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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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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说:“做人难,犹甚于求功名……曹朋,你所求,却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学生不求那圣贤之道,只求此生,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吗?”

胡昭陷入了沉思。

“友学,可有志向?”

“志向?”

“欲做人,需立志……你学做人,又为哪般?”

曹朋表情肃穆,神色端庄,“学生求学,求为天地立心,求为生民立命,求为往圣继绝学,求为万世开太平。”

十六岁的曹朋,正处于变声阶段。

声音略有些嘶哑,一字一顿,却有千斤。

这段话,他曾在祖水河畔,与郝昭,与典满许仪说过,当时还差点遭了雷劈。而今,他再次说出这番话语,却包含了信心。我为穿越众,不但要求身前名,更要为身后谋,否则就是白来一遭?所以,当他说出这一席话,字字发自于心,也使得这一席话,更透出凝重色。

胡昭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怔怔看着曹朋,片刻后长身从床榻上站起,仰天大笑。

“曹朋,你一路跋涉,先下去歇息吧。听说你带了扈从来,只是入我这书院,却不得扈从随行。你若住书院,只能使扈从返回陆浑;若留下扈从,就要自行安排?你欲如何选择呢?”

曹朋想了想,“学生好清静,就住在书院外吧。”

“那你自己安排吧。”

曹朋起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一揖到地,而后告辞离去。

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就听胡昭在他身后说:“我这后阁外,卧龙潭边,尚有一块空地。你如果想要在这里造房而居,不妨就安排在那里吧。明日,我将开堂解《论》,到时候会命题与诸生。若你能写出佳作,方可入我门墙;若写不出……曹朋,你便自行返回许都吧。”

“喏!”

曹朋应命,退出房舍。

面试应该算是通过了,接下来还会有一场笔试。

曹朋在门口搔了搔头,心中苦笑一声:拜个老师,还真麻烦。

说起来,胡昭的规矩好像很大。

可细想的话,这年月的名士,都有这个毛病。

当初在棘阳的时候,庞德公赠他《尚书》,却未曾开解。只说若曹朋读通了,方可拜入山门。

如何判断曹朋是否读通,还不是一样要考试?

毕竟,曹朋和卧龙潭书院的普通学生并不一样。胡昭开设书院,教授方圆三百里的学生读书识字,这叫做教化;而曹朋也好,司马懿也罢,其性质就是传道和授业,要求自然不一样。

司马懿在门口等候,见曹朋出来,便笑呵呵的迎上前来。

“贤弟,如何?”

“先生让我在后阁外造房,还说明日会命题考试。”

“哦,这没什么……先生命题,大都有规律可循。就似我当初拜师,正好逢先生解《孝》,所以命题也是以《孝》的内容而立。对了,先生可告诉你,明日他会讲解什么文章?”

“论。”

司马懿笑道:“那就好办了,先生明日命题,必与《论》有关。”

好办个屁!

曹朋感到有些头疼。

没错,他对《论》不算陌生,可不代表,他能写出佳作。

这件事,还真有些麻烦……

……

司马懿作为胡昭的亲传弟子,非常热情的陪着曹朋,来到了胡昭所说的那块空地上。曹朋发现,这块空地距离胡昭宅邸后阁,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空地的一片,是一片桃林……

中间大约有一千多平方米的空地,毗邻卧龙潭,景色倒是非常动人。

再过两天,就是初夏。

可陆浑山中,凉风习习,丝毫感受不到半点炎热。

曹朋搔搔头,对司马懿说:“这里如何营造房舍?”

司马懿想了想,“反正这漫山遍野的树木和毛竹,找本地村民帮忙搭建一下,也不算麻烦。

不需要造的太好,只需先住下来。

恩,不过你可要小心一点,这里的民风很剽悍,可不要和村民发生冲突。请他们帮忙,千万别谈什么钱帛,请他们喝酒就行。不如这样,你先让他们凑合一下,我带你找本村里长。”

“如此,烦劳兄长。”

好在,夏侯兰等人虽弃了车仗,可是行李却没有落下。

在曹朋的吩咐下,夏侯兰命人在空地上先搭起了几座小帐,郭寰与步鸾,则操持着准备饭菜。

曹朋虽司马懿,走访了村中里长,把事情说了一下,里长非常爽快的应承下来。

他也听人说了,曹朋是朝廷官员,前来拜师求学。所以操办起来,也非常认真。而曹朋呢,听从了司马懿的劝说,命夏侯兰带着几人,入深山中狩猎。而后又命人骑马,到山外买酒。

一来二去,当天将入夜时,两间简陋的竹舍,已经有了雏形。

里长还把家里的被褥取来,说是山中夜风很寒冷,不妨用来御寒。曹朋谢了之后,便让郭寰和步鸾先住在竹舍中,自己则随扈从们,住在军帐。把打来的猎物和买来的酒水,分赠与村民,卧龙潭的村民顿时喜出望外,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离去。山民不重钱帛,他们热情好客,并非图谋钱财。如果你给了他们钱帛,会使他们觉得,你瞧不起他们,是侮辱他们。

曹朋也不由得暗自感激司马懿,若非司马懿提醒,他又怎知这其中奥妙?

