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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妙]智能帝国-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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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你谈谈。”
沙加仍在微笑着，就像几个小时前根本就没死过人，或者死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最亲的兄弟似的，他由始至终都用微笑掩饰一切，就像卡妙用冷漠掩饰一切。每个人、合成人都有一副属于自己的面具，戴上，是一个样子，卸下，又是另一个样子，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戴着面具，戴烦了，就玩票似地把它取下，每个人或是合成人都喜欢玩这种游戏，而且乐此不彼。
“非要现在谈不可吗？”撒加皱起眉头，“我很累了，想睡。”
“一夜没睡的，不只你。”沙加脸上仍旧挂着那疲倦破碎的微笑，可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强硬。
于是撒加很不情愿地跟着沙加来到基地4楼的平台。
……
“023很喜欢站在高处看云的，你应该知道吧？”沙加迎着晨曦中略带点凉意的风，背对着撒加说。
“知道。”撒加答得十分简短。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看云吗？”沙加又问。
撒加不语。
沙加也没期望这个人类能够答得出，接着说：“其实不是因为感概世事无常，而是因为他羡慕云的自由自在，可以乘着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撒加静静地听着，关于卡妙的一切他都愿意耐心地听。
“明白了吧？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023和你很像，都喜欢自由，所以你来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不管是同类还是人类，023需要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真正可以交心的那种，我们做不到。”
“为什么？”撒加不动声色地问。
沙加脸上仍旧挂着那云淡风清的微笑，可此时已经变得有些苦涩：“妈妈临去的时候，告诉我们每一个人，要守好她留下的东西，守好那东西，将来的某一天她就会回来，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把守护妈妈留下的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可我们每一个人，包括023也不知道妈妈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你感兴趣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妈妈交待给023的，除了她留下的东西，还有我们，她要023好好照顾我们，不要让任何人欺负我们……所以，和你一样生性喜爱自由的023不得不留在这里守着‘妈妈’，也守着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交心？因为我们不仅仅是他的兄弟，更多的是他的责任，有很多话，他不能和我们讲。”
撒加细细回想，卡妙不在别人面前多说一个字，却从不拒绝和他交谈，甚至还告诉了很多他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这说明了什么？沙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他所谓的“交心”是否又别有所指？
“……一个喜欢自由的人背负着这么多重担活着，天知道他活得有多么艰难……是我们拖累了他……”沙加说着突然转过来，一双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撒加，那神情令人毛骨悚然，“撒加，你不要再接近023！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我也不想知道，你要我求你也可以，请你今天……不，马上就离开这里，不要再来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的！”
撒加睁大眼睛看着沙加，不说话。
“023和你不一样，”沙加继续说，“他对你们人类的那种感情的理解只限于理论的层面，相当肤浅，他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不再见你，时间久了他就会习惯，只要你答应不再见他，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良久，撒加笑了，那是任谁一眼都能看得出的苦笑。毁了他？恢复正常？这个向来文质彬彬的合成人现在竟会用这么激烈的字眼！他不是不知道沙加正对他暗示什么，或许他很早以前就察觉了，沙加总在有意无意间提醒着他什么，只是他潜意识间拒绝往那个方向去想罢了，可现在，他竟然想逃也逃不开！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注视下，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一下袭上心头，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让对方看穿的感觉让他几乎要死去！
沙加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撒加，样子十分激动：“我求你了！我知道我自私，要你放弃也很难，可我们全基地的兄弟都不能失去023！要是他……我求你了！走吧！不要再来了！走吧！”
撒加只觉得一阵眩晕，他眯起眼睛，好像在一片迷茫中看到了不久前他把卡妙揽在怀里的情景，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温馨，可回到现实中，那一刻的真实却脆弱到会被人一番话就击得粉碎！沙加一定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否则他不会这样说！撒加原本以为他可以把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可事实是，一个人的洞悉就可以让他的秘密失去所有遮掩。什么是现实？现实就是，两个世界、两个种族的生物之间，根本不可能。
“走吧！”沙加的声音凄厉而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撒加再一次投降了，不是对沙加，而是对现实投降。
