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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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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般光景,皇帝不禁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呀……比起你那些弟弟,你不用拜师读书,可记性那么好,写字上头也得用些心才行。不说别人,贤妃就写得一手好字,那都是你母后教了之后,她几十年苦练出来的……朕回头给你找从前写过的字帖,你回去好好练。”

看到周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皇帝想起皇后在世时对周王的怜爱,想起在王府时这头一个孩子出世时,皇后那种高兴得犹如小孩子的模样,他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怔忪,又无意识地握着周王的手,引着笔杆慢慢写起了字。起初还只是一个个不成词的字,但渐渐地,一阕词却一个个字地跃上了纸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阙流传久远的《江城子》,便由皇帝握着周王的手一字一句写成,待到最后,他便扶着书桌,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王伏在案上痴痴地看着那墨迹淋漓的字纸,盯着突然晕染开的断肠两个字发起了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身边的一声长叹。

“我平生最不信命,到头来才知道,天意最会弄人。福娘,尚未到周年,我便时时难以自禁,更何况十年生死两茫茫……朕还有泰堪他们陪着,你一个人可寂寞么……是了,你至少还有庆成……”

乾清宫中如果说是冷清,那么,端福宫便是死寂。自从那位虽病弱,却为上上下下带来了好些活气的鲁王殿下过世之后,在这儿服侍的所有宫女太监就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恐一言说错一步走错引来了杀身之祸。服侍鲁王好些年的四个宫女全都“自愿”生殉了,乳母和保母则是这两日开始绝食求死,若不是罗贵妃显然还勉强吃些东西,其余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落入那随行的行列。

坐在从前儿子的床上,罗贵妃突然狠狠捶着床板,随即便伏倒在了床上痛哭失声。入宫的时候,她才只有二八年华,虽说皇后命人照拂,可终究是孤立无援,幸好她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给她解忧的儿子。她想给儿子争得最好的东西,可也并不是一定就要储君之位,可他还是死了,痛苦地在她面前死了

“培儿,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个去陪你……”

“娘娘,娘娘”

尽管已经听到了身边的焦急唤声,但罗贵妃仍是隔了许久,方才徐徐坐起身来,理也不理那散乱的鬓发,只是用森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太监。

“娘娘,外头传来了消息。”那太监躬了躬身,又凑近了一些,“那边说,请娘娘放心,既是答应了娘娘的事,一定会做到,晋王殿下和淑妃绝对没好报。”

“我不要听这些”罗贵妃倏然抬起了头,眼神中不带丝毫感情,“你之前说的铁证,究竟什么时候拿出来?本宫的耐心有限得很,你不要意图瞒骗蒙混过去”

那太监闻言一愣,随即赶紧陪笑道:“娘娘说笑了,小的哪敢。只是如今端福宫这边眼线太多,外头不敢贸贸然行事。等风声小了些,晋王名声扫地,到时候小的立马把他们谋害鲁王殿下的证据拿来,让娘娘能够一雪丧子之恨”

一场大雨过后,西安门城楼泛着晶莹的微光。西边的西安门大街亦是如此,青石地上连石板带缝隙被仔仔细细洗刷了一个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从里头出来的杨进周把油布雨衣随手一卷塞进了马褡裢里,又谢过了几个帮忙刷马的禁军,上马沿着大街徐徐出去,才到街口,他就发现那边站着一个牵着马的熟悉身影,愣了一愣就策马靠了过去。

“罗世子?你在这儿……”杨进周跳下马来打了个招呼,略一迟疑才直言问道,“你是在等我?”

罗旭扫了一眼杨进周,随即露出了一个没好气的笑容:“算你还明白。自然是等你,横竖我是对杜阁老告过假的,左右都是耽误,索性今天就偷个懒算了。杨兄这会儿还要回右军都督府么?你不是掌印,神机营那边还有坐营官在,你总不会抽不出空吧?”

