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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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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林中,刺杀

三月,暮春。

清明过后,又是连着几日的细雨。时而密密,时而疏疏,打落了遍地桃花……

风柔柔,暖暖的。

李言庆带着两头獒犬,从大门出来后,沿着小径,开始慢跑。天刚蒙蒙亮,细雨过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淡淡清香。沐浴在这样的晨风中,总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心情随之舒畅。

更改姓氏,并不简单。

好在言庆声名在外,巩县官员自然也不会为难。只是从郑家脱离出来,这出身可就降了一级。但言庆并不在意。反正以他先前的出身,入仕途也就是个浊官。跌了一品,还是浊官,影响不大。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身家之人,每年万贯的收入,即便不成世胄,也能算作豪强。

在巩县这个城市中,并非没有豪族。

相比之下,言庆算是外来户。可那又如何?哪一家豪强,敢跳出来和他掰腕子?言庆没了郑家的支持,可昔年结下的种种善缘,一样非同小可。就在他公开宣布,断绝与郑家的关系之后,管城崔氏,开国白水县公崔至仁,立刻派人来到巩县,将崔氏位于嵩高山的一块田庄,作价卖给言庆。从某种程度上,崔至仁的举措,也表明了管城崔氏的态度,向郑家表示了不满。

管城崔氏,只是清河崔家的一个分房。

论社会地位,远比不得堂号就立在荥阳的郑家。

但郑家正处于衰退期,朝中并无官吏,在士林同样沉寂。特别是郑善果请辞,郑元寿请辞之后,郑家能拿得出手的人,也只有一个在谒者台为官的郑宏毅。可毕竟,郑宏毅年纪太小,还当不得大场面。反观管城崔氏,崔君肃官拜司朝谒者,其地位,远非郑宏毅可比拟。

对于崔氏的所作所为,郑氏只能保持沉默。

崔氏的在嵩高山下的田庄,面积并不大,毗邻柏谷坞。这柏谷坞,是开皇年间,隋文帝杨坚拨给少林寺的土地。言庆还没有机会去探查,因为他手头的事情,让他根本抽不开身来。

三月初,阳夏谢氏,命谢映登陪同谢弘前来,感谢言庆安全的把谢科从高句丽带回出。

除赠予厚礼,还让谢映登留在巩县,与言庆作伴。阳夏方面,情况也不是太好,时有盗匪出没。谢科留在阳夏,甚至无心读书。与其这样子,倒不如让他来巩县,跟着言庆习武学习。

至少,巩县从目前来开,还很平静。

对于家族这个安排,谢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没有半句不满,乐呵呵的就跟着谢弘来到巩县。随行的还有五十名谢家武士,以保护谢映登的安全。郑言庆的住所,可安排不了这么多人。好在崔至仁刚送了他一块田庄,党士雄带着四十名护院前去看守,人手略显不足。于是这五十名谢家武士,在一个名家谢安民的管事带领下,与当天入住田庄。

谢安民,三十一岁,论辈分,算作谢映登的叔父。

但属于谢氏旁支,武艺高强,善使一把点钢枪,可在马上左右开弓,更有百步穿杨的本领。

言庆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这谢安民倒是来的正好……

不过,郑家出奇的沉默,却让言庆隐隐约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只是从荥阳传来的消息看,郑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就好像言庆,和郑家从未有过关联。

想来,也与窦夫人一家在巩县,有些关系吧。

郑家没有反应,言庆自然也不会挑衅。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不过在心里,郑言庆还是隐隐提防。

李玄霸的病,大有好转。

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运动之后,就会犯病。

根据治疗长孙无垢得来经验,这病情算是已经控制。接下来,李玄霸需要的是调理,慢慢调理。这其中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只看观音婢在岷蜀将近四年,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言庆估计,李玄霸要想完全康复,没有个一两年调理,不太可能。哪怕他身子骨比长孙无垢好,病情也不似长孙无垢那么严重。可想要康复,还需要时间……这种事情,断然急不得。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可窦夫人却有些等不得了!

