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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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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绞在了一块,不禁微微一笑。乍然听说要见一国天子,就是寻常朝臣也会紧张得难以自已,更何况陈澜不管是怎样的少年老成,不管是怎样的坚毅果决,毕竟是还不到十五的年轻姑娘,如今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不用紧张。之所以假托我的名义把你召入宫来,也是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免得给你惹来太多的麻烦。”她先是解释了一句,见陈澜似乎面色缓和了一些,口气更温和了些,“皇后赐你玉虎,一来是你救过周王,二来也是酬你之前在安园时的措置得宜,只不知道你竟是和先头皇后所出的庆成公主是同月生,于是后来贤妃替诸王选妃时,少不得为你说了几句话,再加上你又因你家老太太的事情求上了我,皇后才真正留心了你。总而言之,待会你在御前只需摆出平常心,千万别惊慌就行了。”
这一番话透露了太多信息,因而站在这游艺斋之中,陈澜几乎是飞速转动着脑筋,紧张地消化着这其中的暗示和提点。好半晌,她才记起自己的失礼,连忙屈膝谢过,可紧跟着宜兴郡主仿佛是漫不经心说出的两句话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一日多亏了你使计拖着那些夫人小姐留在了威国公府,再加上前头有威国公世子留着那几家信使,所以一时间倒是有好几家原本已经卷进去的人一时退缩没敢轻举妄动,只有梁家是狗急跳墙。今天锦衣卫已经拿了梁都督下狱,京师恐怕还得乱上几日,但不少人家毕竟是上书连连请罪,相较起原本的大动干戈,这结果总算是要好得多了。”
那时候宜兴郡主让自己使计把那些夫人小姐拖延到申末,果然是为了让这些人家投鼠忌器陈澜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想要苦笑,可嘴角偏生已经僵住了。
“郡主,皇上召见阳宁侯府三小姐。”
听到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宜兴郡主立时将打趣咽了回去。很快,两扇门就被人推开,进来了两个身穿杂色盘领衫的小火者。两人毕恭毕敬地向宜兴郡主磕了头,随即就垂手退到了一旁,而陈澜看了一眼宜兴郡主,见其微微颔首,定了定神就稳步出了屋子。
到了外头,两个小火者就迅速跟了出来,一个在前头引路,一个在后头跟着,走在他们中间的陈澜只能耐住那个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跟着他们两人穿过回廊。等到沿那条有几分熟悉的路进了坤宁宫东暖阁,尽管由于在汉白玉台阶上走了好一阵,背心已经微汗,但她的心情总算是调整了过来,只仍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在东暖阁外等候片刻,就有一个服色不同的宦官出来,打起帘子让她入内。进了屋子,她不敢左顾右盼,以最快速度打量了一眼房内情形,立时发现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立在书架前,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寻常的紫檀色袍子。因其他人都是内使服色,她定了定神便走到屋子中间行礼参拜。
“平身吧,此番你也算是功臣。”
听到这功臣两个字,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碰头道:“臣女只是依宜兴郡主吩咐行事,绝不敢当功臣二字。”
“九妹只是吩咐你拖延,可没来得及吩咐你如何拖延,你就不用一味谦逊了。阳宁侯乃是功臣世家,所以朕夺了你二叔的爵,也因为你三叔有功还了爵,又因为你在晋王府的临危不乱而发还了长房田庄。只你在安园不但能够舍大利安抚佃户,却又将功归于上,着实让人另眼看待,也难怪你家祖母能够那样信赖你。”
皇帝徐徐转过身来,见陈澜依旧没有起身,只看那模样仿佛是吓着了,这才笑道:“平身吧,难道九妹对你说,朕会吃人不成?”
