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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风云录-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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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把耶律马哥送走了。两个人从敌人变成盟友，从盟友又变成朋友，而这其中的经过恰好见证了大辽的败亡。
风雨中，耶律马哥长发披肩，削瘦的背影落寞而凄凉，让人黯然魂伤。
李虎默默地望着，眼前总是浮现出耶律马哥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他那苦涩而痛苦的笑容。耶律马哥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后会有期都没有说。李虎知道他为什么决绝而去，留给自己一个绝望的身影，因为，这一别，再见就是敌人了。
“总帅，回去吧。”原野策马上前，小声催促道，“这雨越来越大了。”
李虎没有动，依旧驻马立于山巅之上，望着马哥渐渐消失在雾霭中的背影。
“契丹皇帝叫他去大漠，无非是带兵回来，和西夏人一起打大同。”原野无法理解李虎，昔日的仇人怎么会建立深厚的友情，“我们和他再见面的时候，又是敌人了。”
敌人？李虎苦笑，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任由寒意侵入身体。他和马哥一样，也很绝望，对未来的绝望，他不知道未来在哪？也不知道如何走向未来？他在这凄凉的雨季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回去吧。”原野看到耶律马哥和辽军已经彻底消失了，再次催促道。
李虎没有应声，他的思绪随着这连绵不绝的小雨慢慢延展开来，在心灵深处茫然地徘徊着。
高庆裔对西京局势的推测完全正确，随着北方形势的发展，李虎和义军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李虎在心里不止一次诅咒命运的戏弄，义军不停地打胜仗，不停地突围，甚至从辽西千里迢迢杀到了西京，原以为这次总算杀出重围了，谁知还没有高兴几天，又陷进了包围，而且还是更危险的包围。
李虎就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造反的反贼，同样都是北方强大的民族，为什么女真人打胜仗就能开疆拓土，就能发展实力，而汉人打胜仗非但不能开疆拓土，反而一次次陷入包围，陷入危机，为什么？这还有没有天理？老天既然不给汉人机会，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又屡屡让汉人战胜敌人杀出重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今天的西京战局已经演变为死局，义军若想突围，路在何方？哪里才是义军生存的地方？
耶律马哥和辽军走了，李良辅、李延成随即带着夏军也走了，他们到云内去了，和契丹皇帝会合，帮助契丹皇帝戍守云内。
六月十二，折可存带着宋军也离开了白水泺，急速返回河东。
刘韐本来也准备返回两河宣抚司，但汴京来圣旨，同意李虎所请，让宇文虚中出任汉王府行军右司马。李虎随即挽留刘韐，并书告童贯，请以刘韐代替宇文虚中留守大同，做为汉王府和两河宣抚司之间的联系人。
随同圣旨一起送达大同的还有罗青汉的书信。
罗青汉和大辽使团于五月下到达汴京。大宋皇帝召见了罗青汉，也接受了汉王李虎的建议，愿意和大辽重新谈判。
大宋显然没有议和大辽的诚意，他们在谈判的同时，京畿、京东京西和江淮各地的禁军、厢军日夜兼程，奔赴河北，同时各地征调的民夫也在日夜向河北运送粮草武器。黄河河面上，运河水道上，河北大路上，军队、民夫、车队如同一条条的长龙，绵延不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大宋人压抑了一百多年的爱国热忱突然间被激发了，他们满怀热情，渴望北伐成功。这种形势下，二次北伐成为大势所趋，谁都无力阻止了。
大宋在和辽国谈判的同时，副相兼中书侍郎张邦昌也和罗青汉开始了谈判。
早在辽西的时候，黄涉做为义军特使到汴京投宋，双方仅仅建立了君臣关系而已；李虎占据西京，马扩做为大宋特使两次到大同，双方算是确立了藩镇关系；这次罗青汉做为汉王府特使到大同，双方将要商谈具体的军政财经学等一系列细节上的东西。
罗青汉离开大同前，虎烈府已经拟定了相关的谈判细节，但这次汴京谈判刚刚开始，张邦昌就拿出了一个具体的方案，而这个方案完全背离了双方早先在大同商定的藩镇原则，这直接导致谈判陷入僵局。
罗青汉书告李虎，西京大战如果输了，只能任由汴京宰割，但如果赢了，形势会有所逆转，不过，考虑到宋军二次北伐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加上燕京南府宰相李处温和幽燕汉人官吏的默契配合，宋军攻占燕京的可能非常大，一旦宋军收复了幽燕，形势将对虎烈府极其不利。
李虎把自己关在军帐里苦思冥想，有时候一个人抱着地图发呆，有时候带着铁卫在大雨里纵马飞驰，两三天下来，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董小丑、毛军和原野等人都很担心，但不知如何劝说。
他们记得在辽西的时候，李虎曾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后来他走出来，告诉大家，他要千里奔袭西京，结果他成功了，把义军从重重包围里带了出来。这次义军再次陷入包围，李虎是否能够带领义军再次杀出重围？
