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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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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妖邪。
他翻身上马,均墨在他意料之前回来,无疑是一件好事,祈国与他国不同,失了王,还有前凉帝在,杜嵇亦没有子嗣,此种情况,理所当然该由前凉帝出来主持局面。
而如此,均墨与杜嵇之间缔结的契约便需要再议,因此他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杜将离此刻并没想到,后续的发展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回到营中,当即向晚襄了解战情,石云与孟禾央以攻为守,采用迂回态势,进展颇佳,已连续侵占夏几座小城,至今仍滞留在外,只等再取下一城,便回来与晚襄人马汇合,向夏发起强势进攻,至于夏盯上的钱梁城,均墨在途中便已分了一支人马前去补足防线。
但端国南部的情况便不是很好,夏完全掌握了祈方信息,祈的状态极其窘迫,夏军自端国南方一路向东侵袭,绕进祈国境内占得三分土地,杜将离大致知晓了局势情况,方端起杯盏饮了一口,椅子还未坐热,便有一男一女急寥寥地前来寻他。
杜将离愣住了,那两人,他都认识,是自己从小便熟识的颜雀楼的玩伴,怔怔道:“小夙缨,小方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上前嗔道:“不是你唤我们来的么?祈王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忙,便遣人来接的我们。”
杜嵇?为何?杜将离不解他此举的用意,转念一想,自己倒的确有抽不开身,交给别人亦不放心的事要做,莫非杜嵇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鼻中泛上一阵苦涩而又浓得化不开的酸楚。
女子看上去心情极好:“祈王那家伙终于——唔——”她方说到一半,被曲方掩住嘴,后者摇摇头,女子挣脱开,小声嘟哝,“做什么,谁让他总欺负我们小离子……”语调不满,她转头看向杜将离身后的均墨,直直问道:“你就是小律提到的小离子的饲主大人?”
曲方忙拉住女子,道:“夙缨,这位是黎国墨世子,不得无礼。”
均墨不觉莞尔:“无妨,将岚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听到没有?”夙缨瞪了曲方一眼,拿长长的手指戳着对方的脑门,“人家才没你这般古板。”说完哼了一记,凑到杜将离耳边,语调暧昧,“你们该做的事都做过了?”
杜将离明显心不在焉,现下看夙缨盯着自己,也没听到对方问了什么,只回了个浅浅的笑,在他印象中,夙缨总是这般充满精神,活力而乐观,能一直这样,真好。
女子自然不满意杜将离如此反应,还欲再说,又被曲方拉住了。
杜将离起身:“殿下,能帮我招待他们么?我突想起还有事要做。”语毕,径直出门离去。
均墨看着他略显失神的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眉心又攀上几分愁。
杜将离出门良久,曲方似想起什么,才兀自惊呼一声:“我忘记将东西给他了!”
女子没好气:“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还不赶紧追去给他!”
