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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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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项渊偏头看我。
“多谢王爷派人替云显寻找解毒之法,救云显一命……”
“为什么不求我一句?”项渊突然转过身来。
我抬眼,与项渊双目对上,微笑不语。为何不求你放我休息?
你遣我做的事情,我既可做,为何求你?
项渊冷冷的一笑,“自负。”
口气竟然像极了凌北静。
看来程子锐之自负,真的是不可救药。我几不可闻的一叹,婉转的下着逐客令,“王爷手上的伤真的不用去包一下?”
没想到项渊却没有走的意思,见温先生随身带的药品箱子还放在一旁,从里面取出一卷白纱来。
不过右手受伤的情况下自己包扎始终是难了些,“我来吧。”我打开箱子看了看,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下层棕色扁圆瓶子里面的金创药。
原来温先生带的箱子和随军医官箱子里的东西也差不多嘛。
我毫无犹豫的将项渊的伤口处理停当,“刚才不明情况,误伤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我抬眼,才看到他正盯着我,似乎在看什么三头六臂的怪人。
不过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小伤而已。不过恐怕不会像你恢复的那么快。”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假装烫伤而胡乱缠上的纱布早被取了下来,露出的一只手细致完整,全然没有刚被烫过的意思。
我厚颜的把手举到眼前前后翻看,“哎呀,果然恢复的够快。”
是夜我几乎一夜没睡,发热和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的侵袭过来,有时痛得特别厉害,几乎算是痛不欲生。
我就睡在书房耳室,隐隐还能看到外面烛火照出一片暖黄,不知今夜谁在项渊身边侧案奋笔疾书,似乎有可能是文官长。
一想到文官长那张笑脸,我连脑仁儿都跟着疼了起来。
说起来我中毒也不是一次两次,小的时候还险些给要了命去,都没有现在这么痛过。半夜的时候我偷偷捏过自己的骨头,因为前一阵痛得厉害,让我误以为自己全身骨头都给蛇毒也不知鸽血红统统溶断。
同时,我身体越来越热,却连细汗都不曾有一滴,仿佛什么在体内炙烤一般。一会儿热度退了,不多时又会反上来。
发热不断的将我推进昏沉境地,疼痛又一次次的在昏沉中提醒苦难尚未结束。隐隐约约的听着外面打过了三更,突然书房里传来了人声。
原来项渊还没走。
我想想,反正今夜也没得睡了,不如出去透透气,于是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刚走到门边,听到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爷,他是不是死了?”
“不会。”项渊答道。
“那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先生不是说能给痛得死去活来?”
项渊并不回话。我推开门,灯火晃了眼,忙用袖子遮了遮眼。一挪开,看到个陌生男人坐在我昨夜的位子上。
“王爷。”我先向项渊行礼。
项渊看到我多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回复原状。这时我才看到,原来项渊在作画。纸上的山水看上去有点眼熟,或许是来永都的路上某处风景吧。
“王爷深夜作画,真是好兴致。”
项渊侧脸看我,微笑问我:“你不认得么?”
我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
项渊含笑并不回答,而是在旁写了四个字:靳都东望。
我微微惊讶,倒不是因为他笔下的是齐国景致。
“怎么,让你想到故国旧事了?”
我连连摇头,“只是想起了一幅字而已。”
☆、东风送远(4)
一夜的折磨也有些效用。此后几日,我虽依然不时疼痛,却觉得精神渐渐好起来,体力也逐渐恢复。
项潋那夜告别进宫去陪舒贵妃,到现在我也没再见到他,徒然有些无聊。
项渊依然遣我做些文书工作,文官长笑面虎一只,几日下来我的任务有增无减,常常是书房中项渊一张大案我一张侧案,两人相对写写划划到三更天——所以,我索性住到了书房耳室,反正这里的床比随从房间里面的大得多也舒服得多。
倒是不知为何项渊对我如此放心,大小公文从不介意我经手。至于政事,他也偶尔同我讲上几句,我并不多问,只怕将来万一项渊得知我身份,不得不将我斩草除根,那可就不好玩了。
是日项渊上朝而去,我走出耳室,见婢女背着我正在洒扫,走上前去。
项潋从回来那天起便进宫去了,据说是住在他和项渊的母妃那儿。我平日也没人讲话,实在无聊得很,倒和府上的僮仆婢子们都混的熟。
“盈方!”我突然开口,果然把婢女吓得一个激灵。
可惜她回过头来,却并不是盈方,而是个陌生的面孔。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我还以为是盈方,姑娘受惊了。”
婢女摇摇头,对我一笑,态度倒算大方,“这位就是云显公子吧?”