尽管这话带着几分打趣,但天子无戏言,陈澜也不好再捱着,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她总算是跟着那位周姑姑学过礼仪,这一番行止并未有差错,然而垂手而立看着脚尖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愉快,再加上刚刚因紧张,刚刚跪下时用力过度的膝盖脖子肩膀都有些隐隐酸痛。
“抬起头来。”
闻听此言,陈澜再次暗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就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案桌后端坐的皇帝。尽管她立时稍稍下垂了一些目光,但这并不妨碍她端详这位壮年天子——据说朝中部阁高官动辄六七十,从这意义上来说,刚过五旬的天子确实正当壮年。大约是因为劳心劳力,皇帝的两鬓有些斑白,就这么坐着并没有太逼人的气势,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了疲倦之色,可那目光却带着极其深刻的审视意味。
“之前皇后在坤宁宫召见之后,送你出去在西苑遇到人的事情,为何不对夏河直言?”
这个异常开门见山的问题问得陈澜一呆,旋即她就立时低下头去,沉声答道:“回禀皇上,臣女乃是外臣之女,蒙恩召见赐轿回还,其时除却抬轿内使并无旁人,所遇之人无可佐证,此其一也。当是时臣女并不识其人真实身份,若有污蔑其罪大也,此其二。若其人只因醉言狂纵,亦或是为人欺哄做下错事,臣女这一诉兴许便会将小事变大,此其三。臣女一弱质女流,鲜少出门,只需自律,则那时之后事情总该消了。”
这一二三条俱是条理分明,皇帝听得眉头舒展,不禁微微颔首。只刚刚让陈澜抬起头时,他已是觉得,她那容貌虽说出色,但眉宇间那股从容沉稳更是让人欣悦,更重要的是,皇后多年来也见过不少人,其中绝非只有陈澜这一个与庆成公主同年同月生的,偏生那次见了好几个人,却能对这么一个留心,足可见是有缘。
若是他那个女儿能平安长大,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陈澜看不出皇帝的脸色渐渐柔和,但能够察觉到自己这番回答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心里自也松了一口气。在这儿告上淮王一状狠的自然容易,可人家是父子君臣,皇帝有可能因为此次吴王谋逆而迁怒淮王,但更有可能因为一个儿子不争气,而对其他儿子生出怜惜,这都是没准的。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若因为皇帝几句称赞就得意忘形,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听说,你为幼弟谋了韩明益教授经史,又想请九妹教其射艺?你这个长姊倒是尽职尽责,满京城的官宦子弟,哪怕父祖再有权势,只怕也难能在文武上头寻着这样的师长。如此殚精竭虑,是想要夺回你父亲丢了的爵位?”
这个问题比刚刚更犀利直接,然而,对于陈澜来说,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对于父亲陈玮都并没有太多印象,唯有陈衍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小家伙的懂事体贴,姐弟之间的感情绝不逊色于原主。因而,她只是斟酌片刻,就抬起了头来。
“皇上,子不言父过,然先父当年先失勋卫,再失爵位,临去前曾执臣女姐弟之手痛陈大悔。有道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女为长姊,和幼弟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虽有祖母,祖母却是三房之长,不能时时照拂,臣女自当竭力促幼弟成才。谋韩先生教授经史,为使幼弟通晓大义,明古今辩是非。请宜兴郡主教授射艺,为使幼弟通习弓马,不做出入必依车轿的纨绔。至于爵位归属,三叔有功于国,赏功自当承爵,臣女虽女流,却只会促幼弟直中成才,绝不曲中求爵。”
