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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前传之臣心似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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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黎启臣低着头,拈弄着那朵梧桐花,似乎很认真地思考着悦安君的话,过了许久,他抬起头问道:“不知怎样才能洗雪冤情,求大人指条明路。”

悦安君道:“你若能为杨国立下大功,大王自然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黎启臣迟疑地问道:“不知怎样才算立下大功?”

悦安君似乎松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杀了穆玄石,为国除奸!”

这一次,黎启臣却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猜到悦安君要说什么。

“何必呢……他的心已经不在杨国,就算杀了他又能挽回什么……”黎启臣淡淡地说。

悦安君摇头道:“未来铁器必会将铜器取而代之,谁掌握了铁器精炼之法,谁便掌握了天下,我在这赤崖苦心经营二十载,一代代匠人点滴积累,方有今日成就,他却这样白白送予了姜国,难道不算国之罪人?姜国铁矿量虽少但质优,若得冶铁良法,必能凌驾于我国之上,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国破家亡之日不远矣!”

黎启臣听到这里,微微低下了头,没有接话。

悦安君继续道:“所以,断不能让穆玄石活在世间!”

淡白的月光照着黎启臣的脸,只见他神色平和而淡然,似乎万事已不萦怀,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事,我不想做……”

悦安君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哦?为什么?”

黎启臣缓缓举起右臂,用左手把袖子褪到臂弯以上,手臂上累累的刑伤伤疤,便是在月光下也清清楚楚。黎启臣惨然一笑:“这条筋,断了,又接上,却隆起一个结,平素还没什么,但高手比剑,生死一线,没有它,可能就是生,有它,可能就是死!”说完,又用左手指着右眼,“这只眼睛目力已损,再也不能百步穿杨。我已是个废人,没有杀人的能耐了……”

晏薇心中一痛,没想到黎启臣的伤势还是比自己想得更重,想必是他怕自己担心,处处隐瞒……

悦安君一笑:“听说你十七岁时曾与穆玄石比剑,只十余招便把他手中剑打落?”

黎启臣点点头,道:“那时正是青春年少,现在已经老了……”

悦安君又是一笑:“你若是老了,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早该入土了?那柄‘忠荩’,就是那次打败穆玄石之后,大王赏赐给你的吧?”

“是。”黎启臣点点头,沉声说道,“十四岁入宫为侍,十七岁打败穆玄石成为‘卫尉’,总领内廷黑衣侍,十年间见过多少贵族少年来了又去了,多少人星散到杨国大地各处为官,我却始终在怀都内城,不升不降,甚至耽误了终身大事……十年忠荩,于国于君我皆问心无愧!我累了,不想再牵涉进王室的风风雨雨之中……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安安稳稳地自生自灭不行吗?”

过了许久,悦安君长叹一声:“已经有三个刺客死在穆玄石剑下了。最后一个便是杜荣的兄长杜望……他的尸身,现在还曝尸在长岩关前……这些人,都是杨国最好的剑客……因此这第四次,不容再失败!”

晏薇一呆,想到公子琮回忆往事时谈及杜望的眼神,临行分别时呼唤杜望的声音,突然悲从中来……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但今生再也无法得见了……若是不知下落也还罢了,此时却是知道下落,但阴阳相隔,而且,还死得如此惨烈……

黎启臣深施一礼,道:“大人,刺客不仅仅需要剑术高超,刺客首先是要杀人!我的剑,是为保护人而生的,让我主动去杀一个没有威胁到我性命的人,我很难做到……”

悦安君道:“你常年护卫宫禁,多次与刺客交手,自当明白如何防范刺客,也一定知道再严密的防范也有弱点,以及如何找到弱点。兼之又曾打败过穆玄石,自然是这次行刺的不二人选。”

黎启臣摇头道:“正因为常年和刺客打交道,因此我平生最恨刺客,让我掉头去做刺客,我做不到。”

悦安君叹了一声,沉吟半晌,问道:“你和穆玄石交过手,依你看,那穆玄石的弱点在何处?”

黎启臣道:“下盘和后腰。”

悦安君一揖到地:“多谢指点!”

黎启臣吃了一惊,急忙避开:“这……在下怎么受得起?”

悦安君道:“你受得起!国无良将……昔朝那些老将纷纷作古,后一辈有统兵之能的,也只有你兄长一人,如今想找个剑术高手亦不可得……莫非是上天不允我杨国崛起吗?”说罢,便转身缓缓离去。

悦安君那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显得分外落寞,在他身后,那些梧桐花,一朵接一朵地轻轻飘落,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人心上。

月光下,黎启臣怔在那里,久久不动。窗棂影里,晏薇也是一样。

第三十八章 挂剑求去,赴义归来

午后的阳光把室内晒得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几案上,浮瓜沉李散着阵阵凉意。

晏薇拈起一枚李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咬着,问黎启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你是怎么打算的?”