“正是,叫我云显就好。”
婢女微微施礼,“打扰公子,奴婢先告退了。”
我倍觉奇怪,这小婢竟然对我如此客气。
我摇摇头,旁边新置的宣纸,忽然想起那夜项渊作画,我见他一旁题字,才知我来东衡坐的船上,小厅里挂的那副字正是项渊所书。
铺纸研墨,我循着记忆摹写,几遍下来,却怎么都写不像。我翻出项渊写的文书仔细看过,又觉得与当时字体不同,只好作罢。
这人文书上面四平八稳的字迹犹如印刻,当日所见却犹显狷狂,若不是亲眼见他在画旁题字,恐怕还不容易相信船上的字出自项渊之手。
无奈摇摇头,我走出书房,此时仲春时节,百花争艳,沿着□便走到了旁边院落。来了有一阵子,还没仔细逛过王府。东衡建筑却是与我齐地有些区别,也或许只是项渊府上吧,正庭更显规整有序,后院却杂花间树的设了许多小花园,亭台楼阁各自排列。忽然听得一老一少的欢笑声,一看是个小湖,湖边亭子中正是温先生与虎儿。
那个捕蛇少年原来是个孤儿,为我解毒之后,温先生将他收作徒儿,此刻正教他写字。
“云公子。”温先生先看到我。
虎儿也抬头,看到我显得很高兴,“云大哥!好几天没看到你啦!”
我走上前去,“这几日陪二王爷处理公文,一直都没时间出来走走。”
“我知道,”虎儿点头,“早上我听书房那边的姐姐们说啦,王爷舍不得放你出来。”
温先生依然在一旁偷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笑容与文官长越来越像了。
“不过为什么王爷舍不得放云大哥你出来呢?”虎儿挠挠头,似乎很疑惑,突然一拍手,“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云大哥你长得太好看了。”
“虎儿……”温先生在一旁小声提醒。
“真的,云大哥,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啦,比隔壁村的寡妇茅三娘还好看,比园子里的姐姐们也都好看。连王妃娘娘都比不上你。”
“虎儿,快住口……”温先生声音都小的不能再小了。
这话说的人实在郁闷,好在我是比茅三娘好看,若是不及她,岂不无地自容。
不过……为什么不拿我跟项渊比呢?
还有,为什么温先生在对面拼命瞪他的笨徒弟呢?
因为——
“师父,我说真的,我觉得云大哥比王妃娘娘好看太多啦!如果我是王爷,我也——”
“王爷!”温先生行礼,忙不迭的打断他的徒弟。
这时我和虎儿才发现项渊站在我们身后,并且不知站了多久。
我十分局促,反观虎儿还是十分自在,虽然知道敬畏项渊却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王爷,虎儿他——”温先生待欲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先生,你刚才不是一直急着去收晾晒的三七么”我看这老头说谎实在不是一把好手,还是把这要进拔舌地狱的事儿交予我办好了。
温先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对对对,虎儿他出来的时候忘了收药材,我们得赶快回去才是。”
眼看师徒两个走远了,我不自觉地笑起来。
春风醉人。从那夜画舫上握住凝玉的手,发现如此冰凉的刹那,我已未奢想还能身处如此美丽的时节。
纵春日短暂,置身已是幸事,何须感怀长留?
忽然觉得有人执起我的手。未作反应,手中多了一支笔。
项渊握着我的手,教我写着那些遗在了书房中的句子。
天风携沧浪,灵犀破浮屠。
项渊高我三寸有余,平时相望并不至于感到压迫,而此刻他若即若离贴在身后,握我手在手心,另只手偏要撑在案桌上,仿佛将我环抱,好生别扭。
无奈回头抗议,却被那人顺势正面纳入怀中,低头吻住。
轻轻的惊讶声音都被吞没,反而给项渊机会,将流连在唇齿的舌强势探入。
“你……”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境,伸手推开项渊,却见这少有表情的男子浅笑亦能盎然。
项渊看来是不像给他的莫名动作一个解释,大方松开我,“有事吗?”
我这才看到项渊背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下属,头紧紧地低着,恭恭敬敬的抱拳,说话却很局促——估计是撞见项渊吻我而不知该作何想法。凭项渊行事风格,我倒真为这下属性命担心。
“王爷,左相……来了。”
☆、东风送远(5)
是夜我仍旧在项渊书房奋笔疾书,不过不同与往日的是,我独自一人而已。
项渊自然是陪左相去了。如今东衡虽然是太平之相,实际上也免不了暗流涌动。左相杨大人不仅位高权重,据说也是一等一的工于心计,更加之,杨大人的女儿正是项渊的王妃涵如,二人自然有得话说。
我处理文书已然熟门熟路,只是没有项渊在旁拌嘴,无聊得很。以项渊性格,送走左相肯定要回书房,只是现在还不回来,不知今晚又会折磨我到几何。
——又或许,项渊今晚不会来了,左相刚刚来过,今夜去找王妃说些体己话未尝不是优选。说到底,项渊此人绝非六根清净,隔三差五陪陪娇妻,总好过在书房与我夜夜相伴。
尤其是在他白天莫名吻我之后,若说与他独处不会心中打鼓,也是我骗人的。
无聊。
写完最后一笔,我合上文书,起来伸个懒腰,却听见门突然响了。
该死项渊此时回来,真是让我一刻不得清闲。
“公子。”
门外施礼的竟然是早上的那个在书房洒扫的小婢。
“姑娘有事么?王爷今晚没有来书房。”
小婢一笑,“奴婢是来找公子你的,王妃请公子一叙。”
这我倒真没有意料到。
“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合适吧……”我连连推辞。
小婢极有礼貌的行礼,“王妃说,公子若不肯来,便将这张纸条交给公子。”
我接过小婢递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不由吃惊。上面只有一句话:有书有剑,可少程家子?
