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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盗鲁平奇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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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开着电灯抽烟,总门关脱之后,就在后门外沿尖嗓子喊一声‘捉贼’。原想火一暗,他会出来叫人,才能看见那鬼脸,不料老年人经不起吓,就会跌倒的。当时我一听见闯了祸,赶快去捩开总门,轻轻溜出去,在朋友家里住了一夜,直到星期六才回家。我看见伯父已经吓疯,李子表也不见了,自己觉得很懊悔,不等到毕业,就随了朋友动身到厦门。”

他说毕,望着鲁平的脸。鲁平阖着眼,像是睡去一般,不过他嘴里叼着的那支烟,红的一圈火印,是在竭力向上烧。

大家全不开口,屋子里很沉静。

“上月我从厦门回来,看见振东的事业很发达,伯父的疯病也比我去的时候好,我也安心了。日子过得一久,对于那只表的心总不肯死,恰巧我屋顶的三楼,上面也像那面一样有个洞,那边的洞我看见电灯匠上去,我也随了走上去过,只知道通邻家,不知道六家的屋顶全可以走得通——有次我向朋友借了一只梯,爬上去,竟走到伯父的甬道,望见他在屋子里打转。于是我去弄了一只软梯,做了一个假面具,面具上仍涂上磷,在半夜二点钟的晨光,从洞里垂下去,在玻璃窗外面吓他。我以为那只表一定是他自己藏过,假装疯病骗人的。”他说毕,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布做的面具,和一具大的手电筒。

“自从第一次见你,我的灵魂上有种不自知的预兆,觉得应该早一些动手,早些离开这里。”

鲁平悠的睁开眼睛,射出一道光芒,维德的眼光接触着,像斗败公鸡似的垂下去。

“鲁平先生,可否请把你的故事讲出来?”

“嗯。”鲁平欠了一欠身子。“我在医院里,每夜听见有人叫‘捉贼’,觉得非常奇怪。后来张医生告诉我这故事,就打动了我的好奇心。第一次考查,可说完全无头绪,第二天,去查也没把握。直到第三天,才在甬道里发现一件奇事,原来甬道上方架子里盖的那块板有块腰圆木心,我明明记得昨天是长形横在南北头的,而这天那圆心却是向东西方了。于是默默记着,过了一天,圆心又是横放向南北。嘿,我知道一定有人从上面下来。”

远远里吹来一阵车轮声,滚破了沉静夜的。

“我派人调查邻近人家,觉得犯嫌疑的成分你最多。又假装了调查防空,一家家去察看,六幢房子,只有第一家与最末家有那样一个洞,所以我断定是你从中作怪。当我一听见振东所说的,就断定那只表并不被窃,一定是颀斋性急慌忙,放在什么秘密的地方,发疯之后知觉全失,不记得放的所在了。我坐在他房里,希望他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些预兆。因为一个有精神病的人,完全知觉虽失,而局部的神情,有时会露出他的动作。今夜你来得以前,我已经在他吃的杯子里,倒了两格我吃的药水。你来的时候,药性已经过去,所以把你咬上一口了。”他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微微咳一下。

“你在衣架上搜的时候,我暗想,幸得我早溜出来,不然给你一摸着就有些不便了。”

尾声

新闻报馆有人送上一封信和一只义卖的圆形金表,信上这样写着:

诸位先生:

这只表在我们家里,已经传了三代,虽不是什么无价之宝,可是也有一些历史上的价值。这只表是德皇威廉第二赠送给吴状元,状元夫人赛金花曾一度佩带,后来移送情人,转侧传到我们手里。

我们曾在报上看到那个贷学金的家长写的一篇,说他以前也是有产阶级,有汽车。不料现在他儿女的学费要向报馆贷借,甚悔当时不曾先资助别人,那末现在受别人的资助,内心痛苦也可以减少些……看了这篇,觉得在人潮中间,谁能保得永久富贵安乐。天有不测风云,安知日后不步到这人的后尘呢?

