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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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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抬高了嗓门准备揭晓答案的须浪一下子噎了,瞪白的眼眨了好几下才阖回,拉长脸嘀咕,“原来少宫主早晓得了,害我好一阵激动,白忙活一场。”

“我也只是从他的身形刀法猜测……”玉无瑕窥了须浪一眼,微微笑道,“也亏了须浪大哥不辞辛苦为我打探江湖上各路消息,不然,十年前我也才区区小童,何以能知道杜狂潮。”

“这是属下分内的事……”须浪受不得夸赞,挠着头嘿嘿笑着。

“对了,少宫主,正如你说的,十年前你也才是个孩子,如何会得罪了杜前辈,他要对你下此毒手。”将杜狂潮的事记下,宿昔搁笔不解地问道。

玉无瑕含笑不语,转身看向须浪。

“须浪大哥,可还有别的发现?”

“有有有,这个少宫主肯定猜不到!”须浪突然停顿,直直地盯着玉无瑕。

玉无瑕哑然摇首,神色颇是无奈,却仍耐心而温和。这问殿主为人忠厚,办事可靠,就是永远改不了那小孩子脾气。

“这个无暇的确毫无头绪,烦请须浪大哥明说。”

须浪满意地扬起脑袋。

“我发现,那些杀手舌头全被挖掉了,而且老早就中了毒,中的还不是一种,乱七八糟的,深入五脏六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翘辫子。”

“以毒攻毒,毒上加毒!”玉无瑕猛然转身,推开了紧闭的雕窗。

风雪鱼贯而入,牵动他的衣角,铮铮有声。

他笑了,笑得好生动。宛若一夜春风,吹绿了岸柳,吹红了芳杏,只吹的天地一片暖荣。

四殿看呆。

百清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青年才俊见过不少,相貌比玉无瑕好看的也有,却唯有他……浅时沉醉东风,浓时惊艳浊世,动静皆是风华。

宿昔不自禁地吟出一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诗好意境。

须浪摸着脑袋,喃喃“我怎么好像看到老家的茶花开了……”

佩月垂首羞红了脸。

“是她,一定是她,她又出现了!”在众人各自感叹间,玉无瑕却兀自关了窗回过身来,欣喜中略带沉吟。玉质的瞳似晕染了天边的虹彩,在盈盈眸光中载浮载沉,愈发流光溢彩。

“宿昔,我刚才说的计划暂时搁浅,一会儿我亲自写一份与你,然后……百先生,我有事要离宫一阵,无雪宫又要辛苦你主持大局了,有劳。”

“是,属下自当尽力,只是少宫主……”百清郑重抱拳,“不知少宫主是否已经知道了谁要加害与你?”

“这还用问,一定是倚月楼!”须浪啐道,“放眼整个江湖就只有倚月楼那群脑子坏掉的蠢女人容不下咱们,不是她们是谁?!”

“问殿主!”望殿百清喝道,眼睛往佩月身上撇了撇,佩月的脸色果然不好,美目微垂,隐隐闪烁泪光。

“呃……切殿主我不是在说你……你已经离开那里了……你……你是好女人……你……那个……呃……我……”问殿主本就忠厚,方才也是一时口快,现在是急得语无伦次。

无雪宫与倚月楼结怨缘由无非是——同行。

当年号称“江湖百事通”的百晓楼一夜间覆灭后,第二年便出现了倚月楼,可谓垄断了江湖一切的消息联通,偏偏无雪宫后来横插一扛,而且短短三年迅速壮大,成了天下第一宫。这便罢了,无雪宫还在各地设立“一眼阁”,寓意一眼江湖,内藏江湖时录,供江湖人免费阅览。如此,谁还须向倚月楼购买消息?倚月楼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常有上门挑衅、暗地捣乱之事,虽玉无瑕一再容忍,但不代表整个无雪宫都能忍,故两派关系向来不好。

不错,切殿主佩月正是来自无雪宫的死对头——倚月楼,而且她曾是倚月楼的楼主。

至于为何加入了无雪宫,只一字——情!

