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人皮论语-第2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卫真见状,立即明白,忙安慰道:“主公是想两个公子了吧。他们并不是孤身一人,有两个老家人看顾,现在一定各自买了田宅,都分别安了家。何况,两个公子为人都诚恳本份,又没有娇生惯养,所以主公你不必太担心。”
司马迁眺望平野,深叹一声:“我倒不是担心,只是忽而有些想念。”
“等主公完成了史记,如果一切平安,我立即去找两位公子回来。”
司马迁听了这话,越发感怀:史记能否完成,他并无把握,而眼下这桩事越陷越深,越深越可怖。今天得知兒宽这事,更让他觉得前路越来越险峻,此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两个儿子。但事已至此,已不容多想,但求他们能平安无事。
他长出一口气,扬鞭打马,道:“去河间。”
岷江之上,江平风清,两岸田畴青青、桃李灼灼,正是天府好时节。
几个人谈天观景,都甚畅快。
韩嬉早已恢复了常态,一直说说笑笑,正在高兴,她忽然扭头问硃安世:“对了,我那匣子呢?”
硃安世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当时答应把匣子还给韩嬉,不过是随口而说,没想到韩嬉一直还记着。只得继续拖延:“那天我到郦袖寝室中找过,没找到那匣子,恐怕被郦袖带走了。得找见她,才能要到。”
韩嬉眉梢一挑,盯着他:“这就怪了,不过一个空木匣子,又旧又破,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硃安世听她说出“空”字,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那匣子是空的?只得含糊遮掩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硃安世当然知道:宅院、金玉、锦绣,郦袖全都能舍弃,唯独不能舍弃那个空木匣子。
八年前,在茂陵,当时正是春末夏初,硃安世去一家衣店买夏衫。
他正在试衣,一转头,见店后小门半开,后院中有个妙龄女子正在摘花,只一眼,硃安世便马上呆住,像是在烈日下渴了许多日,忽然见到一眼清泉。
他立时想到一个字——静。
只有“静”这个字才可形容那女子的神情容貌,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有如此之静。
简直如深山里、幽潭中,一朵白莲,娴静无比,又清雅无比。
硃安世呆呆望着,浑然忘了身边一切,店主发觉,忙过去掩上后门,硃安世这才失魂落魄茫茫然离开。
第二天,硃安世一大早就赶去那家衣店,那扇小门却紧紧关闭,他只得离开。过一会儿,又凑过去看,门仍然紧闭。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再没见到那女子。
逼不得已,到了夜间,他悄悄翻墙进到那个后院,院子不大,只有一座小楼,上下几间房。硃安世先在楼下寻找,只看到店主夫妇。一抬头,见楼上最左边一扇窗透出灯光。
他轻轻攀上二楼,当时天气渐热,窗上垂着青纱,隔着纱影,他偷眼一望:里面正是那个女子!
那是一间小巧的闺阁,屋内陈设素洁,那女子正坐在灯前,埋着头,静静绣花。
硃安世便趴在窗外,一动不动,望着那女子,一直到深夜,那女子吹熄了灯,他才轻轻移步,悄悄离开。
自此以后,硃安世夜夜都去,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趴在窗外,偷偷看,那女子也始终娴静如一,甚至难得抬起头。
有一夜,硃安世在去的途中,闻到一缕幽香,见路边草丛中开着一簇小花,心下一动,便顺手摘了一朵,到了那女子窗边时,轻轻放在窗棂上。
隔夜再去时,发现那朵花已经不在。
难道是风吹落了?
以后再去时,他都要带一朵花,偷偷放到窗棂上,第二夜,那朵花总是消失不见。
长安,直城门大街。
轺车缓缓而行,杜周呆坐车中,木然望着宫墙楼阙。
汗血马追回,天子气消了不少,但随口就问盗马贼下落,杜周却只能说仍在追捕。天子当即面色一沉,得马之功顷刻间化为乌有。杜周俯伏于地,丝毫不敢动,天子喝斥了一声,他才忙躬身退下。
天子性情愈老愈如孩童,好恶愈来愈任性,喜怒愈来愈难测。身为臣下,真如《论语》中曾子所引那句《诗经》:“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回到宅里,妻子见他脸色阴沉,小心上前,要帮他宽衣,他摆摆手,驱开妻子,自己伸手慢慢摘下冠帽,望着那冠帽,又发起怔来:只要在朝为官,除非到死之日,谁也不知明日脑袋是否还在颈上,是否还能戴这冠?
