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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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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常兼作船工。”

两边又走近五个披蓑男子,作揖道:“我们都是鬼医云笈道长的徒弟,拜见上仙。”桃夭夭团转还了个礼,道:“云笈道长于我有大恩,我要叩阶致谢,还烦各位指引门路。”宋六素道:“愿效微劳。”自领桃夭夭入庄,其他弟子各司其务。行至庄门,路边柳林光华灿烂,一群群白鹭时翔时栖,衔来地河珍珠镶入柳枝,点点星星荧光明净。或有老旧暗淡的珠子,白鹭便用长喙取下更新。

宋六素道:“柳树放射的光明,可照亮鬼眼,使他们很远就能望到。”方看时,树下道旁残躯横藉,病弱受伤的鬼魂们随处躺卧,走进庄门愈见众多,回廊庭院几无插足的空隙。宋六素命庄丁搬移伤患,清开小径,一面说道:“地府各狱已破,鬼魂四处作乱,受伤的比往日多出好几倍。”

桃夭夭道:“这庄子专门收留伤鬼?”宋六素道:“是,收治流离失所的游魂。各狱鬼囚受刑消罪之后,强壮的鬼魂征入灭魔军,伤病者若有惜命延生的觉悟,可循柳明到庄上医治,云笈道长从不拒却。”

桃夭夭叹道:“云笈道长果然仁厚,连鬼魂都医治。同属昆仑仙宗,武玄英他们抹煞人性,所作相去霄壤。”宋六素解释道:“鬼性非同人性,除之符合正道,这点云笈道长是赞同的。他之所以医治鬼魂,只想从中选取修仙的门徒。因为惜命常是修仙的初衷,渴盼长生不老,修行方可恒久。”

桃夭夭忽起疑念,问道:“你是人是鬼?”宋六素先不答,撩开衣襟,取出条血淋淋的狗爪,“咔嚓”咬下一块,说道:“早先是鬼卒,修道两百余年,鬼气炼作仙气,一般就看不出原形了。”桃夭夭指着血肉道:“你这是干嘛?”

宋六素道:“小人生前爱吃荤腥,世间常有七种恶荤,狗爪,马皮,人肠,猪胆,牛脬……小人食之成习,修仙戒除六荤,只有这狗爪子的荤味难戒,故取名叫宋六素。”吃完抹干血迹,笑道:“平日唱歌念诀,很久未得闲聊。今儿说着说着旧性复发,教上仙笑话了。”桃夭夭暗思“鬼性怪异,当真如此?”皱起眉头,不再跟他搭腔。

第二十回 溯源虚空伏爪牙2

沿石子小径穿逾门庭,直抵庄后小墅。院墙外浪涛汩汩,院落里栽种桃树,紫黄色的水榭雾光蒸绕,檐下挂匾曰“桃花坞”,景题相宜,仙气清逸,没有奇形怪状的鬼魂碍眼。桃夭夭道声:“好景致。”屋门里走出个木头侍从,道:“仙师居所,勿要喧哗。”宋六素道:“有混元上仙求见道长。”

木头侍从道:“云笈仙师参谒武神未回,尊客进来等候。”

桃夭夭寻思“这家伙跟木灵卫一样,都是云笈道长制造的器械。”宋六素告退:“桃坞忌鬼,恕难久陪。”一拜而别。桃夭夭随木侍从跨入水榭,只见地板黄亮,桌椅齐整,陈设古色古香。左侧壁边书架琳琅,摆满着各种仙家典册,右边墙壁挂了多幅图画,每幅均有一人来高。正看时,两名木仆奉上香茶,桃夭夭端盏落座,思量云笈道长被武玄英叫走,一时半会怎得回家?若寻去武玄英处,怕又生争执,再斗一场实在提不起劲,没奈何,只好按耐性子老实等着。一杯仙茗喝光,心中焦火更炽,偶然游目四顾,忽觉墙上挂的画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桃夭夭情知有异,推开窗格,放天光照到墙面,入眼就见画上的两行提款“昆仑群仙旧考,弟子妙昙恭录。”

凑拢细看,才知画中施了仙法,人物都是活动,所画的情节周而复始,好似戏台上通场连演的剧目。这情景十分奇谲,只因阴影遮掩,进门未曾留意。

桃夭夭问那木头侍从:“这些画是妙昙画的?”木侍从张口结舌,半天没答言。桃夭夭目光移回画中,见起首那幅意境幽远,一轮皓月悬照,小路蜿蜒通向山庄。少顷,一匹骏马驰过,鞍上骑者箭袖云靴,袍带随风劲扬,虽是背影出场,英雄气彪显无余,底下几个小字闪现“李卫公夜访玄波府”。桃夭夭道:“哦,是唐朝的故事。”

