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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妙]智能帝国-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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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蒂斯!”穆先生挣扎着撑起身,“别交出去!他就是拿了那份拷贝也会杀我们的!”
“可……可是……”狄蒂斯泪汪汪地回望着穆先生,“可要是不交……啊——!”
……
震耳欲聋的尖叫和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过去后,一切归于平静。
狄蒂斯一双被泪水衬得更加晶莹闪亮的大眼睛呆滞无神地瞪视着眼前的两个人,只见穆先生的右手被毫不留情地踩在卡妙的脚下,手腕和手臂几乎已经完全断裂,只剩下几根变形弯曲的钢筋和一两根电线相勉强相连,断开的手腕和手臂间还不时伴着“啪啪”声闪过两个电火花。
狄蒂斯再也说不出话,她吓呆了。
卡妙冷冷地俯视着穆先生。
“你猜对了,”他对穆先生说,“东西我要拿,人我也要杀。”
穆先生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映出那一片冷酷的冰蓝色,那冷得能将人杀死的冰蓝色。
……
当撒加和艾俄罗斯赶到时,他们已经看不见卡妙,因为他已经离开。
他们使用了空间走廊和最快的短程飞机,行动不可谓不快,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卡妙已经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他们仍然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想要保护的人还是平安无事。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
他们闯进中央监控室时,满脸是泪、浑身发抖的狄蒂斯正使出全身力气试着把倒在地上的穆先生扶上轮椅,但是,不知是因为被吓软了脚还是她本身力气不够,她使上吃奶的力气也只够把穆先生翻过身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将他移动半分。
她哭着、颤抖着,可仍然不放弃。
穆先生已是半点也动弹不得,他的双腿本就残疾,现在连手都用不上。
他们谁都没有去看刚进来的撒加和艾俄罗斯,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两人来与不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艾俄罗斯眉头紧皱,心里一阵阵的揪痛,他已经尽了力,可仍然阻止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当然看到了穆先生那只被踩得几乎与手臂分家的手,那只由几根钢筋和电线“吊”在手臂上微微晃荡着的手,残破的手套下露出的是一片钢铁,全无人的肌肤之色!
他没有再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一手托着穆先生的背,一手托住他的腿,一下就把他抱了起来,轻轻地把他放上轮椅。
狄蒂斯哭着跪在轮椅旁,纤弱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着,以无声诉说着一切。
艾俄罗斯愤愤然一拳砸在计算机的操作台上!
一个哭泣着的少女、一个无任何抵抗力的残疾人,什么人能狠心对这世上最无助最无力的两个人下手?
撒加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穆先生的衣袖和裤子掀起到关节处——
眼前的一切令人震惊!
穆先生的双腿由膝盖以下、双臂至肘部以下都是机械假肢!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绝难相信这样一个长年在计算机前超时工作的人为撒加等人做了这么多事,靠的竟是一对假肢!
狄蒂斯捂住嘴,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如泉般涌了出来。
穆先生脸上仍然挂着那一抹淡淡地笑,他伸出那仅有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狄蒂斯的头发:“别哭,没事了。”
狄蒂斯却哭得更凶,她把头埋在穆先生的膝上,泣不成声:“……你的手……还有你的腿……怎么会这样?……是……是谁这么狠心?……是谁?”
“好孩子,别哭了,”穆先生不停地抚摸着少女的头发以示安慰,同时柔声劝着,“没事,真的没事……很久以前就不痛了。”
两人就像一场灾难过后两个仅存的生命般,带着尚未褪却的惊恐和一点点庆幸相互安慰着……
“是他干的。”
一直沉默着的撒加突然开口说道,声调冰冷而严酷。
穆先生转过头看着撒加,只见他的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紧蹙的眉头和紧绷的唇角显示出他的愤怒。
然而,对撒加和艾俄罗斯的愤怒,穆先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想二位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他说,“现在也是给大家一个交待的时候了。”
狄蒂斯满脸是泪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神秘、温柔而又坚强的男人。
撒加和艾俄罗斯对视一眼,等待穆先生揭露他的秘密。
“……大家口中所说的艾雯博士……,”片刻之后,穆先生终于缓缓开口说,“正是家母。”
阴沉沉的天空中响起一个闷雷——
雨开始下,越下越大……
“其实‘艾雯’只是家母的化名,她的真名叫安琪拉?迪亚席,法国多尔多涅人,如众人所知,出身贫寒的她在8岁那年就获得了3个博士学位、2个硕士学位,10岁时受聘于智能联合生物工程研究院,12岁时首次提出合成人的议案,15岁时主持制造出了第一批合成人,一切都是那时候开始的……”
穆先生望着窗外的雨,缓缓说道。
紫龙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给穆先生换上新的假肢。他没有提狄蒂斯是如何摆脱他又回到基地来的,也没有提自己脑后的伤是怎么来的。再重的伤,重得过四肢俱断吗?
