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落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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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他老妈放下遥控器，开始拍打脸部促进面膜的吸收，“那就看看吧。”

　　屏幕上，俏俏曾在片场见过的那个身板瘦小胸部伟岸的女主演，一身白衣，楚楚动人地对着个山羊胡子老头说：“爹！让我再见他一面！”
　　老头冷哼一声，胡子一吹长袍一撩迈出门槛，对身旁的丫鬟说：“锁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说罢绝情而去。
　　“爹——”女主演扒住门框，面容梨花带雨喊声撕心裂肺，狗血得一塌糊涂。
　　镜头一转，月黑风高。一个一身夜行服的瘦高个儿飞檐走壁来到女主演所在的屋顶，揭开几块瓦片，对着里面小声叫：“莹儿！”
　　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女主演莹儿猛地坐起身来，杏目圆睁仓皇四顾：“谢郎！是你吗？”
　　“是我……莹儿，委屈你了，我这就救你出来，我们一起走！”
　　苦命鸳鸯相携出逃，路上自然不会一帆风顺，很快，两个人就被一群手执兵器的龙套包围了。
　　莹儿和谢郎苦逼地对视了一眼，刷刷银光两闪，长剑出鞘。
　　俏俏心里锣鼓欢天咚咚锵，小刀终于要出场了！

　　屏幕上立时刀光剑影舞成一片，每当晃到莹儿的镜头，俏俏就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身体前倾，三十秒后还真被他看出了点门道，只要镜头拉近的时候莹儿各种挡脸，那绝对就是小刀在替。俏俏盯着他不时曝露出来的一块脸颊半边下巴，心里简直像被羽毛拂着，轻飘飘的，有一点舒服，然后倍加饥渴难耐。
　　武打场面足足演了四分钟，苦命鸳鸯终于逃出了生天。

　　镜头又一转，天亮了。山羊胡子背着手黑着脸来到曾经关莹儿的那个院子，人去楼空，屋外跪了一地丫鬟婢女，期期艾艾叫着主人饶命。
　　山羊胡子沉声道：“如意！”
　　身着紫衣带着银色面具的小刀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俏俏眼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属下在！”。
　　当然，配音的是个女声。

　　他老妈十分不满：“怎么还没演男主角扯下蒙面巾，那段就过去了啊！”
　　俏俏摆摆手让她别干扰自己，“再等等就看到了，可帅了。”

　　电视屏幕上的小刀，被遮了四分之三的脸，只能看得见一段刮得细细的眉毛、两只经过化妆品各种打造的眼睛和左边一小部分脸颊，面具倒是做得挺艺术的。再往下，喉结被竖起的领子遮了，胸那儿也垫起了一些，腰勒得细细的，不仔细看的话，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一个高挑但稍嫌骨架不够纤细的女人。
　　俏俏看着他奉了命去找莹儿杀谢郎，转身出去的背影走得挺别扭，镜头也给得模模糊糊。
　　“太好看了！”俏俏一拍大腿，把他老妈吓了一跳，“不行，我得从头好好看一遍！”
　　
　　他跑到自己的房间启动电脑，乘着开机的空隙又忍不住给小刀发了条短信，贱贱的语气：如意，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那个电视剧总共三十多集，俏俏断断续续看了一个礼拜，遇到女主演的打戏和如意的片段更是一帧一帧地拖，唯恐错漏了任何一个小刀的镜头。

　　小刀的却毫无演技，导致了如意从出场到死去一直浑身洋溢着浓浓的不爽气息，连面具都无法掩饰。他的台词总共不到十句，全是“属下遵命”、“是”、“主人小心”之类，镜头也没给过他脸部特写，大多数时候，小刀都是站在山羊胡子后面的人肉背景，腰杆挺直，遥遥一看便知是武林高手。
　　与此相比，打戏那是真叫一个好看，如意使一条长鞭，打斗起来舞舞生风，再配上他柔韧的身段、凌厉的招式，看得俏俏心驰神荡。

