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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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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怎么什么都能传出来,好吧,虽然他承认在均墨房中是翻不了身了,可那不代表在外也没了灼灼雄风啊!杜将离轻咳两声:“师先生不远千里来此,途中劳顿,不若多留两日,修养一番。”
男子轻笑出声:“留下来,让你与我画眉?”尾音轻轻上挑。
杜将离一怔,忆起曾经干过的蠢事,打着哈哈:“怎会?”起身命兵士为其安排住处,又寒暄了阵才算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夕暮,暂且忙完手中事务的杜将离搬了椅子闲坐庭中,看红日西下。一枝瘦梅斜伸开,悬过杜将离头顶,轻轻晃动着。
杜将离的手双双团在袖中,空气寒凉刺骨,他皱皱鼻子,猫着腰歪在椅背上。还没回来,均墨的人马还未归营,连汇报战情的兵士也自下午出去后,不曾返回。均墨要他乖乖待着,他难得听话地照做了,既不偷偷摸摸跟出城,也不离开营里,算是老实了,可这般等着,无法了解实情,真真教人难耐。
也不知这次白狼蛛来了与否,每每与夏对战,杜将离都要捏一把汗,这个他此生最痛恶的男人,几乎将自己的安排搅得一团乱。而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一些事,杜将离总算是明白此人为何会让别人唤他作白狼蛛了。
笑里藏刀,心狠手辣,别说是连同类都会诛杀的狼蛛,说他毒蝎都还是轻的。
杜将离的双眼并未因此而迷乱了心神,反而似被激起了男儿独有的心气,除了坚忍,更多的,仿若是期冀一般的情感,月升星起,杜将离挺直身子,定定望着天空。
黎军终于回营,伤亡不少,战争便是少不得这些,除了对鲜血与训练的麻木,兵士们必须抛开恐惧与私情,抱着必死的决心浴血而搏,支撑他们的,大多是纲纪,这些铁一般的条令看似严整,却又脆弱不堪,一旦兵士心中紧绷的弦张得太过极致,断了,便是再没有什么能驱使他们,甚至连理智都会荡然无存。
这对将领们是一个考验,如何更好地鼓舞士气,却又保持好一个度,不增不减,恰如其分。
均墨归来,瞅见立在椅子上使劲垫着脚尖撑着脖子的杜将离,上前掐其大腿:“将岚,你做什么?准备登月了?”
杜将离从椅子上爬下来,鼻头一皱,严肃道:“我这是在占星。”
均墨闻言忍俊不禁,杜将离挑挑眉,也没打算去反驳,向对方询问了具体情形,知夏守在城外,势要拿下此城,死咬不放,该战夏兵损失亦不轻,黎夏对峙陷入胶着。杜将离向均墨汇报了凡国师儒的事,临了,忍不住开口:“均墨,我问你一个与战事无关的问题。”
男子扬起下颚,示意对方发问。
杜将离拧巴起脸,郑重其事:“言我是什么神女转世之类怪力乱神的话,该不是你命人放出去的罢?”
均墨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笑得开心:“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如此待我取下江山,与你共伫天下之巅,不就是顺应民意理所当然的事了么?”
“呸!”杜将离啐了一口,“你怎么不直接说我其实就是女儿身,或者干脆言我乃双性之人,亦男亦女,既可傲视四方,又可凤临天下,两不耽误。”
均墨露出认真考虑的神情,似乎觉着可行,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将岚,届时便要委屈你一段时日假作有孕之身,我可偷梁换柱,悄悄将黎王族的子嗣过一个入我名下。”
杜将离气绝,他没想到自己一时无心的揶揄之语竟直接导致日后的史书把自己记载成一个集神秘、传奇以及励志于一身的双性人,当然现在的他预料不到今后的发展,于是杜将离只是挥起拳头,咬牙切齿道:“均妖怪,这世上还没人治得了你了!”
见杜将离仿佛真的生气了,均墨软声:“夫人息怒,不若晚间你做主动,我下你上可好?”
