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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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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北静看了看余、顾二人,凑到我耳边:“子锐金娇玉贵的身子骨,自个儿倒不会疼,徒让本王看了心酸。”
  “你!”顾及程衍还在外面鏖战群臣,我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要是解忧还会瞪他一眼,主子我无视!直接无视!
  顾青书看见凌北静为我腾出椅子,犹豫踌躇了一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也连忙起身,“余兄……”
  “嗯?”余亦元舒展了眉头看着他。
  比程衍都高出一头去的顾青书不知怎的“腾”的红了一张脸。
  想不到我四人竟然被留到傍晚,才终于能回去了。
  出了宫门,凌北静与我顺路,便邀请我与他同乘一匹马。
  “多谢王爷,只是两个大男人同乘,恐怕难为了王爷的宝马。”
  “诶,不碍的。”凌北静倒也不知道饿,如此神采奕奕:“子锐瘦的一身的轻骨,坐在前面也只当多抱了几只兔儿爷。”
  这话有多轻慢,我觉得自己的脸在黑暗中青了红,红了白,要不是在宫门口侍卫眼皮子底下早就一拳挥上去:“多谢王爷,王爷千古风流,宝马轻裘好向烟花深处去,子锐就不打扰了。”说罢倒是赶上前面的轿子想蹭了回家,钻进去一抬眼,里面的人竟然是顾青书。
  此人待我不善,倒也不像是见不得光的城府人物。我友善一笑,“还劳烦顾大人将子锐送回府中去。”
  “这是自然,劳烦不敢。”顾青书应下来,也不再多话。
  我含着淡淡的笑,忍不住还是皱了眉头轻叹一声:“唉——”
  不小心,叹得长了。
  “程大人?”
  想不到顾青书竟然问我。
  “程某只是在想着皇上问的事儿。”我如实回答,敲着手里的扇子。顾青书的轿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味儿,有几分熟悉,我皱起眉头。
  “程大人还真是忧国忧民。”不知道为什么,这顾青书对我总是讽刺戒备。也罢,随他去吧,需要我琢磨的人多了去,他实在是还不能上榜。
  其实比起余亦元,顾青书倒是个做官的料子,只是傲了些。
  我自嘲的笑笑,傲了些?程子锐也有说他人骄傲的资格了。
  “哪里忧国忧民,我是担心自己罢了,”我在轿子里的黑暗中看着顾青书的眼睛,“今天来游说皇上的人可都知道你我四人在这儿待到深夜了,无论明儿定了谁,余下的人必要与我程子锐难看了。”
  顾青书微哼一声,“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有什么怨气也都是对你我四人的。”
  “非也非也!你跟余亦元资历尚轻,无足轻重,而凌王爷——凌王爷可有推荐了谁么?”
  “……没有。”
  “正是。他这人的性子大家也都明白。若有人问起,我程子锐又说了什么?”
  “……程大人没说什么。”顾青书倒是诚实。
  “这就是。只是这句话,你听到了,相信么?”我对着顾青书一笑。
  “这……自然不信的。”
  

    ☆、湖声夜雨(3)

  倚着扶手,我定定的看了远处案子上鎏金盘螭的小香炉。香炉冒出袅袅的青烟盘旋上升,“唉。”不由得轻叹一声。
  程淇今年只有十四岁。帝王之家训练皇子各有千秋,但无论如何,无人不重视皇子性命。若非情势所迫,让储君上战场不可谓明智之举,何况程衍不过有三位皇子,其他两位还小,如今各国虎视眈眈,将程淇推进军营,不知程衍打了什么算盘。
  恍惚间,解忧端了药过来。
  “爷是在想太子的事情?”
