲地倒上半杯葡萄酒,然后文不对题地说,“怪不得你神经兮兮的,原来是撞到鬼了。”
“看来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我说。
“好了,请你放下酒瓶,出来喝杯红酒。”曾文书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对我说,“你刚才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姐。”
“这么说,是我看错了?”我对他的狡辩早有准备。
“那是你的潜意识。”曾文书心平气和地向我解释道,“到目前为止在你的内心深处依然不肯面对现实,你认为我姐还在人世间,所以你经常会把别人当作是蒋梅绣,或者干脆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幻觉。”
“按你的意思,刚才你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你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是我出现了幻视幻听。”
尽管我针锋相对地回击他,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我确实不愿相信蒋梅绣已永远地离我而去。
“是有个人,但她可不是我姐。”曾文书探身从吧台的木架子上取出杯子,殷勤地为我倒了一杯酒。
“是我看错了?”
“当然是你看错了,长头发和红风衣并不是我姐的专利。”曾文书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笑脸,“她是我新招来的服务员,如果你有兴趣,明天这个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我会来的。”我并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请你把我的酒放回原处,然后从吧台里出来。”曾文书谨慎地说,他生怕我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我可没那么听话,我把酒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随后坐在消毒柜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行了,我们言归正传吧。”看到我对立的态度后,曾文书也没再坚持,“你为什么要到酒吧来?今晚你应该留在宿舍里,除非你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当然不会把那套怪诞的生死猜忌告诉曾文书,坦率讲,这次酒吧之行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我原本想找到一些答案,没料到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他的解释是否属实,我现在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明晚我见到那个服务员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白天有人在监视你。”我准备将彭斌的情况告诉他,希望他日后有所防备。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彭斌,厂里的职工,住在隔壁。”我一五一十地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述了一遍。我说了初见到彭斌的情况,谈话内容和他房间里的布置,我还提到衣柜里的声音和彭斌的态度,最后我叙述了自己第二次进入他的房间以及彭斌情绪上的巨大转变,当然,我没忘描述在楼下见到那个恐怖的画面:两个黑影笔直地站在窗帘后,目送我离开宿舍楼。
在整个过程中,曾文书没有提问,好像很用心地听我的讲述。
“你没开玩笑吧?”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曾文书像听天书似的睁大了眼睛,显然他对我这个人也产生了严重的质疑,“你的意思是衣柜里藏着一个人?”
“大概是吧。”就当时的情景而言,我不敢确定那里面是个人。
曾文书品了一小口酒,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说:“彭斌认定我姐是被谋杀的?”
“是的。他还要协助我们找到凶手。”
“你没告诉他我们的计划?”
“我只透露了一点点。”
曾文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许他就是凶手,故意跟我们兜圈子。”
我没有说话,现在我谁都不相信了。
“这个人有点意思,明天我去会会他。”曾文书说,“你现在想去哪?”
“回家。”
我在曾文书不甚友好的注视下离开了酒吧,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像两个普通的路人,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相遇,然后自然而然地擦身而过。
我俩因蒋梅绣而聚,也因她而散。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无法预知性大概算是人生的乐趣之一吧。
从我离开酒吧的那一刻起,我跟曾文书的同盟关系彻底瓦解了,我不信任他,同样,他也不会信任我。
蒋梅绣的死因我还会继续调查下去(如果她确实死亡的话),不过再不可能有所谓的搭档了,我会单枪匹马地走完最后一程。
曾文书肯定还会返回宿舍楼,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件事跟我再无关系了,让他和彭斌交锋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个街道不可阻挡地安静下来,炫目迷离的彩灯休息了,沿路的酒吧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就像演员们在忙碌的一天后终于卸下了妆。
我的内心也随之平静下来,我喜欢这种幽静的环境,在一条长街上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一如我行走在世界的另一端。
转过头来,曾文书的酒吧已经融入了夜色中,他驾车离开了或者在几十米外悄悄地跟着我,随他去吧,我不必再为他操心了。
一辆出租车悄然无声地停在我身边,司机探着身体问我去哪。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回绝了他的好意,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有时拐弯有时直行,完全没有目的性。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脑细胞们已经入睡了,只有双腿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没有人给我打电话,也没有人提醒我尽早休息,我孤独地在这个城市里漫步,没有终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边,然后驾云而去,与蒋梅绣在那边会面,延续我们未完成的生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一块低调的招牌,上面红色灯管拼成“昼与夜”的店名,旁边写着“24小时”的字样。