哦哦哦?
“一言为定!”杜将离自然一百个愿意,心中乐呵,生怕对方反悔,急寥寥应道,虽说总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于是,次日前去与师儒详谈,均墨一路神清气爽,看上去精神极好,杜将离则幽幽地跟在均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对方的话茬,又是皱巴着脸,又是横着眉毛,最终认命般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看来强行翻身不可行,反而还会增加均墨兽性大发的可能性,可杜将离也不是这么容易服输的人,他决定改换战略,以后一旦均墨扑到自己身上,他就飙嗓子高唱战歌,杜将离不信这样那厮还能硬得起来!
瞅瞅均墨后脑勺,越看越不顺眼,抬起手正想给他来那么一下,对方便仿佛知了他心思般,刚好转过头来,杜将离的手尴尬地停在对方眼前一寸处,未多犹豫,立马折了方向扶住自己的脑袋,轻轻挠着,眼神乱飞。
均墨早习惯了杜将离这副什么都欠,唯独脸皮不欠的德性,明白自己愈追究对方愈来劲,当即温柔地捧住杜将离的脸,上前咬了记,紧接着立刻捂住腮帮子,面露痛苦,道:“居然啃不动。”
杜将离眼角直抽抽,腹中气血翻滚,算他狠,竟然还敢损自己,想了想准备发作,瞅见不远处站了一两名兵士,立马得意地朝均墨指了指,示意有人看到了他如此不符合平日威严稳重形象的举动。
均墨转头望去,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他们看到我与你在一起,便应当知道非礼勿视。”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杜将离,与方才的咬不同,这次是重重压上他的唇。
“你——”杜将离连连退开,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无赖啊,周旁有人还这般放肆。
均墨气定神闲地开口:“你又不是第一日才认识我,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明白么?”
杜将离看到对方漆黑的眼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快步越过均墨,这家伙不吃软不吃硬,心思还坏得很,真难对付。杜将离暗自决定,今晚不唱战歌了,他要唱丧歌!唱得凄凄哀婉渗死他!
继续沿路前行,均墨与杜将离一道分析过凡国的意图,不管其是真心结盟,抑或假意示好,师儒此番前来,于黎方而言都没什么损失,反而有所好处,对方若敢利用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天的细作已连夜派出去了,用于监察凡国的动静。
与师儒的洽谈十分顺利,痛快地达成共识,均墨并未开出任何条件,只让师儒回国禀报凡王。
看似温良未加刁难,实则为明显的试探,看凡王究竟会拿出怎样的诚意,黎才会付诸以相应的行动。
送走师儒,折往兵营,刺促不休,又忙到半夜,回屋已疲累不堪,梳洗后上塌,杜将离方清清嗓子,对着均墨嚎了一句,便被对方捉来狠打一顿。杜将离趴在床头,扶住遭殃的屁股,直叹这到底是为哪般啊……
暗夜寂寂,突变就此发生,宁静中,倏然一道划破天际的嘶啸自营里传来,凄厉绵长,简直不似人声。
杜将离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均墨,对方亦然,急忙披上衣服向营中直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哀啸锐利刺耳,仿佛冲破地府直入九重云霄,可怖到极致,杜将离汗毛倒竖,那根本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却又偏偏出自人之口,一阵极凛冽的寒意自脚底升至头顶,心下发慌,尖啸一声落伴一声起,只一片刻便从一声增到几十人声。
没想到会是营啸——
为什么偏偏就发生了营啸——