  “嗯。”我看着浓苦的药汁皱着眉头,许多东西便是这样,即使是多了,太过厌恶仍是不能习惯。
  解忧也真是死心眼儿,每次劝我都是一句良药苦口。良药苦口,调点儿桂花糖进去又不会有本质改变。
  “我看太子出征的事爷不用太过担心。程淇现在已经十四了,当年爷十四岁,就接手了景铘,还亲手选了我十二人为景铘护法,沈爷和陆爷,不就是那时结识的?”解忧提起当年的事情,总是神采飞扬。“想起爷当年从宫里偷了十二份圣旨出来,还吓得太子妃娘娘动用了当时的景铘来追我们回去。倒是在沈爷府上,让我们几个打了个落花流水,好不痛快。”
  “我只是觉得,当年程齐王朝已然岌岌可危,祖父遣我们子孙各担大任是迫不得已。而如今形势,不需对淇儿那么焦急……”
  “爷您还真是疼爱太子,”解忧含着点儿酸酸的笑意,“别忘了太子自幼也是随着程衍在军营里长大的。”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端起汤药。或许解忧说得对,也是时候让淇儿去历练一下。
  在程衍的羽翼下,总是长不大的。这点我早该想到,谁知遇到程淇,便总是多了一分怜惜。
  “爷,解忧多句嘴。”
  “问。”
  “也这么疼惜太子,是否是为了……二王爷的缘故?”
  我心一怔。
  我早知太子生母是二哥生母本家子侄,这边解忧提起,细细想来,淇儿面相也与二哥有七分相似。虽然二人性格迥异,可淇儿一笑,弯弯眉眼却像极了二哥!难怪程淇一旦耍赖,我便无力拒绝。想是幼时受二哥照顾太多,如今便要还在程淇身上。
  见我不语,解忧一叹。“爷你就是太念旧。你顾念二王爷,对程淇百般疼爱;顾念我哥,便禁止在府上摆茶……”
  我不答话,低头猛灌药汤。
  解忧自知失言,转了话题。
  “听说近日太子回了行府,府上可热闹着呢,”解忧放下端盘,一时眉飞色舞,“听说太子要出征,一时送礼的人踏破了门槛儿,最夸张的,听说水务徐大人礼单写得有好几丈,我看要比这铁公鸡当年嫁女的时候还厚呢!”说着数起各种珍宝来。
  “咳咳!”正灌着汤药的我差点儿呛起来,“解忧你这张嘴……”
  可惜了这么个搞情报的尖子,倒是只能打听些流言八卦的事儿了。
  解忧连忙端了甜汤来,“爷,我们要送点儿什么?”不等我咽下甜汤说句话,解忧自言自语算计起来:“总不能送太好的,待太子爷回来总逃不了还要送一次。”
  这下好,成心不让爷我保持风雅形象了,一口甜汤差点儿喷出来,我连忙拿起巾子擦擦嘴角:“夏解忧,你不愿做官,改日爷给你百两银子的本钱,你我三七分利开个小铺子算了。”
  “哼,我要想开小铺子早就到沈大人门下了。”解忧将两个碗收好。
  “沈大人家是大商户,容不得你这般算计,”我难得有心情多言两句,“你还是留在我这儿好了。”
  “爷你现在可是有出没进呢!”解忧提醒我。
  我淡然一笑,抛出刚上朝回来带的消息:“这次归元节夜里,皇上要大宴群臣,借此机会给太子送行呢。”
  “啊?”解忧一脸幸灾乐祸,“这些大人的礼又得送一遍了,幸好我们还没动手。”
  “爷。”忽然有童仆来报,“方才您刚下了朝,外面便有两位姑娘说要见爷。我按老规矩推了,两人却坚持等爷。”
  我也没看解忧,掌心拍着扇子:“你倒说说,这两个姑娘生的如何,穿得又如何?”
  “生得是俏的……”小童低下声去,“比那些个寻常的烟花女子还要俏些。衣着也不是寻常的,衣服料子——我们这些下人,就是做梦也不能使得起。”
  “比爷我这衫子呢?”用扇子挑起我青流岚锦缎的衣袖。
  “这……也不差了。两人等了好些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说要当面见爷。”
  “解忧你怎么看?”
  “不是寻常的烟花女子。”解忧答得有理。
  “嗯,”我点着头,“不是寻常的烟花女子,定是不寻常的烟花女子了。”
  “爷可要见她们?”
