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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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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诺尔问广田:“这段话是你加上去的吗?”
广田说:“记不清楚了,可能是我加上去的。”
向哲浚问:“你们还与华北政务委员会有哪些接触?”
“记得还有一次接触。”广田交代,“一九三六年四月间,我派外务省次官掘内先生去北平,要华北政务委员会侦缉中国爱国学生的反日行为,当时,北平有两千多大学生在新华门前举行集会和游行示威,高呼‘反对华北五省自治!’‘取缔汉奸组织华北政务委员会’!‘取缔汉奸政权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取缔汉奸政权蒙古自治军政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等口号。这自然是对日本全面进攻中国不利,我们非常憎恨,就派掘内先生去北平。几天后,王克敏、王揖唐等人在日军的配合下,秘密逮捕爱国学生四百余人,其中有半数人被秘密处死,其余的人押往满洲国挖煤炭。”
他说:“以后就没有接触了。第二年就发生了卢沟桥事变,日军正式占领华北地区,华北政务委员会的作用就不大了。”
向哲浚顺藤摸瓜:“你们三个人对卢沟桥事变各负有什么责任?”
广田一阵昏眩,好一会才恢复了意识,只有发青的嘴唇还恐怖得微微颤动着。他想了想,进行狡辩:“交代这个问题的应该是当时的首相近卫文麿先生,遗憾的是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向哲浚说:“近卫畏罪自杀了,他写的手记还在。你们狡辩不了!”
三个被告变得紧张起来。广田吃惊地张开嘴,贺屋不安地搔了搔秃顶脑袋,永野惶然地搓着两只手。
向哲浚拿出近卫遗下来的五本手记之一的《第一届近卫内阁与日华战争》翻了几页,然后说:“近卫在这本手记里说,昭和十年(一九三七年)七月一日上午九点,我与外务相广田、大藏相贺屋和联合舰队总司令永野交谈全面进攻中国的事。”
他放下近卫的手记:“下面的话就不念了,看你们的态度老实不老实!”
广田一阵惊慌过去,只得老实承认:“交谈时,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全面进攻中国的条件已经俱备,只需找个借口就行了。到底找什么借口好,永野君说了他的意见。”
永野也不得不交代:“当时的北平、天津两市,已处于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北平的东、北、西三面,都由日军和殷汝耕部控制,仅西南一角尚在中国军队驻防之下。位于平汉铁路上的卢沟桥,成了北平通往中国内地的唯一门户。我认为,如果日军占领卢沟桥,就可以孤立北平和天津。日本全面进攻中国,应以卢沟桥为突破口。我只说了这些话。至于找什么借口,是贺屋君说的。”
“是,是我说的。”贺屋害怕得牙齿不停地打哆嗦,“我说日本可以于深夜在卢沟桥附近胡乱开一阵枪,就说中国军队进攻日军,并抓走了日本军人,要中国军队把抓走的人交出来,中国军队自然交不出人,日军就可以与中国军交战。近卫君说,这意见不错,可供梅津和多田二位参考。”
他显得有几分沉痛:“梅津和多田君基本上按照我的意见办。七月七日晚上,他们指使驻扎在丰台的日军一个大队在卢沟桥进行挑衅性质的军事演习,谎说宛平县城内的中国驻军向日军连发数枪,致使日军演习部队的一名士兵失踪,强行进入宛平县城内搜查。日军的这一无理要求,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于是,日军就于当晚包围了宛平城。第二天凌晨五点,日军发动攻城战,驻防卢沟桥一带的中国第二十九军冯治安师奋起自卫反击,日华战争爆发了。”
他起身向三名法官一鞠躬:“我有罪!”
基南和韦伯对由被告相互揭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不仅要求各法律代表团确定有关的被告相互揭发,而且于十七日下午,把负责起草东条英机起诉书的美国法律代表团团长盖萨特,负责起草坂垣征四郎起诉书的中国法官易明德,负责起草东乡茂德起诉书的印度法官梅农请来,向他们介绍古诺尔等人由被告相互揭发的情况。基南说:“东条英机是发动太平洋战争的罪魁祸首,为了进一步查清楚他的犯罪事实,并追查其他人的战争责任,必须通过与发动太平洋战争有关的被告相互揭发。”
他说:“对坂垣征四郎和东乡茂德的起诉书,显得分量不足,也只能通过被告相互揭发,掌握新的罪证再重写起诉书和重新起诉。”
他列举有关的被告是:东条内阁的外务相东乡茂德,大藏相贺屋兴宣,海军相嶋田繁太郎,司法相岩村通世,工商相岸信介,国务大臣铃木贞一和内阁书记官长星野直树。
韦伯补充说:“还应该加上被告木村兵太郎和坂垣征四郎,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时,木村是缅甸军总司令,坂垣是第七方面军总司令。”
对这些被告相互揭发的审问,由盖萨特、易明德和梅农三人负责。”
第二天上午八点,他们将东条、东乡、嶋田、贺屋和岸信押到第二十二审讯室。参加审问的除了两名记录员和英语。日语翻译各两人外,还有两名印地语翻译。
盖萨特说:“法庭把你们五名被告一道押来审问,是为了进一步弄清楚你们是怎样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你们每个人要承担的责任。当时东条是首相,你就先交代。”
东条血液凝固,心脏紧缩。在预审中,他多次接受过审问,也要他交代过发动太平洋战争的问题,他躲躲闪闪说了一些,现在还要进一步交代,脑子里却像装着一团乱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还要追查每个人应承担的责任,说话更要慎重。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三位法官,语调恳切的问:“能允许我吸一支香烟吗?如果你们认为吸完一支香烟会耽误时间,允许我吸几口也行。”
盖萨特问易明德和梅农:“二位的意见呢?”
