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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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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的金色鲤鱼,长得非常大,孩子们也时常会喂那些鱼。后来有一天,一个管理员在使用化学肥料时发生了意外。
于是,再见了鱼儿。所有的鱼全都浮在水面上死去。
看着那个脏兮兮的男孩在穹顶的另一侧睡觉,实在不可能不让他想起那些鲤鱼……差别只在于那是个男孩,而不是一条鱼。
艾姆斯回来了,显然吃了一些他不想吃的东西。若是要葛洛发表意见,他会说他认为那孩子不太适合从军,但的确是个心肠很好的孩子。
艾姆斯坐了下来。葛洛中士坐在他身旁。到了中午左右,他们从穹顶北侧接到一份报告,说那边有另一名幸存者也死了,是一个叫艾登·艾普顿的小男孩。另一个孩子。葛洛认为自己或许在前一天碰到过他的母亲。他希望自己是错的,但事实正是如此。
“这到底是谁干的?”艾姆斯问他,“到底是谁干下了这种鸟事,中士?为什么?”
葛洛摇了摇头:“没头绪。”
“这根本就没道理!”艾姆斯大喊。奥利动了一下,由于呼吸不到空气,又把睡脸再度朝向渗过屏障的稀薄微风。
“别吵醒他。”葛洛说,心想:要是他在睡梦中离去,对我们大家来说更好。
幸存者
13
到了两点,所有流亡者全都开始咳嗽,只有两个人除外——令人难以置信,但却千真万确——山姆·威德里欧似乎在空气恶劣的情况下变得活力充沛,小华特·布歇除了睡觉以外什么也不做,偶尔才会吸一些分配下去的牛奶或果汁。芭比搂着茱莉亚靠坐在穹顶上。不远的地方,瑟斯顿·马歇尔坐在小艾登·艾普顿被覆盖的尸体旁,他在令人完全措手不及的状态下就死了。如今,瑟斯顿自己也咳个不停,把哭到睡着的艾丽斯抱在腿上。离那里二十英尺的地方,生锈克与妻子及两个女儿依偎在一起,两个女孩同样也是哭着睡着的。生锈克把奥黛莉的尸体搬到救护车里,好让两个女儿不会看见它。他过去时屏住呼吸,虽然那里离穹顶只有十五码远,但空气却会让人窒息,十分致命。他回来喘口气时,觉得应该也要这么处置小男孩。奥黛莉对他来说会是个好伙伴,它一直很喜欢小孩。
小乔·麦克莱奇一屁股坐在芭比身旁。现在的他看起来真的就像稻草人一样,苍白的脸上到处都是青春痘,双眼周围有着如同淤青般的黑眼圈。
“我妈睡着了。”小乔说。
“茱莉亚也是,”芭比说,“所以说话小声点。”
茱莉亚睁开一只眼。“还没完全睡着。”她说,随即又闭上了眼。她咳了一声,先是忍住,接着又连咳好几下。
“班尼真的病了,”小乔说,“他在发烧,就跟小男孩去世前一样。”他踌躇了一下,“我妈也挺烫的。或许只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可是……我想原因并非如此。要是她死了怎么办?要是我们全死了怎么办?”
“我们不会死的,”芭比说,“他们肯定会想出什么方法。”
小乔摇头:“他们不会的。你很清楚这点。因为他们在外面。没有任何外面的人可以帮得了我们。”他看着这片一天前还是座小镇的焦土,笑了出来——声音沙哑低沉,会听起来那么糟糕,是因为其中真的带着点笑意。“切斯特磨坊镇建立于一八〇三年——我们在学校都学过。两百多年的时间,才一个星期就在地球上被抹杀了。只花了他妈的一个星期。你怎么说,芭芭拉上校?”
芭比想不出任何回答。
小乔捂着嘴,咳了一声。在他们后方,风扇不断传来呼啸声。
“我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吧?我是说,这不是我在自夸,但……我的确是挺聪明的。”
芭比想起这孩子在导弹攻击时架设的现场转播。“我完全同意这点,小乔。”
“在斯皮尔伯格拍摄的一部电影里,聪明的孩子在最后一分钟想出了解决方法,对吗?”