“家母21岁那年去了一趟中国,在那里住了半年,遇上了一半是中国藏族血统、另一半是日本血统的父亲,可他们没有结婚,后来,家母回到法国,就生下了我,”穆先生说着用刚换好的假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继续道,“印象中,母亲和我并不亲近,她最喜欢的,是她用自己的细胞和基因,亲手制造的一个合成人,编号是PPX—023。那时,合成人还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可母亲却偷偷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卡妙,那个名字只有母亲才能叫,别人还是只能叫他的编号。母亲给我唯一的特权,就是派卡妙来照看我,他和其他一代合成人一样,不能说话、不能流泪、也没有任何表达自己感情的途径,所以,记忆中的他总是冷冷地、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不过,他是一个出色的保镖,曾经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过不止一次子弹,因为保护我的安全,是妈妈的命令。”
穆先生用低沉的声调,不慌不忙地叙述着过往的一切,那眼神是晦暗的,撒加、艾俄罗斯立在一旁,静静地听他描述一个不一样的PPX—023。
“我很明白合成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他们永远只会听从于主人,我也知道他保护我仅仅只是出于服从妈妈的命令,可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一来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二来则是因为妈妈对他视如己出。对她而言,卡妙才是她生命的延续,而我不是,她按照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标准来塑造卡妙,他那高傲的性格,就是母亲刻意培养出来的。”
“大多数时候,卡妙只会静静地站着不动,任由母亲爱他、疼他、叫他‘乖孩子’,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一个合成人和一个主人、一个制造者和一个被制造者……那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穆先生说着秀眉微蹙,似乎直到现在,他仍然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时候,我还讨厌过他,因为我会时不时地想着,是他夺走了原本应属于我的母爱……现在想起来,其实我是喜欢他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会忽略他是一个合成人,而把他当作亲兄长看待……”
可合成人和人类始终是不一样的。
阴沉沉的乌云中忽地划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接着是一个尖锐得几乎能刺穿人耳膜的响雷,天上的雨开始以倾盆之势往下坠——
穆先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自己17岁的生日,当时他正在研究室里一个人演算一条极复杂的公式。谁都知道,工作的时候他喜欢安静,所以附近没有其他人。
作为一个17岁的少年,那时的穆先生比一般同龄人来得老成,生日对他而言没有太特殊的意义,可今年不同,因为向来和他没有太多接触的母亲突然吻了他、祝他17岁生日快乐,并承诺送他一份礼物。
于是穆先生对这年的生日有了一些期待,若不是卡妙的突然闯入,他已经将那条公式完成,也许还有点时间换件衣服再去见母亲。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静静地在他身旁守护着他的卡妙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刀光一闪,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
等他万分震惊地看着那双已经和他的身体分离的小腿才明白发了什么事,他之所以站不住倒在地上,是因为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双腿已经被齐膝斩断!
他抬起一双清澈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向来视如兄长的卡妙,后者正用一双和他眼睛颜色一样冰冷的蓝眸看着他。
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恐惧使他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来,甚至顾不上面前这人在前一刻还斩断了他的双腿,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裤脚边,求救似地看着他。
可他的求救没有得到丝毫同情。
刀光再次闪过,他发觉自己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可以用来抓东西的手也和身体分离了。
在一滩鲜血中分离……
血流了很多,多得难以想象。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卡妙,就像一只绝境中惊慌失措却不明究竟的小兽。
一定是个梦,一个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梦!
穆先生有理由这么认为,因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模糊的视线中,卡妙转身离开……
是啊,是个梦,卡妙只会保护他,不会伤害他的。
于是穆先生在渐渐沉没于剧烈的疼痛中反而安心地闭上眼睛……
因为是个梦,所以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醒过来,一切都会过去。
穆先生睁开闭着的双眼,看着窗外被层层黑云遮蔽的天空和被大雨冲得模糊不堪的景色。
醒来后,以为可怕的一切都会过去,回到现实中却不是这样。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半点动弹不得,他的四肢已经被人以极利落的手法从膝、肘关节处被斩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成了一个残废。
医生替他装上了假肢,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他的双腿在手术中受到感染,肌肉严重萎缩,医生很遗憾地告诉他:虽然能装假肢,但他一辈子都只能靠轮椅行动了。
他对此作出的反应,只是一个呆滞、木纳的微笑。
他想不出还应该有什么反应,身心痛到尽头已经麻木了。
一个17岁的少年,睿智、善良、温文有礼,没有人会料想到他会在自己生日那天遭到这样的飞来横祸!