这一番话尽管四平八稳,但陈澜言谈之间目光丝毫不曾有任何犹疑,一直自始至终地稳定有神,因而皇帝对其的大胆更生出了几分嘉许。将来如何,他的心中早有定计,因而,对比那些饱食终日的勋贵子弟,那些尸位素餐的勋臣贵戚,他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丫头的心计反而更可爱些,于是在随便又问了几句之后,就开口令人唤了夏太监进来。
“带她出去,去请九妹来,让她领着见一见皇后。”
夏太监闻言愕然,侧头偷瞟了陈澜一眼,方才慌忙应是,又朝陈澜做了一个虚手请的姿势。待到出了东暖阁,到了外头回廊,他就站住了,却是笑着说道:“三小姐真是好胆色,在御前竟能这样侃侃而谈。刚刚屋子里太闷,外头也热,你不用再特意跑一趟了,在这儿略站着吹吹风,咱家亲自去寻宜兴郡主。这地方没人敢乱闯,你尽情松几口气吧。”
陈澜和夏太监打过好几回交道,情知这位内宦还算是容易打交道的,连忙答应了。及至夏太监留下两个内侍在旁边陪着,自己则是带着另两人匆匆走了,她这才稍稍调整了一下站姿,心里却知道自己压根谈不上什么胆色,这会儿背上的衣裳只怕完全湿透了。
所幸她为了舒适,不用那些光滑的绸缎做中衣,而是选了最为吸汗的尤墩布,否则这时候只怕后头汗渍便要渗出内衫了天子之威,不在于言谈举止,而是在于其谈笑间便能决人命运生死的至高权柄
PS:那个啥,大家太给力了,冲三百竟然变成了冲四百鞠躬致谢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孙除障碍,倏尔定婚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孙除障碍,倏尔定婚约
阳宁侯府蓼香院,正房东次间。
尽管汝宁伯夫人满脸笑容,陪坐在一旁的马夫人也妙语连珠,但炕上歪着的朱氏却压根没心情听她们说什么。倘若如今还是她身体康健那会儿,怕是早就端茶送客了。然而,眼下她只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满心都惦记着去了宫中的陈澜。
林御医匆匆忙忙被召回去了,大约是因为皇后的病情,那宜兴郡主找了陈澜去干什么?那天马夫人回来之后就提到过,说是宜兴郡主走后,陈澜在威国公府提议什么曲水流觞,结果一大堆夫人小姐足足拖到了申末,恰好那段时间外头就是大乱,而报信的却被威国公世子给拖住了,这应当不是纯粹的巧合。只陈澜对于这些就不肯多说,兴许是宜兴郡主的吩咐,照此看来,这一趟入宫应该是无碍的,可怕就怕万一……
“今日一早,礼部就派了人来,又要过了我家芊儿的庚帖,宫中也派来了两位妈妈,芊儿是忙碌得了不得。”汝宁伯夫人一边说一边查看着朱氏的脸色——这要是没有早上这一遭,家里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哪曾想转眼间就有这样的变化——见朱氏没多大反应,她想起传言中阳宁侯府的丰厚身家,还有朱氏对孙女的偏爱,于是索性轻咳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只芊儿毕竟是妹妹,她哥哥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着,所以我想……”
马夫人听着听着已是怦然心动,可眼见朱氏眼睛半开半阖,仿佛并不在意,顿时暗自发急。此时汝宁伯夫人还未说完,她就抢着说道:“老太太,咱们府里和汝宁伯府早年便是通家之好,如今两边儿女都大了,结个姻亲也是……”
就只见朱氏眼睛突然一睁,那目光就如同刀子一般狠狠扎在了她的脸上。尽管马夫人此前就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如今的老太太不过是没牙的老虎,可被那骇人的眼神一瞪,她仍是心神受制,接下来的半截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恰在这时候,外头玉芍竟是来不及通报就匆忙冲进了屋子,屈膝一福就急忙走到了炕前。
“老太太,宫中又派人来了。”
这一回,朱氏一下子推开引枕,奇迹般地坐得笔直。玉芍也不敢耽搁,又开口说道:“那位公公急急忙忙捎了个信就回去了,说是宜兴郡主的吩咐,留咱家三小姐在宫中小住几日。”
别说是郡主,就是等闲嫔妃,也绝没有把自家亲戚晚辈留在宫中住的,因而此话一出,别说是朱氏大吃一惊,就连一旁的马夫人和汝宁伯夫人亦是震动非小。只那传话的人已经走了,众人也寻不到人探问,面面相觑了一会,马夫人就干笑了一声。
“郡主对三丫头实在是好,竟然把人留在了宫里,莫非是打算认个干女儿?”
