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妙]智能帝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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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人类无法理解“妈妈”对于合成人的意义不是一样的吗？
撒加突然觉得很可笑。
不只是自己，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很可笑。他和面前这个合成人有着那么大的差距，他凭什么要求他能了解他？他又凭什么要求这个合成人不凭着自己对人类的理解对他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他看着卡妙那张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脸，也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而只是认为自己说了一席从理论上绝对站得住脚的话，没想到这番话会触到他的痛处。
在人类中都没几个人能了解他，更何况是合成人。
可是如果他知道，他还会说这些话么？
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在想。
只不过，有些话说出了口是无法收回的，再次开口就只能朝同一个方向说下去，正如有些事一旦开始做，在做完之前就无法停止一样。
“真有趣，”撒加仰起头，看着那阴沉的、似乎离自己很近而事实上却很远的天空，“我们似乎是在讨论两个话题。我们到底在坚持什么？改变对方吗？”
卡妙凝视着远方，目光中又泛起一丝落寞，仿佛回到了他时常独自远眺的雅塔卡玛沙漠。
“……人类……”

穆先生温和的笑脸出现在电话可视屏上。
“是加隆吗？找我有何贵干？”
“我敢说就连艾俄罗斯也不能一眼就分出我们兄弟俩。”加隆笑眯眯地对着视屏电话说。
“不敢，”穆先生微笑，“只是令兄的目光更为深沉，而阁下的眼神则更为清澈。”
“无非就是我这个单细胞生物看起来比较蠢罢了，”加隆耸耸肩，“我哥看起来深不可测是吧？”
穆先生的笑变得有些尴尬了：“这……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开玩笑而已，”加隆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闲话就不说了，今天是有事想请教一下你这个行家里手。”
“请说。”穆先生彬彬有礼地颔首道。
加隆想了想，说：“穆先生，你对合成人十大定律很熟吧？”
“不陌生。”穆先生答得很谦虚。
“我有一个假设，”加隆考虑着措词，“如果……主人授权合成人在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前提下，可以不遵守合成人十大定律之一外的所有条款……这，行得通吗？”
穆先生略一思索，很快回答：“这个，就我的理解范围，从理论上是行得通的。”
加隆不自觉地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有人能制造出一支具有相当实力的合成人部队，并且对部队里所有的合成人都下了这样的授权，依你看，后果会怎样？”
……
一阵沉默之后，穆先生终于开口了：“非常可怕，其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导致又一次世界大战，甚至人类灭亡。”
仿佛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加隆的面色变得凝重。
“……真的有这么严重？”他摒住气息问。
“我说的结果，是建立在你假设的这种合成人部队能不断地制造出来的基础上，”穆先生脸上不改优雅的笑容，“你也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合成人对人类的怨恨正与日俱增，即使是新造出来的合成人，一旦和外界接触，凭着他们的聪明才智，也很快会明白和感染上这种怨恨，如果没有十大定律的束缚，他们怨恨人类、想报复人类的欲望就会自然而然地被他们付诸实行。顶着‘只要不违背注册主人的命令，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这样的思想，他们可以在人类和同类间任意进行杀戮，久而久之，他们的杀戮欲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要是他们哪天控制不住违反了第一定律，那么以后十大定律对他们来说就变成一纸空文了。照这种趋势再发展下去，他们就会生出代替人类统治世界的念头，而他们的数量要是够多，要将这个念头变为现实好像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艾雯博士制定的十大定律从表面上看的确是对合成人很不公平，可实际上是她早在发明合成人制造技术时就预见到了这一后果，这十大定律只是对合成人这种积怨的一种束缚而已。”
加隆笑了。
笑得很勉强，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假笑，可笑就是笑。
“……行，”他朝穆伸出大姆指，“大哥，服了你……居然能分析到这么远。”
“你不是问我的意见吗？”穆先生笑道，“我就无保留地给出了我的意见。”
“作为半个同行，我也不得不佩服你这个前辈，”加隆说着点了点太阳穴，“可你对合成人好像不止是一般的了解啊！”
穆先生淡淡一笑：“我从5岁开始主修合成人心理学。”
天才！真正的天才！加隆这下无语了，真正的天才和他这个半调子天才是不同的。
“加隆，”穆先生叫了他一声，“难道是令兄在这次的调查中遇上了什么麻烦？”
“啊？哦！”加隆回过神来，“他去了洛杉矶一趟，遇上了一批合成人杀手的拦截，和去你那里袭击的合成人很相似。”
穆先生用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托着下颌：“奇怪，据我的推测，就算是令兄遇上智能联合的合成人杀手，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起冲突的。”
“那是！我哥……”加隆突然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哥在洛杉矶碰上的是智能联合的人？”
穆先生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刚才提到的、能够制造出一支有很强战斗力的合成人部队除了智能联合外，又有谁能够建立起来？”
“可我刚才不是假设的吗？”
“谁会相信你无缘无故地假设这么大的事？”一旁的莎尔拉抱着头，很不耐烦地说。
反正我是笨蛋！加隆在心里带着哭腔说。
“这位小姐也别这么说，”穆先生微笑，“加隆只不过是想选择一个令大家都比较轻松的开场而已，瞒着我，也只是不想我担心罢了，对他这份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
加隆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解嘲，莎尔拉则对着他晒笑。
“我哥是和那个杀死艾亚哥斯的合成人……啊，是你从‘不可删除数据库’里调出他的资料的，就是那个……PPX—023，记得吧？和他一起去的，”加隆还没从尴尬中完全摆脱出来，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们去洛杉矶调查，得到了智能联合想要成立那个……合成人部队的消息……然后他们在逃走的路上碰上了她，遇上了智能联合的佣兵还有那个……那个蜻蜓兵的袭击……总之就是这样……”
穆先生很认真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看来智能联合是冲着PPX—023来的，也许他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许他本身就是智能联合想得到他的原因，他太强了，绝对是每个有野心的集团组织想得到并且收为己用的对象。”
加隆使劲点头。
“只是我不明白，蜻蜓兵是智能联合正在进行试用的兵种，还没有公开投入使用，这位小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穆先生又说。
“我以前跑生意的时候见过，”莎尔拉回答，“撒加也跟我提过，他好像更了解蜻蜓兵，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可以去问他。”
“不，”穆先生摇头，“不麻烦他，我自己会去调查，有什么新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加隆抿着嘴，郑重地朝着穆先生点了下头表示谢意：“谢了，又得辛苦你。”
“不算什么，”穆先生微笑，“不能让智能联合的阴谋得逞。”
关上电话后，加隆长吁了一口气。
莎尔拉在他对面坐下，喃喃自语：“嗯，说帮忙就帮忙，完全不顾对手是智能联合，真够义气！没看出来，长得这么斯文，这么有男子气概！”
天！又多了一个男子汉！就剩他加隆还徘徊在一堆男子汉的大门外！
就在他想跳起来发作的时候，莎尔拉倒先拍着腿一下站了起来：“我决定了！”
加隆刚起了三分之一的身子又硬生生地落回沙发，还因为失去平衡倾斜了一下。
“你决定了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莎尔拉。
“智能联合的生意我不做了，”莎尔拉咬着下唇，目光坚定，“我也要来帮忙！”
娘啊！这个女人……加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干嘛？不要命了？不赚钱了？”他几乎是以吼叫的声调大声说。
“不赚了！”莎尔拉哼了一声说，“他们一帮大男人为了阻止智能联合的阴谋冲在最前面，我们小女人也不能落后！”
他们？加隆只觉得自已正在石化中……得，他加隆又被排斥在外了！
正在他忍无可忍地想站起来抗议两句的时候，一个婉转悦耳、不带半点矫饰成分的女声随着几下掌声插了进来。
“说得好，我们女人也不能落后。”
说话声是从某种特殊装置里送出来的，一点也不失真，掌声却是从两只由厚厚橡胶护着的手掌间发出的闷响。
加隆和莎尔拉随着声音的来向望去——
发话的是一个个子比莎尔拉略高、从声音听来年纪和莎尔拉差不多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客厅里。
之所以不提她的长相，是因为她的全身连头都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机械装甲里，只在头盔的护目镜里隐隐露出两只眼睛。
加隆和莎尔拉的脊梁都开始发寒，因为他们都看到那少女背后露出那高出她一截的巨型脉冲枪！
……