……
沙加站在5楼平台上，目送着撒加的车越行越远，直到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愁怅和一丝愧疚，他应该是理直气壮的，他应该是正确的，可撒加走得越远，他就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
罪恶感？是的，他有罪恶感，也许他早就该阻止了，他应该在一开始就阻止，不该让那个人类进来，不该替他解毒治伤，让他死掉算了，如果让他死掉，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然后他又自嘲地笑了，023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对，不会，他最清楚023的脾气，所以，他更要阻止，虽然迟了一点，可就算是犯罪，他也一定要这么做，哪怕就是让023把他杀了，他也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沙加这样想着，刚转过身，就在几步远的楼梯口看到一个鬼魅般的人影。
有一瞬间，沙加的神情变得僵硬，但很快，那抹微笑又回到脸上。
“他走了。”他笑着说。
卡妙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沙加。
“是我叫他走的，而且叫他不要再来找你，”沙加继续说，“还有，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卡妙还是不说话，他那冷冰冰的沉默本身就极具杀伤力。
沙加又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不后悔这么做，如果你接受不了，就杀了我吧，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不会怪你。”
“……站住。”就在沙加越过自己的时候，卡妙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沙加回过头看着他。
卡妙抬起头，远远望着天空中那一抹鱼肚白，一如他往日看云时的样子。
“……我答应你。”他头也不回，漠然道。
3天后，澳大利亚——
……“还是联系不上撒加吗？”艾俄罗斯看着在可视电话和信息搜寻网络之间不停忙碌着的穆先生问。
片刻后，穆先生点点头：“我已经用尽一切办法了，可他要藏起来，没人找得到。”
艾俄罗斯笑笑，可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解：“他这次从雅塔卡玛回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是糟透了。”穆先生苦笑着更正。
“联络过加隆了吗？”艾俄罗斯问，“也许他知道撒加在哪里。”
穆先生回头看着艾俄罗斯：“作为多年的朋友，你不太了解他。”
“我承认，”艾俄罗斯双手抱怀，淡淡地说，“不过这不妨碍我们做朋友。不想告诉我的，他不会说一个字，这是他的权力，可以告诉我的，他也不会有任何保留，我很喜欢他这点，和他做朋友没什么压力。”
“要我说，他实际上是个很体贴的人，”穆先生笑着说，“他和PPX—023的交情看来不错，人家刚刚才为刺杀路尼而失去两个兄弟，又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又一个兄弟，即使那是内奸，也肯定不会好受的。”
“要是不除掉内奸，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艾俄罗斯不太赞成穆先生的话，“就算难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管怎么样，内奸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环境里都遭人痛恨。”
穆先生呵呵笑着，他很清楚，如果说撒加是个冷漠却又体贴的人，那么艾俄罗斯就是个刚直不阿的人，他体会不到撒加的心情，所以，撒加没有告诉他在雅塔卡玛所发生的事。
“他走时交待过加隆，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这几天之内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这么说加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艾俄罗斯沉吟着，又忽地抬起头，“那撒加有没有提到过他此行除了拔掉雅塔卡玛基地里的内奸外还有什么收获？他向PPX—023提过让他把艾雯博士的遗物交出来吗？”
穆先生摇摇头，叹气：“看来没有，撒加离开得很匆忙。”
艾俄罗斯皱起眉：“难道那些合成人因为他们兄弟的死而和撒加翻脸了？”
“这……应该不会吧，”穆先生思索片刻回答，“我想那些合成人，尤其是PPX—023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艾俄罗斯突然没来由地冷笑，同时扭过头去。
他对合成人没什么好感。穆先生叹了口气，谁也不能否认艾俄罗斯是个诚实忠厚的好人，可这个年代里，当好人与厌恶合成人并不冲突。
……“你放心，”过了一会儿，穆先生主动打破了沉默，“他走之前通过一个可靠的人给PPX—023留了话，把我们的意思完整地传达给了他，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局势，相信他会考虑的。”
艾俄罗斯注意到，穆先生刚才的话中说的是“我们”，看来他已经不拒绝自己当初的提议，由他来保管艾雯博士的遗物了。艾俄罗斯很清楚穆先生不太愿意接手艾雯博士的遗物，也清楚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但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从私人角度上去考虑了，论能力、论人品，艾雯博士的研究成果只有交到穆先生手里才能使这个正在失衡的边缘挣扎的人类世界走向正轨，也许，还能恢复昔日的繁荣，而能使PPX—023把艾雯博士的研究成果和平交出的，或许只有撒加，所以，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将来，他只能强迫这两个人，两个自己最好的朋友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撒加对此似乎有些抗拒，所以在做完这件事后就玩起了失踪，而性情温顺的穆先生却已经出于友情和大局作出了让步。
无论如何，穆先生这边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撒加如何才能弄到艾雯博士的遗物了，艾俄罗斯乐观地想，就算PPX—023拒绝把东西交出来，以撒加的本事，抢在智能联合之前把东西抢过来应该不是太难。
他想得太过乐观，并没有料到不久后会发生什么事……