易明德说:“让他吸几口吧!”
梅农说:“让他边吸烟边交代。”他面向东条,“你满口假牙,说话口齿不清,慢点讲。”
东条深深吸了两口烟,把乱糟糟的思想调理一下,开始交代:
“发动太平洋战争早在近卫文麿第三届内阁就开始策划了,当时由于是北进苏联,还是南进东南亚地区,意见不统一,加之天皇陛下也对南进犹豫不决,事情就搁下来了。”
易明德问:“你主张北进还是主张南进?”
“我主张南进,认为苏联很快会被德国打败,无需日本出兵配合进攻。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东条说,“昭和,对了,你们习惯用公元纪年。一九四一年十月十八日,我出任首相。第二大,我把海军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先生于同年一月八日写的《南进东南亚之作战设想书》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设想书》说南进的第一仗是进攻珍珠港。为了使这一仗打得猛,旗开得胜,日本应出动第一和第二航空舰队,一个鱼雷舰战队,一个潜水艇战队,将美国停泊在珍珠港的舰艇彻底击沉,将停落在机场的飞机彻底击毁,《设想书》最后说,我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做到这一点。这一战,必将使美国海军和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一战,美国必将无可奈何地将其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拱手让给日本。我出任首相的第四天,即十月二十二日上午,我与海军相嶋田繁太郎君,外务相东乡茂德君,听取了山本先生关于进攻珍珠港的详细汇报,嘱咐他加紧作战准备,并对他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他吸完一支香烟的最后一口,接着说:“当天下午,我拜谒了天皇陛下,竭力推荐山本先生的《设想书》,陛下看了《设想书》,起身在御览厅踱了几步,对我说,事关重大,朕得与有关人士磋商磋商,再召开御前会决定。”
易明德说:“东条你交代,你们进攻珍珠港,是怎样使用阴谋诡计进行偷袭的。”
“可以说是阴谋诡计,但军事术语叫策略,或者叫计谋。普通人叫偷袭,军事家叫奇袭。从古到今,任何军事家都有麻痹敌人的本领。”东条说,“关于怎么样麻痹美国,都是东乡君出的主意。东乡君也来了,由他交代。”
东乡一怔,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从东条的话里,咀嚼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他沉思片刻,交代说:“当时日本和美国正在进行和平谈判,为了麻痹美国,我向东条君提出,最好增派曾出任意大利、德国大使的外交老手来栖英丰先生为驻美大使,协助已在美国任大使的野村吉三郎先生开展日美和谈。来栖先生赴美时,我给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赫尔先生写了一封亲笔信,我在信中说,日本史无前例地派两个大使出使美国,一是对贵国的无比尊重,二是对日美和谈的无比诚恳。”
他说:“美国果然上当受骗。尽管日本的南进军队已处于枕戈待旦的战备状态,但据我们掌握到的可靠情报,美国仍然麻痹大意,在战备上没有采取具体的防卫措施。美国的一百五十万陆军,其中有一百万兵力还正在训练,星期日陆海空三军照常休息。”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美国受骗上当的另一表现是,几天后,我收到赫尔先生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说,贵国派两位大使出使美国,说明贵国不愧为美国的忠实而真诚的朋友。我对美日和平谈判充满了信心,和平的曙光即将以灿烂的光芒照耀着贵国和美国。”
东乡把话锋刺向东条:“我将赫尔先生的信交给东条君看后,他哈哈大笑一声,说美国人可恨可鄙又可欺。他要我马上接见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先生,并要我对他说,日本原来提出的美国必须彻底放弃对中国重庆政府的支援,可以改为减少援助。美国能够接受这一条,日本决不会侵犯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日本提出的其他和谈条件,都可以让点步。他是首相,我自然遵嘱照办。”
盖萨特狠狠瞪了东条一眼:“东条!东乡说的是不是事实?”
东条微低着头回答:“他没有虚构。”
“东条你继续交代。”盖萨特说。
东条像个背负着政治十字架,自觉难受的圣徒,感到精疲力竭。他强打起精神,交代说:“十二月一日上午,天皇陛下终于圣准了日本进攻东南亚地区的作战计划。第二天,陛下接见山本五十六先生,向他下达出击珍珠港的命令。陛下下达命令时;我在座。”
易明德说:“裕仁先生下达的命令内容,你还记得吗?”
