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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终仙境-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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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们早去了。

藤明月说:“我原本要找几个助手,带你们去狍子屯无妨,你们可得听我的话。”

我说:“我们全听你的,谁让你是老师呢,你愿意管我叫老师,让你听我的也没问题。”

藤明月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出发。”

我说:“北京这两天都冷成这样了,眼看就要下雪,老黑山狍子屯是个什么去处?那可是边荒苦寒之地,到这会儿岂止是冰冻三尺了,你不怕把手指头给冻掉了?”

臭鱼说:“不错,评书里有讲,古来征战多在秋后时节。秋后草长,战马正肥,天气不寒不暖,征夫容易披挂,咱们习武之人也愿意秋后出门。”

我说:“犯人砍头也在秋后,你怎么不去死呢?秋后可等得太久了,我看要去大兴安岭西边的狍子屯,等到明年开了江再去为好。”

藤明月说:“有山岭阻挡寒风,白天没你们想的那么冷。”

臭鱼说:“那倒也是,咱们可以住到屯子里,东北的屯子全是火炕,哪怕外边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往火炕上边一躺,老乡包的饺子一吃,那叫一个舒服。”

我说:“对,我再找俩村姑伺候伺候你,你当你是进村扫荡的鬼子?你还知不知道你姓什么?别忘了咱们这趟是干什么去的!”

臭鱼说:“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吗,还不让人说话了?你也别忘了,现如今你说了也不算,你这叫二奶奶拿钥匙——当家不主事儿!”

我说:“你管我主不主事儿?你做得不对我非说你不可,放着饺子不包——我玩这个劲儿!”

【5】

当天说定了行程,我和臭鱼先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在三天之后会合藤明月,一同前往老黑山狍子屯。说是尽量做好准备,但有很多情况意想不到,过于谨慎也没好处。到了出发的那一天,我们在火车站会合。为了御寒,三个人都带了挡风雪的大衣,上边带帽兜子,脚穿大头毡鞋。有了这一身行头,就能够扛得住大兴安岭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臭鱼给他大舅捎了很多东西,两个大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列车在寒风中北上,卧铺车厢坐到呼盟,再转乘运木料的小火车,后面一百多里没有铁路,还要换狗拉爬犁。

一路之上,我想到漠北巨獒无比凶残,有人说灭绝已久,也有人说1968年还在深山老林中见过。我们到大兴安岭的老黑山去找那座古坟,万一遇上巨獒,那可不是好惹的!听说漠北巨獒中的漠北二字,是指蒙古高原以北,古代称为北海的贝加尔湖,狼獒的古老血统起源于此,耐得住严寒,乃是凶悍无比的猛兽。我打算以当地传说为线索,找到犬戎古坟,据说古坟是个大树洞,里边还种有仙树,两条巨獒守在树下。犬戎败于辽军,余族全部躲进了这座古坟,戎人祖先打进中原掠走的周代宝鼎也在里边。无法想象多大的一个去处,才容得下这么多东西。征伐犬戎的二十万辽军,找遍了深山老林,始终没找到戎人古坟。不过我在途中担心的,倒不是找不找得到犬戎古坟,而是赤手空拳,万一在原始森林中遇到巨獒,又该如何是好?

臭鱼说:“狗有什么好怕的,挑水胡同的黑狗厉害不厉害?还不是让我一棍子打成了烂菜瓜?”

我说:“去了势的恶狗,岂能与深山老林中的巨獒相比?”

臭鱼说:“等到了狍子屯,问屯子里的人借一杆鸟铳,还可顺便打几只山鸡和兔子过过枪瘾。”

我说:“屯子里用来打山鸡的老杆儿炮,可还不如烧火棍子好使。”

藤明月说:“传说中的狼獒绝迹已久,1968年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你得多走运才会撞上狼獒?”

我说:“撞上狼獒可不是走运,那叫倒霉,我可提前告诉你,我是走运赶不上,倒霉落不下。”

藤明月说:“你的话也有道理,咱们遇到狼獒的可能性虽然很小,却不是完全没有,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臭鱼说:“有这么一句话‘狼是铜头铁腿麻秆儿腰’,狼头很硬,挨上几棍子都不在乎,狼腿也结实,可是狼怕打腰,你往狼腰上来一棍子,一下能把狼腰给打塌了。巨獒再厉害,它是不是也该有一怕?”

我说:“你这话我同意,可是谁知道巨獒怕什么?”