但不做官又能做什么?回乡养老?一旦没了权势,连亭长小吏都要借机欺辱你,你当年不正是为了不受这些欺辱,才发狠读书谋职?登得越高,敢欺辱你的便越少。这世事便是如此,只有这条陡路,不进则退,别无他途。
他正在沉想,书史忽然拿着一卷锦书进来,是成都的急报,杜周展开一看:硃安世又逃走了。
他将那锦书紧攥在手里,嘴角一阵阵抽搐,心里生出一把锯齿刀,一刀一刀慢慢割在一个囚犯身上,那囚犯没有面目,名叫硃安世。
这时,刘敢脱履轻步走了进来,杜周见到,随即松手,将急报扔到脚边,面上也恢复了常态。
刘敢似乎察觉,说话比平日更加恭敬小心:“那介寇家中果然有宫中禁品,他家人已经关在狱中,卑职照大人吩咐,留下了他父亲,那老儿现在应该也赶往宫中,给他儿子报信。介寇很快便会得知消息。”
介寇是宫中黄门苏文手下亲信。
那些绣衣刺客所穿苍锦,是由苏文从织室中取走,杜周多方打探,却查不出任何下落。他知道苏文一向爱财贪贿,所以才想到这个主意,从苏文身边小黄门下手。苏文既然贪财,手下自然也干净不了。
果然,才过了两个时辰,门吏来报,黄门介寇求见。
杜周当然不愿出面,仍让刘敢去办。刘敢领命出来,回到自己书房,书吏已将在介寇家查没的物件清单抄好,呈给他,他接过来,坐到案前,仔细看了一遍,又让书吏将那块从织室得来的苍锦取来,放在手边,这才吩咐书吏引介寇进来。
介寇一脸惶急,进门就伏地叩拜:“刘大人开恩,我家中那些东西都是我得的赏赐,小人在宫中当差多年,从不敢私取一丝一线。”
“哦?如此清廉?难得,难得!那就请你一件件说明来路。”刘敢拿起那张清单,扔到介寇面前。
介寇忙拾起来,展开一看,顿时变了色,伏地又拜,额头敲得地面咚咚响:“刘大人开恩,刘大人开恩!”
刘敢缓缓道:“我倒是愿意卖你个人情,但执金吾杜大人你是知道的。”
介寇继续哀求:“刘大人,您一向最得杜大人亲信,您只要开口,杜大人一定会容情。”
“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只要大人饶了小人一家性命,小人一辈子都铭记大人活命之恩,从今往后,任凭大人差遣。”
“往后的日子谁说的准?眼下我正好在为一件小事烦心,这事你应该知情,只要你能如实说出来,我就替你在杜大人面前说情。”
“谢大人!大人尽管问,小人只要知道,绝不藏半个字!”
刘敢命书吏将那块苍锦递给介寇,问道:“这锦你可见过?”
介寇一见那断锦,一惊,略一迟疑,才道:“小人见过。”
刘敢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苏文从织室取走的,他拿到哪里去了?”
介寇闻言,越发惊慌,低头犹豫很久,才答道:“他交给了光禄勋吕步舒。”
第二十六章 袖仙送福
转眼,炎夏消尽,天气渐凉,已是秋天。
硃安世仍旧每夜去看那女子,每次去仍要带一朵花。
第二天,花朵总会不见。他知道定是那女子取走,二人虽然从未对过一眼、道过半字,但借由这花朵,竟像是日日在谈心一般。
硃安世以往只知道饮酒能上瘾,没料到,送花竟比饮酒更加醉人难醒。
只是入了秋,花朵越来越少,菊桂芙蓉又尚未开。只有皇宫或王侯花苑温室中,还有一些奇花异卉。他顾不得那许多,隔几日就去侯府御苑中偷盗一株,养在自己屋里。一朵一朵摘了,送到那女子窗前。
一夜,他又来到那女子窗外,刚要放花,却一眼看见窗棂上放着一块白绢,叠成小小一块。他吓了一跳,忙轻手取过来,就着窗内微弱灯影,打开一看,是一方手帕,帕子上绣着一株枝叶,上结着青色果子,帕角还绣了一团碧绿。
这一阵,那女子绣的正是这张帕子!
