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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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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
“小姐,小姐!”
沁芳突然撞开门帘进来,见屋子里陈澜和其余两个大丫头都在,急急忙忙地说道:“蓼香院上房那边争起来了。也不知道二夫人说了句什么,气得老太太发了病,这会儿正打发人出去请大夫。三夫人亲自送着苏家老太太出去了,苏家表小姐还是暂时留在咱们家,这会儿蓼香院鸡飞狗跳,郑妈妈又正好不在,老太太差了玉芍姐姐来,说请您过去呢!”
须臾之间,怎么会闹成这样?
尽管猜到多半是因婚事使然,但陈澜还是颇多疑惑。换了衣裳,她便点了红螺跟着出门,把沁芳和芸儿都留在了锦绣阁。一路匆匆赶过去,等到了蓼香院,她就发现这儿确实是一团乱糟糟的,平日里或侍立檐下门口,或在屋里干活,或在院子里洒扫的大小丫头们满院子乱撞,口中大呼小叫,有要水的,有催促外间大夫的,也有高声问什么事的,哪里看得出平日那整齐的光景。见着这一幕,陈澜一下子就沉下了脸。
“就放任她们这么胡闹?绿萼呢?”
玉芍从前不觉得家里三小姐有什么出众之处,但这些日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陈澜突然从几个小姐之中脱颖而出,成了老太太最看得中的一个,便再也不敢小觑了她。此时,她也看到了院子中的不成样子,忙站出来叱喝了几声,见情形总算好了一点,这才退回了陈澜身后,又低声说:“绿萼姐姐守着老太太,怕是分不得身。”
“她分不得身,这蓼香院可还有两个一等的丫头!”
陈澜转头看了玉芍一眼,见其垂手不做声,知道玉芍老实,却毕竟没经历过,镇不住场面。于是便不再多说,当先往正房门口走去。进了门,见正厅里头空空荡荡,东次间里头似乎有声音,她便径直进去。果然,不大的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朱氏正斜倚在炕上,绿萼和好几个丫头忙着又是递茶喂药,又是打水拧手巾,地下站着脸色极不好看的马夫人,反倒是苏婉儿侍立在炕边,此时正用手巾给朱氏抹汗。
“老太太。”
行过礼之后,陈澜见朱氏看了过来,就上得前去,随即却是冲着绿萼说道:“老太太就算身子不适,也不用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个个手忙脚乱,反比人少更糟。大夫一时半会没过来,郑妈妈不在,难道就没有平日伺候过药的懂医理的,人多气乱,对人怎会有利?再者,哪有让婉儿表姐这等客人来服侍的道理,就算我远了些,家里其他人却近。”
马夫人刚刚说错话激起这场变故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可这会儿听到陈澜一来便说这些,绿萼又连连应是,自己那两个上前帮衬的丫头都给撵了出去,她不禁异常恼火,可才一张嘴就让后头祝妈妈死死拉住,顿时只得恨恨地站在那里。不多时,朱氏总算是在陈澜的搀扶下半坐起来,那眼神却冷得可怕,马夫人只是一对上就连忙低下了头。
“苏老太太连老侯爷的玉佩都拿了出来,你还冷嘲热讽,差点没当场闹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没有规矩!老2是没了爵位,你是丢了诰命,可你别忘了你是咱们阳宁侯府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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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十一章 婚约(中)
第六十一章 婚约(中)
尽管是勋贵,但威国公罗明远的崛起毕竟也就是这十几二十年的事。因而在京师并没有多深的根基。京师大居不易,哪怕是如他这样已经得了世袭国公的顶尖勋戚,也没法在权贵云集的西城觅一座合适的宅子,最初封伯的时候只买了一处四进院落,到最后还是八年前皇帝赐下了什刹海东岸靠近鼓楼下大街的一块地,又造办了宅子园林。
如今,那座处于龙华寺和广化寺之间的园子亦是京师赫赫有名的一景,名曰宜园。
这宜园的名字乃是威国公世子罗旭起的,取的是宜得其所的意思。而威国公罗明远奉诏回京述职的两次,见那牌匾赫然是天子所题,民间百姓对宜园也颇多美誉,再加上自己知道学识不够,也就没有费心去改。如今,这位镇守云南多年的名将回归,宜园自是比平日更加热闹,单单门前胡同停着的车马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
为了避免阻塞了胡同,一色的车马都是靠墙根停着,车夫和跟车的没法躲进主人的车子中取暖,只能三三两两靠在一块手缩在大棉袄里头互相挡风,低声议论着这骤然富贵的一家人家。要知道,楚朝这许多年来。除了开国和武宗夺位,世袭国公就再也没能封出去一人。因而,某个实在是冻得狠了又孤零零的车夫看到七八个人打马飞奔而过,从西角门径直入内,冷不丁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暴发户!”
罗旭自然没听见这种刺耳的话,打马进了西角门就放慢了速度徐徐前行,直至垂花门方才下了马来。随手把缰绳丢给了旁边一个迎上前来的小厮,他便进了门去,对一个迎上前来的婆子问道:“母亲可在房里?”