李渊被派往太原,正需要人去照顾。

此前,因为李玄霸的事情,窦夫人没有跟过去。现在李玄霸的身子骨好了,她就有点坐不住。

又从洛阳请来名医吴景贤,为李玄霸查看了一番,确定李玄霸,已经无碍。

于是,窦夫人在昨日,正式提出了告辞。

人家想老公,儿子思念爸爸,言庆也不好阻拦。

只是有些不舍,刚和李世民勾搭起来,正准备进一步加强联络,窦夫人就要走了。同样,李世民也颇为不舍,在巩县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言庆刻意结交,让他对言庆的感官也挺好。

可母亲要走,他也不好拒绝。

只能和言庆依依惜别,并约定好,将来再聚。

不过,窦夫人虽说告辞,可真要启程,也要两三天的准备。

言庆慢慢的跑步,一边跑,一边想着,该如何趁着这两三日的光景,和李世民进一步拉近关系。

从大门出来,要经过一片空地,而后从树林穿过,就可以看见洛水。沿着洛水河堤往回跑,大约一个小时的慢跑,可以领身心愉悦。回到巩县后,言庆每天都会保持这样的习惯……

树林的面积并不大。

林间,蒸腾着迷蒙轻雾,不过雾气并不算太重。

言庆循着林间小径,准备穿过树林后,直奔河堤。

突然间,在他身前奔跑的细腰和四眼停下脚步,毛发扎起,口中发出一阵阵凶狠的呜咽声。

“细腰,四眼,怎么了?”

言庆也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就在他话语出口的一刹那,四眼发出一声凄厉长嚎,纵身腾空而起。

言庆的眼角余光,陡然发现一抹寒光向他飞来。四眼儿跃起的身形,正是朝着那寒光扑去。

有人偷袭!

言庆激灵灵一个寒蝉。

在高句丽磨砺出来的本能,让他腾身窜出,一把抱住了四眼身子,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一支利箭,蓬的射在地上。细腰噌的贴地冲起,眨眼间就冲入林中。四眼是要保护他,细腰是要杀敌。

言庆还没来得及起身,四眼就从他怀中挣出来,随着细腰冲进林中。

紧跟着,狂暴的獒吠声传来。三个黑衣人从林中冲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二话不说,扑向言庆。

钢刀挂着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言庆闪身错步,让过钢刀后,立刻面临另外两人的攻击。

一时间,言庆手忙脚乱,显得有些狼狈。这是在巩县,他自家的门口,竟然会有人要杀他?

言庆没有半点心里准备,身上自然也不会携带什么兵器。

他左躲右闪,厉声喝道:“尔等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一个黑衣人恶狠狠的回答,钢刀舞起,刀云重重。看得出来,此人的武艺不同一般。言庆连连闪躲,让开黑衣人的攻击。林中,细腰和四眼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叫,显然是被人缠住。

看样子,来杀他的人不少啊……

言庆一开始虽然有些慌张,但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所以很快就冷静下来。

当一个黑衣人举刀向他砍来时,言庆陡然猱身腾起,身子在空中蜷成了一团。钢刀擦着他的后背掠过,他旋即撞入了黑衣人的怀中。抬手蓬的攫住那人的手腕,身子展开,双脚落地的同时,手臂扬起,横身错步一转,坚硬的手肘,凶狠的砸在了黑衣人的面门上。只听噗的一声响,黑衣人惨叫一声,整个面门被砸的血肉模糊,眼睛鼻子全都给砸的凹进去,噗通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抽搐。

另外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后,大吼一声,再次冲过来。

言庆手舞钢刀,刷刷刷刀风呼啸。一道道光弧中,蕴含着强绝刀气,与两名黑衣人战在一起。四五个回合过后,言庆卖了个破绽,一个黑衣人挺剑就刺,被言庆挥刀,磕飞了出去。他垫步冲上,刀出三叠浪,一刀快似一刀,向那黑衣人斩去,刀光霍霍,快似流星一般。

“老白,靠你了!”