　　他截了一张打斗中的画面，小刀没被遮住的那部分脸正对着镜头，假睫毛双眼皮贴和美瞳都遮盖不住他狠辣的眼神，光线在面具的边缘镀上了一道闪耀的银光，再用毁图秀秀稍一处理，看起来居然有种玄幻小说封面的感觉。俏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索性设成了手机壁纸。

　　电视剧里如意的故事也挺苦逼，反派总BOSS——就是那个山羊胡子老头，一直以为她是自己媳妇和情敌正派大侠生下来的孩子，耿耿于怀地设计毁了她的容，并让她以为是自己救了她，于是如意就一直死心塌地跟着BOSS，最后为BOSS挡了男主角的绝世一剑。等她死了，媳妇才恶狠狠地告诉BOSS，如意是BOSS亲生的，被她掉了包，莹儿才是自己和大侠的孩子。
　　BOSS不信，跪到地上掀开如意的面具，果然看到了被毁去一半的胎记，万念俱灰的BOSS又哭又笑，振臂嘶吼狂性大发，最后被男女主角强强联手毙于剑下。

　　值得一提的是，面具掀开后，虽然脸上被划得乱七八糟，俏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女主演在替，这个剧组瞎凑合的程度实在令人发指。
　　他一乐，赶紧又发了条短信：师父，我看到你的文替了，你俩真是互相替，不吃亏！
　　
　　整个电视剧剧情俗套，制作水准三流，播出后的反应也是不愠不火。不过这年头多烂的片都有人追，比如看多了家庭伦理剧突然发现咦这个好新鲜的俏俏老妈。
　　她每天守在电视机前准时准点，边看还要边吐槽：“这段剧情怎么和我上个月看过的一部豪门恩怨片这么像！”
　　俏俏继续扯掰：“这就叫不幸的人生总是类似的，幸福的人才各自有各自的幸福。”
　　
　　“师奶杀手就长这样？”她老妈又挑剔，“脸这么长，还不如你爸年轻的时候好看，我找张照片给你瞧！”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去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还是小胖更像你爸。”老夫人突然想起了远在他乡的小儿子，眼眶嗖地就红了。
　　俏俏赶紧又亲又搂，端茶喂水果按肩捶腿，好一番安抚。
　　没过几天，他老妈的八卦终于蔓延到了小刀身上，不过居然是难得的正面评价：“这个姑娘估计挺漂亮的。”
　　“哦~？”
　　“你看，”他老妈开始具体分析：“这身段、这动作，一看就是学跳舞的，脸型又这么好，眼睛也有神，其它随便描描画画就难看不到哪儿去嘛。”
　　“哈哈，其实他是个男的。”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卧室拿了一瓶眼药水扔过来，“一天滴两次，少看点电脑少玩点手机，千万不能近视了，你可就只有外表这一个优点！”



9　这绝对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夜里躺在床上，俏俏又给小刀发：我妈夸你是美女，我死说活说你是男扮女装她愣是不肯相信，嘿嘿。

　　这第四条短信也照例的有去无回，俏俏心里明白，小刀绝不是那种会和自己你一句我一句的类型，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澎湃的内心，所以也无所谓，就当是自己在小刀被迫关注的微博上抒发心情好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俏俏还在网上搜了一下那个狗血电视剧的相关评论，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他挖到几条提到如意的，除了说她好命苦，也有不少赞她身手的，说是“虽然壮了一点点，但看起来是真有两下子的，不像别的女演员打起来像在跳舞”，有个网友甚至觉得如意的武打动作堪称这部雷剧里唯一的给力点。

　　俏俏比自己被夸了还兴奋，又不辞劳苦地把这些美言转发给小刀。
　　不过毕竟是镜头不多的小配角，似乎没有人关注如意面具下面的脸孔，也没有人看出来其实是个男的在演，这一点，让俏俏又释然，又怅然。

　　到了年根，俏俏去邻城看望姥爷，推开大门一边打招呼一边换拖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俏俏，你老哥我回来了！”
　　俏俏连忙圾着拖鞋跑出玄关，沙发上横着个人，正是他二表哥雒嘉宁。