“夫人正在见客人,老爷也在,大少爷回来了正好。”
听到这话,罗旭脚下一停,随即才淡淡地问道:“什么客人居然要父亲亲自见?门口停着那许多马车,前厅正等着一堆人,虽是父亲还未到中军都督府正式视事,可每日也顶多见两三个,这会儿竟然有女眷得惊动他?”
“是阳宁侯府的罗淑人。”
那婆子是随着威国公罗明远从云南回来的,因罗姨娘常来家里走动,那会儿早就被喂饱了银子,因而丝毫没注意到罗旭阴沉下来的脸色,跟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要说罗淑人也着实是命苦,若不是阳宁侯太夫人仗着长辈之尊硬是说阳宁侯不告而娶,她好端端的千金怎会嫁了人做小?幸好皇上明察秋毫,如今总算是封了诰命……”
不等她把话说完,走在前头的罗旭便打断了那话头:“封了诰命?难道得了诰命,就不是侧室了?阳宁侯夫人乃是超品,这淑人不过是正三品。彼此之间就相差着四品。若是连皇上这浅显的意思都不明白,那三姑母便着实是太迟钝了。”
撂下这话,他也不去看后头那婆子是什么脸色,当即拂袖而去。因他不想见罗姨娘,因而也懒得去正房香茗馆,径直回了自己的畅心居,才换下大衣裳让丫头沏了一壶茶悠然自得地喝着,门帘就被人撞了开来。
“大少爷,老爷请您去香茗馆!”
罗旭仍是盖着熊皮毯子躺在躺椅上,半晌才眼睛半开半闭地说道:“知道父亲为了什么事叫我过去么?”
来的是威国公夫人林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听琴,见罗旭这般光景,她顿时有些急了,连忙上前在躺椅边上半蹲下来:“我的大少爷,您就别拖了,老爷刚刚听说您回来之后却不去正房而径直回了这儿,当下就是满脸不高兴,夫人面上也不好看。我知道您不喜欢三姑太太,可毕竟是亲戚,您总得……”
“罢了罢了,我懒得听这些,走一趟就是了!”
罗旭一个挺身坐起身来。随手指了个房里的丫头,比划了一个数字,那丫头立刻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捧出了一套干净衣裳来。换号了之后,他就跟着听琴出了屋子,一路上照旧又是闲庭漫步,等到了香茗馆的时候,他才进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怒喝。
“那个孽障还没来?”
听琴脸色微变,罗旭却仍是不紧不慢。见正房门口一个小丫头打起了帘笼,他便微微颔首,随即才跨过了门槛,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上前见过了父亲母亲,最后才朝罗姨娘施了个礼。见这位姑姑配饰虽比平日奢华娇艳了几分,但仍是松花配桃红,并没有着大红,他心里一笑,随即才规规矩矩地在末位坐了下来。
上首的威国公罗明远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才看着堂妹说道:“之前我忙着朝中的事情,毕竟新官上任,所有门头都得熟悉起来,所以也顾不上你这头。这婚事是我答应过的,自然作数,如今你家那位既然已经承袭了阳宁侯,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林夫人一直手持佛珠默然坐在一边,但这时候见罗姨娘面有得色,终于就忍不住了,不等罗明远说完就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门当户对是不假,只是三姑奶奶这事情做的……怕是要被人说闲话。要说婚事。总得是两边的长辈出面,就算阳宁侯太夫人袖手不理此事,还有阳宁侯和夫人,如今阳宁侯在外未归,这夫人总是在的。姑奶奶如今有了诰命,行事就更不能让人挑了错处,你说是不是?”
罗姨娘先头就在大嫂这儿吃了哑巴亏,此时见堂兄出面,大嫂仍然死不松口,她顿时心生气恼,正要开口说话时,却不料对面的罗旭突然站起身对她歉然一揖,随即又看着罗明远说:“父亲,我今儿个出去,正巧遇见了一桩要紧的事情。虽说眼下三姑母在,但那事情耽搁不得,可否容我先禀报了?”
