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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离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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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抽根菸来缓和体内窜动的不安。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都是听从哥哥的话比较多,父母拿他没辄时,就搬出大哥来让他就范。
但是自从大哥在美国结婚定居後,他们兄弟俩就少有交流的机会了。
这次突然回来,总觉得不太寻常。
「我听妈说你这学期除了开学初回家过两次,就再也没回来过。」
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後,李培云将刚才采买的东西拿进厨房,出来时见他还站在玄关,眉心一拧。
「你还站在那边发什麽呆?」
被这麽一喊,本来迟疑的李培风扯扯嘴角,没说什麽,换了鞋跟著在客厅坐下。
「你在怕什麽?」与他完全相反的斯文男人,却有著连镜片都掩不住的精锐眼神。
他小时候总是被大哥和善的外表诱骗去做他原本不愿意做的事情,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竖起防御线。
「我没怕,只是想妈不知道在不在。」
「她在楼上睡午觉。」
「哦。」那,他是不是就没必要待下去了?
看穿了他游移眼神後的心思,李培云推了推眼镜道:「你都这麽大了,还想什麽事都用逃避来解决吗?」
「我没有!」李培风以著十分不耐烦的口气回道。
早知道大哥也在,他就不挑这几天回来。果然,这下子他就像是被蛇盯上的猎物,想跑也跑不掉。
「你口是心非的毛病还是没变。」面貌雅俊的男人一脸气定神闲,口气却十分严肃,「培风,你还要别扭多久?」
李培风瞪著眼,「我别扭?怎麽爸妈不去检讨一下他们自己,家不像家的,难道是我的错?」
隐忍的情绪一旦被点燃,就难以克制,加上身处在长久以来抗拒的地方,更是火上添油。
「爸妈有他们的问题在,可是你也别忘了你作为儿子的本分。」李培云仍旧不愠不火。
「哈!」不屑的喷笑出声。
老的跟他讲子女的自觉,大的也来跟他说儿子的本分,真是一个鼻孔出气!
见他如此,李培云也不动气。
这个么弟从小被惯坏了,即使後来父母感情分裂,他霸道自我的性格也没动摇多少,只是变本加厉,扭曲得更厉害罢了,说他别扭还不承认,真是当局者迷。
「你还不能原谅老爸?」见他眼露凶气,李培云暗自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症结还是在於父亲的外遇让从小视爸爸为偶像的培风受到很大的打击。
那时候家中只剩培风跟爸妈住,母亲将遭丈夫背叛的压力跟悲伤都释放到才中学生年纪的么儿身上。那时他跟老二都在异乡,加上年纪较长,很多事情早就看清看明了,只是没料到对小弟影响那麽大,等到察觉时,已经是三人同住不同心的情况。
说来他跟老二都有责任,当初若能及时开导培风,也不至於让他对父母积怨日深。尤其是跟老爸,不是吵就是打,搞得现在连家都不回,当然……培风的性向也是父子俩水火不容的原因之一。
「他需要的是妈的原谅,不是我的。」果然,不羁的青年冷笑道:「反正我们父不父,子不子,也谈不上什麽原谅。」
捏著眉心,李培云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好,撇开这件事不说,你毕了业後又有什麽打算?」
闻言,脸色不善的李培风缓下表情,却也不发一语,精练的男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犹豫不定。
「你已经要大四了,大学文凭根本不够你找个好工作,你又没有实务经验,不先考虑未来的出路,毕了业还要老爸养啊?」
睨了讲话带刺的男人,就知道他的痛脚,还踩得特别狠!
扒了扒发,他吐了一口气,才道:「我还在想,而且能不能顺利毕业还不知道。」
「还说哩!」李培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老爸会让你毕不了业吗?才怪。」
根本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一个後仰靠在椅背上,李培风就算不甘也否认不了,作为系主任的父亲还是有著不小的权力。
盯著挑高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心也像那千曲百折的光芒般,徬徨无依了起来。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可最後停留的面孔还是一个年长男人的淡笑如斯。
对那个人,若想要争取更多,就要有足够的後盾去支持自己,除了皮相,目前的他还真是一无所有。
年长的恋人,某种程度来说是很性感的,并非只外貌或魅力,而是在人生历练上所沉淀出来的沉著与安稳特别吸引人。
多数男人想追求的,无非是这麽一个成熟的气度。
而他李培风,二十一岁,要跨过那十年以上的差距,得花多少时间跟努力?