难道杨涵如已经知道我是齐国前朝八王爷程子锐?
我苦笑,示意小婢带路,一路蜿蜒到达王妃处,抬眼却见项渊。
我见王妃两颊泛红,气息急促,一脸怒气,而项渊也是多云脸色,只觉得自己闯入的不是一般的突兀,恐怕两人正在争论什么。
王妃看见我显得很意外;我看见项渊,是真的很意外。
只有项渊,似乎早已经猜到我要来似的。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王妃竟不知道我要来?那纸条是谁写的?
项渊还没回话,王妃先笑着开口:“云公子你来了,快来看看,本王妃赠你的这张琴可合你心意?”
我奉命上前,一看十分惊讶,乌骨木白玉弦柱,这不是名琴‘琤明’?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杨涵如珍爱无比,只因为是项渊所赠的琴?
我可不想成为夫妻吵架的牺牲品,连连摆手:“王妃心意云显十分感动,只是这礼物太贵重了,云显承受不起。”
“今天父亲从家里拿来了些我在家用的物事,其中便有我用惯了的一张琴,我便想将原来这张送给云显,王爷以为如何?”
“东西给了王妃,自然随王妃喜欢,”项渊语间并无波澜,“只是莫要后悔就好。”
“好!”杨涵如竟不顾自己双腿不便,执意要站起来,抱着琴有两三小婢走到我面前,“云公子,请收下吧!”
我内心苦笑,应着不敢不敢,还是接了下来。这么一把木琴,竟然好像千斤重,差点给我摔到了地上。
这杨涵如也是个烈性子,竟然当面逆了项渊的意思。
项渊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向门口走去,还不忘回头看我一眼,“走。”
啊?让我走我正求之不得,跟项渊走则又是另当别论。
“王爷让你走,你还愣着干嘛?”项渊旁边的人催促我。
我只好向王妃行了个礼,匆匆跟着项渊走向书房。
我抱着琴,亦步亦趋,又不敢离得太近。走出内院,项渊停了下来。他身边的人上来取了我的琴,就都散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
“你随我来。”项渊指我。
我见项渊面色严肃,不敢反对,跟他回到书房,心中也有些忐忑。一进书房倒是好吓一跳,里面大小官员大约站了六七人,见我进来,眼光都聚到了我身上。
“就是他?”一个看上去年纪稍轻的官员指着我问。我偷偷观察他品级,三品,三品官员半夜在项渊书房,意欲何为?
项渊点头。
“这……王爷怎么确定他可以?”另一个三品大员开口问。此人面相深沉,绝对不可小觑。
项渊行事想来谨慎,能当面质疑项渊做法,想必这人与项渊关系也是非同一般。
我不能明白众人都想要将我剖了似的看我是为了什么,但是却有很不好的预感。
项渊的答案显然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一种:
“他,不敢不可以。”
这话差点吓出我一身冷汗。
“云显,现任你中书令,”项渊说着,向旁边一指,“换上衣服,跟我走。”
我心一惊,中书令掌管机要文书,各国虽有不同,一般却是非皇帝不能任命。一段时间来我也大约知道,现在东衡皇帝身体欠佳,一年来人事任命几乎都是权臣垄断。见大家都看着我,我也不敢推辞,回房更衣。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着怎么跑。夺位这种事情我见得多,才跑出一场怎么能又陷进一场?我悄悄推开窗子,却见楼下项渊亲信正抬头看我。
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换好衣服,一咬牙走出了房门,刚才的几位大人不知都去了哪,只有项渊还在,便随他一起进了一顶轿子。
我知项渊喜欢骑马,像现在这样,深更半夜还要坐轿子,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
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很想知道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但项渊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亦不会去问。
轿子停在了东衡的宫门口。
“什么人?”守卫问道。
“是新上任的中书令大人。”轿子外,项渊安排下的亲信早奉上答案。
项渊在轿内递给我一本文书,我想应该是赴任文书一类的,便将文书递了出去。项渊少许挑开侧窗看着外面的情况,手里却握紧了剑。
我也学着项渊偷看一眼,见四个守卫面面相觑,似乎相当犹豫。官员在半夜赴任,可不是件寻常事情,宫中现在情势复杂,想必他们也不会一无所知。
“请吧。”幸好守卫最后还是放行了,不然恐怕又要血洒宫门。
“王爷,不知上任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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