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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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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亚,对不起!”他都快嚎啕大哭了,“我们几乎就快把火灭了……就快成功了……但最后一个……那些混蛋丢出最后一瓶,砸到门口的报纸……”他用剩余的衣袖擦了擦脸,想抹去烟灰。
“我真他妈对不起你!”
她把他抱在怀里,就算彼特有六英寸高,体重比她重上一百磅,但看起来仍像是个孩子似的。
她紧抱着他,小心不碰到他受伤的手臂,说:“发生什么事了?”
“汽油弹,”他抽泣着,“该死的芭芭拉。”
“他在牢房里,彼特。”
“他的朋友!他那些该死的朋友!是他们干的!”
“什么?你看见他们了?”
“我听到了,”他说,头向后缩去,好看着她。“想不听见也很难。他们用扩音器说,要是不把戴尔·芭芭拉放了,就要烧掉整个小镇。”他一副愤恨交加、龇牙咧嘴的模样。“放了他?我们应该吊死他才对。最好再给我根绳子,让我可以亲自动手。”
老詹缓缓走了过来。火光把他的脸映成橘色,双眼闪闪发光,笑容如此开心,嘴角几乎裂到耳垂。
“你现在还支持你的朋友芭比吗,茱莉亚?”
茱莉亚朝他走去。她脸上一定有些什么,因为老詹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怕她会给他一记勾拳似的。“这没道理。完全没有。你很清楚这点。”
“喔,我想道理清楚得很。要是你换个角度,想一想戴尔·芭芭拉和他朋友搞出穹顶这东西的可能性,我想,其中的道理可就清楚得很了。这是恐怖分子的攻击,一切就是那么单纯明了。”
“放屁。我是站在他那边的,这代表报社也站在他那边。他知道这点。”
“可是他们说——”彼特开口。
“对,”她说,但没望向他。她的视线仍集中在伦尼那张映照着火光的脸。“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到底是谁?问问你自己吧,彼特。问问你自己,如果不是芭比——他没有动机——那还有谁会有这么做的动机?谁会在封住茱莉亚·沙姆韦那张专找麻烦的嘴之后,能够得到好处的?”
老詹转头向两名新警员示意——用以识别那些警察的标识,不过就是绑在他们二头肌上的蓝色手帕罢了。其中一人是个高大笨重的壮汉,但除去身材不看,长相却比一个孩子大不了多少。
另一个肯定是基连家的孩子,那飞机头已经是他们家的招牌标志了。“米奇、瑞奇,把这两个女人带离现场。”
贺拉斯蹲伏在皮带所能到达的最远位置,对老詹咆哮起来。老詹轻蔑地看了小狗一眼。
“要是她们不愿意的话,我给你们权限,让你们可以拖走她们,把她们压在最近一辆警车的引擎盖上。”
“这事儿没完。”茱莉亚说,用手指指着他。
此刻,就连她自己也哭了起来,但那又热又痛的眼泪,却是完全出自悲伤。“这事儿还没结束,你这个王八羔子。”
老詹又露出笑容,闪闪发光的模样,就像他那辆打了蜡的悍马车,而且同样漆黑。“结束了,”他说,“一切都结束了。”
灰烬
6
老詹朝火势走去——他想看着一切,直到这把火将那个啰嗦鬼的报社全都烧成灰烬为止——吸进了一大口烟。他的心脏突然在胸膛里停住,整个世界似乎在他眼前流逝,仿佛什么电影特效似的。接着,他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但节奏却十分不规律,使他喘不过气。他握拳打向胸膛左侧,重重咳了一声,这个心律失常的快速急救方法是哈斯克医生教他的。
一开始,他的心脏仍不规则地狂跳着(跳动……停止……跳动跳动跳动……停止),但随即便恢复到正常节奏。在那个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心脏被包覆在一团浓稠的黄色脂肪里,就像有生物惨遭活埋,在重获自由以前,便已没了空气一样。他把这幅景象自脑中挥开。
我没事。只是疲劳过度而已。只要睡上七个小时,就能治好所有问题。
兰道夫警长走了过来,宽阔的背上还背着一具汲水泵。他的脸上全是汗水。“老詹?你没事吧?”