数百年前晴惠之战正到紧要时刻,战前午夜,惠营突有兵士惊呼而起,诡异的尖叫中夹着绝望的哭音,竟是一发而不可收,刹那间整个兵营陷入混乱,各个宛如失了心神般,提刀自保,也不管身旁人是谁,胡砍一气,自相残杀,最终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惠军主力就此毁于一旦。
因有此一例,各军皆十分注意,并制定了严苛的军纪防止营啸发生,但不论如何也无法根绝,导致营啸产生的最本质的原因众说纷纭,皆不得解。杜将离一向认为人便如同酒觥,所能盛放的容量有限,只要过了度,哪怕纪律再严酷,惩罚再苛刻,也是承受不住,至少顾虑着兵士们的情绪,大抵能防患于未然。
可他分明已格外小心,时常记得关顾大家的状态,不料仍有兵士抵不了接踵而至的压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里还能压抑着,晚上便无法克制地发作出来。杜将离此时想起了白狼蛛,想来自己营中出现这样的情况,亦是对方这几日持续挑衅交战所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倘若这状况教对方知道了,他恐怕得乐开了花。
越是临近军营,声音越是刺耳,杜将离忐忑不安,而均墨则一言不发,步到他身前,宽厚的背脊挡住他的视线,杜将离一怔,疾步跟上,几乎是小跑入了营,杜将离才明白均墨上前护住自己的举动并非小题大做。
面前的景象看上去极为悚人,漆黑的营中只有月光投下的几片散光,隐约能看到兵士们圆睁着眼,都仿佛迷了心智,杜将离偶然对上一名兵士的视线,不由心悸地后退两步,踢翻了脚边摆放着的盆景,他只想捂住耳,不愿听那疯狂的嚎叫,均墨蹙眉,大声呵止,兵士们却全然没听进耳中,兀自喊着。
有人点燃了油灯,杜将离回首,石云与晚襄一干人等都来了,再看兵士们装束凌乱,面目狰狞,竟有数人提起了战刀,杜将离心脏一紧,各将领皆分散去到营中各处把控局面。
均墨长剑出鞘,直劈向身侧案台上的瓷瓶,瓷片碎裂落地,他又大呵一声,兵士们仍无丝毫清醒的迹象,啸声此起彼伏,愈来愈响,已有兵士开始袭击他人,均墨迫不得已,只得猛击上前来的兵士后颈,使其昏厥。
场面极其混乱,不论杜将离怎么喊,都无法唤醒军士们,他们便如同着了魇一般,眼里满是惊慌,杜将离万分焦虑,一面忧心着兵士,一面又怕均墨在众人之间会受伤。兵士的举动毫无理性可言,他们有人叫着,有人四下逃蹿,有人举刀砍向众人,渐渐地都分散到园子里。
杜将离急得焦头烂额,却苦无办法,他甚至连“开饭了”这类他们平时最爱听的话都喊过了,分毫不起作用。他知道此刻大家在畏惧着,最初嘶啸之人也许仅仅只是做了个噩梦,一记异样的呼吼,却把大家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东西引了出来,且偏生众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思绪本就不大清晰,如此一来,正好全被这声音做了主导。
想着想着,有兵士在混乱中接近自己,杜将离注意到他的时候对方正抬起手中刀方要砍来,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忙撑开手死死推住,好在对方出招没什么章法,速度也不快,他才能轻易接住,可对方的力气出其的大,杜将离憋足劲,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刀仍徐徐朝自己的方向偏斜。
倏地,战刀“咣当——”落地,那兵士一脸诧异,他看向自己的手,简直不敢置信:“我这是……”
杜将离见状,骤然一喜:“清醒了便好,你们都入了魇,快把大家叫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语速飞快,眼下能清醒一个是一个,杜将离说完便跑开去,手里举了两块石头以作傍身。
均墨略微思量,沉声吩咐恢复理性的几名兵士:“速去寻来穆公子,让他带些迷烟过来。”
自第一记异声起到现在,还不到一刻的时间,几乎半数的军士牵连其中,杜将离全身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他好几次差点被全无神智的兵士伤到,杜将离转过身,才躲开侧方甩来的匕首,正面便被溅了一身的血,睁大眼惊恐地望着跟前软软倒下的身体,立即伸手扶住,糟糕,已开始出现牺牲者了,情况愈加不妙,若无法尽快制止住的话……杜将离不敢再想。