李卫公即李靖,唐朝开国大将。传说他幼年投师仙家,学得撒豆成兵,遁天缩地等异术,后来临敌制胜,建立功勋,皆是从此而来。世外仙居挂出李靖的图影,一定与他学仙之说有关。桃夭夭凝目深视,随着画面推进,李靖到了山庄前,下马挽缰,叩动门环。少时庄丁引入,走到宅子正堂。只见灯烛通明,金碧辉煌,锦服仆从交接传禀。一位银发老夫人款款降阶,把李靖迎进了堂中。

第二幅画紧接前情,名为“洞庭湘君率徒迎宾”。厅堂内裙袂云翩,钗环星耀,站列两队姿容美艳的女郎。李靖叉手控背,大有拘谨之态。老夫人和颜悦色,颔首摇掌以示安慰,旁侧现小字注明她的身份“昆仑天文宿先尊,洞庭湖水神湘君。”桃夭夭手指那老夫人,问道:“洞庭湘君是昆仑派的神仙吗?”木头侍从仍不能答,双唇象被胶水粘紧了。

桃夭夭笑道:“木讷木讷,诚如斯状。昆仑派的故事画成画高悬示人,定然不是不可高人的秘密,有什么不好讲的?”几句话说的好生饶舌。木侍从却似开了窍,道:“昆仑派的掌故……小师兄知道的多,去请他来陪客人。”不等桃夭夭示下,胳膊“嘎吱”连摇传令,两名木仆从后门出去。桃夭夭道:“你们小师兄也是修仙的鬼魂?”木头侍从又哑巴了。桃夭夭再不问他,继续观赏图画。

第三幅画题名“选纳文武双姝”,两队美女婆娑步莲,在堂中环绕而行。水神湘君手指晃来晃去,间或指尖停顿,便有一位女郎出列。李靖瞄两眼,垂下头,那女郎重回队列,反复为之,好象宫廷选秀女一般。

桃夭夭轻敲额角,恍然道:“李药师夜游龙宫,演的是这出戏啊!”

一种传闻在民间流传甚广,说李靖曾于龙宫借宿,获龙王赠送厚礼——任他在文武二姬中选一个做妻子。李靖少年英雄,重武轻文,选武姬为伴侣,因此平生武功卓著。这奇谈和李靖学道虽有差别,但都说他的兵法来自仙界。今观仙图所示,方知言出有据,那位传法李靖的仙师或龙王,实际上就指昆仑仙宗。

桃夭夭想到此节,对昆仑仙宗的作为愈感好奇。忽而画面又生奇况,一位淑雅女子站近面前,李靖注目久视,似有爱慕之意。那女子美貌自不待言,而唇角似笑非笑,隐含着孤傲清高的气质。桃夭夭大吃一惊,这表情太熟悉了,龙家大太太宓文妃平常待人接物,眉眼间就带着同样的傲气,暗忖“宓文妃是天文宿高手,画中女郎也属天文宿,两人神气才这般相象。”

李靖往前踏上半步,手指微触袖角,本待选取此女,猛见她羞涩里微含轻藐,眼神中有一种文人特有的尖刻,不觉迟疑微滞。恰在这时,丽影斜刺里插来,一名女郎不等湘君点召,自己站到李靖眼前,就看貌若仙葩,腰似纤柳,精密铠甲包裹柔肢,只及腰肋附近,半露的胸脯莹洁高耸,英武不乏妩媚,别样的姿韵令人魂醉。

李靖大喜,立即放弃了文雅女子,握住武装女郎的玉腕。湘君遂从其愿,就把武装女子许配给他,当堂交拜成亲。其余女郎挽袂离去,那文雅仙女走在最末,一回首,眼中满是伤心幽怨的神色,脚边闪出她的名号“天文宿第六代仙使文秋云”。第三幅情节告终,画面一改,又从众女绕堂开始演绎。

接下去看第四幅画卷,画的是李靖夫妻婚后的生活。那武装女子风韵已改,额发剪齐,修眉点唇,俨是出嫁新妇的妆扮,手里拿本《太虚神武经》,教李靖修习造甲制车,行兵排阵的精义。学累了陪夫君骑马游猎,射雕缚虎,消闲娱乐也尽显尚武之风,一行小字闪光,现出她的名号“天武宿第六代仙使武成灵”。