折可求来书，请李虎派人去府州，具体商谈联姻的事，其实也就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要具体操办了。折可求的态度让董小丑更加怀疑折家的动机，折家这么急着把女儿嫁过来干什么？
李虎处于疯癫状态，啥事不问。董小丑做为义军副总帅，全权负责，他委托宇文虚中和原野赶赴府州，具体商谈亲事，同时请宇文虚中专门跑一趟太原府，向帅司长官张孝纯和其它三司长官致以谢意并送上一份厚礼。
董小丑急着要返回前线，临行前他到军帐内辞行。他说他的，李虎仿若不闻，一点反应没有。
突然，李虎问了一句，“折可求的信在哪？”
董小丑从案几上找到书信，递给李虎。李虎扫了一眼，摇摇头，“不是这一封。”
董小丑又找，找了好半天，才把折可求写给李虎的第一封信找到了。李虎把书信看了又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董小丑担心地看着他，小声问道：“总帅，你在信里看到了什么？”
“这是折家送来的一份厚礼，真正的厚礼啊。”李虎笑道，“如果我们杀出了重围，一定要好好感谢折家。”
董小丑疑惑不解，这封信的内容他看了很多遍，无非是劝说李虎干涉大宋国政而已，这对义军摆脱目前的困境有什么帮助？
“告诉宗翰，我要见他。”
宗翰穷尽才智，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破开死局的办法。
女真人一统北方的步子迈得太快了，就目前金国的实力和整个北方的局势而已，女真人短期内很难统一北方。在幽燕，有大宋人；在代北，有李虎和西夏人；在大漠，有契丹人和大漠诸蕃，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女真人代替契丹人成为北方的新霸主，所以女真人不论打到哪，一帮大大小小的老大们都要联手阻击。
那么，阻碍女真人统一北方最大的对手是谁？大宋和夏国。
如果金国和西夏结盟，重建三足鼎立的格局，西夏人肯定要乘机扩展疆土，他们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摆脱几十年来的被动局面，也就是说，北方是金夏对峙，东西对峙。北方不能统一，大宋就能重现掌控主动，即使它两线作战，也能在三足鼎立的格局中联一个，打一个，确保边疆的安全。
由此推演，女真人若想统一北方，除了摧毁契丹人，击败李虎外，最重要的就是击败北方最强大的对手西夏。击败了西夏，实际意义上统一了整个北方，（契丹人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乘着党项人从大宋分裂出来的时候占领西陲，那时候契丹人不具备远征西陲的条件，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天下由南北对峙变成了三足鼎立。）女真人就可以像历代北方雄主一样，占据了南下攻击中国的优势，北方诸蕃大军可以从东中西三个方向南下入侵，过去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攻打中国都是采用这种办法。
第八十五章 有舍弃才有收获
契丹人垂涎中原，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未能成功，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只有两条攻击路线，一个是河北主战场，一个是代北牵制战场，如果再加上西北战场，大宋人能否守住中原就很难说了。
除此以外，女真人若想实现中外一统的目标，还是一个大障碍，那就是大漠诸蕃。
南北朝时期，拓跋鲜卑未能统一中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处在南朝诸国和大漠柔然人的南北夹击之中。女真人如果未能横扫大漠，征服大漠诸蕃，不但统一北方的梦想很难实现，中外一统的宏图志愿就更不要提了。
这样一来，形势就很清楚了，撇开实力不强的李虎和契丹人暂时不说，女真人实现中外一统的最大对手是大宋，女真人统一北方的最大对手是西夏和大漠诸蕃。
女真人首先要统一北方，在混乱的北方形势中，若想实现这个梦想，女真人就要最大程度地利用盟友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实现目标。
女真人最大的盟友是谁？大宋。宋金有盟约，西京和燕京由大宋打，中京由金国打，至于代北和大漠，盟约中没有说，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当然也应该由金国打。现在这个盟约可以拿出来再用。
考虑到要议和李虎，女真人必须做出退让，把代北让给李虎，女真人则去征服大漠。代北和大漠比起来，疆土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一旦征服了大漠，女真人收获的不仅仅是万里疆土，还包括诸蕃大帐，诸蕃军队和数以千万计的牲畜。
这样宋金两国以及女真人和李虎之间最激烈的矛盾就消除了。虽然大宋和李虎都知道女真人征服大漠的后果是女真人成为北方雄主，但他们无力顾及大漠，他们的实力也不足以延伸到大漠，他们只能像历代先朝一样固守北疆，固守长城来阻挡北虏的入侵。
宋金汉三者之间的矛盾暂时缓解了，那么金国就可以抛出诱饵，利用大宋和李虎的力量去摧毁西夏。当女真人征服大漠的时候，宋汉联军也在攻击西夏，当女真人征服了大漠之后，宋汉联军和西夏估计也打得两败俱伤了。
这时候，西夏人必然向金国救援，女真人则乘机集结大漠诸蕃的力量直杀西陲，如此不费吹灰之力，既能重创宋汉联军，又能摧毁西夏夺取西陲，成为北方霸主，和大宋实现南北对峙。