“没事。”老詹说。他的确没事。毫无疑义。
此刻是他生命中的高峰,是他成就伟大事业的最佳良机,而他也一直深信自己能办到这点。没有任何毛病能把一切从他手中夺走。
“只是累了而已。我已经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歇会儿了。”
“回家吧,”兰道夫建议,“我从没想过我会为了穹顶这玩意儿感谢上帝。我不是真的这样想,不过穹顶至少发挥了防风林的作用。我们全都会安然无恙地渡过这场大火。我派了几个人去药店与书店屋顶浇熄火势,所以回家吧——”
“哪几个?”他的心跳平顺了下来。好极了。
“负责书店的是亨利·莫里森与托比·韦伦。乔治·弗雷德里克和一个新来的小子则负责药店。我想应该是基连家的小孩吧。罗密欧·波比还自愿跟他们一起上去。”
“你带着对讲机吗?”
“当然。”
“弗雷德里克带了吗?”
“所有正式警员都带了。”
“叫弗雷德里克留意波比。”
“罗密欧?天啊,为什么?”
“我不信任他。他可能是芭芭拉的其中一个朋友。”当老詹听到波比这名字时,最担心的事根本与芭芭拉无关。那个人是布兰达的朋友,而且还敏锐得很。
兰道夫满是汗水的脸皱了起来:“你觉得他们人数有多少?有多少人会站在那王八羔子那边?”
老詹摇着头:“很难说,彼得,不过这是件大事,肯定规划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不能只是盯着那些刚搬到镇上的人,认为就是他们。他们之中,或许有些人已经搬来很多年了,甚至几十年也有可能。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潜伏。”
“天啊。可是,为什么?老詹?老天在上,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实验吧,把我们当成了白老鼠。也有可能是想夺权。我不会把权力交给白宫那些暴徒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加强安保,小心那些骗子试图破坏我们努力维持住的秩序。”
“你觉得她——”他用头朝茱莉亚一比,后者正与她的狗坐在一起,在热气之中,看着她的事业化成乌有。
“我不确定。不过,你不是也看见她今天下午的模样了吗?怒气冲冲地闯进局里,大呼小叫地说要见他?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说得对,”兰道夫说。他冷冷看着茱莉亚·沙姆韦,思索着说:“烧掉自己的地盘,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掩护?”
老詹用手指指着他,就像在说: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得去休息一下。联络乔治·弗雷德里克。叫他瞪大了那双利眼,盯紧那个刘易斯顿来的加拿大佬。”
“没问题。”兰道夫拿起对讲机。
在他们后方,福纳德·鲍伊大喊:“屋顶要垮了!站在街上的人全都往后退!其他建筑物屋顶上的人开始准备,开始准备!”