杜将离怅惘地迈着步子,不敢去看杜嵇,也不知自己欲走往何处,漫无目的地行着,胸腹难受地翻涌起来,他扶住枝干,躬下身子痛苦地呕着,先是苦水,接着便是刺眼的殷红。
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尽一般,杜将离抓着细瘦的树枝,手背青筋全鼓了出来,好一阵才能直起身子,腹中烧得厉害,杜将离随意擦擦嘴边,逆着朔风,又向前行去。
怔怔走着,不觉竟已入了祈营范围,与祈将领们打了个照面,杜将离心中尴尬,正欲退开,却见对方朝自己行礼,一个个都躬下身子,自己不开口,便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杜将离形容错愕,不解身前人的举动,正待此时,曲方急急跑来,口里喘着气,手上还举着一个长形木盒子。
“将离,这是祈王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最后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说着递去木盒。
礼物?杜将离疑惑地接过手,打开,其中放着一卷诏书与一纸信函,未多思量,先取了信函来看,细细浏览良久,血色一寸一寸自脸上剥离,双唇惨白,不住地颤着,手中薄纸无力地滑落,他转向盒里的诏书,竟不敢去拿,微微平复片刻,敛眉,又似无事人一般,对曲方开口道:“谢谢。”嘴唇轻启轻合。
杜将离弯腰拾起地上信函,卷起,塞入袖中:“小方子,晚上能否唤上寻律与小夙缨,一道来我房中找我,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男子闻言,拿手往杜将离额上探了探:“你不是烧糊涂了罢,这还是我认识的将离么?居然如此客气。”
杜将离嚅了嚅唇,想说些什么,哑然而止,他可以装作毫不在意,可终究没办法再似以前的自己那般没个遮拦,也再不能像往日一样与他们嬉笑怒骂都无所顾忌了,他眸中沉沉的思绪一转,方待开口,曲方便轻敲他的额,道:“小夙缨对你的要求最是无法拒绝,记得完事之后替我搜罗一批上好的紫檀木。”
语毕,曲方未加多言,负手而归。
杜将离望着他的背影,眸中微露感激,又低头扫了一眼诏书,略略沉吟,谓身前的祈将领们:“你们谁是公羊辛?”见一名男子抬起头,便沉声道,“与我来。”
转身而行,步入园中小亭,四周视野开阔,无甚人烟,杜将离示意对方坐下,自己则将木盒置于桌台上。杜嵇的信,详细地写明了祈国朝堂之中,哪些人可信,哪些人忠诚,哪些人不值托付,哪些人心怀不轨,后者之中的大部分,已被杜嵇处理妥当,剩下的,也被其一一列了出来。
杜嵇这么做的目的,杜将离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也是最荒唐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恢复自己的身份,将祈国重新交还给自己。这盒中的诏书,也是因此而下的罢,恐怕连父王那儿,他都已征得了许可。
杜嵇所谓的礼物,便是将整个祈国送给自己,而这诏书一旦公布,自己就是新的祈王。
重重握紧拳,这些都不是一日两日便能轻易完成的,至少需半月甚至更多的时间,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觉,原来杜嵇竟早已做了决断,他替自己铺好路,又独自应了白先生的邀,只暗自通知均墨一人,全都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以死来成全自己。
“我杜未兮,若是没了你,活着还有何意义——”
“杜芒,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因为我而一蹶不振?大抵不会吧,你与我不同,你身旁有那么多人围绕,而我却至始至终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杜芒,你欠我的,终将不止两命,我予你的,穷极此生,你都还不起——”
杜嵇的话不停在杜将离耳边回绕着,他的瞳孔里,全然失了神采。如果,如果不是自己察觉不到杜嵇的想法;如果自己能再关心他一些;如果自己能管住糟糕的脾性,不与他争锋相对;如果,没有鲁莽地前去钱梁城……
都是自己的错啊,杜嵇一步步计划下来,哪怕自己能察觉到任何一点,都不会让事情这样发生,杜将离深吸一口气,可惜自己就是如此肤浅,才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他摊开掌心,其上复杂交织的纹路,就似他此刻的心情般,自责、懊悔、哀痛,万千情绪堵在胸口,浓浓地,郁结成块,可他不能被这些打到,他不能……杜嵇的好意,他会全部接受,他要做的,亦不能有半分懈怠,他必须独自背负起此种种,将其隐藏起来,大家已经够忙了,他不能再让其他人替自己担心。
杜将离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子,对方是杜嵇私下里最信赖的心腹,杜将离直直张口问:“他做的这些,你都知道么?”