何况,他实在没勇气问,那人愿不愿意再赌一把。
「你要不要来美国发展?」
「美国?」
「我的事务所已经稳定,你毕业後来帮我的忙,累积一些经验,还可以考虑在当地继续深造,比你拿著不怎麽样的大学成绩瞎找工作要强吧。」
「我都还没毕业……」
「你也只剩一年,你以为一年有多长?」
「……再说吧。」
「你考虑看看吧。我这次回来是想劝妈到美国住一段时间,你大嫂怀孕了,妈也需要换个环境散散心,让她来美国也好过一个人闷在家。」
「老头怎麽说?」
「没说什麽,他们两个本来就相处不下去了。」
「他也要我到美国?」
「重点不是他要不要,是你要不要。」
在巷口停好机车走进来,接近门口时,削瘦的男人拿著花洒,夕阳下,微侧的脸有著安閒的神情。
男人没看到他。
也许是那株紫红,也许是那丛翠绿,映在男人眼中的,不是他。
背身靠在墙上,点上方才一直想抽的菸,胸口却是连尼古丁都难以安抚的苦闷。
要去美国吗?其实是有点心动的。
虽然念的是热门的外文系,他这种社团成绩比学业分数高的学生一旦毕业,在社会上根本没有竞争力,既不是搞研究的料,也没兴趣当个上班族或是公务员。
帮自家人做事是个不错的方向,开设创育公司的大哥有这个能力挺他,他可以慢慢适应工作环境,何况他也需要一个机会试试自己的能耐。
再不想、也不能离那个人更远了。
然而,去美国,便意味著两人之间将分隔千里,当他在异乡努力想拉近两人成就上的距离时,却还是因为空间的距离而疏远,他有办法去承担这个风险吗?
现在的李培风患得患失,再也潇洒不起来。
如果没有那一泓清澈,怎麽能看出风吹过时的涟漪,何时体认到,原来年长的男人是这样的存在啊……
努了努嘴,菸头上的点点红星像嘲笑他似的,明明灭灭,宛如他不安的心。
「不进来吗?」
倏地回过头,只见拿著花洒的男人站在门边,脸颊被夕阳染上橘红。
摇著头,他将视线转回对门的住家,徐徐地喷出一口白烟。
「不是回家去了?」男人轻问道。
「嗯,从那边过来的。」
「为什麽不待久一点。」
「不想,不适合我。」扎好的马尾凌乱了些,几绺发丝垂在颊边。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像迷路的孩子般脆弱,男人想。
「不过我大哥从美国回来了。」若不是在门外,真想摸那沾著光辉的脸……
男人走至他的身侧问道:「你有兄弟姊妹?」
见状,他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一个哥哥一个姊姊,我是老么。」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你们感情好吗?」
「我跟大哥都是男生,比较处得来,我谁都不怕,就怕他。」
「你也会害怕啊?」会让行事任性的人害怕的哥哥,真令人有点好奇。
看著男人閒适的侧脸,他在心中叹气想著「会啊,怕的可多了,还怕你再也不靠这麽近。」
「全家就我哥知道怎麽治我,你说我能不怕吗?」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抿唇,像是要掩住笑意,眼角的纹路却泄漏了心思。
情不自禁的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背後握著,摸著中指因长期握笔而有的小茧,感觉手指主人的其他四指扣上自己的,心好像被熨过一样的服贴。
像是并肩靠在围墙上聊天的两人,任谁也想不到那藏在身後,交握的秘密。
「你哥哥跟你像吗?」
他摇摇头,「我上面两个都像我妈,我比较像爸爸。」
「你不想回家,是因为你爸?」男人抬眼看他,不意手被握得更重。
「大部分是。」迎上探询的目光,他说:「你看得出来?」
「直觉吧,你提到你爸的语气不太一样。」
也才提过两遍啊……苦笑著,看来自己真如大哥说的口是心非。
见他无奈的模样,男人静静的看著前方好一会儿,才又道:「怎麽说都是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
说著,低垂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小片阴影。
他向来不是口拙的人,却觉得此刻说什麽都不是。
他看过摆在客厅的相框,里头是一张全家福,看不出几时拍的,男人没什麽改变,只是相片里的人笑得特别开怀。
默契似的并肩接肘,任由安静充斥在两手相连的一方天地。
过了好久好久,男人捏了捏他的指头。
「我遇到李平一。」见他讶异的张大了眼,男人低声道:「他要休学重考。」
有点意外,像是被抢先一步的感觉。
「他说,他会好的。」
那个总红著耳朵说话的小学弟……比他想像中更坚决啊,还是他从来只看到男孩怯懦的一面?
将手中的手握得更紧,他盯著男人温润的眼,像是要看穿灵魂深处般的执著,小一休学的消息,让心也悄悄落了个决定。
回视他的双眸如午後斜阳的暖,俯下头,他凑近男人的耳边──
「我想跟你在一起。」
第十章
他仍不明白「在一起」是不是千百种告白中的一种,但在那之後,半同居的生活让两人之间的互动起了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会让空间变小,却也让时间变快了。
沙发上多了一个坐过的痕迹;那副只在星期五露面的碗筷使用得更频繁;卧室披挂著不合他尺寸与风格的牛仔裤跟上衣,而现在──
看著自己不小心踢倒的黑色背包,想到随性所致的男子,林予幸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掉落出来的东西一一捡起,菸盒、打火机、零散的讲义……突地,他停下收拾的动作,对著红色封面书本发怔。
GRE?