这话本是说笑,可屋内却没一个人搭腔的。朱氏若有所思地沉吟,汝宁伯夫人也在绞尽脑汁思量这背后的意思,哪怕是原本在屋里的绿萼和刚刚进来报信的玉芍,也都在冥思苦想,至于郑妈妈就更不用说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怅惘,遥想当年太后还在,也不曾把韩国公夫人留在宫中住几日。好一阵子,朱氏才示意绿萼取了纸板上来,用笔随意写了几个字,就递给了郑妈妈。
郑妈妈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倏然一变,又瞅了瞅朱氏,见其面沉如水,这才转向了马夫人和汝宁伯夫人:“老太太说了,咱们家和汝宁伯府原是世交,如今汝宁伯夫人要为世子结姻亲,她自然也是乐意的。如今贵府四小姐的事情就要定了,世子年长,自当先定下,咱们家其实也一样。二小姐最长,打小就常在老太太跟前,容貌性子夫人都是见过的。”
自打前次坤宁宫召见没有自己的女儿陈冰,马夫人就知道,女儿做王妃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眼见丈夫又是颓然不振又是纵欲伤身,总之没个节制,复爵几乎是遥遥无期,她自是唯有指望给女儿结一门好亲,瞅来瞅去,主动登门的汝宁伯夫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可偏生人家瞧中的仿佛是陈澜,她只得百般示好争取,可汝宁伯夫人对她颇为冷淡,万不料老太太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是这样一番话
马夫人没想到,汝宁伯夫人更没想到,眼见朱氏又低头写字,她不得不斟酌着语气开口说道:“贵府几位小姐我自然都见过,只二小姐性子更张扬,三小姐只怕更合适些。”
郑妈妈此时又接着了绿萼递过来的一张纸,只一看就恍然大悟,因笑道:“汝宁伯夫人话说得不错,只我家二小姐那都是真性情,若是许配了人家,自然也会以礼侍奉丈夫舅姑。况且,都是老太太跟前的孙女,老太太看着都是一样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咱们老太太疼爱孙女?这二小姐出嫁,嫁妆除却二老爷二夫人那边预备,老太太少不得也要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
如果说朱氏刚刚把陈冰许配给汝宁伯世子,马夫人就已经喜出望外,那么,此时郑妈妈更是说老太太还会帮忙置办嫁妆,那股抑制不住的狂喜险些就把马夫人的心里全塞满了。而汝宁伯夫人吃惊之余,一时又想起了陈澜要在宫中小住几日,保不准也早就被皇家看中了,一时就有些犹豫。
汝宁伯府的家底子已经很薄了,靠上一位皇子固然是好,可总得有相应的陪送出去。京城的勋臣贵戚中,大多是面子光鲜家底寻常,唯独阳宁侯府因为朱氏多年经营,可说是京城最富的一家。她求娶陈澜也就是因为这位得老太太宠爱,但老太太既然也肯为陈冰置办嫁妆,又已经开了这个口,她最后终于决定顺水推舟。
“老太太既有这般意思,那咱们便尽快合一合孩子们的庚帖吧。”
等到送走了汝宁伯夫人,马夫人的脸上已经是笑开了花。她本想先回紫宁居去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可才从二门口上了夹道,早有媳妇等在那儿,说是请她先回蓼香院。马夫人生怕事情有什么变化,自是慌忙赶了过去,可一进屋坐下,郑妈妈开口说的那句话就让她险些忍不住跳了起来。
“什么,老太太打算答应苏家那桩婚事?四丫头虽然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和老爷的女儿,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
“二夫人”郑妈妈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见马夫人的话头戛然而止,这才一字一句地说,“二小姐才得了这样的好亲,四小姐这门亲事也未必见得糟糕这苏家如今好歹也出了一位进士,别说是配咱们家庶出的小姐,就是嫡出,也有人家是愿意的。四小姐过门就有诰命,再熬上十几年,指不定就有几品的前程,又不曾委屈了她”
此时此刻,马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她自不是真的心疼庶女,要是苏仪此次会试落榜也就算了,可人确实是中了进士,只名次不那么好看而已。三甲榜下即用,大约是分到各县去做知县的,好歹也是父母官,说出去也不埋汰人。因而,她嘀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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