　　雒嘉宁是俏俏家亲戚圈里臭名昭著的三舅家的孩子。三舅其人，特别有本事也特别地得瑟，三舅妈更是位炫富达人，如此组合的结晶简直没有理由不惹人嫌，事实上雒嘉宁也的确讨厌得不负众望，小时候弄坏了别人的东西欺负完小朋友，他总是双手插腰鼻孔冲天：“赔就赔！我们家有的是钱！”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俏俏对这家伙，其实很是羡慕的。

　　再大一点流行泡妞的时候，雒嘉宁更是仗着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横行无忌，特别偏好抢那种有主的名花，有一次还搞大了女孩子的肚子，闹得沸沸扬扬。
　　他比俏俏大上一岁多点，因为打架打出了脑震荡休了一年学，因此正好和俏俏同时高中毕业，家里便商量着把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起送出国。
　　学校住宅什么的都联系妥了，俏俏一身轻松地应邀去找雒嘉宁玩，雒嘉宁把他领到自己老爹新开的酒吧，找了一堆不知底细的条顺妹子，大家喝完啤的喝洋的，俏俏high得飘飘然，雒嘉宁给他的兜里塞了个东西，“让你小子开开荤！”
　　直到第二天坐着长途大巴回到家，俏俏还晕得云里雾里，他老妈扒下他的衣服准备洗洗，“好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包迷幻剂，曹爸曹妈吓得肝胆俱裂，俏俏也因此断送掉了留洋海外的大好前程。
　　东窗事发的时候，俏俏对雒嘉宁那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段。可如今时过境迁，终于再得见此人，恨意却不那么真切了。他在旁边坐下，“你怎么回来了？我弟还跟家里说回不来。”

　　雒嘉宁一扬眉，“我翘课的，小胖他敢么！”说着掏出手机来给俏俏炫耀，“看看我在那边认识的美女。”
　　有本土的，日本的，韩国的，新加坡的，马来西亚的，混血的，雒嘉宁一边划动屏幕一边介绍，最后一张是他自己靠着辆骚包跑车笑得一脸得瑟。“哦，”雒嘉宁语气轻描淡写，“这是我新买的车。”
　　换做半年前，俏俏早已嫉妒到双目充血，可这会儿，他只觉得提不起来兴致，随便敷衍着夸赞了两句。
　　“唉……，真是的，要是咱俩一起出去多好，”雒嘉宁一手搭上俏俏的肩，“小胖和咱完全不是一路人，每次回到宿舍，哥哥我都各种空虚寂寞。你在那个破烂大学呆的也挺没劲吧？”
　　“还好还好。”俏俏笑了笑，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出了国，又怎么会碰上小刀！
　　天意！这绝对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情激荡，俏俏突然很想感谢上苍，感谢缘分，感谢那包迷幻剂，感谢父母，感谢他三舅全家，尤其要感谢那个代自己出去受苦受难的老弟！
　　他掏出手机给小刀发：师父，突然觉得咱们能相遇，真是命运的羁绊啊！
　　过了一会儿手机提示，短信发送失败。
　　俏俏重发，结果继续失败。
　　他疑惑地拨了个电话过去，一个女声告诉他：“您拨叫的用户已欠费停机……”
　　俏俏连忙奔出去给那个号码充了100块钱，再发一次，果然就好了。
　　他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10　你这朋友可真是个行家！