男子颔首,杜将离缄默了片刻,道:“你将他近来处理过的、未处理完的以及打算要做的事,都详细与我说说罢,原本交予祈王的奏本,也全秘密送到我这边来,我要观察一阵,寻个恰当的时机,再做安排。”
整一个下午,杜将离便与男子在一起,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信息。杜将离简单用过晚点,回到寝处。目前祈营里,将领们大抵能猜到局势的发展,杜嵇隐隐向大家提过要将自己身份恢复的打算,如此一来,于他们而言,只要存在这样的可能,自己就是不能得罪的,杜将离从祈将领们对自己那看似恭敬的举动里能推断出这一点。
至于祈王宫,杜嵇已安排了两位王爷暗中把持,特别是昭王爷,受过杜嵇不少恩惠,又对其颇为忠心,手底下抓着不少势力,暂时能稳住一阵,祈王方去,朝中人心必然不定,既然有人忐忑不安,那么杜将离便要将这段不稳定的时间稍稍拉长一些,看看其中哪些人会先沉不住气。
再转念一想,杜嵇知道自己是黎方的人,还做出此举,等同于将祈拱手让与黎,这个傻家伙,做什么都这样极端……杜将离深吸一口气,他不能白白浪费杜嵇的苦心,让其的安排横生枝节。
夕暮,杜将离闭上眼,他还有些恍惚,仿佛杜嵇并没有走,点点记忆涌至心头,他仍记得那个总是被自己戏弄却依旧抿着唇紧紧跟随他脚步的男孩,他们曾经是那样和洽的关系啊。
会不会现在的一切,只是杜嵇对他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呢?杜将离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正在此时,门突地被人推开,杜将离眸中一亮,转过身,待看清是曲方等人,随即苦笑起来,别再异想天开了,他必须认清现实。
杜将离拿出杜嵇交给自己的梵阴镜,又取来一个装满自己鲜血的小瓶,一并交给寻律:“你去过骈郡,知道地方,我虽想亲自前去,却无法抽身,无奈只能将其托付给你们,你们能将南巫族藏在那儿的东西取出来么?”
夙缨从寻律手中接过血瓶,有些不解地看着,寻律不满地嚷嚷几句,却一反常态,并未拒绝,只嘟哝了杜将离几句,便不由分说地架住疑惑满满正欲发问的曲方与夙缨,径直出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幕日朦胧,微薄的暖意祛不尽严冬的凛冽,楚天轻敲半掩的屋门,迈入:“殿下,穆公子来了。”
均墨当即起身,随楚天出了园子,向军营而去。天空显出些许灰白,脚下的泥土十分坚硬,路旁除了零星几树香梅,剩下的皆是光秃秃的树丫,均墨没有在意周旁,快步前行着。
进了营,察觉到路旁定定立着的女子,微驻步,道:“晚襄。”语毕顺着对方所看的方向望去,正打算问的话便全然吞进腹中。
目之所及是一个简易的竹亭,亭柱上攀爬着几枝枯藤,杜将离站在亭边,身前一个兵士垂着脑袋,面色发赤,杜将离的声音有些生气:“我不是说过此类消息要早些告知与我么?问你你才说,殿下知情,红姬将军知情,偏生我最后一个知道,怎么,我在你眼里仍算是祈人,黎军的信息算是机密不能告诉我?”