“我知道,”佩月盈盈一笑,“而且……问殿主说得……也没错……我妹妹她……”

“不是倚月楼。”玉无瑕将沾了雪的发放在手心把玩,如扇的长睫掩去眸中的神采,余一抹幽幽墨影。

“那是……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媳妇华丽丽出场~~~

白云生处有佳人

青山隐谷,白云生处,自有佳人。

“笨蛋白玉呆瓜,睡相真是越来越差了,大夏天的身上像个火炉不说,昨个竟压人身上来了……当初被倚溪爹爹一脚踹出谷历练,好的不学,倒是一堆坏习惯!……”

声如玉笛,飞鸟惊掠,一抹白影从无边碧色中渗出。风动、影摇,生动了整幅画卷。

佳人的肤色极白,素衣胜雪却胜不过那纯然的无暇。

她不美,却绝世。

素净的容颜在光影编织的轻纱间若隐若现,薄唇微抿,神色淡然,偏眸中微泄几分笑意碾碎了一身的清光,平添几许暖意。

她宛若冬日暖阳下飘零的一瓣霜花,冰雪的姿态,暖阳的气度。

脚步一个踉跄,雪沫急忙收神。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几遍《静心诀》罢,雪沫抬臂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纯白袖缘轻摇如波,“好险。”

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她而言,便是危机。

深吸一口气,回眸望了望来时的路——那里却没有路,大片大片的绿,层层叠叠的枝叶,宛如天然的墙壁。

“‘羁鸟迷津’的迷津树果然厉害,再加上倚溪爹爹的撒星八卦阵,难怪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闯进谷中。”

“接下来去哪儿?”这是她七岁之后第一次出谷,世外已是陌路,但她记得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可是,这算是离家出走吧,回去岂不可笑。

爹爹们出谷时只说了两字——有事,而依七岁以前模糊的记忆,只能依稀拼凑出两字——江湖。她记得,爹爹们来自“江湖”,这次也必是去往“江湖”,可是,“江湖”又在哪?

思索间,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雄鹰。一扑一跃间,口中已多了一条数尺长蛇。

雪沫不做迟疑,袖手微动,轻如拂衣掸袖,三枚银针从指间飞出,鹰惊叫一声退回长空,展翅逃去。

“对不起——”雪沫遥遥喊道。天敌相依,循环共生,自然之本,可是,知是知之,实为嘛……

屈膝望向落地的幼莽,方才雄鹰一击即中,正伤七寸,蛇身遍浸血水,已奄奄一息,却依旧直颈扬首,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雪沫不惊亦不急,努力地小心地在原本微扬的嘴角晕上些许暖意。笑乃情绪所致,偏生这情绪是她万要不得的,否则血沸心悸,命悬一线。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大夫我可以救你。”

可是,手刚伸出,蛇颈一缩,一跃,尖利的牙已刺入纤细的臂,随即蛇身一圈圈缠了上来。

那一刻,雪沫除了条件反射的微微惊诧并没有任何情绪,她望着缠在臂上的血色幼蛇,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想要把它拂下来。她叹息一声,无嗔无怨,却又悲从心来。

“对不起……”

蛇渐渐滑下,落在地上再也不动。

白皙的腕上,黑色液体迅速滑落,白的耀眼,黑的浓郁,鲜明可怖。

雪沫知道,中毒的不是她,她是不可能中毒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的血何时是毒何时是药……来生,你便来找我索命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终究还是她的罪过。

白影渐渐消失在绿意的尽头。

她没有回头,但若她回头,她会看到——身后一道碧影自绿涛中掠起,滑过万里晴空,衣袂轻扬,清淡如掠过万顷碧海后被晕染上颜色的风,透着世间最淡雅的木香。

一路走来,尸横遍野。

小到蜉蝣蚂蚁,大到狼群猛虎。身躯完整,绒毛平顺,皆是一瞬毙命……一瞬毙命……这世上能让生命无知无觉一瞬消失的只有一种——毒药,很厉害的毒药。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美啊。”