“事关重大,不仅记得,而且背得出。”东条说,“陛下的命令言简意赅:‘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唯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帝国之兴亡,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消灭珍珠港之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陛下下达命令之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封信摇了摇,对山本先生说: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敌总统罗斯福写给朕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表示一定认真与日本进行和平谈判,使美日战争即将爆发的预言,在两国和谈成功的欢呼声中彻底破产,陛下说,敌人的麻痹对卿出师非常有利,胜利属于卿,属于朕,属于日本大帝国。”
东条说:“当时山本先生无比激动,向陛下和我各鞠一躬,举手宣誓说: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他对自己的受审一直很痛苦,下面的话就流露出这种感情:“山本先生于一九四三年九月,在太平洋指挥作战,乘飞机经所罗门群岛上空飞往腊包尔时,被美军的炮弹击中阵亡,他没有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审,他是幸运的。”
盖萨特训斥他一句:“东条你死有余辜,活该受审!”
“命运,命运!”东条叹息一声,“我是在劫难逃。”
梅农手在桌子上拍了拍:“不要把话扯远了!东条你交代,对发动太平洋战争,你负有什么责任?”
东条迟疑了一会,原来,五天前,基南的老朋友。日本宫内府顾问松平康昌,征得基南的同意,给在狱中的东条捎去一封秘密信。松平在信中说:“你是天皇陛下十分器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现在是以自己主动承担发动太平洋战争责任的大无畏精神,来报答陛下的圣恩。切记,这同样是国际法庭首席检察官基南先生的意见。”东条把信毁掉后,整整思想斗争了一大一晚。东条毕竟对天皇是忠诚的。于是,他说:“我负有说服天皇圣准发动这场战争的责任。发动这场战争,实在不是天皇的本意。”
“是不是天皇的本意暂且不说。”易明德说,“但你东条负有主要策划责任!”
东条抵赖:“若要追查谁负有主要策划责任,法庭就来一次鞭尸审问。”
“什么意思?”梅农问。
东条说:“审问已自杀死去的前首相近卫文麿先生。我与在座的几位内阁成员一样,都只负有一般的战争责任。”
东条的后一句话,激起贺屋的反感,他说:“我们作为内阁成员,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负主要策划责任的不是死去的近卫先生,而是你东条君。太平洋战争开战前一个多月,你就要我筹措大量的粮食、布匹、石油和钢材。我只好向中国的南京政府要,因为数字大得吓人,一个月过去了,粮食和布匹只完成任务的一半左右,石油和钢材只完成百分之三十多一点,你大发脾气,说我对发动太平洋战争有抵触,要撤我的职!不得己,我只好亲自去向南京政府要。战争打响以后,你又要我去刚被日军占领的泰国、束埔寨、菲律宾等国筹措这些物资。”
嶋田说:“我同意贺屋君的观点,发动太平洋战争,我们有罪,东条君更有罪。”
他揭发:“开战前一个月左右,东条君把我、把已自杀死去的参谋总长杉山元先生和山本五十六先生叫到首相府,一连五天,夜以继日地纠集军队。你是首相兼陆军相,陆军的纠集由你一手筹划,‘南方军总司令部’,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南方军下辖五个方面军,十四个军,四十六个师团,三十二个旅团。航空总军也是你亲自纠集的,计有五个航空军,十三个航空师团。我当时对你说,南方军的兵力比中国派遣军多一倍多,有必要吗?你说‘要打败美英两个敌人不容易,我还嫌少了呢!’因此,你又从中国抽调六个师团参加南方军。”
嶋田说:“我是海军相,海军由我纠集。我想,除了山本先生的联合舰队以外,再纠集一个舰队就够了。你批评我轻敌。于是,我就纠集两个舰队,即南西方面舰队和南东方面舰队,下属八个普通舰队,六个特别舰队和十一个航空舰队。”
他接着揭发:“东条君那时真是趾高气扬,你说打败美英两国,使太平洋地区成为日本的势力范围,是你的终生愿望;这一愿望实现了,你就退休,只要史学家能在日本现代史上写上‘东条英机是太平洋战争的策划者和直接指挥者’这句话,你就死而瞑目了,这些话,你在内阁会议上说过多次。”
“他是说过多次。”岸信和岩村证实。
盖萨特问:“东条!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
东条只觉得心在剧烈地跳动,又在心底里呼叫一声:“我的天!”但他很不老实:“我是贪天之功为己有。众所周知,整个太平洋战争陆战少,海战多;而几次大的海战,如一九四二年五月的中途岛海战,同年六月的阿留申海战,同年八月的萨沃岛海战,都是嶋田君直接策划和直接指挥的。”
嶋田一怔,旋即说:“不错,这些海战都是我接受东条君的派遣,或与山本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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