穆先生自己也想不到。
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到母亲死时都没能看她最后一眼。
一滴泪水终于从脸颊旁滑落。
“25年了……”他喃喃地说,“原以为那天终于能见一面的……”
一个真正的天才,是从一路坎坷中站起来的;一帆风顺中成长起来的,绝不是真正的天才。
这是母亲常说的话。
当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后来终于在这句话中悟出了原因。
他在17岁之前走的路太平坦了,母亲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永远做一个半吊子天才,于是,卡妙向他下了手。
狄蒂斯又哭了,她低着头,捂着嘴,竭力不让别人发觉她在哭,可她纤弱的双肩却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呜咽声中抖个不停。
艾俄罗斯面色凝重地把头扭到一旁,他只知道穆先生四肢俱残与卡妙有关,却从没听说过这些往事。
紫龙背对着所有人,默默地拉着窗帘,可仍然能看到他握着拉绳的手在颤抖。
一直站着不动的撒加突然转身,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撒加!”艾俄罗斯叫住他,“你去哪里?”
撒加在门口停了一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疾步出门,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巴西,里约?热内卢——
一家名叫“迷幻水晶”的酒馆里,最后一个客人已经离开,只剩几个吧员打扫酒馆里的清洁和酒馆经理在柜台里算帐,而酒馆里的调酒师——这家酒馆的真正主人却在柜台前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摇杯,视线定格在立在窗前直立不动宛如一尊雕像的一个背影上。
那人与酒馆里五色缤纷且妖艳媚惑的环境相较显得格格不入,一身暗军绿色的斗篷式长风衣,一头石青色的及膝长发,修长的身子立得笔直,身形线条干净而利落。他与所有人都离得很远,清瘦的身子被罩在一股与外界隔绝的氛围里,单从背影看,便已经不像尘俗中人。
他双手抱怀,凝视着窗外的雨景,暗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端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馆主人笑了,拎起一个酒瓶走过去,替那人斟酒。
“白兰地是要慢慢品的,”他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那人精致的侧面,“你这种喝法未免就太辜负它了。”
对面那人不说话,端起杯子,又是一气灌下。
酒馆主人苦笑:看来他没有慢慢品酒的心情。
“说到这酒,你知道吗?它和你的名字一样。”他说着又斟了一杯。
那人终于缓缓转过脸来,目光落到酒瓶上,上面清楚地标着“C…A…M…U…S”几个字母。
酒馆主人,也就是那独眼少年的视线在那与酒同名的人和酒瓶之间转了一圈,笑着轻叹一声。
“你知道我从来没问过你什么,可我真的很好奇,你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这么平静,要知道,目前的形势对你而言不容乐观。”
对方抬起眼,用那双纯净的冰蓝色对上那只独眼。
他沉默,仅用眼神来回答,然而那双眼睛所传达的讯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懂的。
独眼少年苦笑道:“我不懂。”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接着又转回去看着窗外的雨景。
突然,酒馆的大门被一阵狂风吹开!
猛得将面部刮得生痛的风夹杂着冰冷、大颗的雨点劈头盖脸而来,就像有几只看不见的手往起一把把钢珠往他们脸上、身上狠狠地砸着!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脸,除了那个面窗而立的人。
直到感觉风小了些,众人才放下了脸上的遮掩。
一个高个子、面色冷峻的蓝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闯了进来,他全身已被雨淋湿,披在身上的风衣上到处挂着水渍,还滴着水的额发缕缕贴在发着水光、线条宛如雕塑一般的脸上,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翻腾着一种再纯粹不过的情绪——愤怒!
撒加!
独眼少年几乎是跳起来的,他看得出,谁都看得出撒加的愤怒是冲着谁,因为那双似乎已经被愤怒烧红的眼睛没有看其他人,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卡妙。
“你出去,”他以酒馆主人的身份呵斥他,“这是我的地方,不欢迎你。”
撒加根本就没有听,事实上,此时他的眼中没有其他人。
“你!”他伸出手直直地指着卡妙,“是你干的,是不是?”
卡妙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撒加不说话。
“回答,是不是你干的?”
卡妙还是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愤怒的表情、责问的口气,卡妙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立地原地看着撒加,不回答、不解释,也不反驳。
“你不当他是兄弟,断了他的手脚也就算了,可你现在凭什么又来伤害他?给你下令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凭什么?”
撒加听到自己的声调也是沸腾的,他想自己是真的愤怒了,这么快再次见到卡妙的感觉竟是这样,这令他自己也很吃惊,然而他更吃惊于卡妙的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像他不久前只是来艾尔扎克的“迷幻水晶”里喝酒而不是去澳大利亚把穆先生——自己制造者兼主人的亲生儿子同时也是25年前被自己残忍地斩断手脚的人类兄弟折磨了个半死,当然,如果还可以用“兄弟”这个词的话,也许在卡妙看来,艾雯博士托付给他的那帮合成人才算他的兄弟而穆先生不算,所以他对比一般人类强出很多的他们那么仁义而对一个人类中的残疾却这么狠!
这样一个残忍冷酷的合成人,自己竟会认为他脆弱、竟会认为他会和其他合成人不一样!想到这里,撒加觉得很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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