听及此言,均墨眉头轻拧。
那兵士不敢抬头,怯怯地张嘴:“不敢,杜公子,实是寻不到你,我还当——”
“够了,现在还来说此有何用?”杜将离毫不客气地打断,“你退下罢。”
兵士连忙告辞,杜将离闭上眼,抬手按捏眉心,一股莫名的焦灼躁萦绕胸前,久久不散,不,不,对方并没有哪里做错,是自己迁怒于对方,他怎会变得如斯模样,连克制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胸腹一阵难受,他抿住口,糟糕,又想吐了,这两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可为了不教均墨担忧,他都会强撑着吃完,而后便躲至无人处吐得干干净净。
杜将离正打算寻个地方解决,听到周旁有人接近的声音,接着便被人拿住了扶在额上的手,他睁眼,是均墨,他全看见了么?压制住腹中不适,杜将离转向均墨身后的晚襄,沉默了片刻,低声:“方才对你手下的语气不大好,可否替我向他说声抱歉?”顿了顿,紧接着摇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罢。”
“将离。”女子迟疑着开口,“你若是觉得累了,可以歇息一阵。”
杜将离微怔,心底腾起一阵不快,累?歇息?说得轻巧,现在哪还有时间供他去休息?想及这里,杜将离暗自一惊,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自己怎的这样烦躁,差点连晚襄也要被自己迁责其中。
他抿紧唇,缄默少顷,还是让他人费心了,扯开嘴露出极浅的笑,抽出被均墨握在手中的胳膊,语气轻松:“殿下,小天,晚襄,你们在想些什么可全写在脸上了。”说着拿手肘杵杵均墨胸口,“如何这副表情,真不像你。”说着摆了个鬼脸逗均墨开心。
男人的脸色愈加阴郁,只道:“将岚,你在这里便好,我刚巧要寻你。”
杜将离挑挑眉:“何事?”
“与我来。”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杜将离看向均墨的侧脸,只两眼便转回头来,不作他想。进了厅房,瞧见一身药香的男子穆琛,杜将离立刻明了均墨的用意,可他现在好好的,不需要特地麻烦知药庄的公子前来,定是唐涩与楚天在均墨耳边说了些夸大之词。
杜将离斟酌少顷,笑着上前:“小琛,你来得正是时候,兵士们知道有知药庄的少当家在营中,定会安心不少。”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叹道,“夏军势如破竹,直驱入祈国,祈损失惨烈,可惜我们抽不得身,即便去了,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均墨走至厅正中:“将岚,还记得我寻来云家后人在祈黎间开辟的山道么?”
杜将离顿时面露喜意,他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均墨继续说道:“朝祈辟道比惠难上许多,但总算不孚所望,我回黎之际已然毕工,来此之前我备了人马,只待你这边的命令,便可穿过祈,对夏进行出其不意的攻击。”
均墨的话让杜将离轻轻一愣,看来杜嵇的安排均墨已猜到了,如此也好,自己有什么打算也方便与均墨商量。杜将离心下思忖,既然均墨做好了准备,那自己也该加快步伐,尽快了结祈国之事,将其交到均墨手中。
杜将离边想边兀自颔首:“只要我在这里,白狼蛛便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因此接下来,夏军会将主要矛头转向我们,明日石云与阿央便要回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制定对夏之策,必要时,拿我做饵也全无关系。”
穆琛看了他一眼,对他此言有些不解。晚襄与楚天皆知情,目中一愕,特别是后者,面目阴沉得如乌云骤雨,均墨全然未把杜将离所言放在心上,语气不由分说:“我均墨还不至于要靠牺牲个人来取得先机。”
杜将离摸不清均墨此刻的情绪,瞄向对方,见对方回了一记暗瞪,立马闭上意图反驳的嘴,只道:“最令人头疼的是夏军那剩下的五万鬼兵,不过按白狼蛛的性子,他说的话,仅可信其一部分,当时我们尽灭夏国全数鬼兵并不假,而夏现在仍有如斯数量亦不是假的,但前者与后者却是大大不同。”
白狼蛛当时告诉他,言其是用南巫族的巫术来练的兵,杜将离仔细想了一遍,重明书中倒是有记载类似的方法,可效果有严格的时限,且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侧过头:“殿下,夏国鬼兵我会想办法对付的,我记得的确有破解之计,但具体的我需要再查些相关书料。”说着便顺势欲往门外行去。
“站住。”均墨开口,一只手牢牢提住杜将离的后领,“起初你转移我们的注意至战事之上,我便随你了,怎么,现在竟还想逃?我带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白走一趟。”
杜将离悄悄叹出一口气,转身:“均墨,蚀衣草是无方可治的。”
“你是大夫?不是便闭嘴。”均墨没好气,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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