惊诧过后,只剩无奈叹息。风迎面吹来,混着血腥,虽然极淡极淡,但她自小学医,嗅觉自然比一般人灵敏,而且她还能分辨出那是许许多多不同……生命的血。

耐下脚步的虚浮,雪沫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无数的生命铺成一道蜿蜒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山庄,匾额上儒雅庄重四个大字——落木山庄,右下落款:楚青山。名虽古朴,风格却是奢华,整个庄子都由古木建成,触手光滑,嗅之留香,若再仔细分辨则会发现,墙缘窗边皆有雕琢,好不精致。

但,偌大的一个庄园却也太静了些。

走进门内的那一刻,雪沫的身子狠狠一颤,然后是长长久久的呆滞。

院中没有尸体——或者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零零落落的全是血肉,间或有几个断臂残肢还可依稀分辨,而这些血肉中也掺杂着一些动物的尸体。情况很明显,这全庄上下定是被人下毒害死,又因为地处荒郊,野兽群聚啖食其尸,然后皆中毒而亡,如此循环,便造成了她一路所见情状。

腥涩混着甜香充斥了空气——腥的是血,甜的是毒。雪沫胃里一阵翻腾,却终究没有退后。一个总在鬼门关徘徊的人岂是这等胆量也无?

落木山庄……落木山庄…无边落木萧萧下——带毒的血渗入地底,整个庄园的植物都已枯萎,风动,木叶纷落……落的全是生命啊,偌大一个庄园,该是凋落了多少的生命。

凝神辨了辨空中的气味,雪沫眼睛一亮,只是笑意未达嘴角,便被心悸纠紧了眉。

“心若冰清,处变不惊……舒雪沫,淡定。”

院内遍地血肉,然而她闻到的气味却是凝成一处的,那样浓郁而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感官。

所以,结论就是——这庄内有人没有中毒……可能还活着……因为,死人是无法流出这么多血的!

没有人比她更珍惜生命,只要有一线生机,便是到了鬼门关,她也要向阎王要人。

抬手在自己穴上施了一提神的银针,直奔气味最浓处。

循着血味,一直进入了山庄的内府,她站在一间房的门口。很明显,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可进入,可是她却紧张地控制不住手的颤抖。

门内,等待她的是什么?

一条她可以保全的生命?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亦或是……一柄带血的刀刃,一个地狱的使者?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期待却忍不住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媳妇儿~~

落木萧萧人断肠

头隐隐作痛,无力感蔓延全身,雪沫咬牙又为自己施了一针,推门而入。一股浓重得几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迎面袭来,仿佛困在蜂箱许久的蜂狂涌而出,只觉得那是一种真实的冲撞,撞得她几乎站不住身子。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抹夺目的光闪过眼前,雪沫知道,那是刀光!

光极耀,速极快,好刀,好刀法!

雪沫退后一步,袖手微动。她不会武功,可是,幸好她针法也够快、够准。

“铿”的一声,刀落,堪堪掠过她的肩,割断几缕发丝,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人,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就落在她的的脚边。

殷红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衣衫,发蓬散而凌乱,却掩不去那一身的贵气,锦衣华服,额间一颗琉璃温润浮光。

他是谁?