那黑衣人被郑言庆看中了肩膀,鲜血横流。

他陡然大吼一声,抬手一把攫住了刀锋。郑言庆抽了两下,硬是没能抽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名叫老白的黑衣人垫步刺击。这一剑,好似流星赶月,剑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锐啸。

言庆啊的一声惊呼,躲闪不及,被对方一剑正中后背。

若非他闪躲了一下,这一剑就能要了他的性命。饶是如此,那长剑从后背穿透身体,剑刃从肩窝露出。

言庆疼的大叫一声……

在高句丽那么多人的围剿下,他也没受过什么伤。

没想到在家门口,竟然被人伤了?心头火气,左手蓬的攥住了剑刃,趁着那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拔剑,他手上用劲,只听喀吧一声脆响,长剑被他折成两段。左手鲜血淋淋,却仍旧攥着剑刃。手臂顺势扬起,半截残剑,狠狠的灌入了面前黑衣人的头顶,黑衣人顿时气绝。

老白没想到,言庆会如此凶狠,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手中宝剑已经成了残剑,他下意识的抬手握拳,轰响了言庆后心。言庆用断剑杀死了面前的黑衣人后,身形一闪,脚下猛然向后滑步退出。蓬的一声,老白的拳头正中言庆肩膀。

嘎巴!

言庆可以清楚的听到,肩骨错位的声息。

强忍着痛,脚下寰转,右手化作手刀,反手正劈在老白的脖颈上。手刀落处,正是大动脉所在。言庆这一手刀,力道刚猛无铸。老白闷哼一声,翻身倒在地上,脖子扭曲着,好像折断一般。

李言庆疼的,只吸凉气。

将三个黑衣人杀死之后,他脚步踉跄着,噔噔噔退到一颗树旁。

林子里,细腰和四眼的嚎叫声,已经停止。就看见两头獒犬拖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跑了出来。

言庆这心神,也随之一松。

这身上的伤势发作,让他有些虚弱无力。靠着大树缓缓滑坐下来,伤口流出的鲜血,业已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细腰,四眼……赶快回家,找人过来。”

郑言庆一只胳膊肩骨错位,另一只手,努力的捂住伤口。

细腰和四眼呜咽两声,立刻明白了言庆的意思。冲着言庆狂吠两声后,扭头撒腿狂奔而去。

是谁要杀我?

言庆心中盘算。

细想起来,他的仇人并不是很多。

其中如麦子仲、冯智玳,也都化敌为友。那么,有可能想要杀他的人,屈指可数。一个是高句丽人,一个是新罗人……除去这两方势力之外,中原,或者说这河洛之地,想杀他,而又有能力杀他的人,呼之欲出。

郑家……也只有郑家,才和他有如此巨大的仇恨,才会想,置他于死地!

第七一章 花郎隐者

树林里很安静,鸦雀无声。

言庆在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记得前世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曾谈及到,若是受到重伤的时候,不可以轻举妄动。最好是能安静下来,努力调整呼吸,至少能够延缓生命力的流逝。

此刻,他正在这样做。

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太多事情,保持平静的心情。

可是,在不经意间,言庆的目光从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掠过。瞳孔猛然收缩,心跳随之加速。

地面上,插着一支红漆利箭!

刺客们一开始,似乎就是用利箭偷袭。不过被四眼及时觉察,言庆才算是躲过一劫。随后四名刺客出现了,四眼和细腰杀死一名刺客,剩下的三人,则被言庆杀死。可言庆记得,那四名刺客的身上,都没有携带弓矢。刺客的武艺不差,可言庆却总觉得,忽视了什么事情。

利箭……

如果这利箭不是出自那四名刺客之手的话,林子里……还有一个刺客。

言庆打了一个寒蝉,缓缓闭上眼睛。

也许那个刺客正躲在暗处,观察他的动静。言庆的手臂,看似无力的垂下来,顺势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林中缓缓走出。他一身白衣,足蹬一双白边布靴,行走间毫无声息。身高大约在七尺上下,头戴一顶帏帽,黑纱遮住了脸庞。背负胡禄,手持一张铁胎弓,肋下配有一柄短剑,眨眼间就来到了言庆跟前,而后停下脚步,一言不发。

言庆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要杀我吗?”