黎启臣道:“童率正托悦安君打听你父亲的消息,并且他还有些细务要处理,待一切停当,我们不妨先去盐湖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我们……”晏薇低低重复了一句。

黎启臣看了晏薇一眼,沉吟道:“你若不愿意和我们一处,也由得你……我们送你回怀都便是,有公子瑝和公子琮看顾着,想必那公子珩也不会生事……”

“嗯……”晏薇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还是想着昨夜的事,那时候,他到底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呢?

黎启臣则默默看着晏薇,似在猜测她心中所想。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周围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般,窗外蝉声不停,让人烦躁。

突然,童率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带来一股热气,一身汗湿。

童率坐在席上,拿起那瓜,猛咬了两口,抹了一把流到下巴上的汁液,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已经答应悦安君了,去刺杀穆玄石。”那神情语气,仿佛说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晚上是吃鱼还是吃肉一样。

“你疯了?!”黎启臣大惊,猛地站了起来。

“我没疯,我说过要去姜国王宫见识一下魔剑的,这不是正好顺路吗?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让那个姜国公主对我一见倾心呢!一举三得的美事儿,为何不干?”童率笑得眯起了眼睛,似乎眼前真有个公主要对他投怀送抱一样。

黎启臣怒道:“自古以来,刺客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失手被戮,就是兔死狗烹,若运气好些,也只是变成了君王手中的剑,一个人一个人地杀过去,最终能全忠全寿的,史上又有几人?!”

童率用手揉了揉鼻子,说道:“虽然我看过的书没你多,但这些我是知道的。你别忘了,这些人能够名垂竹帛,只因为他们是刺客,你才知道他们的生平。请教前朝杨王的‘卫尉’姓甚名谁,做过什么露脸的事儿呢?”

黎启臣道:“名垂竹帛有什么好?你就这么好名吗?为了名拿命去拼,值得吗?”

童率道:“有名当然各种好,行走江湖,处处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常年在深宫庙堂,也不算无名之辈,当然感受不到。我可不愿像师父那样,做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却默默无闻,风头都被别人抢去了,最终潦倒一生,一身伤病……”

黎启臣听童率说起师父,也默然了,片刻才说道:“老一辈的恩怨情仇,不是我们小辈该置喙的,师父这样做,自然有他这样做的道理,你就不能学学师父吗?”

童率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回不去当年了,尝过了富可敌国的滋味,我也要尝尝什么是名满天下!”

黎启臣怒道:“利令智昏!刺杀穆玄石那么容易吗?已经死了三个刺客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别人强?”

童率道:“你十七岁的时候就打败过他,我剑术比你强,年纪比你轻,凭什么不能?”

黎启臣道:“那是什么情形,这又是什么情形?庙堂之上,大王阶前,他连败数位高手,力气已然不济,更何况总要给大王找个台阶下,我只是适逢其会而已。若真较量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更何况切磋比剑和生死较量完全不同!你比剑能胜他,但生死相搏未必能胜他,比剑拼的是剑术,杀人拼的是心狠手辣!”

童率道:“他就算再强,毕竟年纪已大了。而且这是行刺,他在明,我在暗,出其不意,一击成功,飘然而退,有什么难的?”

黎启臣上前两步,按住童率双肩:“听大哥一句劝,太危险了,不要应承这些。待你把盐务上的事情处理完,我们一起回盐湖吧!还记得在竹屋中你说过的话吗?‘逍遥自在,比什么都强’我一直记在心里,但你却转眼忘了……”

童率双臂抬起,从内侧一搅黎启臣的手臂,便轻轻巧巧地把黎启臣的双手从自己肩上顺了下来,变作他双手托着黎启臣双臂的姿势,说道:“我当然记得!你只要多等我半个月而已,就当我去办的别的事儿了,回来我们就去盐湖。”

黎启臣一甩手臂,怒道:“我真不明白,你这不是疯了吗?万一你失手怎么办?何必为了一点虚名去孤身犯险?”

童率突然幽幽地笑道:“若我失了手,你定然是不会替我报仇了,对吗?因为很危险嘛……哈哈……”

黎启臣大怒:“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童率做了个鬼脸,白眼一翻,嘻嘻一笑,并不回答。

童率这种神态,反而让黎启臣更愤怒。黎启臣重重地捏住童率的肩膀,摇撼着吼道:“我说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这就去找悦安君,我去!”因动作太猛,牵动了腿伤,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童率双臂一振,站了起来,笑道:“你这一身的伤,哪里比我强了?只怕悦安君已经看不上你了。”

黎启臣怒火更炽,手按剑柄,沉声说道:“拔剑吧!既然说到这里,那就较量一下,看看谁更强些!”