今日一事后,杨进周对罗旭亦是添了几许敬服,这会儿听人家就差没直接说你就是没空我也不管,他不禁莞尔一笑,随即点点头道:“旁人也就罢了,罗兄既是寻我有事,我自然是有空的。不过,眼下已经不早了,这肚中空空说事也没趣,不若找个地方一面填肚子,一面说事情如何?”

“好,杨兄果然爽快”罗旭脸色原有些古怪,这时候方才和缓了,又一直旁边的一条小胡同说,“那不如就是这羊肉胡同中的一家羊肉馆。我和东家熟识,那羊肉汤烤羊肉和烈酒都是一绝,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这才是男儿本色不是?”

“那敢情好”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笑,又双双上马沿胡同进去。待到了那家羊肉馆,罗旭打了个招呼就把马匹交给了应门的小伙计,又熟门熟路地把杨进周带进了内院的一间幽静屋子。待到伙计送上了一瓮酒,又上了两大碗羊肉汤,摆上了羊肉火锅和诸色下酒菜,言说烤羊腿还得等等,他就摆了摆手把人打发了下去。

看到罗旭二话不说就撂开那两个小酒杯,而是把一边的大碗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倒了两大碗酒,杨进周不禁有些讶异。他是在北边呆惯了,那种冰天雪地里,没有烈酒完全熬不过去,所以他早习惯了把酒当成水的日子,可罗旭却听说是在京城养尊处优长大的,这酒瓮泥封一开便是酒气扑鼻,显见是烈酒,他竟然还好这一口?

“先干了这一碗,再说正事”

“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杨进周见罗旭双手捧了酒碗过来,也就一抖袖子双手接了,旋即和罗旭又举过来的酒碗重重一碰,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举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不一会又几乎同时翻出了干干净净的碗底。

“痛快”

罗旭使劲用袖子一擦嘴,这才重重放下了酒碗,看着杨进周说:“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和杨兄你喝一回酒了,只恨机会不'文'那么好寻。毕竟我和你'人'没见过几回,也谈不上多'书'深的交情。但有些'屋'事情,若是眼下不撕掳清楚,日后难免被人钻了空子。所以,哪怕有人瞧见你我这两个不该交往的却偏碰在一块喝酒,我也顾不得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久生情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久生情

尽管陈衍是个很擅长讲故事的小家伙,然而,朱氏几乎从他口中把所有的细节淘了个一干二净之后,仍然止不住心中那股忧虑。她知道宫中的宜兴郡主是陈澜的义母,怎么也不会对其不利,可现如今内外局势那样难以琢磨,就连夏太监这样的人都险些被人下了毒手,若是有人心生叵测对陈澜不利,那又怎么办?

于是,尽管今天的晚饭是小厨房根据她最近的口味精心做的,四色酱菜色香味美俱全,可她仍是食不甘味,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摇了摇头。绿萼苦劝无果,郑妈妈也是才开口就被朱氏瞪了回去,到最后还是陈衍亲自出马,她才勉强多用了半个小花卷,却再也不肯吃东西了。晚间其余晚辈来请安的时候,她也一直意兴阑珊,更没在意陈瑛又没露面。

眼看快到了亥时,就在朱氏以为陈澜兴许要宿在宫里的时候,玉芍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嚷嚷道:“老太太,三小姐回来了”

“阿弥陀佛,三清道尊,谢天谢地”

朱氏合掌念了一声,也没觉察到自己把诸天神佛全都念了个遍,这才接过一旁绿萼送上的茶水一气喝了小半盏,心里总算是舒畅了起来。然而,就是二门到蓼香院这一会儿走路的功夫,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直到外间传来了说话声,她的脸色才霁和了下来。

“老太太,我回来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听在朱氏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她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伸手把陈澜拉起按在炕上旁边坐下,又端详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这才说道:“想来是入宫的时候淋着了雨,所以才在郡主那儿换了这一身?真是苦了你了,今天那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进宫那会儿,直拖到这么晚了才回来。”