老詹一只手放在他那辆悍马车的驾驶座车门上,看着《民主报》办公室的屋顶塌了下来,一道火光笔直蹿进黑色天空之中。那些位于相邻建筑物的人,开始帮彼此检查汲水泵是否正常,接着站成一列,双手握着喷口,等待火势稍减的时机来临。
沙姆韦看着《民主报》屋顶垮掉的表情,对老詹的心脏来说,比这世上所有他妈的药物与心脏起搏器还要更有疗效。多年以来,他一直被迫忍受她每星期的长篇大论,又不愿承认自己惧怕这个女人,因此总是更为光火。
不过,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他想,看起来就像是回到家后,发现老妈死在马桶上头一样。
“你看起来好多了,”兰道夫说,“脸色又红润起来了。”
“我觉得好多了,”老詹说,“不过还是得先回家一趟,抓紧时间歇歇。”
“好主意。”兰道夫说,“我们需要你,我的朋友。现在比以往更加需要。要是穹顶这玩意儿一直没消失……”他摇了摇头,那双像是米格鲁犬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老詹脸上。“那我还真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事情究竟会变成怎样。我就像敬爱哥哥一样敬爱安迪·桑德斯,不过他的脑筋实在不太灵光。安德莉娅·格林奈尔自从跌倒摔伤背以后,更是啥也不是。你才是那个让切斯特磨坊上下一心的人。”
这话让老詹感动不已,他紧紧抓住兰道夫的手臂:“我深爱这个小镇的程度,绝对让我愿意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我也是。没有人能从我们手中偷走这座小镇。”
“说得对。”老詹说。
他驾车离去,为了要绕开设立在商业区北端尽头的路障,还开到了人行道上。他的心脏又在胸膛里恢复稳定(几乎算是状态不错),却依旧感到困扰。他看见了艾佛瑞特。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艾佛瑞特是破坏全镇团结的另一个啰嗦鬼。再说,他也不是医生。老詹甚至觉得,与其找艾佛瑞特,还不如找个兽医来处理他的医疗问题,只可惜镇上没有兽医就是了。他希望,等到他需要服药来控制心跳的时候,艾佛瑞特会晓得该用什么药才对。
嗯,他想,不管他给了我什么药,至少我都还能叫安迪先检查一下。
没错。但这并非让他感到困扰的最大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彼得说的那些话:要是穹顶这玩意儿一直没消失……
老詹并不担心这点。事情正好相反。要是穹顶真的消失——消失得太快——那么就算冰毒实验室没被人发现,也可能会为他惹上不小的麻烦。
到时,一定会有些他妈的家伙回头质疑他做出的决定。早在他政治生涯的初期,他便已谨记一条规则不放:搞清楚哪些人能利用,哪些人不行,还有哪些人会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他们或许无法理解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所下的每一道命令,全都是他想照顾好一切的天性使然。甚至就连早上派人在超市扔石头的事也一样。芭芭拉那些外面的朋友会特别容易产生误解,因为他们根本不想了解一切。芭芭拉在外头有朋友,而且有权有势,打从老詹看到那封总统的信之后,就从来没怀疑过这点。不过,他们暂时什么也做不了。这就是为什么老詹会希望穹顶能再撑个几周,甚至是一二个月。
事实上,他还喜欢穹顶得很。
从长远来看当然不会喜欢,不过要是能撑到广播电台那些丙烷全发出去呢?要是能撑到拆掉实验室,把仓库烧毁,夷为平地(这又是另一个能推到戴尔·芭芭拉那群共犯身上的罪行)呢?
要是能撑到芭芭拉被警方处死呢?要是能撑到他把这场危机中所需负担的责任,尽可能分散到别人身上,最后得到荣耀的人只剩他自己呢?