此时，另一边——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麻烦？”狄蒂斯的尖叫从烹茶室里传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被叫声引来的紫龙刚踏进烹茶室就被一本迎面飞来的一本书给打中了脸。
“啊？紫龙？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狄蒂斯慌不迭地跑过来。
张开的书本从面上滑下，紫龙这才睁开下意识紧闭的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满室狼籍，不解地问，看来今天他又得花两个小时来收拾烹茶室了。
“我……我照书上说的泡茶……可是泡不好嘛！”狄蒂斯翘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啊，这样啊？”紫龙无奈地搔搔头，“还是和往常一样，我来泡，你给先生送去，就当是你泡的。”
“可我不能永远让你替我泡啊！”狄蒂斯几乎要哭了。
“我可以教你嘛，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可以翻翻……”紫龙说到这里语塞，目光落到刚才砸在他脸上，现在已落到地上的那本书上，这是一本穆先生亲自翻译的英文版《茶经》。
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紫龙捧着胀得发痛的脑袋，要狄蒂斯看着《茶经》来学茶，即使是英文版，也无异于对牛弹琴。
“真不懂你们中国人为什么那么麻烦，”狄蒂斯嘀咕着又打开一罐茶叶，舀了一勺投进白瓷茶杯中，“不就是把茶叶放在烧开的水里嘛！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啊——！”紫龙突然大叫。
“做什么？”狄蒂斯险些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
“你在干什么？”紫龙指着狄蒂斯面前的茶杯，大声问。
“重新泡茶啊，”狄蒂斯不解地眨眨眼，“刚才的茶泡坏了。”
“你在泡什么茶啊？”
“碧螺春啊，弄错了吗？”狄蒂斯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泡好了的茶。
“拜托！碧螺春要不就先加水再放茶叶，要不就先放茶叶，用少量热水浸润茶叶后再加水……你干嘛一次把杯子全注满啊？”
“啊——”这次又轮到狄蒂斯叫了。
可怜的先生！紫龙悲哀地想着，看来他这几个月内都只有喝泡坏的茶了。还有他好不容易从中国弄来的明前碧螺春啊！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
“你这些天一直为智能联合的事情奔波，就在这里休息两天再走吧，”穆先生建议道，“顺便尝尝狄蒂斯泡的茶。”
“好啊！”艾俄罗斯大笑，“反正我这外行也喝不出什么不同来，反倒是要委屈你这个茶痴了！听说狄蒂斯泡茶的手艺还是没进步？”
穆先生苦笑着点点头，说真的，狄蒂斯泡茶的手艺真是差劲透了，不过这个他从来没说过，也从来没承认过，他不愿让一个天真纯洁的少女失望，所以每次都把茶喝光。
“今天的茶送得迟了些。”艾俄罗斯故意朝门外张望。
穆先生默默地点点头，大概是狄蒂斯又把茶泡坏了吧？
……“来了来了！”狄蒂斯端着托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那举止和她乖巧甜美的样子实在很不相符。
穆先生瞟了一眼身旁晒笑着的艾俄罗斯，又看着狄蒂斯那慌乱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等……等很久了吧？”狄蒂斯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茶杯放在穆先生身旁的矮几上，“……我……刚刚又把茶泡坏了，所以重泡了一杯……这次成功了的！真的是我自己泡的！你……你试试……”
穆先生长年饮茶，可说是个行家，他只轻啜一口就知道狄蒂斯这次仍然没进步多少，碧螺春应该用80℃的热水冲泡，可这杯茶是用烧沸了的开水泡的，另外，第一次的水加多了些，原本应该只放3克的茶叶也放得多了点，第一次的水也没去掉，很明显，这茶泡得相当匆忙。
但他喝过后还是说：“谢谢，真的进步了很多。”
狄蒂斯笑了，笑得很开心，像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收获了成效一般，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美，她捧着自己红透的了脸蛋，不好意思地转身就跑。
看着狄蒂斯的背影，艾俄罗斯不禁转向穆先生：“仓促之下泡出的茶会进步很多吗？”
穆先生垂下眸子，笑而不答。
艾俄罗斯一看就明白了，叹气：“你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你们中国人把这叫作什么来着？……‘缘分’对吧？”
“我的朋友，”穆先生无奈地笑道，“‘缘分’这个词不是用在这里的。”
“不用在这里，要用在哪里？”艾俄罗斯微笑地看着穆先生，“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她喜欢你。”
穆先生的笑忽地变得黯然。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女孩，喜欢很多人，那也没什么不对。她只是感激我收留了她，想为我做些事而已，你们都误会了。”
“别装傻，”艾俄罗斯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喜欢，或者，要我换一个更浅显易懂的词吗？”
穆先生突然抬手阻止他：“不，你不要说，你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她喜欢你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实，”艾俄罗斯追问，“我敢说撒加也看得出来。”
微笑已从穆先生脸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怅，他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就算没有误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又能给她什么呢？先不说我是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残废，只说年纪，我都已经能当她的父亲了。”
“这不是重点，”艾俄罗斯说，“重点是，你怎么看她？”
穆先生微微蹙眉，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我说过，她是个好女孩子，如果她需要，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但只能是以长辈的身份，不涉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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