硃安世又惊又喜,忙向里望,但那女子仍安坐灯前,静静绣另一方帕子。
硃安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见那女子放下帕子,抬头向窗外望过来,轻轻一笑,接着竟站起身,向窗边走来!
硃安世惊得几乎倒栽下楼去,心跳如鼓,强撑着,才没逃开。
“你又来了,谢谢你的花!”那女子忽然轻声道。
硃安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如清泉细流。她背对灯光,看不清她面貌,但身影镇静而亲切。
硃安世大张着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更不知道该不该答言。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过你要小声一点,不要让我爹娘听见。”那女子又道。
硃安世仍张口结舌,浑身打颤,但心中恐惧散去,狂喜急涌。
“我叫郦袖,你叫什么?”
“硃——硃安世。”硃安世终于能开口了。
“你为什么每晚都要来这里偷看我?”
“我——我只是——只是想看你。”
郦袖笑起来,笑声也泉水般清澈。
“你不怪我?”硃安世小心问道。
“为什么要怪你?你又没吵到我,也没有做不好的事。”
“那我以后还可以来看你?”
“我也想见到你。”
“你能看见我?”
“现在看不见,外面黑,不过,四月十七那天,你来我家店里买夏衫,我见过你。今天是七月十七,都已经整三个月了。”
硃安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第一眼看到郦袖时,郦袖也留意到他。
郦袖继续轻声言道:“你那天试的那件衣裳其实不大合体,可你胡乱一试,也不还价,随手就买了,我猜你一定是个重义轻利的人。我还留意到你的靴子,已经很旧了,可你还穿着,我想你又是个重情念旧的人。”
硃安世一字一字听着,越听越惊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郦袖就在眼前,那清澈话语正出自她口中,绝非做梦!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大喜大乐过,只觉得世上所有福泽都赐给了他。
“这绢帕是给我的?”他紧紧攥着那方手帕。
“嗯,你懂上面绣的意思吗?”
“这个——我是个莽夫,生来粗笨……”
“不要紧,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了。那枝子上结的果子是青木瓜,角上是一块碧玉。这绣的是《诗经》里一句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硃安世虽然不通诗书,但也立刻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尤其是“永以为好”四个字,美过重过世间所有话语,简直如一轮红日,顷刻间照亮天地。
他睁大眼睛,呆住,说不出话来。
“我们不能再说了,怕爹娘听到。你回去时,小心一点。”
“好,好!”
郦袖转身回到案边,又回头朝窗外轻轻一笑,随后,凑近油灯,轻轻吹灭。
硃安世见灯光熄灭,呆立了一会儿,虽然不舍,却不敢久留,便悄悄翻墙离开。
他手里攥着那方绢帕,不断摩挲,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半夜,一个人大笑着,一路狂走,浑忘了夜禁。途中被巡夜士卒拦住,他拔腿就跑,那几个士卒在后面追赶。他心里畅快,便时快时慢,故意逗引那些士卒。奔了不知道有多久,那些士卒疲累之极,只得由他。他才扬长而去,直到天亮,才觉得倦乏了。
第二天午后,他才睡醒,起来出去买酒,途中遇见了一个旧识,名叫李掘,也是个惯盗,尤其精于盗墓。
两人见面亲热,一起去喝酒。酒间闲谈时,李掘指着手中一个包袱得意洋洋,说是盗了西楚霸王项羽墓,得了虞姬珠宝木椟。硃安世心里暗惊:就算当今卫皇后,见了这盒珍宝也要眼馋。
李掘问道:“你说这盒东西,现今世上,哪个女子配得上它?”
