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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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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韬光养晦,自污其名,他都已忘记。

醉眼朦胧,看了看其他几人,郑言庆从岸边抄起一根木棍,轻轻敲击手中陶碗。

“姚义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沈光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

很不移封向酒泉,世绩日兴费万钱。

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元庆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

晈如玉树临风前……”

薛收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有想到,郑言庆居然会用眼前这几人应景赋诗。先是窦孝文,而后有沈光,再之是徐世绩,待到裴行俨时,只见裴行俨乐得咧嘴大笑。

“该我了,该我了!”

薛万彻指着自己的鼻子,急得哇哇大叫。

郑言庆满上一碗三勒浆后,一饮而尽,盯着薛万彻看了半天,只让薛万彻这心肝扑通通乱跳。就在他以为言庆要以他为诗的时候,郑言庆却把目光一转,落在了姚义身上。

“姚义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姚义信佛,却又不计荤腥。此时,他正上身伏在岸边,醉态酣然,似已熟睡。

“我呢,我呢?”薛万彻大声叫道。

郑言庆此时已有点清醒了,他发现自己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接下来李白一斗诗百篇,又该如何为之呢?薛万彻催的急了,他一咬牙跳过了这一段,唱道:“伯褒三杯书圣传,脱帽露顶父兄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伯褒,是薛收的表字。

薛收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点头。

可这李白……言庆心道:反正已经无耻到这地步了,索性就再无耻一点吧。

“言庆一斗诗百篇,洛阳城外谷中眠。天子若呼不上朝,自称臣是酒中仙。”

薛收等人同时抚掌。

言庆这一番话语,倒似乎正应和了他早年‘士甘焚死不公侯’的风骨,无视功名。

薛万彻真急了!

哇呀呀暴怒大叫,“言庆,我呢,还有我呢?”

估计逗的也差不多了,郑言庆这才歌道:“薛三五斗方卓然,瞠目欲裂谁敢言?”

“哦……”

薛万彻张大了嘴巴。

这家伙喝多了酒,似乎好发酒疯。之前在长安打伤了宇文成基,就是因为他酒后发作。此君喝完五斗方有醉意,可这酒劲起来,瞪大眼睛,眼角好像要裂开一样,四座沉寂。

薛收等人先是一怔,突然间齐声大笑。

一首八仙歌,令所有人心中不再感觉沉重。薛万彻则赧颜坐下,片刻之后突然问道:“我喝酒之后,果真如此?”

此言一出,又引来一阵轰然笑声。

郑言庆浸入水中,猛然钻出来,把湿发一甩,水珠飞溅……

第十九章 黄口孺子言太平

乞寒,并不是一个节日。

而是说在最冷的天气来临时,祈求寒冬尽早过去。在这一天,人们会盛装出行,并且带上各种面具,载歌载舞,并命名为乞寒伎。这种舞蹈究竟是从何传出,又是在何时兴起?已经很难做出准确的考证。据说,乞寒伎源自于西域诸国。

乞寒的具体时间,大约在每年的腊月中,也就是大寒过后。

郑言庆等人在乞寒当日,没有练习击鞠。各回各家,除了沈光和徐世绩留在竹园,其余人回家与家人团聚。再过十天,就是腊月二八,之后还要紧张的训练,恐怕再无机会返家。

与此同时,位于城郊南苑校场,也开始紧锣密鼓的休整起来。

因为据宫中传来消息,腊月二八,皇帝杨广将率领文武大臣们,登南苑玄武门观战。

南苑校场,又名圆壁城,是皇城外廓,驻扎禁军。

消息一经传出,又不可避免的引发出一场轰动。一时间,麦子仲和郑言庆,成为所有洛阳人都在关注的对象。从表面上看,两人是为了争夺美人归,可实际上,这一场鞠战早已演变成为新旧权贵之间的博弈,任凭谁在这时候,都无法阻止。

铜驼坊霹雳堂。

长孙晟迎来了一位客人。

“季晟老弟,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来人一进屋,就轻声埋怨道:“那孩子的性情我知道,不会轻易跳出来惹是生非,怎么好端端的,和麦家小子起了冲突?还有啊,你不是答应,收他做弟子吗?