芭比感觉到茱莉亚又醒了。她睁开双眼,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泪水自男孩脸颊滑落:“我肯定不是斯皮尔伯格电影里的孩子。要是我们在侏罗纪公园里,恐龙绝对会把我们吃了。”
“要是他们腻了就好了。”茱莉亚模糊不清地说。
“啊?”小乔眯眼看着她。
“那些皮革头。皮革头孩子。孩子们只要玩腻一样东西,就会去找别的玩。不然就是——”她重重地咳着,“不然就是他们的父母叫他们回家吃饭什么的。”
“或许他们不用吃饭,”小乔阴郁地说,“或许他们也没有父母。”
“或许,时间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一样,”芭比说,“说不定,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才刚坐下来围在方块旁。对他们来说,游戏不过才刚开始而已。我们甚至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孩子。”
派珀·利比加入了他们。她满脸通红,头发粘在脸颊上。“他们是孩子。”她说。
“你怎么知道?”芭比问。
“我就是知道。”她露出微笑,“他们是我大约在三年前开始不相信的上帝。上帝竟然是一群坏小孩在玩着星际版的 X…BOX 游戏机。这不是很好笑吗?”她的微笑扩大,眼泪流了出来。
茱莉亚朝闪烁紫色光芒的方块看去,表情在思索着些什么,有点像是做梦一样。
幸存者
14
每逢切斯特磨坊镇的星期六晚上,东星会'1'的女性成员总会相约碰面(在聚会结束后,他们通常会去亨丽塔·克拉瓦德家喝红酒,说出她们最棒的黄色笑话)。彼得·兰道夫与他的朋友则会一起玩牌(同样也会说出他们最棒的黄色笑话)。斯图亚特与福纳德·鲍伊时常会去刘易斯顿市南里斯本街那里的妓院找两个妓女。莱斯特·科金斯牧师通常会在圣救世主教堂的牧师宿舍客厅里,主持青少年的祈祷活动,而派珀·利比则会在刚果教堂的地下室里,举办青少年舞会。北斗星酒吧的星期六晚上总是嘈杂不已,直到凌晨一点(在十二点半左右,客人们会开始醉醺醺地大唱他们的国歌《脏水》,从波士顿来的所有乐队全都对这首歌熟得很)。霍伊与布兰达·帕金斯会手牵着手,在镇民广场上一起散步,对着其他相识的夫妇们打招呼。奥登·丹斯摩、他的妻子雪莱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会玩接球游戏。对切斯特磨坊而言(大多数小镇都一样,他们全是同一队的),星期六晚上通常是最棒的夜晚,让人可以尽情地跳舞、做爱、做梦。
'1'东星会(Eastern Star),一个与共济会有关的互助组织。
但今晚并非如此。今晚,这里是看似没有尽头的一片漆黑。风已经停了。有毒的气体还是很热,而且逗留不走。119号公路那里,依旧如同燃烧旺盛的火炉般炎热,奥利·丹斯摩躺在地上,脸部贴着他那扇小窗口,仍在努力地顽强活着。
就在仅仅一英尺半远的地方,克林特·艾姆斯继续守护着他。一些聪明的人想用一盏聚光灯照着那个孩子,艾姆斯坚持不让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没那么凶恶的葛洛中士也支持他),认为用聚光灯照着一个睡着的人,应该是对恐怖分子做的事,而不是对一个可能在太阳升起前便会死去的孩子做的事。不过,艾姆斯有一把手电筒,每隔一下子,他就会照向那个孩子,确定奥利仍在呼吸。
他是在呼吸,但艾姆斯每次用手电筒照向他时,总认为自己会看见他浅浅的呼吸已经停了。一部分的他甚至开始希望这件事真的会发生。一部分的他开始接受真相:不管奥利·丹斯摩有多么机警,或是多么英勇求生,都没有所谓的未来可言。
看着他如此奋战,反而令人更加难受。就在时间将至午夜时,士兵艾姆斯就这么松垮垮地拿着手电筒,坐着睡去。
你睡觉吗?耶稣曾这么问彼得,不能警醒片时吗?