桃夭夭心道“李靖好福气,武将娶武仙做老婆,一生夫复何求。唉,他老婆的美貌比不上我灵儿,可我几时才能跟灵儿成婚?”相思引来忧烦,连忙抛开念头往画里瞧:画境随情节改换,李靖外出谋仕,武成灵居家无聊,骑了马独自游览山景。忽然云蔼阴沉,后方树林透出凛凛杀机。

雾气掩罩苍翠,风吹叶翕,陡现半张女人脸孔,清丽绝俗又布满怨毒,正是天文宿的文秋云。眼中恨意好似利箭,悄没声息的射向武成灵后背。桃夭夭看呆了,宓文妃嫉恨母亲之时,完全就是这副脸色,猝然重睹心惊肉跳,失声叫出:“当心暗算!”

忽然有人接口:“桃大哥,当心谁暗算啊?”童音清脆,满含欣悦与激动。桃夭夭猛一扭头,认出说话之人,大喜道:“啊哈,千影小兄弟,我找的你好苦!”抱起夜千影兜个圈,放下道:“你怎么在云笈庄?”木头侍从道:“小师兄陪客人,昆仑派掌故,客人可以问他。”桃夭夭道:“小师兄?小师兄就是夜兄弟。嗯,你们当他是昆仑弟子……”转念省悟道:“妙昙送你来这的。”

夜千影兴高采烈,苍白的脸上微现血丝,道:“妙婆婆带我走的时候,我以为见不到桃大哥了。”桃夭夭暗想“云笈道长曾申言‘要问忘神窟,先胜天武神’,妙昙把小孩送到此地,想借天武神挡住我,行,结果怎样?武玄英张牙舞爪,还不是落荒而逃。”想到这儿微露蔑色。夜千影笑问道:“翅鳞族跟毛人停战了吧,桃大哥神通广大,调解他们应当毫不费力。”

桃夭夭心里一沉,登觉面上无光,假装没听见,岔开话头道:“我看昆仑派图画正犯疑,你快帮我讲解讲解。”指点画中字迹,道:“你瞧这画上写的,为什么叫天文宿,天武宿?”

夜千影性本宽随,人家不提他也不深究,眼望画纸道:“啊,群仙旧考图么,画仙跟我讲过,这画是作来记述本派兴衰旧史的。她说昆仑派由盛转衰,就从文秋云,武成灵两位仙使内斗起始。”走到画卷前,指着解说:“所谓天文宿,天武宿,分别指昆仑仙宗的两个派别,昆仑仙人自比天上的星宿,掌管天下文武两种气运,掌文运的是天文宿,掌武运的称为天武宿。每隔数年降一仙使,辅助人间调整气运。”

桃夭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湘君让仙女作李靖的妻子,想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拨正天下的运势。”夜千影道:“对,画仙是这么说的——隋朝末年四方争战无休,天地气运混乱,妨碍昆仑仙宗聚气归藏的修炼法,必须加以调顺。但仙宗不可直接干预人世,只能辅佐当世的文武俊杰,助其建功立业,令天下的气运重归协和。”

桃夭夭沉吟道:“平定乱世须用武力,天武宿仙女给李靖当贤内助,那是大势所趋了,为何还让天文宿搀合,弄什么选美选秀的玄虚?”

第二十回 溯源虚空伏爪牙3

夜千影道:“为了服众啊,单让天武宿仙使下凡,天文宿的仙人不服气。湘君是天文宿始祖,两边都要顾全,所以只好请李靖自己挑选妻子了。”说着,走过武成灵游山,文秋云暗窥的那幅。桃夭夭欲知后事如何,看下边的第五幅图画。那纸上雾团乱滚,电光连闪,场面好象很激烈,却辨不清人物景况。桃夭夭道:“画的乱七八糟,鬼画符么?”夜千影道:“文武两仙斗法,有损昆仑名声,画仙没有画出实情。”桃夭夭道:“她还在乎名声?”