“娘留我在宜春馆坐了一会儿,就去了长乐宫看周王殿下,又赶在宫城下钥前出来,再耽搁了一会儿就这时候了,也忘了派人知会您一声。”陈澜解释了两句,见郑妈妈已经领着绿萼玉芍退下了,而陈衍则是坐在炕上对面眼神炯炯地盯着自己瞧,她便长话短说道,“秦太夫人今天应当已经听进去了我的话,再加上小四那边的进展,晋王只要还有一点脑子,就应当不会再听人蛊惑撇下王妃,所以这件事算是办成了。”

朱氏就只有韩国公夫人陈氏这一个女儿,因而对于外孙晋王妃张惠蘅和世子张炤姐弟俩,她心里最是记挂。每每想起晋王妃如今的遭遇,她就悔恨得无以复加,所以,此时长舒了一口气的她眼角微红,忍不住拉住陈澜的手说:“多亏有你,多亏有你”

“老太太,我也有功劳呢,你怎么单单只夸姐姐”

扭过头的朱氏看到陈衍一脸夸张的表功模样,忍不住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见他也凑了过来,她才顺手把他也揽进了怀里,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温情过后,她方才想起陈衍说起的另一桩,于是连忙对陈澜问道:“澜儿,小四还说了罗家的事,你觉得罗世子说的真可靠么?”

“老太太,我知道因为罗姨娘的关系,您不待见罗家,但恕我直言,如今贵妃娘娘没了鲁王殿下,看似罗家受了重挫,可从长远来看,他们反而从夺嫡的泥潭中挣扎了出来。只要贵妃娘娘能够不受人挑唆,凭着威国公的军功,罗世子的进士出身,日后的前景绝不输给咱们这些传承百多年的勋贵世家。不说这些,罗世子从前也给咱们帮了不少忙,他是正人君子,否则只需说一半捂一半,何必吐露这些。”

“你说的也是……怪不得罗姨娘想把五丫头许配给罗世子却不成,她是满肚子坏水,罗世子却正派爽直,两边就不是一个路数的。东昌侯府倒了,广宁伯府败了,以后哪怕不揽事不生事,咱们家也得多交往一两家,既如此,罗世子又是小四的师兄,便好好亲近就是。”

朱氏以前提到罗家就皱眉头,帮了好些忙的罗旭得到如今这样的正面评价却还是第一次,因而陈衍忍不住咧嘴一笑,陈澜也笑了起来。只关于罗贵妃的那点谋划涉及罗姨娘,她就决定瞒下朱氏这一茬,只说起那些铺天盖地的奏章,又提了提夏太监的意思。

“从内阁首辅下手?这是不是手笔太大了?”朱氏一下子蹙紧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夏公公恐怕是这一回恨得咬牙切齿,这要真的掐了起来,那可不是一时半会摁得下的。”

“我对夏公公说了,主意他出了,如何用却全在我。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娘说会给他一个公道,我看他心里应当有所取舍。可哪怕没拿到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他露出的信息咱们以后也用得着。其实,我之前回来的路上就想通了,一旦晋王殿下真的醒悟过来,断然不会容人一味算计,总有反击。那些幕僚不会都是饭桶,到时候咱们只跟在后头就是了。”

陈衍一直在旁边乖乖听着,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一回毕竟是矛头冲着老太太,要晋王殿下不肯出面,只想由着咱们在前头冲锋陷阵呢?”

