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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无双-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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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眉大眼的廖还山没有迎战,这位南人北相的大汉心思明显要比面相更加老成。回答宋凤初的是高志远,高志远在户部河南清吏司为员外郎。作为国家财政部门,高志远对国势变化最为敏感:“谁之过?世阀之过,谁之罪,执政的当朝诸公们,依着国家法度,一个个杀过来,一个都没错。但这有什么用?治国不是过家家,这朝廷维持下来每年的艰难,更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我们大华三百年下来,积弊沉重,已经是一个老病新伤沉珂难医的重病人了。这个时候去职责谁过谁非并无益处,还不如说说,这个国家,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又该在这个时候,去做些什么!”

高志远的回答很巧妙,他并没有直面宋凤初的问题。而是直接高屋建瓴地从另外一个角度去阐述。不错,这个国家重病了,所以才会建奴乱,西南乱,中原又乱。这多是重病人的病症罢了,这个时候去职责谁导致病人得病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这个病因才复杂了,才多了,内里牵扯太多了。争论这些无益,做有用的才对!

闫默华此刻开口,道:“高兄也不要把我们当做是那等未知政务的新丁了,在河南衡王麾下,我们这些士子都被征调入幕府,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过通宵达旦执行政务的经历。老实说,真正做事我们才感受到做事的不易。在衡王麾下按说有英主,有良好的氛围,有确切明白的工作,明晰完善的制度。一切都应该很容易才对,但就是这般,我们也大多足足磨合了十数天这才真正能够合格地完成任务。若是在其他地方,没有衡王以及衡王幕府那般制度……做事又该何等艰难?故而,若是没有一开始就明确地要将那些陈腐的东西掀开,我们,只能事倍功半!”

苏默缓缓颔首,车百眼睛一亮,廖还山等人静默不语。

廖还山缓缓开口,道:“撇开那些云山雾里的东西,我还是就我所知道的讲一讲吧。当年我们科举登第,为的当然是这功名利禄。满心都想着张子四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功名利禄,诚如此,却也的确是想要干一番事业,在青史留名的。但……科举第一关就让我明白了,热血和理想是不管用的。热血和理想,改变不了科举之中,三成进士为权宦私用的事实。也改变不了,这天下渐渐归为世阀所有的事实。而今天子孱弱,权臣当道,世阀阻路。政令混乱,争斗频繁。国事颓废,争权当道。百姓失所,兼并尖锐。边患层出,财政乏匮,民生艰难……如果真正找一个罪人,那就是当今这天下,和皇权一样该死的世阀让这天下没了生气,没了……公平和正义!”

苏默目光徒然锐利了起来,场内所有人都不由沉默了下来。

突兀地,所有人齐刷刷地都看向了苏默这一人。

毫无疑问,这一场接风宴的真正目的已经来了。苏默静默着,似乎在咀嚼今日如此众多的信息。

“陈公子,要说这天下美食,还的确当推这帮子湖南人。湘菜因一醉仙楼,天下闻名。百家菜谱入醉仙楼一家之手,天下美味似乎也从此后尽由醉仙楼发声。哈哈,不过撇去其他,这湖南的美食和美人还真是一流。”一人放声说着,场面有些杂乱,但看得出来是在逢迎一个贵客。

那贵客也显得很放松,道:“这话说得妙极,只不过今日来京的几个湖南人可就有些看不清这大势啊。如此嚣张,真当四九城里头没了出挑的人?哼,也不怕在湖南床下的那点名声在京师丢光,到时候说的大话太满,那可就闪着舌头了!”