他知道,对方知道他没有昏过去。想要趁机偷袭,可能性不大。

好在对方并没有用箭射杀他,似乎是想要面对面取走他的性命。虽说言庆此刻全身无力,但面对面,总好过不知敌人踪迹。他声音沙哑,颇有些虚弱的问道,同时仔细打量着来人。

“花郎,金白龙。”

来人的腔调非常古怪,不似中原人的口音。

花郎?

言庆眯起了眼睛,“你是新罗人?”

“正是。”

金白龙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亦或者是口条不太利索,以至于话语不多,极为简练,“奉小国仙之名,取你人头。”

花郎小国仙,金庾信!

原来不是郑家出手,而是新罗花郎,前来为他们的善德女王报仇。言庆之前倒是想到过新罗,可考虑到二征高句丽在即,新罗人未必敢在这个时候,前来中原,向他挑衅。没想到,还真是棒子的祖先。想来那位小国仙金庾信,已经从失利中恢复,所以才要来寻他麻烦。

言庆咳出一口血沫子,露出一丝冷笑。

“蛮夷小国,竟敢在听我大隋治下杀人,难道就不怕天可汗的雷霆之怒。”

金白龙缓缓取下帏帽,“杀人,无关新罗……郑家,你,私人恩怨。所以杀你,知道无人。”

他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可言庆还是听出了端倪。

言庆刚与郑家决裂,双方矛盾颇深。此时杀死言庆,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郑家的报复。估计很少人会想到新罗,甚至连当事人的言庆,如果没有见到金白龙,也会是这种想法……

好一招嫁祸他人!

充分的利用了郑家和言庆之间的恩怨,然后从中脱身而出。

言庆死了,新罗人报仇了,而且还不会引火烧身。看起来这个金白龙,应该在荥阳待了不断的时间。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和郑家的恩怨,更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出手。

因为辽东之战已拉开序幕,举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辽东。

等大家留意到言庆被杀的时候,金白龙已经驾舟远行,返回新罗。这一招,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毒辣的很呢。

“你想出来的?”

言庆轻声询问。

“小国仙吩咐,不可以惊动,最好能嫁祸他人。”

这个金白龙,必须死!还有个小国仙,也不能留……

言庆伸出一根指头,在身下慢慢写出‘新罗’二字。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要留下线索,供人寻仇。

“你准备怎么杀死我?”

金白龙把铁胎弓丢掉,缓缓抽出短剑。

那双三角眼中,闪烁出一抹凶狠的光亮,“割头!”

说着话,他向言庆走来。说时迟,那时快,言庆强忍身上的伤痛,大吼一声,将手里的尘土洒向金白龙。

尘土飞扬,金白龙侧身一闪。

言庆也趁此机会,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后,呼的站起身来。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跑不太可能。唯有趁自己还有动手之力,和这金白龙死拼。当然了,言庆看得出来,金白龙的身手,明显比先前那四个刺客,要高明出许多来。只一点,细腰四眼都未能发现他的踪迹,其本事恐怕非同寻常。想要杀死对方,非常困难。

不过能拖延一会儿时间,就拖延一会儿。

以四眼和细腰的速度,这时候应该已经抵达家中。家里面若得到消息,一定会尽快赶过来救援。

只是言庆还是小看了金白龙的身手,他前脚刚一站好,金白龙已猱身扑上前来。

手中短剑泛着寒光,带着一道残影,直刺胸前。言庆啊的一声轻呼,想要躲闪已经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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