夜千影道:“宗派名誉画仙是很看重的,常说昆仑势衰名落,全因文武二仙内讧,对她们都直呼其名。可要论起班辈来,文秋云算是画仙的师祖辈了,第六代天文仙使‘文’字居名首,我一听就能猜到。”

桃夭夭道:“那么文秋云的徒弟辈,‘文’字就该排在名字当中?”夜千影道:“是啊,仅限待选入凡的仙使,其他门徒不用这样的名。”

一个念头闪过,桃夭夭道:“宓文妃的名字你可听过?昆仑派里她是什么地位?”夜千影拍掌笑道:“宓文妃,第七代天文仙使,里边有她的画像!”拉着桃夭夭,绕进水榭后亭台,环形走道挂满画作。桃夭夭无暇关心文武二仙的恩怨情仇,心头突突乱跳,只欲探究宓文妃的过去,隐隐更有种惶惧,预感某件惊天大事正向自己迫近。走入亭台一侧,夜千影停步道:“喏,从这副起是画宓文妃的。”

桃夭夭抬眼一望,长卷垂挂及地,画中人物巧笑嫣然,正是龙家大太太宓文妃。梳双髻着青衫,一身清秀女孩儿打扮。桃夭夭寻思“她也曾有过妙龄花貌,怎地嫁了人变的那般可恶。”画里还有个背身而坐的男人,手拿龟甲筮签,在为宓文妃占卜。图上题字“第七代天文使受命下降凡尘”。小字标明两人名号,那男人的称号是“天文宿子虚天师”。桃夭夭脸上变色,脑子里回旋“子虚,子虚天师,子虚先生……”呼吸收紧,似被利爪钳住了喉咙。

夜千影道:“子虚天师就是书仙,琴棋书画四仙之首,擅长测算天地运势的变替,在昆仑派内威望极高。”

桃夭夭回想琰瑶环所讲的惨遇,幕后元凶施计作局,子虚先生的嫌疑最大,这子虚天师是不是子虚先生?当初听他自报出身昆仑天武宿,怎会又是天文宿的仙客?莫非子虚先生和子虚天师是两个人?

桃夭夭满腹疑窦,揭起画纸,正反两面看过,子虚天师总不见转身,问道:“没画子虚天师的正面像?”

夜千影道:“画仙没见过他的真容,没法画。”桃夭夭道:“那可奇了,他们同派齐名,怎会没见过面?”夜千影道:“虽是同一门派,前后差了好几代,琴棋书画四仙叫着顺口,实际辈份悬殊大的很。子虚天师与湘君同辈,归隐异界轻易不出,若是出山讲话,昆仑仙客无不尊重。”

此刻画意将近尾声,子虚天师占卜完了,冲宓文妃连说带比划。后者欣然而去,走向灯火繁华的地方。夜千影讲道:“子虚天师预测后世文运大盛,正道大兴。只因当权者昏庸无行,人世昏暗,阻碍了运道的发展,急需一位仙使下凡扭转局面。他把这消息告之水神湘君,水神即命女徒宓文妃作仙使,兼任天文宿首座,去导顺尘世的气运。”画中宓文妃逐渐走远,子虚天师也隐入暗处。

夜千影道:“宓文妃临行前询问子虚天师,她要辅佐的真命天子在哪里?子虚天师作法卜测,算出那人名叫龙鼎乾,前朝皇家的后裔,居住在湘西武陵源。”

桃夭夭暗忖“龙鼎乾是龙家大老爷,何时成皇家后裔了?武陵龙家来头不小。”

第一副画看完,接着看第二幅图象。一片荒郊野林中间,大队强盗正抢劫行商。一位少年挺身指骂,单薄身板反衬咄咄狂气,仿佛羊羔附上了猛虎的魂魄。其人手无缚鸡之力,偏要充英雄出风头,身旁亮起标注是“天命之人龙鼎乾”。

夜千影道:“画仙也没见过龙鼎乾,只凭宓文妃婢女的描述,粗略再现他们初遇的情状。”桃夭夭点了点头,心想“龙老爷年少时性子好冲。”

只见强盗发狠,要对龙鼎乾行凶,半空里白光飞过,宓文妃飘然而降。众强盗哪是天文宿首座对手?当下断手折腿,魂飞胆丧,一声喊作鸟兽散。获救的客商千恩万谢。龙鼎乾只向恩人拱了拱手,狂傲之气冲人眼目。天文宿仙女本就清傲,乍见狂少甚为稀罕,反而倒转来迁就。宓文妃绯容温婉,龙鼎乾挥谈落拓,初会融洽,两人彼此都有好感。

移目旁顾,接连几幅“京都赏灯,锦城观花,大闹点苍山巫蛊教”等等,描绘两人携手闯荡江湖,游历三山五岳的赏心乐事。少年男女玩耍逍遥,柔情蜜意与日俱增。

桃夭夭嗤鼻道:“一个好色无厌之徒,一个心狠手辣之妇,还有这么些香艳情调。”看到第四,第五幅,两人返回武陵龙家。族中老幼见了宓文妃的稀世容光,只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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