苏默愕然,随即大笑,这孩子也忒识趣了吧:“的确啊,看不清大势就乱说话,那是要闪到舌头的。”

众人摸不清苏默要说什么,但门外那贵客却是耳朵伶俐得很,一把推开门,京师认识满屋子的人一样。

“你倒是听识趣的!”这贵客盯着苏默,笑容戏谑。

苏默却只当做不听见,对几人道:“只不过,这势分两种。一是天下大势,如江海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天下人可见,故天下人人心所向者为天下大势。至于另一种,则为私势,谋存私利图万年,欲以阴私欺天下,一旦民心知之,则如日昼灯影,碾之不费吹灰。”

第九章:接风宴

这贵客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但身边那逢迎的人显然是个玲珑心一下子拉住了。

苏默也目光淡然,看着几人却带着一种迥然不同的威压。这是指挥了千军万马后上将的威压,原本苏默气场收敛就是想低调一点。但显然,而今低调已经没用了。

被苏默这么盯着,这贵客和身边那玲珑心的男子心下都有些惴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怯,所谓贵客羞愤起来,怒视向苏默。

正此时,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步入房间,苏默在的地方很大,里间坐人,外间站着气势汹汹的来客。

这徐天放来了以后,却是洒脱自如,看了眼那两个来客,又看了眼苏默,道:“苏默同学,既然是书院学子,来了燕京却不与师哥通话,这可有些失礼啊!”

徐天放明着是责难,却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热劲儿。

苏默起身,这徐天放他是清楚的。书院出身的前辈,前些年还在书院里教书,任职翰林的时候也多有游历天下的光景,其中就在书院呆了不少时间。苏默还从他手中学了棋艺,只不过此次徐天放不是找了衡王去接风么,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心中纳闷,苏默礼节上却一点都不含糊,一礼完毕道:“师兄这话这话可就错怪我了,今日也是几位湘中老哥摆宴,我怎能不来。至于师兄,明日当是我去拜访才是。怎能劳驾师兄来找我。”

徐天放颔首,道:“说话还是这么漂亮。来,我与你说。这位是宣府陈谷涵的长子,陈彦鹏。这位鸿胪寺少卿穆帆。”

苏默眼睛细细眯了起来,很快重新睁开的时候,苏默心中已经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原来,这就是陆禅的岳家啊。前些时日,福王提前衡王进京,虽然波澜不惊没多少人搭理。但陆慷却对福王十分礼遇尊敬,几个大佬静悄悄地过去迎接,虽然没百姓凑热闹,但高官却去了不少。

当晚,兴致很高的福王华玉润很是八卦地挑了个话题,相亲。于是宣府总兵陈谷涵的女儿陈妍便许给了陆禅,眼下陆禅在大同镇,其得到陈家支持极多。至于另外一个穆帆,这鸿胪寺就是外交衙门,做的是迎来往送的活儿,怪不得一颗玲珑心,能博得陆家期许,过来陪伴陆禅的大舅子。

“见过两位。苏默有礼了!”徐天放这般搭腔,显然不是要两人再起争斗。苏默顺着徐天放的意思,不再争执。

陈彦鹏见苏默行礼,也感觉有了台阶下:“彦鹏见过苏解元。”

穆帆也是行礼:“见过苏解元。”

徐天放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贺言维入京。敬一杯!”

哗啦啦地,众人举杯向苏默。苏默应下,场内的气氛迅速恢复了起来。徐天放在这里,陈彦鹏倒是不好继续跑了,一边的穆帆尴尬地拉着他入场。

此间主人廖还山对几人的加入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场内谁也不再去提什么政治了。这些年轻士子包括年轻官员都是心中对世阀将门这样家族势力十分不屑敌视的,而今来了一个正统的和将门世阀牵扯极大的陈彦鹏,他们自然不会再提这冲动,以免将一个好好的接风宴给糟蹋了。

没人去提政治这样严肃的话题,饭桌上的风向自然很快就变成了烟花歌舞美酒佳人上头。这里头没一个笨人,刻意转移话题下,场面的气氛又是热闹了起来。

因为都是读书人,这话题转着转着又掺入了诗词歌赋。

苏默依旧还是那样说话不得,只是每每出言,众人都是目光汇聚,十分重视。对于苏默这样的待遇,陈彦鹏起了跃跃欲试的斗志。

说来,陈彦鹏还真是对苏默十分讨厌。

自从知道自己妹妹要嫁给陆禅后,陈彦鹏自然也对陆禅更加深入了解了一下。结果不看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妹夫在湖南竟然混得这么差劲,都被人排挤出来了。

