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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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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西王喝了口水,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又把宋阳刚刚说过的话仔细想了一遍,问道:“这么说来,你昨天就做好打算了?为何没有及时传令进军,还在犹豫什么?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我有自己的打算是没错的,可是这个‘打算’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关南火全军,我总得顾及下大伙。”
镇西王皱眉,不经意中铁血大帅的气度流露,对宋阳的说法不以为然:“你是统帅,大权在握,难不成你还怕南火会不和你走么,你是首领,你做决定,如此而已。”
宋阳摇了摇头,看样子不想解释什么,可镇西王眼中不揉沙子,不容他岔开话题,继续道:“你的那份犹豫究竟从何而来,一定要和我说清楚。南火不是你燕子坪的私兵,战事也不是你封邑中的买卖生意,你若总是这样,迟早害人害己,断送了我南理八万大好儿郎。”
宋阳一辈子都在被人埋怨做事冲动,没想到这才刚犹豫了一次,又被老丈人给骂了,无奈苦笑了两声,如实应道:“就是因为我是统帅,才更得把事情想清楚……南火军中我大权在握,可‘权力’这个东西,不是拿来对儿郎们摆威风的。我以为的手中之权,是用来护佑儿郎们的。”
这么上纲上线的话,宋阳自己说着都别扭,可他也真正是这么想的。
镇西王挑了下眉毛:“这种说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来自前世的‘理想主义’,当然没法子去和王爷解释,宋阳随口应道:“我做平民时,就盼着各层老爷能用手中之权,为民谋事为百姓造福,如今自己有了权,自然也就这么去做了,所以才会犹豫……一进一退,都是带着儿郎们去送死,前者是赌一个机会,但输面极大,可能会让大伙死得全无价值;后者则是血洒故土、死得其所。几万条性命的‘价值’就在我手里握着,我到底能用他们换回什么?不敢不犹豫,不敢不想清楚。”
估计是因为‘权字非为取、而是护’的说法,镇西王好像不认识宋阳似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最终笑了下:“你这种说法,和我说过就是,不要和旁人唠叨了,没什么好处。”
宋阳心里念叨了句‘不是你问,我和你都不说’,然后满脸认真对镇西王点头,又问:“那您看南火去攻大燕的事情……”
从昨日到刚才,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宋阳一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直到谭归德的信笺传到。
谭部叛军坚持不了多久,后面的战事燕国也就更得心应手,雪上加霜的坏消息,也促使了宋阳下定决心,局势变得更加恶劣,只剩下最后这一拼了。
对宋阳疯大胆的想法,镇西王并不参与意见,只是一句:“你觉得行就试试看吧,你是元帅,你说了算。”跟着老头子岔开了话题:“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下。”
说着,镇西王稍稍停顿,又喝了口水,这才稳稳当当地说出正题:“南火在高原上威风横行,这一路打下来,掠到的战资应该不少吧?”
南火抢到的东西当真是不少,吐蕃的南方本就相对富庶,南火来的时候又正好,秋天里高原上从贵族到平民都在努力存储物资,为度过寒冬做准备,没想到全都便宜了南蛮。
宋阳闻言笑了:“您……是来要钱的?”