一双长臂自他身後拾起那本厚实的书,连同他手上的东西一并丢进背包後将之丢至一边,当被拉起拥进赤裸仍冒著水气的胸膛时,他突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靠著男人的肩窝处,下意识想摸那闪著光泽的长发却扑了空。
他忘了,男人不久前便将头发剪短,露出的耳廓跟颈项线条美好,他却还不习惯这一片空荡。
问短发而精悍的男人为何剪去长发,却只得到暧昧的微笑跟温柔的亲吻。
咽下喉头处的硬块,他离开那片温热,轻道:「穿上衣服吧,免得感冒了。」说完,便拿著整理出的脏衣物走出房门。
听门扉在身後阖上,他不禁有些恍惚。
他当然知道GRE,美国研究所的入学测验。
原来如此。
升上大四仍是早出晚归、每个周末的白日不见人影,曾有的疑惑化为清明。
他还以为、以为……唉。
仰高了脸,轻靠在门上,平淡无波的脸上泛开一抹忧郁。
抽屉可以上锁,心却一再被撬开,一番予取予求之後,仍要面对失去的可能。
「我想跟你在一起。」
──是他表错情,还是他会错意?
是他不说,还是他不问?
看门落上,李培风眼带挣扎。
光裸的肩上还留有馀温,却消抵不了一个背身所带来的冷意。
套上暖和的毛衣,检视镜中的男人,短发犹带浅浅的金褐光泽。
说不上愤怒比较多,还是失望比较多,镜子里所反射出来的影像,显示他脸上的挫败是那麽的明显。
温情而少言的,年长的恋人,如果对方能再多一点好奇与依赖,他就毋须佯装坚强,就多点信心在拥抱对方时,顺理成章吐露自己的不安。
明明发现了他用来准备GRE考试的参考书,却一句话也不说,他欲要发怒却又被平静离开的背影挡了回来。
不该是这样,不该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啊……
就算是无理取闹也好,他却等不到一个像是在乎般的回应;对方越显得成熟与包容,两人之间的相处便越显他的一厢情愿。
转眼就半年,再转眼便又是一个半年,他想要的却越来越遥不可及。
随著毕业和考试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他的惶恐和不安与日俱增,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但对方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他不得不灰心。
想要死缠烂打,用尽一切耍赖、无耻的手段都好,只要一个答应,他就把全部都交给对方,他有决心不让空间跟时间阻断两人的感情。
可是那个人那麽的温柔,慈眉善目、轻声细语的模样,任性、无赖什麽的,也只是默默的照单全收,若最重要的心不交出来,他又算得了赢吗?
只是自己一头热吗?
想在一起,不仅仅只是一个月或是一年,想为那个人变得更坚强、更独立,才有了赌上未来的决心,想要在一起,想用有限的日子换取无限的将来。
难道他错估了自己在那个人心中的重要性吗?§ § §
不论是有情人无情人,都无法阻止日月的运转,猜心的同时,反而加遽了时光的脚步。
农历新年适逢寒流来袭,倒也平添几分气氛。采买年货时,到处可见身著厚重外衣、脸上掩不住喜气的人们。
过去一年的辛劳苦痛都将在这一天尽数扫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团圆饭上的每道菜肴都具有展望未来的意义。
他也曾经属於充满希望跟期待的一群,直到双亲过世。
这些年来,除夕对他来说跟一般国定假日没什麽两样。家家户户团圆之际,他则是守著寂寥的老房子,吃著较往常丰盛的外送菜,然後早早上床,就著外头不绝於耳的烟花声,度过这之於他不具意义的节日。
与往年不同的是,他今晚小酌了几杯。陆以棻从老家寄来自酿水果酒,他贪著香甜的气味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後劲颇强,才爬个二楼回房,就已经有些头昏眼花。
趴卧在换了新床单和枕套的双人床上,嗅著残留阳光气味的被褥,喟叹一声,不知为何竟觉得鼻酸。
一个人的除夕夜本是预料中事,几天前他就催促李培风回家过年,此刻的光景,他又有何好怨怼,早该习惯了。
以前可以习惯,现在就能习惯,未来更要习惯……不是吗?苦笑在床单上蹭去眼中的湿润。
看来酒精不仅会令人心智变得松懈而脆弱,连带地泪腺也会特别发达。
酒力比想像中还强,眼皮重得快张不开。随著意识逐渐模糊,他想自己被陆以棻骗了,不该用马克杯喝酒的……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感觉有人翻弄自己的身体,林予幸半睁著肿胀酸痛的眼,袭上腰间的凉意使他不住呻吟出声。
「醉鬼,把手举高。」乖乖的抬臂任对方褪去上衣,套上单薄舒适的睡衣,他一个後仰躺下,不料却跌下床尾,後脑勺落地让他痛叫出声,酒意睡意霎时褪去不少。
李培风赶紧把他拉起坐回床边,往他後脑探去,摸到一处小小凸起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真是醉昏了,床头床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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