  我斜抬头看看解忧。这小子虽然牙尖嘴利,面对男人轻薄尚且脸红,还是不要给他这种活计。
  “爷,我来吧。”解忧是有点儿勉为其难了。
  之前我虽然年纪还小,但名声在外,解忧这种事儿见得不少,不过都是叫我打发了回去。今天我有这种兴致,看来也是出乎解忧的意料。
  我挥挥扇子:“无妨。带她们进来吧。”
  “爷?”
  浅笑。“带进来便是。”
  是夜宫中大宴,又是灯火不夜。
  归元节这夜里,百姓总喜欢在湖中放了些花灯,又有些游戏来做,此时宫外应该是无比的热闹了,宫内灯火通明,虽然皇上在场,大家倒也不拘谨,席间有说有笑,座位是按照位次排的,凌大王爷坐得离我远,还是偶然的传过一阵笑来。
  举贤院与之前的也是大不同了。之前的举贤院多是些陈腐的酸儒,而今与礼部共同负责人才选拔,倒是多了些实干家。可惜,聊得东西依然是无聊得很。好在正宴很快结束了,我程子锐倨傲的名气大得很,大家今天倒是对我的温和谦让十分惊讶。
  这有些什么,情势而已。
  灯光酒影间默默望了程衍,适逢他也在看我,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太子程淇坐在皇上左手边,正宴告一段落,有心人便纷纷上前赠礼。一时无限热闹,明明是太子要出征,倒是有送名琴名画的,何其可笑;另有宏学阁的人,送的倒是与武有关:不足六尺的瘦干老儿双手奉上好长一干画戟,可说是以拖代捧,我不由感叹“难为难为”。
  谁知说者无意,却没注意到,虽然是改朝换代了,身边的眼睛可还是都盯着我呢。话一出口,这边便是小小的笑了一阵,大家竟然都静了,只余下奏乐的声音。
  “程子锐。”程衍叫我的名字,目光含笑,“朕素闻爱卿家中珍品无数,不知今天又给太子带了什么?”
  虽是还没有轮到我上前,倒也无妨。我看着程淇,走上前去。程淇也是淡淡的笑着,他今天一夜,都是十分知礼的。听说大多数东西早都回了礼去,并且都是自己安排打理的——越靳名义上是调任了,不过据“景铘”来报,似乎他是失踪了,皇上的人也正四处找呢。
  几个月不见,程淇倒是收敛了小孩子心性,看我的样子很平常了。说这句话,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只是上前半跪,从袖中取出我的赠礼来奉上。
  一幅卷轴,小巧细长,却是精致无比。
  程淇展开卷轴,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有些怪异。
  咦?
  程衍接过,初看了一眼还勾起一抹笑来,再看下去,笑意溜走了。
  “程子锐,你这是何意?”说着,程衍将卷轴提起,面向席下。
  “这幅画,”坐在不远处的凌北静接话,“是寻常士族喜爱的香草美人图而已,展现的正是情怀之高——”一个“洁”字没出口,凌北静也看到了画上的提款留字:
  漪波楼描黛阁主人烟凝,望日夜温酒望月。
  画中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的轻罗烟纱,杨柳细眉,桃花水目,化柔腰肢,玲珑身段,可堪“绝色”——不过在座见过这烟凝姑娘的,都知道这画儿还画不出烟凝真正美貌脱俗的七分。
  这正是早些时候漪波楼两个侍婢替我带来的,如今靳都第一的名伎烟凝的请帖。这烟凝倒是有心人,不仅自画了小像,更约了时日。
  “世传烟凝姑娘一去琴音醉人心弦,玲珑一笑千金难买,多少王公子弟无端被拒,想不到竟会主动邀请大人啊!”不知谁调笑了一句,程衍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啊,错了错了!”我悔不当初的重新从袖中拿出一副同样形制的卷轴呈上去,“程子锐一时糊涂,皇上、太子大人,前往莫要怪罪啊!”
