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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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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郭公仲转身去马厩,硃安世开门窥探,见左右无人,便快步出巷,望见桥头才放慢脚步,缓步上桥。

走到桥中央,他忍不住又回头向旧宅望去。

他最后一次见儿子,就是在这桥上。

那天清早,他去长安办事,儿子闹着要跟他一起去,哄了半天,最后答应给儿子买个漆虎,儿子才挂着泪珠,嘟着嘴答应了。上了便门桥,他一回头,浅浅晨雾间,依稀见儿子小小身影,竟仍立在门边,望着他……

分别已近四年,这一幕像是刻在了心里,时常会想起,只要想起,心里便是一阵翻涌。

他行刺天子刘彘,本来恐怕已经成功,那日正是猛然想到了这一幕,才顿时丧了心气。

当时,眼看刘彘骑游就要结束,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双手将缰绳分开,分别攥紧,心一横,正要转身动手,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喊:“父皇!”

硃安世心底一颤,手一松,缰绳几乎掉落在地。

那声音清亮细嫩,在一派肃穆中格外鲜明悦耳。是一个小童,站在下马锦塌边,大约三、四岁,穿着小小锦袍,戴着小小冠儿,应该是小皇子。他睁大眼睛望着刘彘笑,模样乖觉可爱。

硃安世立时想起自家儿子,他最后一次在便门桥上远远望见儿子,儿子就是这么大。

“髆儿'刘髆(bo):汉武帝第五子,宠妃李夫人所生,贰师将军李广利外甥。生年不详,死于后元元年(前88年),早亡。谥号昌邑哀王。'!”刘彘在马上笑道:“抱他过来!”

黄门听命,忙抱起小皇子奔到马前,刘彘俯身抱起小皇子,放到自己身前,命道:“再走一小圈儿!”

硃安世照吩咐继续牵着马走,听着刘彘在马上笑语慈和,逗小皇子说话,威严肃杀之气忽然消散,纯然变作一个老年得子的慈父。

硃安世心中大为诧异:他竟也是个人?竟也有父子之情?

诧异之余,恨意也随之顿减,听着他们父子说笑,他心中一阵酸涩。

他以为自己早已想好,这机会千载难逢,只能狠心抛下妻儿。然而那一刻,想到将与妻儿永诀,心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狠命将他揪住,既暖又痛,根本无法斩断。

抛下世间最爱,一偿心中之恨,值得吗?

反复犹豫,一小圈又已走完,马已行至脚塌边,几个黄门迎了上来。

硃安世只得扯住缰绳,让汗血马停下来,颓然垂手,眼睁睁看着黄门将小皇子和刘彘扶下马,护拥而去……

司马迁坐在案边,手里拿着延广所留那方帛书,又在展看诵念。

柳夫人走过来,拿起火石火镰,打火点着油灯。

司马迁纳闷:“大白天,点什么灯?”

柳夫人并不说话,伸手从司马迁手中一把抽过那方白帛,凑在灯焰上,白帛顿时燃着,等司马迁去夺时,只剩了焦黑一角。

司马迁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柳夫人抬头直视丈夫,问道:“你因耿直木讷,屡屡得罪上司同僚,常年不得升迁,我可曾劝过你半句?”

司马迁不解,摇头说:“没有。你忽然问这话做什么?”

柳夫人不答,又问:“你私自著史,只求实录,文无避讳,我可曾劝过你半句?”

司马迁更加疑惑,又摇摇头。

柳夫人叹口气,道:“你耿直,我不劝你,因为我知这是你天生脾性,而且忠直待人本是君子应有之格,人不喜你,并非你之过;你不得升迁,我从不忧虑,富贵浮云,何须强求?况且仕途险恶,职卑位闲,正可避祸;你私自著史,我日夜担心,只怕被外人得知,你那几十卷文章随手一翻,到处皆是罪证,我却不敢劝阻,也不当劝阻。一来这是继承父志、发扬祖业,二来是你满腹才华,正当其用。人谁不死?哪怕因此获罪,也是死得其值。但眼下这件事,我却必须劝阻。《论语》遗失,自有太常查办,与君何干?延广明知秘道之事,却不能替自己脱罪,反倒祸及全族。遗书给你,都不敢直言其事,设些谜语来遮掩,可见此事玄机重重、杀气森森,你区区一个太史小官,职不在此,又何必涉险?我既然嫁你为妻,要生要死,都会随你,并不敢惜命,只求夫君一件事——就算你不顾惜自己,也请顾念儿女性命……”说到此,柳夫人泣拜于地。

司马迁忙扶住妻子,心中感慨,也禁不住湿了眼眶,长叹一声道:“好,我就丢过此事,再不管它!”