硃安世立即想到郦袖,却故意道:“我想不出来,你说是谁?”
“韩嬉。”李掘眼中陡然放光。
“嗯。”硃安世笑起来,的确,除了郦袖,他能想到的也是韩嬉。
李掘又问:“你猜韩嬉见到这盒东西,会怎样?”
“我不知道。”[WWW。WΓsHU。]
“只要她能朝我笑笑,也足足值了。这是稀世珍宝,说不准,嘿嘿……”李掘眯着眼睛,咂舌舔唇,迷醉不已。
硃安世见他这般痴样,心里暗笑:这盒珍宝虽然稀贵,但韩嬉是何等样的女子?多少王侯豪富争相与她交接,送她的礼物哪一样不是奇珍异宝?硃安世就曾亲眼见过,好友樊仲子从齐王墓中盗得佶绿'佶绿:战国著名的四宝之一,除和氏璧外,其他三件都在战争中失传。《战国策·秦策三》:“周有砥厄,宋有佶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美玉,这玉光色如水,莹润如露,原是宋国镇国之宝,与和氏璧齐名,恐怕是齐国灭宋后,为齐王所得。樊仲子将佶绿赠给韩嬉,韩嬉也不过笑一笑,把玩一两日,就丢到了一边。李掘身形猥瘦、举止卑琐,韩嬉哪里会看得上眼?这盒珍宝送给她,不过是多一件玩物而已。
硃安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怀中,郦袖赠他的那方绢帕贴身藏着,心想:恐怕只有这盒珍宝,才抵得上这方绢帕。
于是,他暗暗盘算:如何把它弄到手?至于李掘,日后花力气另寻件宝物,再好好赔罪。
他知道李掘量小,便趁机猛力劝李掘喝酒。几盏之后,李掘果然醉倒在案边。硃安世忙去街上买了个大小相似的木椟,装了一盒廉价珠玉,偷偷换掉了李掘包袱里的木椟。
溜出来后,到了个僻静处,硃安世才拿出来细看,那木椟初看普通之极,一个暗红漆盒而已,但仔细打量,面上细细雕着花纹,布满盒身,是一幅凤鸟流云图,每根细纹都描着金线,无一丝紊乱。揭开盒盖一看,里面满满一盒珍宝,晶莹澄澈,璀璨夺目,都是从未见过的珠玉金宝,不由得心中大喜。
太阳才落山,硃安世便赶到郦袖家宅院后街,踅来踅去。好不容易天才黑下来,他立即翻墙进去,谁知郦袖父亲正在后院忙活,若不是硃安世应变得快,急忙闪身,躲到一只木桶后面,险些被察觉。郦袖父亲进去后,硃安世才攀到二楼,溜到郦袖窗外,屋内漆黑,郦袖不在。
又等了良久,郦袖才端着油灯,上楼开门,走进屋里。
看到郦袖,硃安世心又狂跳,趴在窗边,轻声学蝉叫。
郦袖轻步走过来,小声笑道:“早入秋了,哪里来的老蝉?”
硃安世忙将那个木椟递进窗口:“给你的。”
“什么?”郦袖伸手接过木椟。
昏昏灯影下,那双手细白如玉。背着光,她的面目仍看不清楚,但硃安世还是紧紧盯着,等着她揭开盒盖,发出惊呼。
然而,郦袖并没有惊呼,反倒轻声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真美。”
硃安世略略有些失望,问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硃安世大乐。
“这是你盗来的?”郦袖忽然问道。
“嗯——不过——”硃安世脸顿时红了。
“你为我盗的?”
“嗯。”
“我不能收它。”
“为何?”
“我能看一看就够了,我不喜欢藏东西。谢谢你!”
郦袖关上盒盖,递了回来。
硃安世沮丧无比,只得伸手接过木椟,心里不甘,又道:“这里面任何一颗珠子,都值十间衣店。”
郦袖轻轻一笑:“我知道。不过我家有这一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