在这些事完成以前,穹顶都是个好东西。
老詹决定,在穹顶消失前,他都要为了这件事跪下来祈祷。
灰烬
7
珊米蹒跚着沿着医院走廊前进,一面看着房门上的名牌,确认那些没挂名牌的病房里是否真的没人。她走到最后一间病房,看见门上那张用图钉钉着的慰问卡,不禁开始担心起那个婊子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里。慰问卡上画了一条卡通狗,那条狗说:“我听说你不太舒服。”
珊米自牛仔裤裤腰拔出杰克·伊凡斯的枪(现在裤头松了点,她总算成功减掉了一些体重,迟到总比不到好),用这把自动手枪的枪管翻开卡片。卡片里,那条卡通狗在舔自己的睾丸,还说:“需要有人帮你舔舔吗?”旁边则有马文、小詹、卡特与弗兰克的签名,完全一如珊曼莎的预期,就是他们会写的那种品味高雅的问候语。
她用枪管推开门。乔琪亚并非单独一人,但这并未破坏珊米极度冷静的感觉,那感觉甚至都接近平和了。那个睡在角落里的男人,可能是无辜的——例如那婊子的父亲或叔叔——但那人偏偏是抓奶弗兰克。他是第一个强奸她的人,还叫她跪下来时要学着安静闭嘴。就算他在睡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因为,像他这种家伙,醒来之后也只会开始又想打炮而已。
乔琪亚并未睡着,实在痛得厉害。那个长发男人来检查她的状况时,并没有给她任何药物。
她看见珊米,双眼随之瞪大。“赐你,”她说,“捆粗去。”
珊米笑了。“你听起来就像荷马·辛普森。”她说。
乔琪亚看见她手上的枪,双眼瞪得更大了。
她张开那张如今已几乎没了牙齿的嘴,开始尖叫起来。
珊米依旧挂着微笑,事实上,还笑得更开了。
这尖叫声在她听来,就像音乐一样,得以抚慰她的痛苦。
“上这个婊子,”她说,“不是吗,乔琪亚?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鸡巴。”
弗兰克醒了过来,睁大迷惘的双眼,看着四周。
他的屁股原本已经滑到了椅子的边缘,因此当乔琪亚再次尖叫时,他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他身上佩了把枪——他们全部都有——此刻则准备把枪掏出,同时开口说:“把枪放下,珊米,快把枪放下,我们都是朋友,让我们像朋友一样谈谈。”
珊米说:“你最好把嘴闭上,等到你跪下来吸你朋友小詹那根老二时再开口。”接着,她扣下那把斯普林菲尔德手枪的扳机。自动手枪的枪声在这间小病房里显得震耳欲聋。第一枪飞过弗兰克头顶,打碎了窗户。乔琪亚又再度尖叫,试着想要下床,扯落了点滴线与监视器的电线。珊米推了她一把,让她摇晃着身体,弯曲地倒了回去。
弗兰克还是没能成功拔枪。在恐惧与混乱之中,他揪着的是枪套而非武器,除了扯动右边的腰带外,什么也没能掏出来。珊米朝他跨出两步,以双手持枪,就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再度开火。弗兰克的头部左侧爆了开来,一块头皮砸到墙上,就这么黏在那里。他用手拍了拍伤口,鲜血自他指间喷出。接着,他的手指消失不见,陷入了原本有头骨保护的脑浆之中。
“不要!”他哭着说,双目圆睁,还泛着泪水。“不要,不要!别伤害我!”然后又说,“妈!妈妈!”
“省点力吧,现在连你妈也救不了你。”珊米说,再度朝他开枪,这次击中了胸口。他弹到墙上,手从被轰碎的头部掉了下来,重重落在地板上头,使已然成形的血泊因此溅起血花。她朝他开了第三枪,位置正是那个他用来伤害她的部位,接着转向病床上的人。
乔琪亚缩成一团。或许是因为她把连接在身上的电线扯落之故,位于上方的监测器就像疯了一样,不停鸣响。她的头发垂落在眼睛前方,不断地尖叫又尖叫。
“你就是这么说的吧?”珊米问,“上这个婊子,对吧?”
“退不起!”
“什么?”
乔琪亚又再度尝试。“退不起!退不起,珊米!”接着是句荒唐不已的话:“我收奎来!”
“你收不回了。”珊米朝乔琪亚脸上开火,接着又朝颈部补上一枪。乔琪亚就像弗兰克一样往后弹去,躺着没了动静。
珊米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与喊叫声,其他病房也传出了被枪声惊醒的尖叫。她对于造成骚动感到相当抱歉,但有时就是别无选择,有些事就是只能这么处理。而当事情发展至此,反而让人平静以对。
她把枪抵在太阳穴上。
“我爱你,小华特。妈妈爱你。”
扣下扳机。
灰烬
8
生锈克从西街绕过火灾现场,接着转回主街尾端与117号公路的交叉口。鲍伊葬仪社是暗的,只有正面窗口有一小盏电子蜡烛的灯光而已。他开车绕到后头,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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