撒加曾把脉冲枪形容成“危险的东西”，政府颁布的枪支管理新法令也对脉冲枪的使用下了极严格的规定，足可见脉冲枪的威力。
而这少女背上背的，是一把将近一人高的巨型脉冲枪。
撒加并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那穿着机械装甲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加隆和莎尔拉。
撒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看到墙上被脉冲光束烧出的那个大洞就知道出事了。
墙上还刻着一行字，大意是要撒加和卡妙一起去他们指定的一个地点把人领回去，两个人，一个不能少；规定时间内一定得到，一分钟都不能迟。
没有“如果”、“否则”一类的字眼，也就是没给他们任何余地。
所以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准备好东西就立即上路。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这令撒加想起，他和艾俄罗斯一起送狄蒂斯去穆先生那里，一路上3个人也是一句没说。只不过上次是3个人，这次是两个人而已。3个人彼此之间还有点逃避的空间，而两个人却只有面对面，根本一点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撒加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即使和卡妙在一起时，他都觉得安静是最大的享受，可现在这种安静却让他讨厌！
非常讨厌，甚至可说是厌恶！
他讨厌自己的故作镇静，讨厌自己表面上的漫不经心，更加讨厌卡妙的从容和泰然自若。他想起那天晚上，为了躲避街头流氓的围攻，他拉着他躲进了暗巷中的那条窄缝里，两人紧贴着、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同样地沉默着，而自己的内心并不平静。他记得那时自己身体的每一根血管似乎都要爆开，让那肮脏的血液喷出来溅他一身！可当时他忍住了，这么样一个从头到脚、从每一寸肌肤到骨子里都那么干净的人，怎么能让他染上自己的肮脏？现在他后悔了，是的，他后悔了，他真该让那肮脏的液体喷出来，喷他一身，让他变得和自己一样脏！让他永远都洗不干净！是的，他讨厌他，讨厌他的洁净，讨厌他的自命清高！他厌恶！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可他能感到自己心里的那双眼睛正在恨恨地瞪着身旁那个平静恬淡的人，他又想起小时候在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湖畔踱步时，看着那镜子般的水面，一向规矩的他竟然发起狠来，捡起几块石头，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扔进湖中！眼见那平静清澈的水面被他撕裂般地砸碎，他心里翻腾起惊涛骇浪一般的快感，痛快极了！
可为什么痛快？这快感从何而来，他至今想不明白。他并不是个爱暴力的人，也不喜欢搞破坏，为什么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湖水会想要破坏他的平静？他想不通。
而卡妙似乎对此安之若素、甘之如怡。
他喜欢这种安静吗？就像以往一样？对他而言，过去和现在没什么不同，他依然如常地生活，依然故我。
他永远不会改变，却已经有人因他而改变。
撒加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可他感觉到了这种改变。
卡妙左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和他鬓边的长发随着越野车的行驶而轻轻颤动，一点鲜红和一缕石青色在滚热的空气中飘荡。
撒加胸前那点鲜红，也在随着他落到胸前的深蓝色长发飘荡。
前者是可见的，后者是隐藏着的。
两片鲜艳的色彩飘荡在荒野滚热的空气中，仿若海市蜃楼……