司马懿住在学舍,入夜之后,便告辞离去。

天黑后,气温陡降。

曹朋坐在军帐中,从行囊里取出一卷《论》,秉烛夜读。

天晓得,明天胡昭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第二天,天刚一亮,司马懿就把跑来找曹朋了。

“怎么,先生开课这么早吗?”

曹朋刚练完了拳脚,见司马懿过来,不由得好奇询问。

“非也,非也!”司马懿笑道:“咱们这书院,辰时开课。不过呢,先生定下了规矩,每天早上,所有人必须聚在一起,锻炼筋骨。而且,是先生亲自教授,也是咱书院的习惯。”

东汉时期的读书人,可不要那种病秧子。

书要读好,身子骨也必须强健。

曹朋和司马懿,从后阁入宅邸,出中阁,便来到了前堂。只见数十名青年,正随着胡昭一同健身。

胡昭的健身之术,是东汉时期极为流行的引导术,共一百零八个动作,模仿飞禽走兽。

后世马王堆出土过一套千年引导术,就类似于胡昭传授的这套健身术。

似瑜伽?似太极?似五禽戏?

反正曹朋也说不清楚。

他和司马懿在两庑回廊下,随着学生们一起练习。

“兄长,咱们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练习呢?”

司马懿一耸肩膀,苦笑道:“非是我不想去,而是他们不接受我……对了,昨天你来的时候,周奇是不是为难你了?”

“呃……”

“他是本地人,而且是书院里众弟子的领头人。

这个人……也说不上有多坏,只是心胸有些狭窄。我初入书院的时候,曾和他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一直都不太融洽。连带着,书院的弟子们对我也很排斥,只好一个人在此健身。”

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司马懿,还吃过这种鳖?

曹朋下意识的向那周奇看去,却发现,周奇也正在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相触,周奇朝曹朋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曹朋也报之以笑容,而后又看看司马懿,心中若有所悟。

也未必是周奇心胸狭窄,和司马懿自身,怕也有关系。

司马懿出身高门,这高门子弟,总是有一些傲气……或者说,傲慢。

也许,正是这种傲慢,使得双方误会越来越深。曹朋想了想,但并没有与司马懿说破……

何必为这种事,得罪了司马懿呢?

别看他现在对我挺热情,万一恼了他,说不得会记恨于心。

……

晨练结束,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去。

胡昭并没有理睬司马懿和曹朋,自顾自的返回房间。

将近辰时,司马懿叫上曹朋,一同走进前堂大厅。这是一见足有四百多平方米的厅堂,胡昭正襟危坐,下面则是一个个蒲团和条案。书院的弟子们,分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胡昭冲曹朋招了招手,用手一指旁边的条案。曹朋恭敬的行礼,而后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坐在司马懿的旁边,侧对着讲台,与众弟子分开。

许多人并不认得曹朋,而胡昭也没有刻意介绍。但大家都知道,坐在这个位子上,等于胡昭已收下了曹朋。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更有人在堂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胡昭也不理睬,拿起惊堂木,啪的拍在条案上。

刹那间,堂上鸦雀无声!

曹朋坐在蒲席上,恍惚间,似有回到了前世学校的课堂……

第261章 爱莲说

也许是前世受到的教育,让曹朋对古人的书院,总有些反感。

所有的电视剧里,都是一个糟老头子,带着一帮子小孩儿,摇头晃脑,之乎者也,透着酸腐气。

可是,当他真正坐在讲堂的时候,却生出别样的感受。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当代经学大师,郑玄。延熹九年,也就是公元166年,发生了东汉末年的第一次党锢之祸。事情的缘由,是在于士家与阉宦之间的冲突,在这次党锢之祸中,如李膺,陈实、杜密等二百余名士,被下狱捕捉,另悬赏缉拿逃亡者。

随后,由于外戚集团的支持,桓帝下令释放李膺等二百余人。

但不久之后,阉宦集团发动了反击,阴谋陷害,使李膺杜密等人,一并下狱处死。至灵帝建宁元年,也就是公元168年,各州郡查究党人,凡党人及其门生故吏,父子兄弟,皆受到牵连,这就是所谓的第二次党锢之祸。所谓党锢,也就是视为党人,而遭受禁锢,断绝其入仕之路,用不得为官。当时郑玄是杜密的故吏,又被杜密赏识提携,因而也被视为党人。

建宁四年,郑玄遭遇禁锢。

在被禁锢之后,郑玄闭门不出,隐修经业。

汉代的经学,有今古之分。秦始皇焚书之后,汉代有一些儒生,凭记忆背诵出一些经文,用当时通行的文字,也就是隶书记录整理,称之为今文经;西汉成帝、哀帝时期,刘向父子从一些藏书中,发现了用古籀文编写的《左氏春秋》,再加上在孔壁上锁的的一些经文,以及《毛诗》等著作,形成了古文经学派。有汉以来,今古两个学派之间的冲突从未停止。