按说依着妹夫在四川的战功和他的本事,在湖南应该不至于如此。没想到,仔细一问,却还牵扯出了书院里头,陆禅和苏默争风吃醋的事情。

陆禅中意文家女儿文思卿,结果被苏默这厮横刀所爱,最终这才不得以在家族联姻下定了陈家的亲事。

故事听到这里,陈彦鹏心下顿时腻歪了起来。心道自己妹妹难道还比不过文思卿?而且最后还被苏默这家伙抢了文思卿……

既然决定站在陆慷的阵营里,陈彦鹏对苏默的观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巧合的时,待到苏默入京的时候,陈彦鹏也凑热闹地跑了过去。看了苏默这威武得意的劲儿,那心中更是别提多嫉妒了。

到了晚上陈彦鹏得了穆帆的宴请吃酒,却想不到会在湖南会馆听到苏默一干人那番极其敌视世阀将门的话语。

这下终于把陈彦鹏点燃了,于是愤愤不平地来了讥讽了一句。结果被苏默这么一接话一反击,到最后自己反而反驳不了,下不来台了。

心中千千念,陈彦鹏也终于忍耐不住再度发起挑战了。

在他看来,这苏默完全就是一个有辱文人的武夫。堂堂书院出身的学子,竟是跑出去到处打仗,和一群武夫厮混,还扬言说着什么提高军人地位,实施军人国家化的东西。这么做,根本就是有辱斯文嘛。

既然如此,想来苏默也就是一介武夫罢了。而今场面上提起了诗词歌赋,陈彦鹏也插口了:“陈某身居北地,听闻天下诗文当以江南才子论首。只可惜车马遥途一直未能得见,今日群贤毕至,不如就诗文取乐,笑谈天下吧。”

陈彦鹏发声,一边的穆帆跟着捧场:“不错不错。诸位年轻俊彦汇聚一堂可不容易,如此佳时,正当以诗文铭记嘛。就是不知哪位俊彦,愿附此声?”

徐天放笑着,不说话。廖还山脸色一沉,只不过转眼看苏默依旧那样沉默却神色不动的,也最终没发声。

忍耐不住的是赵冉雄,这些南华书社的学子可都是十分敬佩苏默的。也知道苏默真正做了多少为国为民的事情,眼下见陈彦鹏这浪荡的贵家子如此无礼挑衅。自然心中肝火大起,笑容全部收敛,赵冉雄满脸战意:“如此,小子就惭愧夺头筹了!”

“当年游浙江,入西湖,今日思来,有感一小诗献于诸位。珍重游人入画图,楼台绣错与茵铺。宋家万里中原土,博得钱塘十顷湖。”

赵冉雄第一首诗出,场内几人听罢,也是颔首。尤其以廖还山脸上表情最为精彩,显然是琢磨到了其中三味。

苏默依旧是沉默,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目光很清澈,看着大家,不大说话,却无法被忽视。

闫默华目光炯炯,盯着陈彦鹏。

陈彦鹏脸色沉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眼中还是难掩愤怒,谁失了中原啊?还不是他们陈家刚刚结的亲家陆家!

陆家作为强盛一时的顶级世阀,从湖北往四周扩散影响力,最为影响深刻的就是湖南和河南。结果湖南丢了不说,中原也就丢了。

眼下,最终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大同边镇。还得靠着将门的联合来重整威势。这西湖,说的还不就是陆禅得的大同!