“就凭宣旨这种小事,值得我亲自跑这一趟么?”镇西王放下了茶杯:“不过‘要钱’这种说法太难听了,我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商量如何分钱。”
朝廷穷得底掉,国库里空空如也,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凄凉,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唯独南火在吐蕃大发横财掠劫无数。
如今南理北方又要开战,没有钱无论如何不行,朝廷自然就想到了南火打下来的丰厚战利。
这笔财富不是小数目,若是一股脑上缴,怕是会影响这支虎狼兵的士气;若是任由南火独吞了,朝廷又实在眼红得不行。
其实南理有战律,其中对战利品的分配、上缴的办法都写得明明白白。可战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南火来说这其中大有猫腻可为,别的不说,单只‘瞒报’两字,就让朝廷只有干瞪眼的份。
所以镇西王亲自跑来这一趟,想和宋阳实打实地商量出一个‘分钱’的办法。
这趟差事也只能靠镇西王出马,别的大臣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平白跑来和常春侯分钱。
宋阳想了一下,应道:“有些战利已经被兄弟们分了或私藏,不能追回来的。”
镇西王点头,‘分钱’两个字,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再简单不过,可是所有东西都是南火士兵用性命打回来的,老头子也曾是大元帅,完全能明白道理。若非局势所迫他也不会跑这一趟,对于儿郎们已经拿到手中的东西当然不能再追讨。
宋阳又继续道:“至于其他,全都由您带回吧,我分出一支兵马护送。”
镇西王吓了一跳,他知道女婿会给自己面子,可无论如何没想到女婿竟然这么给面子,宋阳口中的‘至于其他’,就是营中堆放得好像小山似的财物;就是远处那片由吐蕃俘虏代管、军兵小队时时监督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牧群;就是大军身后行进沿途,将暂时携带不便或者实在拿不走的战利品就近封存、配以专人看守的一座座大库……被军卒私分私藏的,毕竟只是少数,真正的大头才是那个‘至于其他’。
给钱的现任大元帅这么大方,倒是来要钱的前任大元帅有些犹豫了:“都给了我,当心你家儿郎的士气。”
“南火还要继续往下去打,进入燕境后更得要轻装便行,那些东西不可能再带着,后面我本来就打算把它们启运回国的。”宋阳摇了摇头:“至于兄弟们,我不会亏待他们,再启程前我会封出折子,南火士兵人手一份,凭着此物,待战事结束,人人可找我拿黄金十五两。”
宋阳要给士兵们打白条……但他有这个底气,在南火中他也有这个威信、有这重信誉,莫说军中都是和他并肩作战的将士,就算普通的南理百姓,对神奇侯爷也照样信任有加,他开出来的白条,就是真金白银。
何况对于南火来说,那些物资、牛羊看上去再怎么诱人,也都是带不走的东西,如今换成了盖有常春侯大印的折子,将来能够再折现,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另外宋阳也的确还得起,藏宝图上的大墓现在开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大部分财富还都藏于土下,等着他去取用。
对这种事情的处理,镇西王比着宋阳要老辣得多,思索一阵后,又提出两个补充:一是折子上加盖镇西王的印据,这便等若给宋阳作保了,就算常春侯死了,大家的钱也不会落空,大可凭着折子去向红波府要钱。
老头子果然讲义气,和宋阳一起背了这个大包袱,说出第一个补充后,他又用力叮嘱宋阳:“你可千万别死。”
宋阳笑:“死了也没事,死前我会交代谢门走狗,把我那份盗墓钱送到您老手上,足够您换钱。”
镇西王好像是松了口气,又说出第二个补充:要对南火说明,折子是在将士手中只是个凭据的象征,所有南火士兵出征前都登记造册,若不幸阵亡,宋阳应承下的十五两黄金也会送到他们的父母妻儿手中……就算没了凭据;承诺依旧有效的。”
消息宣布下去,南火士兵非但没有反感,反而人人面露喜色,毕竟黄金价值不菲,要知道南理的捕快一年才十两工食银,十五两黄金相当十五年的收入,放到中土各处,也是一笔可观数目了,远胜过瓜分战利品所得。