这是一家永不关张的茶餐厅,主营南方的美食,我经常光顾这家特色小店,久而久之,我和店主成为了朋友,每周我至少会来一次,不为吃饭,只是与老板聊一聊。
我和店主之间的关系是特殊的,我们从不探寻对方的年龄、背景、家庭等一切私人问题,我和他只是随意地聊聊天,喝杯茶,没有利益也没有纠葛。
我们的交谈涉及到各个领域,包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在这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彼此的秘密,我们根本不必担心那些秘密会公之于众,因为我们并不熟稔,也没有留下对方的电话,他不知道我是谁,在哪里工作,同样的,我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是哪里的人。
当我离开茶餐厅时他不会送我,当我走进来时他也不会热情欢迎,我们通常会坐在角落里,尽情地谈上一两个小时,然后我离开,他继续经营自己的店面。
我们之间既是透明的,又是陌生的。我们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关系,像一对无话不说的知己,又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可能是潜意识在作怪,正如曾文书说的那样。每个人都会有神游的状况发生,具体说是另外一种力量支配你的头脑,决定你的行为举止,有时你会深陷其中,如做梦般恍惚,有时你是清醒的,比如现在。
我站在餐厅前,用携着浓郁香气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虽然脚掌有些发麻,但体内的各个器官得到了适度的按摩,呼吸也更加舒畅了,我的身体似乎变轻盈了,也许是漫走的原因,也许是见到餐厅的原因,我不清楚。
餐厅位于两栋高耸的塔楼之间,白天,阳光被遮挡住,整个餐厅总是处在高楼的阴影之中。夜晚,它才焕发出生命的光彩,一面硕大的灯箱在寂寞的路灯下闪闪发亮,给沉闷潦倒的街区带来了些许活力。两扇玻璃窗巨大而通透,内里闪烁的缤纷光线足以吸引四面八方的路人。
茶餐厅的营业面积不算大,但在这座城市里却十分有名,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它从未感到孤寂。
我在月光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步入餐厅。
门很厚重,需要费些力气才能将其推开,我怀疑这是老板故意为之,他不希望自己的店里人满为患。
我承认他是个怪人,与其他经营者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不过他的另类作风不会阻碍我们交往,同时我也不会向他提出任何建议。
我心里很清楚,目前所维系的特殊关系是建立在互不干涉的前提下,如果打破这条底线,我俩之间的关系将立刻土崩瓦解。
餐厅里明亮而沉闷,一股与北方格格不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虽然我看不到,但我相信它们正固执地钻进我的肌肤,潜入我的身体,它们天生具有很强的侵犯性,不会轻易放掉任何一个走进餐厅的食客。
我顺手在门口一侧的报刊架上取下一份当天的晚报,我喜欢这个感觉,像回家一样随意、舒适。
这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他们很懂生活,也很会享受。
餐厅里暖融融的,像五六月份洒满阳光的银色海滩,我解开几颗上衣扣,大步往里走,踏在熟悉的地板上,脚掌随之松弛下来。
由于最近极度的焦虑不安,我险些忘记了这个避风港,现在,我终于甩开了烦恼,得到片刻的宁静,尽管离开餐厅后那些忧伤和悲戚还会像寄生虫一样重新附着在我的身体里,但至少此刻不必再顾及它们了。
逃避,或许是最好的疗伤药。
餐厅里的摆设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十几张椭圆桌、木制椅,粉色和白色相间的台布,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闪闪发亮的洁白餐具,一尘不染的抛光地板,深灰色低调的墙纸,轻缓低沉的背景音乐以及一成不变的宁静空间。
我听一阵阵略带醉意的喃喃细语轻轻柔柔地飘了过来,餐桌前坐着几位年轻的客人,估计是这里的常客。男孩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边缘上镶着一条金属线,他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样子像个冷漠深沉的明星。女孩很文静,短发,蝴蝶形的可爱发卡随意地插在发丝间,她有一张白净无瑕的脸,五官玲珑,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一个笑容可掬的瓷娃娃。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女孩放下竹筷,朝我点点头,她的笑容能将冰雪融化,好像是邻居家熟悉的小妹。男孩依然低着头,举起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杯子放至嘴边,他似乎不满女孩的举动,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向女孩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从餐桌旁走过去,我可不想让他们产生任何的不愉快。
靠近厨房的桌子上没有餐具,也没有漂亮的玫瑰花,这个座位属于我,一个纯粹的私人空间。
我走在餐桌前,关闭手机,将外衣整齐地挂在椅背上,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下,摊开报纸,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这是一个不被打扰的时段,没有人能找到我,我也不想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在这段时间内我是真空的,或者说是透明的。
服务员将一杯香喷喷的茉莉花茶推到我面前,我禁不住诱惑,放下报纸端起茶杯,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缓缓向下流淌,我似乎听到了汩汩的声音,仿佛是空灵飘忽的清泉,顺流而下滋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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