这诗歌抒情,还第一招就把陈彦鹏给内伤得不轻。

陈彦鹏反应极快,他也是有北地才子之名。稍稍一构思,便开口道:“孤城铁瓮四山围,绝顶高秋坐落晖。眼见长江趋大海,青天却似向西飞。”

青山向西,这是陈彦鹏在暗讽,就算中原丢了,最终这江山也是向西飞的。眼下陆禅向西入大同,宣府陈家又在山西,这般自拟,倒是文辞也佳,寓意反击也足够。

徐天放看到这里清咳了一声,道:“诗词娱乐不过小道,莫伤了和气。眼下,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妾家白苹洲,随风作乡土;弄篙如弄针,不曾拈一缕。四月鱼苗风,随君到巴东,十月洗河水,送君发扬子。扬子波势恶,无风粮亦作;江深得鱼难,鸬鹚充糕(左月右霍)。生子若凫雏7,穿江复入湖;长时剪荷叶,与儿作衣襦……”

徐天放这么一曲下来,众人纷纷眼光一肃。

徐天放以渔妇的角度来叙述生活艰难,念叨民生维艰,虽说这角度没有那天下江山大开大合的架势,从格局上,却要高出众人许多。也是在暗示几人,都不要闹了,作诗就好好作诗,不要搞什么讽刺。

陈彦鹏读懂了意思,斟酌了一下,便笑道:“小词三首,水调歌头。诸位共赏吧!”

苏默眸光一闪,这是要放大招了嘛。连谦逊一下都不用了,直接共赏。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

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

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

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

…………

疏帘卷春晓,胡蝶忽飞来。

游丝飞絮无绪,乱点碧云钗。

肠断江南春思,黏著天涯残梦,剩有首重回。

银蒜且深押,疏影任徘徊。

罗帷卷,明月入,似人开。

一尊属月起舞,流影入谁怀?

迎得一钩月到,送得三更月去,莺燕不相猜。

但莫凭栏久,重露湿苍苔。

………………

今日非昨日,明日复何如?

朅来真悔何事,不读十年书。

为问东风吹老,几度枫江兰径,千里转平芜。

寂寞斜阳外,渺渺正愁予!

千古意,君知否?只斯须。

名山料理身后,也算古人愚。

一夜庭前绿遍,三月雨中红透,天地入吾庐。

容易众芳歇,莫听子规呼。

第十章:临江仙

“容易众芳歇,莫听子规呼……”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了苏默的身上,显然,这是要苏默好看了。一直以来,场内尽管说话的人很多,但主角却永远都是苏默。

廖还山是此次宴请的主人,但场面上的主角,却是苏默。就算刚刚宴请大家也是想要看出苏默的态度,苏默对京师而今情况的态度。也算是在确认苏默在政治上的观念,是否和他们一致。

故而,这个宴会的主角从头到尾就是说话极少的苏默。

而今突兀地闯进来了一个陆家的亲家,边军将门出身的北地才子陈彦鹏。这勉强又算了一个主角,一个打算挑战苏默,给自家出气,或者说踩着苏默上位的主角。

现在,就算再怎么反应迟钝的人也感受到了陈彦鹏对苏默的敌意。

尤其最后一句,这更是拐弯抹角地骂着苏默。暗喻苏默站错了队,以后后悔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苏默终于开口了:“陈兄此三曲小词别有新韵,既沈郁,又疏快,确不负北地才子的名声。只不过,点评天下英雄我却不敢当。只是小辈读史论史,见古今人事故而有些感慨罢了。徐学士。”

苏默看向徐天放:“许学士的书法小子是佩服至极的,故而,今日有一请,往学士应允。”

徐天放颔首:“言维请讲。”

“近日文墨坊北迁入燕京,有一文士献书。编撰看后,赞叹不已。我观之后,便写了一个小词作为楔子。左思右想不得名士挥毫心下觉得对不住如此奇书,故而,今日便趁着这机会。请学士帮忙了。”苏默说着,拿出了一本精壮的书籍。

这书装订十分精美,纸质手感极佳。缓缓摩挲,很是精致。

徐天放十分喜欢,翻卷编读。他们这些读书人,这辈子就是看书读书写字写书。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几乎是每个才子的天赋技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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