话音刚落,卫真走进门来,见此情景,忙要退出,司马迁看见,问道:“什么事?”

卫真小心道:“四处打探石渠阁原来那个书监的下落,问了许多人,连他素日亲近之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柳夫人闻言,抬起泪眼望着丈夫。

司马迁沉吟一下,道:“我知道了。”

卫真偷眼看这情形,已大致猜到,便道:“石渠阁书监虽非要职,却也是御封内官,如今凭空消失,可见背后之人权势之大,卫真恳请主公再不要去管这事。”

司马迁笑道:“好了,我知道轻重,你们不必再劝,我不再理会这件事就是了。”

柳夫人和卫真听后,才长吁一口气,一起展颜而笑。

第七章 黄门诏使

近黄昏时,重又望见扶风城。

路上硃安世想了各种办法,都觉不妥,便驱马来到驿道边一个土坡后,放马在坡底吃草,自己躺在坡边,一边歇息,一边观察路上,伺机应变。这时天色将晚,驿道之上行人渐少,多是行商贩卒。望了一阵,忽见东边驶来一辆轺传车,皂盖金饰,三马驾车,一看便知是皇宫诏使。

硃安世顿时有了主意:可以假扮诏使,借天子之威,相机行事,没有几个人敢生疑。

不过,这样一来,又得添一条重罪。郦袖若是知道,恐怕会越发生气。稍一迟疑,他随即笑道:盗了汗血马,其实罪已至极,再多条罪,也不过如此。何况,此举并非出于泄愤,而是为了救驩儿。郦袖若在这里,虽不情愿,恐怕也只得答应。

于是他不再犹疑,几步跳到路中,那车正驶到,车上御夫忙揽辔急勒住马,硃安世看车中坐着一人,白面微胖,头戴漆纱繁冠,前饰金铛,右缀貂尾,身穿黑锦宫服。御夫则是宫中小黄门服饰。

御夫喝问:“大胆!什么人?敢拦轺传!”

硃安世笑着说:“两位赶路赶得乏了,请到路边休息。”

御夫怒道:“快快闪开!”

硃安世笑着歪歪头,拇指在唇髭上一划,随即伸手抓住中间负轭那匹马马鬃,腾身一跃,翻上马背,伸手攥住辔绳,吆喝一声,执扯辔绳,那马应手转向路右,两边骖马也随之而行,向坡底奔去。御夫用力扯辔,却被硃安世截在中间控死,丝毫使不上力,气得大叫,车中诏使也跟着叫起来:“大胆!大胆!啊……”

那车离开驿道,绕过土坡,驶进路边野草丛中,奔行到一片林子,硃安世勒住马,跳下来。车上两人,都大张着嘴、苍白了脸,看来从未经过这等事,惊得说不出话。硃安世抽出刀,笑着走到车边,两人一同惊叫起来。

硃安世晃晃刀,笑着安慰:“莫怕,莫怕!这刀一向爱吃素,只要别乱嚷,别乱动。”

两人忙都闭紧了嘴。

硃安世又笑着说:“这刀还爱听实话,问一句,答一句,好留舌头舔汤羹。”

两人又忙点头。

硃安世便细细问来,那诏使一一实答,原来是京中罪臣之族被谪徙北地,出城后作乱逃逸,天子诏令杜周回京查治。

问清楚之后,硃安世便命那诏使脱下衣服。诏使不敢不从,从头到脚,尽都脱了下来,只剩了件亵衣。硃安世自己也随即脱掉衣服,一件件换上诏使衣冠。他人高,衣服略短了些,但诏使肥胖,所以穿着倒也大致过得去。他展臂伸足,摆弄赏玩一番,自己不由得笑起来。