　　有一天同学聚会，俏俏遇到了自己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任女友。对方见了他十分意外：“你不是出国了吗？”
　　俏俏胡诌：“圣诞节放假嘛。”
　　前女友对他似乎有点余情未了的意思，在KTV唱歌的时候紧挨着他坐下，问东问西，末了拿出手机给他看，“这个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挺不错，”俏俏逗她，“虽然比不上我，但也算是帅哥一枚了。”
　　前女友掐了他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来，“我也要看看你那位长啥样……”
　　“我们没拍照。”
　　前女友不死心地搜了个遍，才悻悻把手机递回来，“不是没拍，是根本就没有吧！看你饥渴的，居然拿个3D游戏人物当壁纸！”
　　俏俏也不反驳，嘿嘿嘿了几声，又给小刀发：师父，又有人夸如意帅得3D制作的似的，你真不考虑继续演戏了？
　　除夕夜，俏俏早早给小刀编辑了一条拜年短信发过去，等到零点将至群发的时候，又顺便再发了一条。
　　外面炮竹阵阵，手机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俏俏一看，小刀！
　　他激动得一把接起：“师父！”
　　“我叫你一声大爷！”电话那头传来小刀暴躁的咆哮：“曹大爷！你行行好！别再往我手机里倒垃圾了行么！”
　　“嘿嘿，师父，我给您拜个早年！”俏俏的脑海被兴奋彻底占据，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师父您老人家最近身体可好？功力有没有大增？忙不忙？我每天都有在好好练习哦，现在都能做后空翻了，等会我发段视频给你……”
　　“……疯了疯了！”小刀连赶紧掐掉电话。
　　俏俏对着电话傻笑，他简直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小刀那个郁闷的小模样，真是越想越心花怒放。
　　于是后面几天的“骚扰”便更加卖力了起来，只可惜，直到他回去，小刀也没有再打过电话来。　

　　俏俏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依然是继续给小刀发短信：师父，我回来了，带了点特产，我给你送过来吧？
　　小刀的电话终于又来了：“搞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别弄孝敬那一套！”
　　“没有啊，”俏俏语气无辜，“一点特产而已，我给这边的熟人都带了，没道理把自己师父落下吧。”

“不要！”
　　“别这样嘛，礼轻情意重，我这也算是千里迢迢了。”
　　那头背景嘈杂，俏俏等了好一会儿，小刀才不情不愿地说：“我这会儿忙着，等会过来拿。”
　　“没事，我闲得很，我给你送过来好了。”
　　“那行，你来长宁。”
　　“长宁？长宁职校？”俏俏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
　　“啊~？你在长宁干什么？上学吗？你还是个学生？学什么专业？你到底多大？”
　　“别十万个为什么了，要来快点。”小刀说了宿舍门牌号，俏俏又听到他似乎是在对旁边的人喊：“我还玩！位置给我留着！”
　　他赶紧拎上东西出门，迫切地想要看看小刀在学校里都玩点什么。
　　长宁职校在这个城市可谓声名狼藉，无论只读四年书的大学生还是打算在此过渡一段时间的打工仔，都听过它的大名，知道路过一定得绕着走，那儿是专出混混的地方。
　　俏俏一走进那个地方的大门，就感觉到了路人从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友善目光，其中有几个穿着前卫的妹子，脸蛋还算清秀，看人的表情居然也是恶狠狠的。
　　等他来到小刀所在的宿舍楼，更是被里面沸反盈天的各种吆喝声吓得抖了三抖。宿舍内部也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好几个人正围成一圈打扑克，小刀蹲在椅子上，耳朵上别着根烟，脸绷得紧紧地，甩起牌来声音山响。
　　俏俏痴痴看了好几分钟，小刀终于一抬眼注意到了他，“哦，你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床铺，“坐会儿，我玩完这把。”
　　“你忙你的。”俏俏走过去把两个大包放在桌子上，开始打量起小刀的地盘，真是十分地简单粗暴，被子团成一团堆在床上，书架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教科书，都是机电类的。桌子上别说摆设了，连个杯子都没有。
　　实在没什么看头，俏俏只好转去瞧他们打牌。
　　没两分钟他就发现，小刀的技术那叫一个菜到了姥姥家，于是忍不住出手指点：“你先打这套。”
　　小刀仰起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听我的绝对没错。”俏俏一脸胸有成竹。
　　小刀犹犹豫豫地用自己的五张A打了对家的一套J。
　　对家毫不留情地挂着小花带出四张2。
　　小刀再次仰起头对着俏俏怒目：“你妈的！他开了。”
　　“别急啊，”俏俏气定神闲双手环胸，等到再次轮到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