现在学费如此高贵,正不知有几多莘莘学子要失学,想到这些,我们愿割爱捐助,尚望能够。有钱的人亦能捐些出来,为公为私都是对他们自己有福的,因为这比烧香念佛实惠得多了!

敬祝

编安

无名氏

博物院的秘密

有许多朋友,常常捉住了我,要我说故事。

在我遇见那个红领带的朋友时,我便捉住了他,要他为我说些故事,以便转述给我的朋友们听。

他是一个奇异的人物,生平最多奇异的经历。他常常把他的奇异的经历告诉我。

而他又是一个说谎的专家,逢到无事可说时,他便告诉我一个谎。

他说:这世界,整个就是一个谎。越是了不起的人,他们越会说谎;而越会说谎,也越使他们了不起。在以前,说谎是恶习;而现在,说谎却成了美德。

为了养成美德,他也学会了说谎。

于是他又为我说了一个离奇得近乎荒诞的故事。

这可能又是一个谎。现在让我转述给你们听。

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这故事发生在××大学附设的博物院内。

最先出场的角色,就是这博物院的守夜人。有一大半的事情,都是由他嘴里,生龙活虎地说出来的。听着,也许不由你的神经,不感到紧张!

在先前,博物院内原没有守夜这个职司。每天开放时间一过,把门锁上了就算。可是,在几个月前,院内忽然常常遗失东西,所失去的,是些整匣子的蝴蝶标本。这在普遍的人,拿了去简直分文不值,而在院方呢,却是一种学术上的重大损失。是谁偷的呢?因为事后不留痕迹,事情竟然成了疑问。院方不得已,这才破例雇用了一个人,临时充当守夜的职司。这个守夜,已有四十多岁,人是很诚实的。晚上,就在二层楼的甬道里面,架个床铺睡在那里。他的视线,可以顾及出入的要道,和几间比较重要的陈列室的门。

博物院内自从有了这个守夜,果然不再失去东西。这可以证明,以前失落的标本,真是有什么人乘夜潜入带走了的。从此,这守夜人便一直留在院内,暂时不再撤铺。

不料过了一阵,又有一件更新鲜的事情发生了。这事情的经过,简直荒唐得不近情理。

原来,这博物院内,新近运来了两座大标本,一座是非州产的猩猩;另一座是北极产的巨型白熊。这两座标本运来之后,因为一时没有适当的橱柜可以容纳,暂时便在楼上第五号陈列室的一隅,着地安放下来。

那座白熊的标本,价值相当名贵。它的制造也有点特别,普通兽类的标本,都是四足直立,作奔走的姿势,而这座白熊,却是支起着两只麃形的后脚,像人一样,站在木座之上。它的前爪向前伸展,像是扑人的样子。尖嘴微张,露着长牙,那一双假眼,淡黄色之中带点绿色。整个的姿态,显得十分狰狞。

这两座新的标本陈列之后,很引起参观者的兴趣。可是陈列了不到两个星期,那只大熊,却突然不见了!

它是怎样不见的呢?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总之,在隔夜,它还张牙舞爪,站在木座上面。第二天早晨,这第五号陈列室的一隅,只剩了那只黑猩猩,孤凄地蜷缩在那里,它的白色的同伴,却已影踪全无。

白熊是不见了,抛下那个木座没有带走。木座上,矗起着两枚大钉尖,这就是钉住两条熊腿的东西。这样子很像这个白色庞然大物,因为酷爱自由,已经从这狭窄的木座上面,努力挣扎下来,跑出去玩儿去了!

就在白熊出走的同一夜晚,另一间陈列古物的陈列室中,有一柄商代的匕首,同时也宣告失踪。这柄匕首,柄长六寸,刃口非常锐利,很可以用作杀人的武器,并不像别的古代刀剑,只是一种烂铜废铁而已。

据这守夜人说,熊与匕首被窃的这一夜,整个的院屋,静寂得像一座大坟场,他可以发誓,并不曾听到过什么声息。而且,自第五号陈列室起,各处的门,各处的窗,门是闩着的,锁是锁着的。事实上,就连一缕烟雾想偷走进来,那也并不可能。照理说,有人偷走了这么一件庞大的东西,多少应该留点痕迹。可是那个“戴耳环”的贼,干得非常干净,竟连半寸长的一段棉线,也不曾留下供你作什么侦查上的线索。

总之,这一件事情的可异,就是毫无痕迹。

不!痕迹是有的,那个痕迹太骇人了!

