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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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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然而怎样?”
“堂弟长大了,要成家了。
偏偏他要娶得女人,是一个和他家族一样,在江东有着久远历史的大家族。于是,一些人便感到了不安。一天,堂姐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正是她的堂弟。那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诗句,一下子便触动了堂姐那根敏感的心弦。积郁在心中多年的情意,一下子爆发出来,于是她便回信,以应和堂弟。
只是,堂姐没有想到,写这封书信的人,并不是堂弟,而是另有其人。”
荀衍的脸色,很难看。
但是他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静静聆听。
“信中情意浓浓,而见面却是另一番模样。
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巨大的反差使得本就敏感的堂姐,开始出现情绪上的波动。明知道那不可能,却又忍不住想要去品尝个中滋味。于是,堂姐的心开始扭曲,开始愤世嫉俗,开始……随着婚期日益临近,堂姐的爱意也逐渐变成了仇恨。她生出了杀意,于是在堂弟婚礼的当天,在酒水中下毒。同时,她又换上了一身吉服,做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她希望来生,不再与堂弟是姐弟,而是夫妻……”
曹朋的言语中,透着一股子冷幽之气。
他竭力想让自己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听在荀衍和夏侯兰的耳中,却生出一股子森寒的冷意。
荀衍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只觉得遍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垂下头,半晌后幽幽问道:“如此说来,写信的人……”
“写信的人,已经死了。”
“啊?”
“那个人叫李景,是会稽郡富春县人,同时也是会稽郡举的孝廉,曾是景兴先生门下主簿。
景兴先生被孙策打败之后,李景便来到了吴县。
这个人,写的一手好字,最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迹……还记得罗克敌吗?若我猜的不错,罗克敌所盗窃的那户人家,就是李景的家。他盗走的那情信,也正是堂姐写给堂弟的情信。
我不知道堂姐的毒药是从何处而来,但很明显,与毒杀李景的毒药,源自同一人。
李景前日死后,官府匆匆验明尸体,便给出了心疾暴卒的结论。可那么明显的中毒迹象,居然没有人注意?呵呵,先生,说句心里话,除非这吴县大小官员都是蠢材,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更离奇的是,李景方死,李景的老婆就急于变卖家产,想要返回老家……”
“你的意思是……”
“先生,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原本是一件极为普通,甚至是纯洁的爱恋,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变得丑陋不堪。我讨厌阴谋诡计,更讨厌那种把耻辱强加给别人的幕后主使者。”
荀衍不由得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阿福,其实我也讨厌。”
他把车帘垂下,再也不说话了。
有些人,利用陆绾对陆逊的情感,而设下如此丑陋的计策,令荀衍作呕。
但另一方面,他此次出使江东,又何尝不是用友情做掩饰,行那居心叵测之事?勿论什么阳谋还是阴谋,只要是‘谋’,就称得上丑陋。细想之下,荀衍觉得自己和那幕后黑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突然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疲惫。
也许,该离开了!
……
曹朋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话,会给荀衍带来这许多的思考。
他没有说出那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但是以荀衍的聪明, 焉能猜不出来,这其中的种种机巧?
总脱不出孙家兄弟。
不是孙策,就是孙权……
不过给曹朋的感觉,孙策属于那种风光霁月之人,不太可能想出这种恶毒的计策。
那么,是孙权吗?
如果真是孙权的话,孙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曹朋可是记得,历史上陆逊是孙策的女婿。不过孙策现在才二十四五,他的女儿,也不过七八岁,断然没有可能嫁给陆逊。至于陆逊和顾家小姐的亲事,反正在三国演义中,没有提及。
就算是再风光霁月之人,牵扯到了政治,也会变得丑恶吧!
回到吴县,天色已晚。
曹朋也好,荀衍也罢,在经历了日间的那一场风波之后,都感到非常疲惫。
所以回到驿馆之后,荀衍直接就睡下了。曹朋也回到房间,倒在了榻上,闭上眼睛……
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一下子搬开了。
可是曹朋却没丝毫感受不到解开谜团的快活。
顾小姐和陆逊,都没有死。
也就是说,陆、顾两家的联姻,也会继续存在。日后孙策的女儿,还会不会嫁给陆逊呢?
曹朋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似乎又改变了一桩历史。
不复与孙吴有姻亲关系,陆逊还会像历史上那样,成为执掌孙吴水军的大都督吗?他还能延续陆家三世荣耀吗?一切,似乎都好像变成了一个谜……一个曹朋无法预知的迷题……
用力搓揉面颊,把脸搓的发烫。
曹朋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身着白色衣裙,在绚烂的紫藤花下凭栏抚琴,轻歌曼舞的少女。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绾儿姑娘,愿你来世,等得偿所愿!