正笑着,一扭头,忽然看到诏使那张光滑白腻的脸,登时笑不出来——那诏使是黄门宦官,脸上无一根髭须。

硃安世一部络腮浓须,并一直以此自许。要妆黄门诏使,就得剃掉胡须。男子无须,若非宦官,便是罪犯,这胡须一旦剃掉,必定遭人耻笑,而且行动更加招人眼目。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刀,又想想驩儿,虽然不舍,但毕竟救孩子要紧,何况这胡须剃了还会再生。于是,一狠心,倒转了刀锋,揪住胡须,割下一撮,端详了端详,撒手扔到草里,继续又割。这刀他新磨过,刀法又熟,不多久,颔下胡须散落一地。伸手一模,只剩胡渣。又掏出匕首,一点点刮,刮得生疼,想起囊里还有块牛肉,就取出来用刀削了些肥脂,揉抹到脸上,刮起来果然爽利很多。

那诏使和御夫蹲在地下,都睁大了眼看着他。硃安世怕自己刮不干净,就唤那御夫站起来,把小刀交给他,让他替自己刮。御夫颤着手接过匕首,硃安世伸着脖子,御夫握紧匕首刚要伸手,硃安世忽然大叫着跳开:“发昏了!竟把匕首交给你割我喉咙!”说着拔出刀,刀尖抵住御夫肚子:“好!现在刮,你要妄动一下,或是刮破一点,我就捅出你的肚肠来。”

御夫手抖得更加厉害,惊瞅着硃安世,不敢动手。硃安世见状,又不由得笑起来:“怕什么?你只要好好给我刮干净,我自不会为难你。”

那御夫这才握着匕首,战战兢兢凑近,小心翼翼伸手,屏住气,轻手把硃安世脸上胡渣都刮干净。而后将匕首交还给硃安世。硃安世伸手在颔下摸了一圈,溜滑如剥壳鸡蛋,心里一阵烦腻,那黄门诏使偏又在一边用尖细之声嘟囔:“劫持诏使,罪可诛族,假扮诏使,更是……”

硃安世正在来气,听他罗噪,抬腿一脚,踢翻了那诏使:“你这腌肉!常日在宫里,缩头缩脑作狗,出了宫,拿腔拿调扮虎,老子最厌你这等声气嘴脸,再多屙半个字,割了你舌头喂狗!”那诏使趴在乱草地下,捂着胯部被踢处,不敢再出声,一张脸本就白腻,这时更加煞白。

硃安世从未见过宫内诏使宣诏,便大声呵斥道:“起来!你见了杜周要怎么说、怎么做,仔细给老子演示一遍。”

那诏使忙爬起身,一招一式的演示给硃安世看。硃安世照着学了一遍,其实倒也简单,车驾到了府寺,自然有人来迎候进去,杜周上前跪拜听诏,诏使宣读诏书,而后将诏书交予杜周即可。只要做足诏使派头,再不必说什么、做什么。让硃安世犯难的倒是宣读诏书。

他只粗识几个字,从未读过什么诏书,而且诏文字句古雅拗口,哪里能认得?

好在总共只有几句话,硃安世便叫那诏使一字一字念给自己听,反复跟读念诵,死死记在心里。等诏文记牢,硃安世才让诏使穿上自己脱下那套农服,让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掏出绳子,将他牢牢捆在树上,割了一块布塞住他的嘴。诏使呜咽点头求饶。

硃安世笑道:“本该让你赤着身子,吊起来冻成干肉,看你老实才让你穿了我的衣裳。你先在这里好好歇一宿,若你命好,这林子没有饿狼野狗,明日我就来放了你。”

随后,他拿了诏使的公文袋,坐到车上,命御夫驾车:“去扶风!”

御夫振辔,车子启动,回到驿道,向扶风疾驶。

不多时,已到扶风东城门,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幸喜城门还未关。

硃安世抽出刀,刀尖抵住御夫臀部,又用袍袖遮住,低声说:“你只要叫一声,我这刀就捅进你的大肠!”