原来,在第五号陈列室的棂窗之下,那里有一带灌木,圈成一小片隙地。前几夜,曾下过一场大雷雨,把这隙地上的一层浮土,冲洗得像镜面一般光滑。在大白熊失踪的第二天,有人发现这窗叶的泥地,留着好些新的足迹;这些足迹,每两个一组,有的只有足趾,有的只有足跟,也有跟趾俱全的整个足迹。显明的一点,这是熊的足迹。这些足迹在泥地上散布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圆圈。看样子,倒像那位白熊先生,曾在这灌木圈中,练习过一小节踢踏舞似的!但,除了这些熊的足迹以外,别的痕迹,却丝毫没有。

综观以上的情形,这并不像是什么人,乘夜潜入院内,偷走这只熊;却像这只熊,自己从第五号陈列室内越窗而出,和这博物院行了告别式!

嘿!事情真荒诞,动物院内不曾听说走失过什么活的野兽!而在博物院中,竟会逃跑一头死的白熊!你对这件怪事,将有何种的解释呢?

可是更荒诞的情形,还在下面哩!

据那个守夜人告诉人家:这白熊的作祟,并不自失踪的一天开始。它自从运进院内,不久就妖异百出。前面曾说过,这座白熊的标本,和另一座猩猩的标本,是同日运进院内来的。这两座标本的姿势,都像人一般,直立在木座上面。安放的时候,本是熊脸对着猩猩的脸,那样子,像一个白种大力士,跟一个黑色土着,在举行着拳击比赛,看来非常滑稽。

有一天——大约是这两座标本运到的第四天或第五天——早上,这守夜人开门走进这第五号的陈列室(他本兼负着洒扫的职司),却见白熊的标本,不再用尖嘴向着那只猩猩的黑脸,而变成用背部向着它的同伴。当时这个变异情形,并不曾使这守夜人发生骇异。因为他知道,这座白熊的标本,外表虽像一位暴发户一样,有些神气活现庞然自大!实际它的肚子里,只塞满着些草料木屑,分量并不很重。或者,隔天有什么好动的参观者,偶然把它移动了一下,以致改了样子。当时把它搬正之后,却并没有十分在意——这是第一次作怪的情形。

第二次的变异,是在前一星期的晚上。

这守夜人,患着失眠的病症。他在院内,虽然睡得很早,但往往无法入睡。那一夜,约摸在九点多钟的时候,他忽听得院内有了些响动。侧耳听听,像是有人顿足;再听听,又像有人在散步。因为前几时,院内曾失落过东西,这使他不敢懈怠,慌忙从床铺上起来,悄悄地走向各处去巡视。他在各个陈列室的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听不出有什么声音。最后,他巡视到这第五号陈列室的门外站下来,一听,那奇怪的足声,果然就是这一室中发出来的。这门上的锁孔很大,于是,他便俯下身子,向锁孔中偷窥进去。谁知他不看倒还好;一看,他的头发,每根都直竖了起来!

他看到了些什么呢?

他看到那只白熊,张开了血盆一样的巨嘴。正在那里舞蹈!足下那方木座,随着它的庞大的躯体,晃荡得像一艘波浪中的小船一样!他还看到这个白色的怪物,有时伸出前爪,轻轻抚摸对面那只黑猩猩的脸,仿佛在表示亲善。但有时却向猩猩脸上猛掴几下,像主人向奴婢示威!可怜对方那个没能力的家伙,耐性似乎很好,一任它的狎弄,却是分毫不动!

事实上,这守夜人在锁孔中至多不过窥探了一分钟,但他的一件短褂,却已被脊骨上直流着的冷汗所湿透!