这一晃都快到正月了,为何没有动静呢?”

能如此毫无顾忌,甚至是用责备口吻和长孙晟说话的人,并不算太多。

灯光下,来人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出头的模样。许是操劳过度,须发呈现灰白眼色。

脸略长,嘴皮有点单薄。

特别是在抿着嘴,不高兴的时候,颇有阿婆的神韵。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国公,楼烦太守李渊。说起来,自杨广登基以来,李渊先后出任荥阳、楼烦两地太守之职。在荥阳时,他斩杀了杨浩,成功的威慑了山东士马的蠢蠢欲动,令河洛平靖;而抵达楼烦以后,他又数次抵挡住突厥人的进攻。

在防卫的同时,更主动出击。

他下令麾下骑军,全部换上突厥人的服饰,而后对突厥人进行骚扰和偷袭,捷报频传。

不过后来,突厥人也发现了李渊的这种手段,于是加紧了防备,迫使李渊不得不停止对突厥人的偷袭。总之,李渊为太守这三年中,不管是文治武功,都很出色。

故而眼见新年将至,杨广传诏命李渊返回洛阳,将出任殿内少监,来年将留守长安。

要说的话,从品秩上,李渊是升官了。

可从实际权力来说,殿内少监是殿内省的长官,掌管朝廷供奉诸事,属正三品衔,比之楼烦太守要高出一个品秩。而且远离苦寒之地,还可以生活在繁华的京师长安。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杨广对李渊的看重。但李渊却知道,杨广把他调回长安,其实是出于对他的猜忌。毕竟这两年,他在楼烦做的非常出色。

自古精兵出幽并,楼烦不禁出精兵,而且出骑兵。

让李渊把持这么一个战略要低,杨广并不放心。哪怕李渊和他是亲戚,可是在杨广眼中,李渊终究是关陇贵族成员,而且还是八大柱国之后,威胁着实太大。

而李渊也大致上能明白杨广的心意,二话不说,让家眷前往长安,自己则来到洛阳。

只是,才刚到洛阳,没等站稳脚跟,就听说了郑言庆和麦子仲之间的冲突。本来李渊可以去询问窦威,可这时候天已经晚了,城门已关,他只好先来找长孙晟。

“叔德,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长孙晟心里有些奇怪,素来谨慎沉稳的李渊,为什么会对一个外姓子弟如此在意?

他命人备酒,然后关上房门。

“叔德,我回来以后,因为身体缘故,所以没有马上召见郑言庆。

哪知我这边身体刚好一些,这坊间就流传郑言庆当街调戏裴仁基的女儿裴翠云。

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情非常反感。要不是这样子,当初濮阳郡公想要让他孙儿拜在我门下,我又何必推辞?”

“裴翠云?可是河东裴氏的那个才女?”

“正是!”

长孙晟话音刚落,李渊立刻摇头道:“这不可能。言庆才多大年纪,怎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如若是那种人,又如何写的出‘士甘焚死不公侯’的诗句?我也不可能向你推荐啊。”

“叔德,你听我说嘛……这件事后来被证明是一个谣言。

郑言庆和麦子仲发生冲突,就是在我犹豫的那段时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麦家小子虽然跋扈,但也不会轻易生事。他倒是真的喜欢裴翠云,这在长安并非秘密。当年裴仁基在长安时,麦子仲就追求过裴翠云,但是被裴翠云拒绝,后来返回河东。”

“然后呢?”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鱼老柱国多事。本来挺简单的事情,他一掺和,变得复杂了。到后来裴行俨薛收那帮小子出面,再加上郑言庆的出身,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也知道,郑家也好,裴家也罢,还有那河东薛氏,全都是关东世族;而麦老柱国的出身又不太干净,加之是南来之人,以至于朝中不少人,对他不太服气……慢慢的,这后天的击鞠,就变成了新老之间的争执,以至于连陛下也不愿出面调解。”

李渊心道:他肯定不会站出来调解!