到了那个时候，女真人就象历代北方强虏一样，就象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和突厥人一样，疆土从东北一直延伸到西域，实力空前强大，足以南下攻打中国，实现中外一统的宏图志愿。
这个诱饵如何放出去？如何把大宋人拖进西北战场？
很简单，李虎就是诱饵，只要满足李虎的欲望，大宋人必定被拖进西北战场。
李虎野心勃勃，他想在代北立足，想在北方称霸。女真人一旦决定和李虎联手，把代北拱手让给李虎，最害怕的就是西夏人，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西夏人两面受敌，陕西方向有宋军，代北方向有汉军。党项人若想固守疆土，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契丹人，主动出击，乘着大宋人未能收复幽燕，乘着大宋人对李虎极其忌惮的时候，主动攻击李虎。
李虎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无法抵抗西夏。李虎败了，大宋等于失去了代北，失去了摧毁西夏收复西陲疆土的最佳机会，所以大宋到了关键时刻肯定会出兵，于是，一场攻打西夏，收复西陲的战争就此开始。
女真人此刻一边和宋汉结盟，一边暗结西夏，悄悄窥伺于一侧，坐山观虎斗，等待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
宗翰拟写了一份详细的统一北方的策略，一份派人送到中京给完颜阿骨打，一份送到虎烈府给吴乞买，一份送到鸳鸯泺给完颜杲和完颜昱。
这份策略最出人意料的地方，就是它整个颠覆女真人了早先拟定的统一北方策略，毅然放弃代北，放弃西京和阴山以南的所有州县。
舍弃代北之后，再看北方形势，再看天下大势，豁然开朗，女真人由被动瞬间转化为主动。在这个世上，有舍弃才有获取，放弃眼前这点利益，不但目光长远了，利益也更大了，未来也更加灿烂了，而代北，终究还是女真人的疆域。
完颜杲和完颜昱看到这份奏报后，眼前顿时一亮，思路霍然开阔，对宗翰的才干更是敬佩，但也很嫉妒。完颜阿骨打向来就赏识宗翰，上次撒改死后更是力排众议让宗翰做了勃极烈，进入金国的权力中枢，如今看来，完颜阿骨打的选择非常正确。
这份奏报出现得非常及时，它实际上否定了黄龙府的统一北方策略，也就是说，杀虎口大败，不是因为战斗不利，而是策略上的错误直接导致了失败，前线统帅和将士们的罪责因此得以赦免。宗翰把战败的罪责一股脑儿推给了皇帝和黄龙府，而且有理有据，这才是他最为高明的地方。
完颜杲和完颜昱书告宗翰，同意他的策略，请他即刻和李虎谈判。
六月十五，正当宗翰派人约请李虎的时候，李虎也正在赶赴前线的途中。
大雨滂沱中，一骑风驰电挚，呼啸而来。
燕京急书，萧后的亲笔书信，十万火急。李虎有些紧张，在雨中匆忙打开了书信。
四天前，耶律淳病故，萧后封锁了消息，并向李虎求援。
李虎骤然窒息，极度震惊。虽然他预料到耶律淳将不久于人世，但此刻突然病故，对大同而言却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李虎把书信收进怀里，推开铁卫，一个人走在大雨里，茫然、焦虑、恐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耶律淳死了，燕京必然大乱，权柄的战斗必将演变为血腥的杀戮。此刻，宋军还没有准备好二次北伐，自己和金军对峙于鸳鸯泺无暇南下，中京一线的金军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燕京，把幽燕收入囊中。
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议和宗翰，请金军撤出奉圣州，然后李虎带着军队飞速越过野狐岭，直杀居庸关，以确保燕京的安全。这一次，自己恐怕要亲自赶到燕京才能挽救燕京的危局。
六月十五日深夜，李虎到达前线。
董小丑比他早到半天，并把毛军、董仲孙、张关羽和各军主帅请到了帅帐。
军帅们本来兴高采烈，但看到李虎脸色铁青，浑身上下水淋淋地走进大帐，顿时预感到发生了大事，气氛马上紧张起来。
“我要和金军议和。”李虎脱下兜鍪，卸下铠甲，一边用汗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对众将说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议和？大帐内顿时乱了，有人还能保持冷静，但独孤风、吴雄和赢秦三人却跳了起来。独孤风更是冲着李虎又叫又吼。他的神龙军在镇川河边损失惨重，正想报仇血恨，谁知李虎不打了，要议和了。
“叫什么叫？”李虎瞪着独孤风，手指帐外，“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来。”
独孤风气得一把拽下兜鍪，恶狠狠的砸到地上，怒气冲天地跑了出去，站在雨中望天狂吼。好不容易打赢了，士气如虹，正是攻打金狗的最佳时机，李虎竟然要议和，简直岂有此理，想不通，“老子要杀人，要杀人……”
“总帅……”吴雄也扯着嗓子叫起来。
“滚出去。”李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同意议和的，都给我滚出去。”
大帐内的十几位军帅气得睚眦欲裂，面红脖子粗的跑了出去，就剩下毛军、董仲孙和张关羽三位老帅坐在那里没说话。
李虎背负双手，站在地图前沉默不语。
老董咳嗽了两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总帅，你打算用什么条件议和？”
“女真人到代北来的目的是什么？”李虎转身看着他，问道。
“当然是统一北方，做北方雄主了。”老董捋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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