“将岚。”混乱中均墨拉过杜将离,去到偏僻处,“太危险了,你不要靠近兵士。”
杜将离深知自己不足所在,也不想为大家平添麻烦,便颔首应允,只向均墨道了句小心。
如此苛刻的境况,自己却是全然帮不上忙,杜将离嗟叹一声,远远看到穆琛行来,喜上眉梢,快步迎去:“小琛!你来了便好了,快让大家停手。”
见杜将离满脸期望,穆琛皱了皱眉,神情凝重,竟是摇摇头:“兵士数量过多,范围太广,若想配得相应的迷药,剂量就要加重,如此带来的后果,便是兵士这几日都无法摆脱身乏无力的状态。”
杜将离抿紧唇,明白穆琛的顾虑,在夏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势之际,这样的情形简直就是致命的,可倘如不这么做,现在的处境亦是凶险异常,止不住这营啸,杜将离真怕会重蹈惠军覆辙。
穆琛续道:“那迷药我配了,亦配了些剂量较轻的,以缓和部分兵士的行为。”他从袖中取出药瓶,沾了些在袖口,“至于要不要用那作用力极大的药,你们尽快考虑做出决定。”说完毫不迟疑地挤入人群之中,向兵士们挥袖施药。
不行,这样实在太慢了,杜将离跑至均墨身旁与其商量了阵,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兵士们在自己身前倒下,局势迫在眉睫,杜将离与均墨对视一眼,咬咬牙,罢了,保兵要紧,用便用,其他的之后再想办法,看均墨也是同样的意思,张口大喊:“小琛!”
对方回过头来,杜将离重重地点了记头,穆琛会意,取出瓷瓶方要施药,正在此时,无比纷乱的嘈杂中突然亮起几点与现下完全格格不入的声音,微弱,细小,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是清亮的琴吟,自喧闹中绽出华光,一声声,一点点,从模糊到清晰,悠扬起伏,似皎月轻盈一转身,袖风推开厚重的乌云,在黑暗里豁然开朗,白洁如冰,如玉,如镜,清丽如幻,如梦,如灵。
琴声绵绵婉转,徐徐漾开,一圈一圈,缠住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杜将离屏住呼吸,仿佛置身混沌虚空,周围一无所有,只剩那一圆明月晶盘,牢牢地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银月呢喃低语,光芒轻转,带出一片花海,花儿舞动腰肢,时而羞涩,时而安静,时而妖娆,轻轻摇曳着,倏然微风起,刹那间泄露了无尽芳华,芬香弥散,一天、一地,全被这花香宝鉴蛊惑得乱了方寸,杜将离便迷失在微醺的天地中,找不到靠近玉轮的路。
渐渐地,乐音从起初的浅浅诉说切入高扬,着急地,重重地,仿若唤醒了世间一切的灵,而银月突从苍旻之巅落下,速度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杜将离生怕摔坏了那抹圣洁,忙伸手去接,光亮渐渐接近,他忘记了眨眼,心扑通直跳,一下、两下、三下……
“咚——”
一声骤响,圣洁落入沉睡的海,惊起万丈水花,直入云霄。
乐声戛然而止,营中已是一片寂然,杜将离的耳边仿佛仍有余音回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众人亦是一样,如痴如醉神情忘我,杜将离定睛看去,有人直挺挺跪着泪流满面,有人光着膀子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有人躺在地上仿佛自己是条鱼儿不停游着。
哼,不过一首乐曲,兵士们便露出此副模样,瞧瞧他们一个个丢煞人的举动,哪里是士兵该有的行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杜将离都替他们感到羞耻,他一面不屑地想着,一面松开啃着树皮的嘴,放开环抱着树的手脚,对上均墨古怪地望向自己的目光,摸摸后脑勺,只好叹了句月色真好。
兵士本就不清醒,会这样也在所难免,可杜将离……均墨面上又是震惊又是头疼,好半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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