“他已经落井下石了一回,只要他还记得韩国公在这节骨眼上正坐镇步军营不曾挪窝,就该知道皇上还信赖韩国公,这会儿正是挽回的机会。再说,他如果还念着储君之位,这会儿就不能一味装贤良了,总得给别有用心的人一个教训。退一万步说……”

陈澜顿了一顿,见朱氏亦是轻轻点头,她就苦笑道:“想来晋王殿下知道近来那么多死人,又有幕僚在旁边相劝,应当不会用那种动辄杀人的激烈手段,既如此,即便是做得过头亦或是不那么妥当,心知肚明的皇上也会宽宥一二。”

“也只有希望如此了。”

天色已晚,陈澜虽是从宫中用过晚饭回来的,可终究还是被朱氏留下,和陈衍一块陪着用了夜宵。和晚饭时的没胃口不同,朱氏虽怕积食没用桂花小汤圆,小米粥却是用了一大碗,又吃了一个小饽饽,而陈衍则是吃掉了一大海碗的鸡汤面,看得陈澜吓了一跳。等到搀扶老太太走了小半圈消化,最后服侍人躺下,姐弟俩才出了蓼香院,这会儿早就过了三更了。

这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陈衍回房之后直接扑在了床上倒头就睡,连鞋袜衣裳都是露珠春雨合力帮忙脱下的,却恪于陈衍的火爆脾气,不敢贸贸然把人抬了去沐浴。而陈澜则是强忍倦意一边泡脚,一边把芸儿叫了过来。

“你素来消息灵通,可知道五妹妹的婚事有什么进展?”

“五小姐?”芸儿一愣,随即就笑道,“小姐这可问着人了,喜鹊前两天还说呢,因为婚事三老爷和罗姨娘闹翻之后,三老爷成日不着家,罗姨娘倒是设法走了好几户人家,可凭她顶着淑人的诰命,别人却根本不理会,气得她倒仰。威国公夫人正怀着身子,压根没工夫见她,眼下她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偏生还里外不是人。”

“原来如此……”陈澜又问了几句别的,见芸儿问一答十,比什么都省事,她不禁轻笑了一声,“你啊,还真成了包打听。有功夫在这些人事上头留心,也不妨想想自己的事。你和沁芳年纪都老大不小了,有什么思量也不要一味藏在心里。”

此话一出,别说芸儿,就连正在收拾东西的沁芳也脸色一下子红了。正提着铜壶进来预备再兑些热水的苏木一下子笑出声来:“小姐您还没嫁,这就预备咱们这些丫头的事了?”

“没规矩,小姐只不过说一声罢了,就你嚼舌头”

芸儿一下子反应过来,狠狠一跺脚便追着苏木要扭打,慌得后者赶紧把水壶传给了胡椒,又一溜烟跑出了门去。听着外头那一团笑闹声,陈澜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她已经用自己的法子铺平了在这侯府中的路,而皇帝为她选择的夫婿无疑也超过了她的期待。她为陈衍筹划了这么多,为朱氏筹划了这么多,为自己筹划了这么多,出嫁之前,也该给自己身边的人寻些好出路了,也不枉她们跟她一场,助她一场。日久生情,不外如是。

看到沁芳蹑手蹑脚出了屋子,陈澜便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螺。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红螺也瞧了过来,眼眸中却流露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姐,您出嫁的时候,请一定带上我。干娘那儿也说,她一个寡妇,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府里,要是做陪房不成,她愿意去田庄上看房子。”

除了宜兴郡主提过的长镝和红缨,红螺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跟着她陪嫁的丫头。陈澜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微微笑道:“好啊,没你在身边,我还真不习惯。”

“啊……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红螺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陈澜见她这喜出望外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很快就明白了——历来豪门千金出嫁,陪嫁的丫头都是在府里有亲人的家生子,很少有外头买来的随嫁,不过是为了将来无论姑爷收房还是做管事妈妈,都好拿捏而已。可只看红螺从前甚至不愿意进晋王府,她便知道,这样的丫头最适合留在身边。

“我还是刚刚对芸儿她们说的那句话,你将来若有瞧中的人,尽管告诉我”

PS:明天果然开始粉红票双倍了,居然要持续到五月七号……在此吼一声,等今晚十二点之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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