当时骇极之余,黑暗中摸索后退,他几乎没法再找到他的睡处。那晚,他让他的两片肺叶,一在胸腔间直踢了一个整夜!

以上,却是这守夜人,在白熊失踪以后亲口说出来的话。

在最初,他这种野话,原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在这一个世界上,固然也有不合理的事,但不合理也该有个限度。至于以上的话,却真荒诞得连边际也没有!有人以为:如果这守夜人不是有意造谣;那一定是他的神经中枢,好久不曾抹油,因而有些毛病了。

这守夜人的故事,是这样的怪诞不经。不料,同时另外有一个人,竟以一种无可否认的事实,证明了他的话,并不完全虚妄。这个证明者,却是那夜在博物院附近巡逻的一个警士。

于是,这事便越发陷入了不可究诘的境界。

诸位大概知道,那座博物院,所占的面积是很大的。它的正门在雁荡路,左侧的围墙,靠着黄山路。当白熊失踪的那一夜,这巡逻警士正在博物院附近一带巡行。那时,时光已近深夜十二点,仲秋的季节,繁星满天。微风不动。他从黎明路那边,沿着黄山路缓走过来。因为气候很热,汗流不止,他打算站定了步子,略为休息一下。他刚在博物院的围墙边上站下来,一边抹汗,一边无目的地顾盼着寥寂的四周。他的视线刚从雁荡路这边飘过来,忽见一株法国梧桐的树边上,闪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第一眼,他只见一个侧影,再加四周又很黑暗,他以为这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站在那里。这个时间,这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呢?因为行迹可疑,他想走上前去看个清楚。刚自举步,在第二眼间他已看清这白色的影子,却是一头遍体如雪而直立得像一个人一样的庞然巨兽,探出两个巨爪,张开那只大嘴,姿势正像要趁他不备猛扑过来而一口把他吞下去的样子!

你们想吧,在这深夜的时间,在这幽凄的环境之中,一个人遇见了这样的怪异,任凭他是怎样胆大,他的神经将有何等的变异?当时他惊悸之下,想动作而还不及有所动作,蓦地,他的后脑上面。忽被一种分量很重的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接着他就在这博物院围墙底下,晕了过去!

其后,这个晕倒在路边的警士,因着路人的发现,才送进了附近的医院。经过了急救的手术,这警士虽然苏醒了过来,可是他的神智,依然模糊不清,睁开眼来却就乱嚷:“白妖怪,吃人!吃人!”

这怪事发生的翌晨,那博物院内恰巧在盛传着白熊标本无端失踪的消息。

那个巡逻警,他所看见的白妖怪是什么呢?不就是博物院内所走失的那座标本吗?一具没有心肝脑子的东西,它怎么会活动呢?——虽然说,在眼前这个疯狂的世界上,那些没有心肝脑子而活动得厉害的东西,原也遍地皆是。然而,眼前的这座标本,却明明绝对没有活动的可能性。那么,它怎会跳跑到围墙外面去的呢?这其中,究竟蕴藏着何种的幽秘呢?

没有人能回答以上的问题。

那博物院的当局者,原都是站在时代最前线的人物。为了破除无谓的迷信起见,最初,原想把这失落标本的事件隐瞒起来。但由于那个警士的意外的经历,却弄成想瞒而无法隐瞒。更显明的一点是:因这警士的话,却证明了那个博物院守夜人的话,并不是神经性的呓语。

于是不久,这一件怪事便以最高的速率,传遍了这大都市的每一角落。

当时有几张报纸,详细记载着这件新闻,有的报纸,刊印着博物院的照片,有的甚至还刊出了那位白熊先生的同伴——那只猩猩——的玉照。一片神秘的空气,鼓荡得相当热闹。

当时这新闻传到了一位青年的耳内,却引起了甚大的兴趣。

那个青年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名字叫做黄令德。过去,他在大学里读过书。他的表面上的职业,是某一通讯社的外勤记者。实际,他另外还有一个不公开的职务——他在本市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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