  底下哄然大笑,我低着头也看不到程衍的表情,只觉得寒光阵阵。
  卷轴被重新打开。
  “这是——”
  《谷羊策》。
  传说中流失已久的六大兵书之一《谷羊策》。
  程淇也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口称“老师”上前接过。
  “不愧是曾经的‘八王盛宠’‘宁亲王’,”程衍看着我,还保持着那嘲讽的笑意,“竟会有这样的收藏,倒叫朕的东西显得平凡无奇了。”
  

    ☆、湖声夜雨(4)

  程衍挥手,两名内监从后面抬过一张弓来。漆皮朱角,玳瑁弓腰,倒是神兵利器,不过年岁是久了些。
  众人皆不知程衍所赠何物,许多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想夸而不知说什么的意思。
  “轩辕岱日弓!”座下有人大喊。众人看去,原是程衍唯一的胞弟武王爷程衡。
  我也不由多看一眼。轩辕岱日弓?
  “世传轩辕黄帝战蚩尤于东海,举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糜之弭,河鱼之胶而成,后刘歆偶然得之,引天火鞣质,自此神力无穷,力贯五岳,”宏学阁掌殿大学士谢垅海捻着胡须,一字一句的诵念着,“想不到陛下竟藏有此等神器!神器既然在手,则是天赐王道啊!”
  小老儿马屁拍的倒好,我却无心应和。
  战场上的程衍,用的便是这轩辕岱日。
  大哥与父王,便是死于这轩辕岱日!
  “众位,你们不知道吧,皇兄就是用这把轩辕岱日弓打下的江山!”程衡说得无比得意,他敬爱的兄长,自然是用这把弓,射死了我的兄长!
  我抬头,程衍灼灼的眼光中流转着轻轻的笑意,正是看着我。
  胸中便是忽地腾起一股怒火。
  大臣们此起彼伏的称赞之声中,我甚至有些后悔,两年来拒绝了各方势力,要我举起大哥的旗子反复江山的邀请。
  子锐无意争王,无意争功,但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尔等却何必反复羞辱于我?
  “太子,朕今日便将此弓赠你。”
  “谢父皇,”程淇凝重跪下,“儿臣定当越马扬刀,弘天道,保江山!”
  我在一旁看着程淇。
  不过半年不见,已看不出东郊赛马时的半点天真,抿了嘴的样子,是要柔和些,其间的跋扈却有八分像极了程衍。
  “程子锐,”程衍突然叫我,语意十分的轻快,眼神里的玩味却只让我想一拳砸上去。
  我看着他。
  程衍,从你将气息奄奄的我从战场上带回皇宫的那一刻起,程子锐的骄傲已经不复,又何必一再相逼?你降我的爵位,却不降我的衣食俸禄;不让我上朝参政,宴席游冶却从来不会忘记叫上我这贰臣,我这前朝的遗族、旧皇的盛爱,我的俯首帖耳便更添你的辉煌!
  我程子锐何其美丽,程衍的完胜哪能缺失这样光彩夺目的点缀?
  “你退下吧,”程衍风轻云淡的挥手,“朕安排了歌舞游戏,后面便是才子们的主角儿了。”
  “是。”我回答的不能再恭顺,“只求皇上能再答应臣一个小要求……”
  “哦?”程衍大概不记得程子锐在他面前表现过这么大胆。
  “烟凝姑娘送臣的卷轴——”我看看内监手中的卷轴,笑得不能再卑微厚颜。
  “呵!”旁边传来武王程衡不能再响亮的轻蔑笑声。
  我只当没听见,见程衍不耐烦的挥挥手,取回我的卷轴来,一脸的心满意足。我自走回座位,一路上许多旧识默不作声,抑或摇头叹息的,我也只当听不到。
  众人坐在席上,不久便上了一场歌舞。这时有些臣工起身互相的敬酒。宫中的乐舞算是精彩,只是看多了也有些疲倦,我不出声的呵欠一声,抬头却看见余亦元和顾青书两个。余亦元喜欢贴我我知道的,刚才在席上他就不住的看我,像是对我有话要说。而那顾青书看我的眼神应该变得更加不屑了吧,毕竟如今的我在他眼中除了不忠不义,便又多了个不节之罪。我还是十分厚颜的冲他笑了笑,却意外的发现他冲我点了点头。
  望天,月亮怎么没从南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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