曹朋侧躺在榻上,眼角闪烁一抹晶莹的水光。
第191章 莫欺少年穷
清晨起来,又是个阴雨天。
这贼老天才晴了没多久,就变了脸。窗外细雨绵绵,总让人感觉着,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曹朋起床后,在门廊上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洗漱完毕,他来到荀衍的房门外,轻轻叩响门扉。
“先生,可曾起身?”
“已经起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房间里沉默片刻,传来荀衍低沉的声音,“算了,今日不想出门,吩咐下去,膳时把饭菜端来就好。”
“先生,你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想动……阿福,你若是有事,自便就是。”
“喏!”
曹朋答应一声,小心离开。
他大约能猜出一些端倪。想必是昨日的事情,让荀衍感触颇深,以至于心情低落,所以声音才会如此衰颓。文人啊,总难免多愁善感。其实,曹朋何尝不如此?只是看个人的调整。
荀衍既然无事,曹朋自然落得个清闲。
离开吴县两天了,也不知月英走了没有。
此时此刻,曹朋特别想找黄月英倾诉一番。昨天陆府的遭遇,也让他心智颇受折磨。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猜出了端倪。苦情的陆绾,实在是让他有一种无法承受之重。
“子幽,今天荀先生没有安排,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回到房间,曹朋换了一身衣服,询问夏侯兰。
夏侯兰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回答道:“算了吧,今天不想动,你要出去,自己去吧。”
看起来,连夏侯兰也受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提不起精神来。
曹朋看了一眼夏侯兰,摇摇头,转身走出房间。
在门廊上站立片刻,他找来一支竹簦,在濛濛细雨中,走出跨院的拱门,朝驿站门房走去。
“你说什么?”
看着眼前陌生的驿丁,曹朋一脸震惊之色。
“阚泽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晚上他向驿官请辞,昨天一早赶了一辆车,带着一箱子书走了。”
“去了何处?”
“这个还真不清楚。
阚德润与我等交情并不深厚,所以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听驿官说,他好像是返回老家了。”
阚泽的老家,在会稽郡山阴县。
曹朋有些茫然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两日还一心想着拉拢阚泽去广陵,可突然间,阚泽竟然走了。这使得曹朋有点无法接受,阚泽这算不算是不辞而别呢?他为什么会突然请辞?为什么连个照面也不打?莫非是……
曹朋突然间苦涩一笑。
自己一心想要和阚泽打好关系,可人家阚泽,却未必能看得上他。
想到这里,曹朋不禁有些头痛。呆呆的站在门房前,半晌后才醒悟过来,慢慢走出了驿站大门。
阴沉沉的天气,让曹朋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走出驿站后,沿着长街,茫然往前走,全然没有任何方向。
算了,走了就走了!
至少我还有月英……
想到这里,曹朋抖擞精神,往葛府方向行去。
哪知道敲开葛府的大门,从里面走出一个门丁,“你是谁?因何叩门?”
“啊,敢问江夏来得黄彣承彦公,可还在府上?”
黄彣,是黄承彦的名字。
彣,按照东汉许慎的《说文》解释,就是有文采。美士有彣也,是说文中的解释。而在《尔雅》里又有美士为彦的解释。这承彦,就是承接学问,传承德行的意思,正好与彣字相合。
古人这名与字,相互间多有关联。
往往‘字’是‘名’的解释。
门丁一怔,“你是问江夏黄公吗?已经走了!”
“啊?”
曹朋脱口而出道:“黄公,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前日把……走的很匆忙。”
曹朋顿时懵了。
仅仅两天的时间,这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阚泽悄然离去,黄月英也随黄承彦走了?
曹朋还想着,怎么和荀衍开口,求荀衍出面提亲。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向荀衍说这件事,黄承彦带着月英就走了?
门丁把大门关上,曹朋在葛府门外又呆立许久。心里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燥郁,让他忍不住甩开竹簦,站在细雨中大声吼叫,引得街上行人为之侧目。该死的贼老天,既然给了我一个希望,为什么不等我做出努力,就把我的希望给掐掉了呢?该死,真他妈的是该死……
曹朋吼叫了片刻,总算是将心中的燥郁舒缓了一点。
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他在雨中站了片刻,转过身,弯腰准备拾起竹簦……
一双黑色纹履,突然间出现在曹朋的视线里。他心头一震,连忙直起身子,顺势向后退了一步。
“甘大哥?”
等他站稳了身形,才看清楚那双黑色纹履的主人。
甘宁一身锦袍,手持一支竹簦,正盯着曹朋上上下下的打量。
“阿福,你没事儿吧。”
“我有什么事,只是被你……对了,你不是随黄公走了吗?”