……视线中出现了一座废墟。
事实上，那不是废墟，更像是一座由坠毁飞船改造成的基地。
可就算是基地，也像是废弃了的基地。
这就是墙上留字指定的地方。
远远地就能看见，废墟前站着一个人。
个子不高，全身被罩在一副机械装甲中，背后露出一截重型枪的枪柄。
那是一把巨型脉冲枪。
那把威力强大的枪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被抄到装甲人的手里，只在刹那间，一道绿色的脉冲光束朝着他们射来！
像是早就预见到了对方要开这一枪，撒加转动方向盘，把车打向一边，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一道光束。
越野车继续开过来——
又一道脉冲光束射来！
撒加面不改色地开着车左闪右避，只管向装甲人靠近，见到了射击范围之内，他也掏出他的“巨炮”，毫不留情地朝对方射击！
那装甲人站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在对方身旁不远处溅起一片飞砂碎石。
撒加皱皱眉，一手把住方向盘躲避着脉冲光束，另一只手继续开枪。
还是没有躲避，可每一发子弹都落在了装甲人的身旁四周，没有一发击中哪怕是擦过装甲人的身体。
卡妙也掏出他的“沙漠之鹰”……

“沙漠之鹰”的弹匣已经换过2次，“巨炮”也上过5轮子弹了，可没有一发子弹击中那装甲人。
撒加对卡妙使了个眼色，他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卡妙会意，从副座上起身，只当越野车稳稳停着一般，飞身而起，跃向那装甲人。
果然，脉冲光束在卡妙还未落地时转而向他射来。
卡妙在半空中突然翻身，极巧妙地躲过了这一道威力强大的脉冲光束。
装甲人待要再开枪，撒加已经到了跟前，一只大手以铺天盖地之势伸过来，抓住装甲人的右臂，顺势往前一带！
那手臂上套着一层厚厚的装甲，是卸不下的，可那柄抵在肘弯的脉冲枪却受不住这股大力，装甲人拿不住枪，手一松，枪便落地，紧接着整只手臂被扭到肩上！
与此同时，卡妙手中的小太刀已经抵在装甲人的护目镜上！
那是整套装甲上唯一薄弱的地方，凭着小太刀的锋利，卡妙的臂力，只要小太刀再往前进寸许，装甲人的眼睛就得废了。
已经把对手制住，撒加和卡妙都没有意思制对方于死地，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
所以撒加放手了。
而卡妙却没有撤刀，那比刀锋还锐利的目光穿透护目镜，几乎要刺穿护目镜下那双眼睛！
因此装甲人别过脸去避开这骇人的目光。
良久，装甲里发出一声轻笑：“既然你们任谁都可以制住我，又何必两个人一起出手？”
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婉转，却没有半点娇柔做作。
撒加一点也不吃惊，从个头和动作就能看出这装甲人绝不是男人。
可穿着这么厚重的装甲动作还如此敏捷，还能如此流畅地操纵这么重的一把巨型脉冲枪，可见得这少女也不是范范之辈。
他微微一笑，俯身捡起那把脉冲枪，交回到少女手上。
“得罪，”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已经按约定来了，能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吗？”
可以感觉到，那厚重头盔下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她的声音一样动人的浅笑。
“……请二位跟我来吧。”她说。

于是撒加和卡妙跟着这少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