雪沫没有立即俯下身去查看,这绝对是不理智不要命的做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柄刀在等着,她怕死得很。

握针略向前踱了几步,在房中间站定。四面门窗紧闭,光透过淡黄窗纸渗入,黯淡了生气,和着桌椅的褐枯,满目的沉郁哀伤。

墙角一盆线叶春兰却开得正盛,嫩黄的花瓣娇艳如美人的唇,吐出一室醉人芬芳。本是赏心悦目,此情此景,却成了讽刺——如斯无辜,如斯无情。

回眸处,是三个冰冷的身体。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妇人,还有一位年轻女子,衣着华丽,男俊女美。他们……应该便是落木山庄的主人。

确认安全后,雪沫转身直面那道刺得她脊背生寒的目光。

室内动物的尸体堆积如山,满地的刺目猩红,少年蜷身其中,如同一头久困的小兽,嗜血而绝望。

“你是这里的主人?”雪沫轻轻问道,声音清淡浅柔。答案不言而喻,就凭他满身的伤,那不是利器造成,而是——咬伤,他在保护那三个人的身体。

随着她的走近,少年艰难地向后挪动身子,些许的恐惧,更多的是愈发浓烈的仇恨。然后,有刀摩擦地面的声音,他握住了刀,而雪沫已蹲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而且是个很倔强的俊美少年,浓眉似剑,眉心略窄,与秀挺的鼻形成紧凑之势,薄唇,修颊,面由心生,此言绝不虚。

无视他眼中的恨意,雪沫径自为他把脉,又简单地检查了伤口。

“还好,都是皮外伤,”雪沫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你刚才突然袭击我,我出于自保才会伤了你,不过你放心,我的两枚银针只是刺中了你的肩井穴和足三里穴让你暂时全身麻痹而已。”

见少年丝毫不动的目光,舒雪沫无奈地抚了抚脸,是了,定是自己太过寡淡的表情说服力不够。她清咳一声,牵牵嘴角,挤出一个大概温柔的笑来。可是显然,效果并不佳。

雪沫泄气地席地而坐,救人救过不少,可是这么清醒地瞪着她的还是第一个。而这个人是被野兽咬伤,伤口很可能会染上一些毒素,在包扎之前须先施针去毒,施针贵在病人身心放松。

“唉……”雪沫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失血过多回天乏术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对,如此荒郊野外,我的出现的确太奇怪,可是,我只能说,我真的是刚巧路过……我懂医术,我要救你。”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这样吧,我先撤针,要杀要剐随你,不过……我还是要救你!”

说罢,不再迟疑,舒袖一拂,少年便身子一颤四肢便有了知觉,下一刻,刀便架在了雪沫脖子上,殷红的液体如瀑泻下,染红了纯白的衣襟。

雪沫的脸色苍白若纸,她却微微扬起嘴角,那一刹那的温柔,竟似暖阳照雪,说不出的惊艳风华。

“我……可以救你了吗?”

少年瞪直的眼微微一动,眸光颤颤。

四目相接了许久,雪沫突然垂下眸,少年只觉得腰间一松,接着是衣服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骨肉拉扯的疼。

她……她……她在解他的衣服?!

少年绷紧了身子,脸颊烫得似有两团火在烧。

“放松,我要施针了。”

雪沫手上不停,小心地去揭黏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片布料,不出意料地听到上方一声抽气。

“忍忍,很快就好了。”这个伤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咬的,极大极深,布料连带着几乎嵌入骨中,而除了牙齿的咯咯声,他竟一声不吭,望着细腻肌肤上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齿痕,雪沫心中微微发酸,有些钦佩,也有些难过。

他很能忍,可是,这只会让他更苦。

手快速地翻动起来,袖影过处,银针颤颤。

至始至终,那锋利的寒刀就一直停顿在皮肤的最浅层未再推进分毫。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有雾气迷离。眼前之人单膝点地,一身纯白盈盈浮光,应是阳光轻覆,又似本就由内生辉,朦胧得仿佛万丈之上雪山之巅那一抹剪影,越近越远,愈看愈看不真切。

“好了。”又一次挥袖,银针便全没了踪影,雪沫满意地点点头,跌倒在地,少年忙弃刀扶住,竟觉得承受不到任何重力,她真的好瘦。无意间扫过纤颈上的那抹鲜红,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应该下地狱!

“对不起啊,我没力气了……没力气帮你包扎了,劳烦……劳烦……你自己包扎一下了……”

“你……你……”也许是许久未说话,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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