御夫连忙点头,驱车过桥、驶进城门,门值见是宫中轺传车,皆垂首侍立,车子直驶进城,来到府寺门前,硃安世命御夫传唤杜周接诏,门吏上前报说杜周在右扶风减宣宅中,硃安世便命驱车前往。

远远看到街前减宣宅门,硃安世算好时辰,掏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递到御夫嘴边,命他喝一口。御夫骇极,却不敢不从,煞白着脸,张嘴喝了一口。硃安世命他继续驾车。刚到减宣宅前,车才停,御夫昏然倒在车上。

原来那瓶内是天仙踯躅酒'天仙踯躅酒:中国麻药起源于何时尚无定论,但战国时期《列子·汤问》已记载神医扁鹊以“毒酒”为手术麻醉药,“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到东汉末期,华佗创制“麻沸散”作手术麻醉剂,可惜配方失传。据后世研究,有两种说法,分别认为其主药是莨菪子和曼陀罗。鉴于中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成书于秦汉时期)已记载莨菪子,而曼陀罗药用记载则迟至宋代,因此本文从前者。莨菪子(lang dang):别名天仙子、羊踯躅(zhizhu)等,其所含莨菪碱成分可致人癫狂、昏迷甚至死亡。“天仙踯躅酒”一名为作者根据其俗名杜撰。',是一个术士传于硃安世,可致人昏睡。

硃安世学那诏使声音,挤着嗓子,向宅前高声唤人,门内走出两个门吏,见是宫中轺传车,慌忙迎出来。

硃安世继续挤着嗓子道:“速去通报执金吾杜周接诏!”

一门吏忙回身进门通报,另一门吏躬身上前伺候,又有两人也急忙奔迎出来。

硃安世下了车,吩咐道:“我这御夫又中了恶,他时常犯这病症,自带有药,我已给他服下,你们不必管他,片时就好了。”

门吏一边答应,一边躬身引路,硃安世手持诏书,进了正门。

天色将晚,杜周只得再留一晚,明日再行。

小儿关在府寺后院庑房里,贼曹掾史成信亲自率人监守。

减宣仍请杜周回自己宅里安歇,两人用过晚饭,又攀谈了一会儿。杜周见减宣一脸愁闷,心想最好还是能追回汗血马,于是作出诚恳之姿,劝慰了几句。减宣虽在点头,神色中却流露怨愤之气。杜周装作不见,知道减宣为了保命,定会尽力追捕,至于能否追回,则要看天意。若是减宣因此获罪,也怪不得我。仕途之上,本是如此。

于是他不再多言,回到客房,正在宽衣,侍者忽报:“黄门传诏至!”

杜周忙重新穿戴衣冠,急趋到正门,减宣也穿戴齐整赶了出来,黄门诏使已手持诏书大步走了进来。杜周和减宣忙跪地听诏。那个黄门展卷宣读诏书,原来是京中发遣罪人谪戍五原,才出长安十几里,有罪人生乱逃亡,诏命杜周回京治办缉捕。

那诏使读罢,将诏书递予杜周,杜周忙双手接过,在地下垂首道:“杜周即刻遣人查办。”

那黄门点点头,问道:“皇上问汗血马查得如何了?”

杜周忙答道:“汗血马尚未追回,但已捉得一个小儿,与那盗马贼甚有关系,正监押在府寺中。明日带回长安,再查问。”

黄门点了点头,道了声“好”,略一沉吟,转身就走。

杜周、减宣忙起身相送,杜周见那黄门身形魁梧,仪表堂堂,以前并未见过,左右只有两盏灯笼,灯光昏昏,看不情样貌神色,他方才听这诏使声音似有些异样,但也无暇细想。

两人一同陪送诏使出了府门,减宣命人服侍黄门去驿馆安歇。

拜送诏使离开,杜周即命人星夜赶回长安,告知左丞刘敢,连夜率人赶赴北边查办此事。吩咐完毕,才又和减宣道别,各回房中安歇。

躺下后,杜周不由得又回想那黄门言行,越想越觉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正在辗转反侧,门外侍者忽然敲门急报:“大人,有刺客!”

杜周忙问:“什么刺客?在哪里?”

“右扶风府寺。”

司马迁只得抛开杂想,安下心来,继续写《孔子列传》。

年轻时,他曾师从孔子第十一代孙孔安国,又曾游学齐鲁,走访儒林故旧,孔子身世大略都记得清楚。但提笔开始记述,需要援引孔子言论时,却觉得心底发虚、落笔不安。现在世传今文《论语》,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后人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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