主厨布歇可能会追加补充:这是出自《马可福音》,桑德斯。
时间才刚过一点,萝丝·敦切尔便摇醒了芭比。
“瑟斯顿·马歇尔死了。”她说,“生锈克和我弟弟正在把尸体推进救护车底下,好让小女孩醒来时不会太伤心。”她又补充,“如果她还会醒来的话。艾丽斯也病了。”
“除了山姆与迟钝的小宝宝,”茱莉亚说,“我们现在全病了。”
生锈克与抽筋敦从停在一起的车辆那里快速跑了回来,跪倒在其中一台风扇前,开始大口呼吸,不断喘气。抽筋敦开始咳了起来,生锈克把他朝空气推近,力道大到让抽筋敦的前额撞上穹顶,使他们全听见“咚”的一声。
萝丝还没完全说完。“班尼·德瑞克的状况也很糟。”她把音量压低到耳语地步,“吉妮说他可能撑不到日出。要是我们能做点什么就好了。”
芭比没有回答,茱莉亚也是。但茱莉亚再度望着方块的方向,虽然那东西不到五十英寸,甚至没有一英寸厚,他们却连移动它一下都无法办不到。她的眼神飘远,脑中思索着些什么。
淡红色的月亮总算从穹顶东部那积累的烟渍中探出头来,投下血红色的月光。现在是十月底,这个十月对切斯特磨坊来说,是最为混乱的一个月,混合了无数渴望的回忆。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没有紫丁香。没有紫丁香、没有树木、没有青草。
月亮就这么照着这片除了灭绝以外,什么也没有的地区。
幸存者
15
老詹在黑暗中醒来,抓着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再度停了下来。他捶着心脏,不久后,发电机的警报器又再度因为丙烷即将用尽而响了起来: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喂我,喂我。
老詹吓了一跳,叫出声来。他那受尽折磨的可怜心脏先是节奏不稳、时重时轻地跳动着,接着才总算回到正常节奏。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化油器坏掉的旧车,也就是他会买进来但不会卖掉的那种,除了垃圾堆哪里也去不了的那种。他气喘吁吁,心脏狂跳。他的状况糟到应该直接送去医院。
甚至比那更糟。
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恩:某种巨大、恐怖的昆虫声——或许是蝉——正与他一起待在这片黑暗之中。说不定是趁他睡着时爬进来的?
老詹摸索着手电筒,用另一只手轮流捶打与按摩胸口,叫自己的心脏冷静下来,别像个他妈的小宝宝,他可不打算在这一切发生后,就这么死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找到手电筒,挣扎起身,脚在他那已死的侍从武官尸体上绊了一下。他又叫了出来,跪倒在地。手电筒没有摔坏,却从他身边滚开,移动的灯光投射在左手边货架的最底部,那里整齐地放着一盒盒的意大利面条与西红柿酱罐头。
老詹爬着过去,打算捡起手电筒。然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卡特·席柏杜睁着的双眼动了一下。
“卡特?”汗水流到老詹脸上,脸颊感觉像是涂了一层油亮发臭的油脂。他可以感觉到衬衫粘在身上。他的心脏又开始另一波狂跳,接着,就像奇迹一般,又再度回到了正常的节奏里。
呃,不,倒也不完全,但至少比较接近正常节奏了。
“卡特?孩子?你还活着吗?”