郑玄初从第五元(人名)学习京易和公羊春秋,属于今文经学派;后来又随张恭祖学《周官》,《左氏春秋》,属于古文经学派。他融合今古,在被禁锢的岁月中,创出了‘郑学’学派,注释了百家经文。郑学经文一出,顿时引发了一场轰动。黄巾之乱以后,士子们开始抛弃了原有的今古文经学,转而崇尚郑学经文,并使之成为‘天下所宗’的新儒学。

时值今日,十五个春秋过去。

郑学经文已成为主流,开堂授业,莫不以郑学经文为基准。

胡昭生于熹平四年,在求学过程中,也受到了郑学经文的影响,所以讲解莫不以郑玄所注的《论》为主体。不过,胡昭所学博杂,在讲解经文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加入自己的观点。

由浅而深,由易而难,通俗易懂。

曹朋发现,自己听的是井井有味……

在诵读《论》的时候,合着古人那极富特点的韵律,阴阳顿挫,也很有意思。

不知不觉,一个晌午过去,郑玄取小槌轻轻敲击铜钟,也预示着下课。根据书院的规矩,晌午一个时辰,午后一个时辰,中间留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吃饭。至晡时,全天课业全部结束。

曹朋和司马懿起身,走出讲堂。

而其他的学子,则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

不过对于这山民学子来说,似乎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那个曹朋,听说是朝廷命官?”

“恩,我昨天去山外时打听了,骑都尉可是比咱们县长还要大……我还听说,这个姓曹的,颇有名气,不是个普通人。”

“既然入仕,为何又来求学?”

“这个……谁又知道呢?估计也是个高门子弟,想从老师门下,获取点声名吧……”

“你们可别乱说,曹都尉和那个人不一样。昨日我爹去帮他造房,他送了我爹一片野猪腿,和一坛子酒。曹都尉挺和善的,他那些扈从一看就是经过世面的主儿,那位哪能相比呢?”

学子们口中的‘那位’,就是司马懿。

看得出,司马懿在这所书院里,人缘并不是很好。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学子从门外走进来,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

“来来来,曹公子请客……呵呵,他的扈从晌午刚猎来的麋鹿,送给咱两只鹿腿。都烤好了,大家快来,否则可就没了。”

食盒的盖子打开,肉香扑鼻。

山民们虽然也会狩猎,但说实话,猎来的猎物,大都要去换成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

如此一来,他们反倒没有多少机会食肉。

几名学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那扑鼻肉香,起身过来。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人相随。眨眼间,这庭院门庑内外就热闹起来,学子们吃的是津津有味。

“友学,你这又何必?”

司马懿和曹朋在一起吃饭,忍不住问道。

也许,在他看来,曹朋这种行为,不免有讨好之嫌。

曹朋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后我等还要在这里生活,关系融洽些,总归有好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司马懿听罢,不由得笑了!

……

饭后,曹朋和司马懿再次返回学堂,明显感受不同。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管这些山民学子是否真的接纳曹朋,但至少在表面上,表现出几分亲近。

“曹都尉,多谢了!”

“是啊,曹都尉,你那房舍可曾修好?若需帮忙,说一声便是。”

“……”

诸如此类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就连和曹朋有过冲突的周奇,看到曹朋,也不由得点头致意。

曹朋满面笑容,一一回答,使得学子们也更加热情。

司马懿眉头一蹙,眼中露出一丝了然之色。他在这书院整整一年,还未见这些学子,如此态度。此前,他和山民学子,可谓是泾渭分明,所以至今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山民打交道。昨天,他告诉曹朋山民的习俗,今天,他发现自己,要想曹朋讨教一下,这与人相处之道……怪不得曹朋年纪这么小,就能有如此的声望。

其人也傲,远而严,近而温……

司马懿这心里面,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时候,胡昭走进讲堂。

见到这讲堂中,极为和煦的一幕,他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晌午时,我们讲了乡党。

今天正是月末,按照规矩,我要审核你们这一月所得。这一个月里,我们讲了《说文》,学了《孝》,解了《论》……所以今天,我要审一审你们的文章。今日命题,就以……”

胡昭露出狡佶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以为,我会以《论》而命题。”

司马懿脸色一变,曹朋脸色也跟着变了。

“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意,今日就以窗外莲池为题,做佳文一篇。”

讲堂上,轰得一阵骚动。

曹朋扭头向司马懿看去,却见司马懿苦着脸,似有些不知所措。

胡昭,倒是个有趣的人。他昨天告诉我,今天要讲什么,也知道,司马懿一定会提醒我……

这算不算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曹朋,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不见。

蹙眉捉笔,露出沉吟之色。

司马懿看着窗外那小小的莲池,呆呆发愣;而堂下,更有学子,或抓耳挠腮,或苦思冥想,形态各异。

叹了口气,曹朋心道:又要千古文章一大抄吗?

他提起笔,在面前摆好的纸张上,默默书写起来……

说起来,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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