身为帝王,不管是麦铁杖这种新兴权贵也好,还是裴世矩等老牌世族也罢,都会愿意看见他们和平共处。估计杨广的心里,巴不得两边争斗起来,而且是斗的越狠越好。等两边斗得差不多了,他再出面调解。可以进一步加强对双方的控制。

这种帝王心术,身为八大柱国后裔的李渊,不可能没有了解。

“季晟,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这谣言是谁放出来的?”

长孙晟紧蹙眉头,“这也是我没有站出来的原因。我原本想再观察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搞鬼……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谣言突然间中止了。

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布置妥当,就不得不中止查找。

叔德贤弟,你应该知道,我站出来的话,如果真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会立刻偃旗息鼓。我不希望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一个仇家,若不能打探清楚,我不会行动。”

“那你的意思是……”

李渊的语气有些不善。

这也让长孙晟心里更加好奇。

李叔德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很少用这种口吻说话。当初因为他的长相有点阿婆,以至于杨广会当着众人的面,称呼他做‘阿婆面’,可李渊却是毫不动怒。

“叔德,你别误会,我没说过我要反悔。

事实上,这个郑言庆的确是年少而才华出众,其眼光和见识都不比常人。你看,这是前不久薛收写得《太平论》。呵呵,据薛道衡那老儿说,薛收能写出这篇太平论,却是受郑言庆的启发……还有这一句‘君子曰: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可知出自何人之口?”

李渊想了想,诧异道:“莫非是郑言庆所言。”

长孙晟笑了,“看起来你对郑言庆挺了解嘛……不错,这句话正是出自他之口。”

“三年不见,昔日小儿竟成长如斯?”

李渊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丝羡慕,一丝丝欣慰。

以至于长孙晟心中怀疑:莫非这郑言庆是李叔德的私生子,否则怎会是这种语气?

“不过,你别高兴太早。”

长孙晟连忙浇了一盆冷水:“薛收这篇《太平论》,让陛下不太高兴。前两日我伴驾时,陛下还和我说:两个黄口孺子,焉知天下大事,怎敢妄议‘太平’?”

李渊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莫要紧张,陛下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会对郑言庆他们不利。

而且陛下对郑言庆这句警言颇为赞赏,还说如果满朝文武能如此,他就可以放心了……

我估计啊,陛下暂时不会启用他们,甚至会压制他们一下。但将来,定能大用。”

李渊揉了揉面颊,“也是,他此时作《太平论》,只怕不太合适。

压制一下也好,也可以打打他的锐气。凭着一点才气,胡言乱语,难免会有祸事上身。”

也不知他说的是薛收,还是郑言庆。

反正李渊和长孙晟,心里都非常清楚……

“关于谣言一事,虽然毫无头绪,但我大致上已有了判断。据我所知,破野头家的少孙,也追求过裴翠云,为此还被麦子仲揍了一顿。我私下推断,此事应该和宇文成趾有关联……麦子仲不过是受了宇文成趾的挑唆,只是现在骑虎难下。”

“宇文成趾?”

李渊皱眉皱眉,轻声道:“那孩子我不喜欢。要说破野头家的几个孩子,我倒是更中意天宝将军。小小年纪,便能杀戈果决。年初对吐谷浑之战,若非这孩子斩将夺旗,只怕老薛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击溃伏允。只是跑了伏允,终究不美。”

“呵呵,那是老薛的事情,与咱们无关。我准备在此次鞠战之后,再收他为徒。”

李渊倒是能理解长孙晟的想法。

毕竟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宣布收郑言庆为徒的话,很容易卷入这新老权贵之争的漩涡当中。

鞠战结束,言庆胜了,收他为徒,顺理成章。

若是败了的话,收他为徒,也可以令他无需离开洛阳,反正结果如何,对郑言庆都有好处。难不成麦子仲还敢跑到这霹雳堂,让长孙晟把郑言庆赶走不成?