甘宁是黄承彦的护卫。
黄承彦既然离开了,那甘宁自然应该随行。而今,甘宁在他面前,岂不是说……月英没走?
“甘大哥……”
“阿福,黄公要见你。”
“什么?”
“我是说,黄公要见你,随我来吧。”
“哦!”
曹朋心中,陡然间变得忐忑起来。黄承彦没有走,而且还要见我?这种感觉,就好像登门的傻女婿,让曹朋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随着甘宁走的,反正一路轻飘飘的,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一样,虽在甘宁的身后,转过长街,转进了一条小巷中。
这巷子里,有间客栈。
面积不是太大,但胜在幽静安宁。
整个客栈已经被黄彣包下,一进客栈的大门,曹朋就看到黄承彦阴沉着脸,端坐在大堂上。
“黄公,人带来了。”
“兴霸辛苦了……”
黄承彦朝着甘宁点点头,甘宁闪身,便退到了旁边。
“黄……先生,学生给您请安了!”
“曹公子不必客气,小老儿一介白身,可当不得你堂堂颍川荀氏的门下客之礼。我今天找你来,只有一件事。我要回江夏了,请你把月英交出来,莫要耽搁了我们回去的行程……”
“啊?”
曹朋一头雾水,看着黄承彦有些不明所以然。
“黄公,月英……小姐没和你在一起?”
“若在一起,我又何必在这里,与你啰唆!”黄承彦再也顾不得什么名士风范,呼的一下子从坐榻上站起来,胸前美髯乱颤,手指着曹朋的鼻子骂道:“曹家小子,我与你把话说明,我绝不会允许你和月英往来。你,你,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也敢……”
“你住嘴!”
曹朋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黄承彦的话语。
“黄公,我敬你是月英的父亲,所以对你尊敬有加。
我与月英,情投意合,与你又有何干系?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高祖举事之前,不过沛县亭长,陈胜吴广起时,也只是一介刑徒。自古以来,将相宁有种乎?你也莫太高看了自己,黄家最初也不过一介庶民罢了。我今日虽然落魄,焉知我日后不得飞黄腾达?我在说一句,我不知道月英在哪里?我今天来见你,也正是为了见她……有一句话赠与黄公:莫欺少年穷。”
曹朋说罢,转身就要走。
黄承彦怒道:“曹家小子,你莫要张狂,难道就不怕我通报张子布,你的来历吗?”
曹朋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黄承彦道:“我什么来历?
我不过是中阳山一介穷小子,得荀先生看重,忝为他的书童。除此之外,你还能告诉张昭什么?
黄公,休要用这等话语威胁我,平白让我看低了你们江夏黄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黄承彦开口身份,闭口地位,着实惹恼了曹朋。
你黄家百年大族又能怎样?
我凭着自己的双手,未尝不能打出一片天地,总好过你们这等人,躺在祖先的余荫下过活。
曹朋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黄承彦如果好生和他说教,他虽说听不进去,但也不会翻脸。
可是,从一开始黄承彦便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那高人一等,指手画脚的样子,就惹得曹朋不快。
什么事老子都能忍,可老婆不能让。
既然月英没有和你在一起,也就说明,她一定是念着我,所以才会离开。
如此,我就算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可能告诉你。早先对黄承彦尚有几分敬重之意,可此时此刻,曹朋对他再无半点尊敬之心。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谁能比谁高人一等吗?
曹朋大踏步离去,只留下黄承彦站在大堂上,气得浑身打颤。
他连连大口呼吸,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甘宁看着曹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称赞之色。他同样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同样不得意,沦为他人的护卫。曹朋那一番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莫欺少年穷此话甚得吾心。
“黄公,可要教训一下这小子?”
甘宁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黄承彦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怎么教训?打他一顿吗?
这小子聪明的紧,焉能不知道是谁所为?这时候动手,不但留了我黄家的颜面,还平白惹了荀家……不过,这小子说起话来,可真够劲儿当初在棘水的时候,可没看出他的血性。”
黄承彦说罢,复又坐下来。
他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道:“看起来月英的确是没有找他。他这两日不在吴县,月英也不可能找到他。兴霸,你说—月英会去哪里?她在吴县又不认识什么人?会不会是出了意外?”
甘宁搔搔头,“小姐为人机灵,而且极为聪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我看,那丫头一定会找那小子。
兴霸,你给我盯着他。如果看到月英的话,就把她给我抓回来。这孩子实在是……等返回江夏,定要给她定一门亲事,也好过这丫头整日胡思乱想,也不知道那曹家小子究竟有什么好。”
“喏!”
“不过……”黄承彦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曹家小子的诗,的确有些本事。”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走上楼。
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有些时候,父母又怎知儿女的心呢?
甘宁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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