随后几天里,南火征兆劳力、物资装车,宋阳和镇西王给折子落大印,扣戳扣到胳膊抽筋,镇西王想起来另一件事,一边甩着胳膊一边问宋阳:“要不咱换个法子?战利品你都留下,然后你给我八万份十五两黄金?不用十五两,十两就成,一共八十万两金。”
宋阳气笑了:“也成,不过现在给不了您,您先把这八万张折子带回去给小皇帝看,等打完了仗我再慢慢给您兑。”
镇西王笑了句:“还是算了吧。”又开始盖大印。
等忙完这些事情,镇西王满意而归,本来他只是找宋阳商量分钱的办法,在原来的盘算里南火是要回国的,没想到南火要继续进军,王爷也载得真金白银无数物资返回,凭着这一趟的收获,南理总算暂缓危机,勉强还能再坚持一阵。
南火则继续前进,再度开启战端,一路向着高原中部猛攻前进。
瓷娃娃暂时留在了南火,宋阳曾动念让她随镇西王一起回去,但话没说出口自己先推翻了这个念头,不是‘一套’的媳妇和老丈人,走到一起尴尬可想而知,还是别找别扭了。
而南火重新发动攻势后不久,瓷娃娃就来向宋阳辞行了。
她的行程自有谢门走狗照应,全不用宋阳担心什么,临别之际两个人单独相处,谢孜濯这些天里都在思索着宋阳的行动,现在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对宋阳说道:“虽然冒险,但并非不可行的。”
宋阳明白她指得是什么:“说说看。”
“燕国强大毋庸置疑,可毕竟是凡人国度,不是天兵神邦,景泰不是玉皇大帝,国师也不能撒豆成兵,景泰的大军终归是靠着燕人凑出来的,不可能无穷无尽。若燕军西出去猛攻回鹘,他的西疆势必空虚,如果能抓住这个空子,南火趁虚而入,不一定是送死的……看上去像是求死,其实却是死中求活。”谢孜濯的语速很慢,边想边说。
宋阳点头:“我要是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会不会显得脸皮厚?”
谢孜濯笑了,伸手去摸宋阳的脸,很仔细地轻抚,很敷衍地回答:“不厚,没摸出来。”跟着她又转回话题:“帛先生会先回大燕,看看能帮你做些什么,南火想烧进大燕非同小可,小狗们相关协助,最好能由他亲自主持。”
宋阳却愣了下,皱眉反问:“怎么,你不跟着帛先生一起回去?”他本以为谢孜濯是要回燕的。
果然,谢孜濯摇头:“我要再去一趟回鹘,放心吧,有帛夫人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燕国现在西疆陈列重兵,南火就这么一头撞过去,何异于拿着鸡蛋向石头上砸,刚才谢孜濯就已经说清楚了,宋阳想要带兵进燕,非得燕军先攻出来、去打回鹘的远征军不可。
原来是大燕在等时机去上高原打回鹘;如今事情要变成了南火想要进入燕境,就得要请回鹘把燕军引诱出关。想办成这件事,非得与大可汗仔细商量不可。
宋阳依旧皱着眉头:“我正在给大可汗写信商量此事,不用你……”
不等他说完,瓷娃娃就摇头道:“只凭着信笺,事情说不清楚的,非得有人把道理对大可汗讲明白,要么你亲自跑一趟回鹘,要么我替你去,没有其他选择的。”
瓷娃娃声音轻轻,笑容清清,一如平时那样安静,只是这一次不容拒绝。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一三九章 时机
离开南火后一个半月,镇西王返回凤凰城。
进入南理境内,王爷带回来的物资自有其他官员接应,镇西王轻装简行匆匆回京,入城后先去了趟皇宫,见过福原小皇帝和其他几位辅政大臣,傍晚时分他才回到红波府。
初榕、筱拂都在家里,两个女儿还眼巴巴地盼着心上人的消息,知女莫若父,王爷没舍得让她们多等,回家后直接把两个女儿叫到跟前,把这次行程、尤其是有关宋阳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这次‘汇报’可比着刚才在殿上要细致得多了。
出乎王爷意料的,两个女儿听说宋阳不回兵、要反其道而行带着南火去进击大燕的事情,非但没有惊诧骇然,反而还相视一笑……相处了这么久,那个待嫁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副什么样的性子,公主和郡主都再明白不过了。
宋阳做事时,姐妹俩都猜不到他下一步的行止,但无论宋阳如何出人意料,在她们看来也不会意外,便是如此了。
倒是镇西王在提及宋阳轻飘飘的几句话之间,又欠下巨债时,刚刚还把眼睛笑成月牙儿的三闺女,猛地瞪圆双眼:“八万份……十五两一份……一共百二十万两……黄金?”