妻子摆明了是不乐意,罗姨娘却又楚楚可怜再三恳请,罗明远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毕竟,他在外是封疆大吏,不但管着云南军务,就连政务也事无巨细需得报他知晓。可回到京师却是处处大佬处处掣肘。这会儿听罗旭这么说,他看了罗姨娘一眼,微微颔首就站起身来往东次间去了,罗旭这才冲母亲打了个眼色,又急忙恭敬地跟在了后头。
午间,信心满满出了门去的罗姨娘又是面色阴沉地回了阳宁侯府。虽不至于再次迁怒下人,可等到进了翠柳居自己住的后罩房之后,她到了里间就劈手砸了炕桌上的一个瓷盏,随即将一个好端端的引枕硬生生撕扯了开来,面上竟是露出了几许疯狂的恨意。及至得知今天苏家老太太来过,蓼香院闹得不可开交。她顿时心中一凛,慌忙出了门去。
罗姨娘回家后是什么光景,罗旭自然不会去管,暂时说服了父亲的他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于是在母亲面前哄了好一阵子,最后撂下一句不在家吃晚饭就匆匆离开了家。这一回和早上不同,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小厮,走的又是后门,自然没引来什么人的关注。
尽管京师有夜禁,但对于真正的权贵富人来说,消遣的地方容易找,回来的时候也不用考虑什么犯夜。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只要打点到位了,夜里遇上也会熟视无睹,真正的贵人甚至还能得到护送,因而这夜禁两个字只是对寻常百姓而言。
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罗旭带着两个随从风驰电掣地拐进了朝阳门大街旁边的一条胡同,立时听到了一阵丝竹管弦的声音。再往前走,就只见一座座小楼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迎门的全都是些衣着体面的小厮,见着他无不是笑脸招呼,大公子长大公子短的好不热闹。而他虽是挂着招牌式的懒散笑容,却是一处不停,直到胡同深处一座不甚起眼的二层小楼前,方才在下马石前下了马。
这里便是京师有名的勾阑胡同了。唐宋之时官员出入青楼楚馆,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传世名篇,到了本朝太祖的时候,虽是一度禁绝了这等行当,但正如某个后世一样禁得了明面禁不了暗处,时隔百多年,整个京师也有了三四处如这勾阑胡同一般的销金窟,只内城的就只这儿一处。别看那一座座院子并不起眼,内中却别有洞天,迎来送往的全是达官显贵。
罗旭一进门就把两个小厮全都留在了外头,随即熟门熟路地穿堂入室,经过一个挂着好些灯笼的精致花园,这才到了一座小楼前。推门进去,他便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左手拿酒杯。右手持笔,正自得其乐地低头描绘着什么。
见此情景,他也不出声,背着手上前到其身边看了两眼,随即就笑道:“才见过一面,你就画的这般出神,要是晋王眼下在,非得吓一跳不可?”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叫什么圣手刘?不过,亏得你带挈了一回,否则这张晋府梅花宴,我还画不出来……啧啧,可惜这画虽是你愿意高价要,却是得深藏库中没法见人的!”那画者一面说,一面笑眯眯地落下了最后一笔,这才满意地看着桌子上那长幅画卷,“不枉我花费了半个多月功夫,总算是画上了这许多人物。”
长长的画卷上,艳红的梅花林中,一个个达官显贵虽只得寥寥数笔,却勾勒得栩栩如生,看得罗旭赞叹连连。坐定下来,两人换盏痛饮了几杯,他渐渐又把话题转到了这画上,正要说正事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圣手刘的打趣。
“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听说那天晋王府还请了好些名门千金,只恨我不得一睹,她们入画可比这些大男人有趣多了。对了,你爹回来了,你的婚事怎么说?”
罗旭脸色一变,苦笑着正要说起今日事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压低的嗓门:“世子爷,刘先生,不知怎的突然有锦衣卫进了这勾阑胡同,如今正在各处小院里头,仿佛在搜查什么要犯,也有人冲咱们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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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十二章 婚约(下)
第六十二章 婚约(下)
苏家的事马夫人知道得早。那会儿爵位还在丈夫身上,她生怕自己的女儿遭殃,于是还很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番轮转之后,家里头的情形竟是天翻地覆,她一下子丢掉了最大的倚仗,因而今天老太太将她和徐夫人一找来,她便知道大事不好。刚刚苏家老太太陈氏直截了当开口提了婚事,朱氏又张口便是长幼有序,她怎能不急?结果逞了口舌之快,却惹得老太太动气发病,可此时遭了这番教训,她竟是死活也忍不下。
因而,马夫人甩开祝妈**手,索性就往地上直挺挺一跪:“老太太教训,我自然知错,可是世上哪有凭一块玉佩就判定婚约的道理?且不说咱们是传承百多年的侯府,就算不是,婚事也万没有那样草率的!那苏家当初就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攀上了老侯爷,骗了这块玉佩,如今更仗着这东西上门求亲。把咱们侯府当什么了?那苏家老太太张口就要咱们侯府的嫡女,若就这样答应她,别人还以为咱们侯府软弱可欺,随便来个人就能讹诈一番……”
陈澜见苏婉儿脸色有些苍白,又见朱氏已经恢复了精神,那眸子亮得很,略一思忖便上前拽起了苏婉儿,低声指了指对面。苏婉儿却先看了一眼朱氏,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起身往外头走去。看到马夫人还在说,陈澜又上前在朱氏耳边低声说道:“老太太,大夫应该快到了。您和二婶说话,我这个晚辈不好呆着,索性到西梢间里头陪着婉儿表姐,您有什么事让绿萼姐姐出声唤我就是。”
朱氏看了陈澜一眼,见其脸上丝毫异色也没有,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眼见陈澜闪身出了门去,这屋子里除了绿萼之外,就是跪在地上的马夫人和那边满脸惶急的祝妈妈,不禁冷笑了一声:“指腹为婚的事情,京里的勋贵也不是没遇到过,甭说那块玉上头有咱们阳宁侯府的标记,就是苏家……你别忘了,苏家虽败落了,却还有个正打算应会试的举人!你既然打听过他们没什么得力的亲戚,你怎么就没打听过,他的门师是谁。他乡试的主考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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