当然,这实在太可笑了。老詹就像在河堤上对待一条鱼那样割开了他,接着还朝他后脑勺开了一枪。他就跟阿道夫·希特勒一样死透了。然而,他可以发誓……呃,几乎可以发誓……这孩子的眼睛——他把卡特伸手勒住他喉咙的念头抛开,并告诉自己,会觉得有些(害怕)紧张是很正常的。毕竟,那男孩差点就把他杀了。只是,他却一直觉得卡特会坐起来,把身体往前拖,用饥饿的牙齿咬住他的喉咙。
老詹将手指朝卡特下巴下方压去。沾有鲜血的肌肉摸起来凉凉的,而且没有脉搏。当然没有。
这小子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二个小时以上了。
“你正与你的上帝一起共进晚餐,孩子,”老詹低喃着,“桌上有烤牛肉跟马铃薯泥,甜点还是苹果派。”
这让他感觉好多了,于是朝手电筒爬去。当他觉得自己听见身后有东西移动的声音时——或许是一只手发出来的声音,就这么滑过水泥地,摸索着什么东西——没有回头看。他得帮发电机换燃料。得让恩恩恩恩恩恩的声音停下。
他从储物箱里拉起剩下四桶丙烷的其中一桶,心脏再度陷入心律不齐的状态。他坐在打开的暗门旁,不断大口喘气,试着咳嗽,使他的心脏恢复规律的节奏。同时,他还开始祈祷,没发现他的祈祷内容基本上只是一连串的要求与强辩:让它停下来,这不是我的错,让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尽力了,让每件事都回到跟以前一样,我被一群不中用的家伙辜负了,请医好我的心脏。
“以耶稣之名,阿门。”他说。但说完后,却没有任何慰藉,反倒起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坟墓里的骨头正在嘎嘎作响似的。
等到他的心脏好一点后,蝉叫般的警报器声已经停了下来。现在那桶丙烷已经空了。此刻,除了手电筒的灯光外,辐射尘避难室的第二间房间就与第一间一样,变成了一片黑暗。毕竟,这间房间的紧急照明灯早在七个小时前就开始闪个不停了。他使劲移开用完的丙烷桶,把新的那桶放到发电机旁的平台上。老詹模糊地记得,一两年前,他曾在书桌上一份避难室器材维护申请表上,盖上了不予核准的印章。那份申请表上头,说不定就包括了帮紧急照明灯更换电池的费用。
但他不能因此责怪自己。镇上的预算就只有那么多,而人们总是不断地伸出手来:喂我,喂我。
艾尔·提蒙斯应该自己主动去换的。他告诉自己,看在上帝的分上,主动一点难道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吗?这不就是我们付钱给维修人员的原因吗?天啊,他明明可以去找那个法国佬波比,要求他捐赠电池啊。要是我就会这么做。
他接上丙烷管,这时心脏又顿了几下,使他的手不禁抖动,把手电筒掉进储物箱中,并在撞到其中一桶剩余的丙烷时,传出东西破掉的声音。
灯泡破了,他又再度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他尖叫着,“不,该死,不!”
但上帝没回答他。寂静与黑暗紧紧围绕着他,而他那超负荷的心脏则卡在那里,努力地挣扎着。
这个叛徒!
“没关系。另一个房间里还会有另一支手电筒。数量是对应的。我只要找出来就行了。要是卡特可以很快就从应用物资里找到,那我也行。”
这是真的。他高估了那个男孩。他以为那小子会是个后起之秀,但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提前退场的人。老詹笑了起来,接着又让自己停下。
在全然的黑暗中,笑声听起来有点恐怖。
别想了。启动发电机。
对,就是这样,得先处理好发电机再说。他仔细检查丙烷管,只要发电机一运作,空气净化器就会再度发出运作声。在那之后,他就会去找另一支手电筒,甚至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盏瓦斯灯。
这样就有充足的灯光,让他可以在下次更换丙烷时使用了。
“就是这样,”他说,“要是你真想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什么事,就得自己来才行。只要问问科金斯,还有问问帕金斯那个巫婆就可以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这点。”他又笑了起来,这回无法止住,因为真的十分好笑。“他们全学会了。要是你只有一根小棍子,就千万别去惹一条大狗。不要。千万不要。”
他摸索着启动钮,找到后按了下去。什么也没发生。突然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比先前更为混浊了。
我按错按钮了,就是这样而已。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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