一句话分成了四段,每个字都是从郡主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小捕仍是笑嘻嘻的,不过为了安慰下三姐,她勉为其难,点头附和了句:“真败家。”
现在是家人团聚,初榕和筱拂的生母也都在座,其中初榕的母亲、王妃娘娘笑着插口,替宋阳辩护:“这可不是败家。对家国全不计较,对儿郎们的身家,却敢担当、能担当,才是元帅本色、才是王侯本色。”
王妃点名的夸奖是宋阳,不点名的称赞却是自家的王爷,镇西王当初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虽然数目上远远不如宋阳,但本质上是没区别的。
镇西王哈哈一笑,又补充道:“也不光是宋阳欠的,我替他作保了,宋阳还不上就由红波府来担。”
话一出口,王妃娘娘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忽然红波卫传报,有雀书传到。能直接被送到镇西王手上的情报,自然是大事情:来自大燕北方的消息,谭归德病故。
……
中土汉家有句老话:运气旺,鬼烧香。
单从字面便不难解释其意,一个人若是运气来了便什么都挡不住了,就连恶鬼遇到旺运之人,也只有烧香祈福的份。这句话景泰深以为然,又何止是鬼烧香,简直是阎罗烧香,连阎王爷都来巴结他、帮他的忙,收走了谭归德。
谭归德死后叛军群龙无首就此散乱,接下来一个战役里就被燕军扫灭。至此大燕的北方彻底安定下来,谭逆内忧、犬戎外患烟消云散。
北方剿灭谭归德叛军的消息传入宫中一个时辰后,景泰传下圣旨,旋即燕南战事再起,早就准备妥当的大军即刻出征,开始猛攻南理。
城墙染血、烽烟障目,折桥关前杀声震天,十一天后雄关告破,但燕人的前进并不顺利,折桥身后还有红城,此间的抗争,比着折桥还要更加凶猛……
差不多就是折桥陷落的时候,南火正在高原上围攻一座唤作‘安嘉’的城池,而宋阳却在安嘉城中心密宗大庙的禅房中席地而坐,手捧一只黄金碗,小口地喝着酥油茶。
除了宋阳屋中还有四个人,其中两人坐在他对面,都是吐蕃本地人,一个密宗老年僧侣,衣着没什么奇特之处,但密宗信徒能从他的脖颈上的挂珠看出老僧身份尊贵,是一位活佛;另一个人的打扮就好辨认得多了,周身上下滚金丝、镶宝石,璀璨逼人的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大贵族,就算吐蕃人爱打扮,普通财主也没他那么大的气派。
至于宋阳身后的两人,可都是他的老朋友了:无鱼师太,云顶活佛。
宋阳放下金碗,向对面的吐蕃贵族点了点头,笑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多谢墨脱大人这几日的款待。”
墨脱是一位藩主,这方圆几百里都是他的地盘,虽然比不得多兰城家族那么大的势力,但在吐蕃境内也算排得上的贵族,闻言肥胖脸上堆满笑容,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应道:“不敢当,要真说致谢,也应该是墨脱向常春侯致谢,另外还要谢过仁勒、云顶两位活佛。”
说着,墨脱站起身,对宋阳和两位活佛各致了一个躬身礼,顺便也对无鱼行了个礼。
不算无鱼,墨脱的确应该谢谢另外三人,让他免遭一场兵灾,否则现在他的领地早就被打得满目疮痍了。南火进入墨脱领地后,表面看上去依旧凶猛狠辣,但大伙心里都明白,南火并未对这里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在佯攻罢了,包括外面正在围攻安嘉的战役,雷声很大、雨点很小……
前阵子,灵童升座的喜典变成丧礼,惨祸发生后无鱼带着云顶活佛逃出仁喀,之后一段时间里,云顶心丧若死,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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