晏薇见他们越说越僵,忙冲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说道:“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童率左手拉住晏薇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右手高举在脸侧,手背冲外,笑道:“你只怕没有资格跟我比剑,掌门指环在此,门人还不速速下跪行礼。”

黎启臣怒视着童率,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像是轻蔑,又像是嘲讽,甚至有一丝悲苦,倒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童率苦笑一声:“早知道你从未把我这个掌门当回事……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黎启臣听他如此说,咬着下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膝一屈,长跪了下去。

晏薇见状大惊,嗔怪童率道:“你疯了啊!”想要挣脱童率的掌握,去扶黎启臣,哪知道童率的手指扣得死死的,半点也挣脱不开。

童率一笑说道:“既然承认我这个掌门,那就好办了。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这姜国,我去定了!你不得阻拦,也不得跟去,只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黎启臣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沉声说道:“掌门,你可知道那穆玄石的母亲乃是大王堂姐,涉及宫闱秘事,毕竟是血浓于水,便是刺杀成功,只怕也难逃杀身之祸。”

童率一怔,随即笑道:“别人来杀我,我不会跑吗?如果我被杀了,你就是掌门了,你会替我报仇的,是吧!”说着松开晏薇手腕,转身出门。

晏薇忙跑到黎启臣身边,扶起黎启臣。

童率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们,明天开始,我就搬去剑庐住了,还有一些刺杀应用的事项要学。”说罢扬长而去。

依旧是氤氲的药气,弥漫满室,黎启臣又开始疗伤了。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童率,悦安君也没露过面,就是杜荣也很少出现,只派人送药过来,让黎启臣继续疗伤。

黎启臣和晏薇这么住在这里,没事做,没人理,倒颇有些尴尬,但又挂心童率,不能就这么离开。

“也不知道童率现在怎样了。他会什么时候动身去姜国呢……”黎启臣像是对晏薇说,又像是自语。

“去剑庐那里问问就知道了,他总不至于不见你吧。”晏薇答道。

黎启臣沉默良久,嗫嚅道:“你替我去见见他可好?”

“我去说什么呢?”晏薇问。

“说什么呢……”黎启臣也沉默了,自从上次吵过之后就再没见面,似乎说什么都不好。

突然,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兵卒,对晏薇道:“童率受伤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晏薇一惊而起,急忙收拾疗伤应用之物。

黎启臣也倏地站起身,问道:“他在哪里?伤势如何?”

那兵卒回道:“在剑庐,胸口中剑,伤势不轻……”

黎启臣听后脸色一变,一把拉起晏薇,狂奔出门。

黎启臣的手臂托着晏薇的腋下,运起轻功,一路狂奔。晏薇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片刻便到了剑庐。

只见童率躺在席上,上身裸露,胸口一道伤,虽已经涂了药,但依然汩汩地流着血,伤口的位置,竟和那日田廉的伤口仿佛。

晏薇忙过去用砭石点穴止血,又拿出化玉膏涂抹,转身又开方子差人取药煎药。

黎启臣只跪坐在席边,执着童率的手,几乎落泪。

那童率伤势虽重,但神志清醒,对黎启臣笑道:“小伤而已,不必这样,倒像是我要死了似的……”他一说话,伤口又渗出血来,浸湿了晏薇刚刚裹好的绷带。

“你不许出声!”晏薇低声呵斥道。

童率一吐舌头,对黎启臣挤挤眼。

晏薇见童率血已止住,脉象平和,神情稍定,回头对黎启臣说道:“伤口不深,不妨事的。”话一出口,才发现黎启臣竟然是一路赤着脚跑过来的,湿漉漉的腿脚上沾满了泥尘碎石,还有一些浴足的药渣。

晏薇急道:“你这样不行!若受了寒便前功尽弃了,快拿热水来!”

黎启臣嗫嚅道:“我没事……”自己也觉得尴尬,轻声补了一句,“这样太失礼了……”也不知是说这样赤足跑来失礼,还是说在此时此刻药浴失礼。

晏薇这才注意到悦安君和杜荣都在,只对他们微笑点头,又转头对黎启臣道:“治病救命,有什么失礼的?帝王将相,谁不曾病过?病中谁又能像平常一样,顾忌什么礼法?”

悦安君接口道:“是啊,礼法须得人来施行,因此人高于礼法。所谓克己复礼,只是克制自己的心欲,而不是克制自己的病痛。”

黎启臣点点头,问悦安君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他?”

悦安君尚未答话,只见杜荣的眼光瞟向墙角。

黎启臣顺着杜荣的视线看过去,那怔怔地站在墙角、面无表情的人,正是穆别。

“是你伤了他?为什么?!”黎启臣怒视着穆别。

穆别白眼一翻,将脸别过去,不正视黎启臣。

黎启臣回头看着悦安君:“难道是事机不密?谁泄露给他了?”晏薇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怕是穆别从哪里听说童率要去刺杀穆玄石,挂心自己的父亲,先跑来刺杀童率。

悦安君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是他与童率比剑。他输了,又不服气,便趁童率不备,回手刺了一剑。”

黎启臣怒道:“你父亲不懂得教导你,我来替他教你如何做人!”说罢一跃而起,拔剑在手,冲了过去。只见剑光纵横如狂风骤雨,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切如电光石火,众人猝不及防,都惊在了当地,竟无人能上前阻止。

第三十九章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剑光骤歇,黎启臣还剑入鞘,飘然回到床边。

只见那穆别满头长发尽皆落下,几乎成了光头,只有耳后、脖颈几处还微微留有几茎发,显得很是滑稽,光秃秃的头颅上净是细细的伤口,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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