别说是麦子仲,只怕连麦铁杖也没这种胆量。

李渊放下了心事,和长孙晟闲聊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李渊就准备起身告辞。

临出门的时候,长孙晟突然问道:“叔德,这郑言庆与你究竟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却问的李渊张了张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二十章 割喉礼

郑言庆站在半人高的铜镜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短襦。

然后将挂在墙上的大红色战袍斜披身上,从书架上拿起一根腰带勒在腰间,用力的紧了紧,将虎头辔扣扣死。腰带大约有成人的巴掌宽,对现在的郑言庆而言,显得略有些宽大了。不过这根李基送给他的祖传腰带,却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毛小念去荥阳了,言庆自己把头发扎好。

“言庆,准备好了没有?”

徐世绩走上书楼,沉声问道。

他和言庆一样,也是白襦红袍,显得格外精神。

言庆点点头,走到楼边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两头小獒的脑袋,而后和徐世绩一起,走下书楼。

竹楼外,裴行俨等人已整装待发。

清一色白襦红袍,脚蹬黑色马靴,手持大红漆鞠杖。

虽然只就个人,却流露出一股凝重之气。王正把鞠杖交给了郑言庆,一言不发。

“好了,大家都别这么紧张,不就是打球吗?”

郑言庆能够感受到裴行俨等人心中的紧张,于是微微一笑,开口道:“轻松一点,想想咱们前些天泡温泉时的感觉。薛大哥,鞠战还未开始,你无需瞠目欲裂。”

众人闻听,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薛万彻本来是挺紧张,可言庆这一句话,令他有些赧颜,嘿嘿笑了一声,身子板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窦孝文作为替补随行,还负责携带几十支鞠杖。

由于鞠战时,会有激烈的搏斗,所以鞠杖损毁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雄大锤牵着玉蹄俊走过来,郑言庆也不客气,抓住辔头,翻身上马。那玉蹄俊似乎感受到那种大战将临的气氛,忽然间仰蹄昂首狂嘶,引得其余马匹一起嘶鸣。

“出发!”

随着言庆一声呼喊,一行骑队,风驰电掣般冲出了竹园。

王正和雄大锤站在竹楼的门廊上,目送言庆等人远去的背影,两个老头相视一眼,轻出一口浊气。

年轻人的世界,不是他们两个糟老头子可以掺和进去。

再者说了,郑言庆如今所处的那个圈子,不管是王正还是雄大锤,都难有发言的资格。

“大锤子,咱们真不过去给娃儿助威吗?”

“去有何用?”雄大锤苦笑一声,“你以为凭咱们这种身份,能有资格进入南苑吗?”

王正挠挠头,也不由得嘿嘿笑了!

没错,南苑岂是寻常人可以进入的地方?

虽说圆壁城不过是皇城外廓,但终究也是皇城所在,驻扎有禁军守卫,普通人焉能靠近?

若非郑言庆是要和麦子仲鞠战,而且又有鱼俱罗出面,加之双方的出身和地位,才能有资格进入圆壁城校场。

辰时,玄武门上彩旗飞舞,綉带飘扬。

围绕着圆壁城校场四周的城头上,已聚集了许多人。一面面绘有各家堂号的大纛,插在左右两边城头。而正对玄武门的尤光门外墙,明显要比玄武门城墙低许多。

这里也是普通朝臣和洛阳豪门名流聚集之处。

站在外墙上,需仰视才能看到玄武门门楼上飘扬的大纛旗,以表示皇权至高无上。

郑言庆等人要先过洛水,而后从尤光门进入圆壁城。

眼见着距离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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