藤明月说:“狼獒应该同犬类一样,害怕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声响。”

臭鱼说:“那还不容易,狍子屯有鸟铳则还罢了,没有鸟铳也可以备两捆二踢脚麻雷子,遇上狼獒扔一个,足够将它吓跑了。”

我一想不错,古时传说中的狼獒凶残可怕,是因为以前没有鸟铳,如果我们带上两捆麻雷子土炮仗,再多找几根能当火把的松枝,大可不必为了是否遇上狼獒而担惊受怕。

1968年,北大荒屯垦兵团的人还目睹过漠北巨獒,那也是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其余的巨獒已经在千百年前,同犬戎人一起消失在了林海深处。我们顶风冒雪,前往大兴安岭老黑山下的狍子屯,寻找有关犬戎的传说。到这地方一看,草木连天,白雪皑皑,屯子中走出来几十个全身鱼鳞的人。

第十二章 狍子屯奇闻

【1】

走进东北的深山老林,不怕雪大,只怕起风,意思是下再大的雪,你穿暖和了也能抵挡,可是一旦刮起嗷嗷直叫的寒风,你穿什么都没用。大兴安岭的老黑山,刚好挡住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岭下的莽莽林海之中有一个屯子,官称“边连堡”,俗称“狍子屯”,只住了十七八户人家,小得不能再小了,以辽国后裔的达斡尔人为主。当地的房屋以松木或桦木做梁架,四面是土坯墙,抹几道黄泥,屋顶铺了厚厚的苫草。屯中至今保持渔猎传统,冬季凿开冰冻的江面,能打到门板那么大的鱼。当地人离不开鱼,没鱼不吃饭,吃饭必吃鱼,他们口中吃的是鱼肉,头上顶的是鱼皮帽,身上穿的是鱼皮衣。

也许有人会问:“鱼皮还能当衣服?”我以前也没见过,坐爬犁进了林子,看到穿鱼皮衣的人,我还当是长出四肢的怪鱼,其实带头的不是别人,那是臭鱼他大舅,带了屯子里的老乡出来接我们。后来听大舅一说我才知道,屯子里的人打到江中大鱼,活鱼扒了膛,先不刮鳞,剥下皮阴干,做成紧身衣,又轻又韧,还特别暖和。当地人上山钻林子、下江摸鱼,都要穿鱼皮衣。

臭鱼的大舅,60年代在北大荒屯垦兵团,1968年遇上雪灾,亏得狍子屯一个达斡尔女人救了他的命,他喜欢这地方人情厚,便留在狍子屯安家落户,娶的也是达斡尔媳妇。后来上了岁数,从深山老林中出去一趟可不容易,已经有十年没回过老家,此刻见了至亲,可真是激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狍子屯在偏远的深山老林中,好几年都不来一个外人,这一下就来了三个,屯子里的人全挤在旁边“卖呆”。东北话管看热闹叫“卖呆”,意指傻站着不说话,顶多冲你傻乐。大舅将我们仨接到他家中,让我们在火炕上坐了,忙着烧大锅,也不知锅中咕嘟的是什么好东西,呼呼直冒热气,闻着喷香。白山黑水之间的人习惯乱炖,通常是“大锅炖肉,大碗盛饭”。兴之所至,天上飞的、林中跑的、地里挖的、树上摘的,都可以放在一个大锅中炖。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了炕桌,我一看怎么全是鱼?

大舅说达斡尔人在寒冬中以猎鱼为生,待客也以鱼为主,风俗跟别处不大一样。

臭鱼见了直摇头,他说他人称臭鱼,到这个屯子全是吃鱼打鱼的,犯了他的忌讳,这可不是好征兆。但是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坐到热炕上,饭菜端上来,他一看除了鱼没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边吃边问大舅,这是什么鱼,那是什么鱼?

大舅告诉他:“穷山沟子里边,没啥好招呼,只有白鱼、鲟鱼、鲑鱼,等会儿再给你们整大锅咕嘟鱼汤,先尝尝熘鱼片、炸鱼块、拌鱼子、炒鱼毛……”

臭鱼平生头一次听说鱼还有毛,便问:“鱼的毛长在哪儿?鱼毛也吃得?”

我说:“你少见多怪,鱼毛无非是鱼做的肉松肉茸,大舅,这是什么鱼的毛?”

大舅说:“江里的白鱼,吃不够再给你们整,到了咱这儿没别的,鱼可管够。”

我们三个人在炕上吃鱼,大舅蹲到旁边抽烟袋锅子,一边抽还一边乐。

臭鱼说:“大舅你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怎么嘴都合不上了?是不是在山里捡到宝了?”

大舅说:“哎呀,万没想到,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今儿个还知道带你媳妇儿来看大舅。”

我和臭鱼闻听此言,忍不住笑,正吃的一口鱼全喷了出来,藤明月也面红过耳。

臭鱼说:“大舅,你这都哪跟哪啊?这个藤老师,她是到你们这屯子找獒犬来的!”

大舅一愣:“啊?合着她不是我外甥媳妇儿?”

【2】

大舅一看误会了,不免尴尬,他给藤明月赔不是,又问我们找什么獒犬,狍子屯倒有几条獒犬,撵山快如风,打围猛似虎。他说:“如果你们想要的话,等开春下了小狗,给你们带走一条。”

我们进到狍子屯,已经看到屯子中的狗,达斡尔人以渔猎为生,对猎狗十分看重,狍子屯有不少厚毛垂耳的猎狗,毛色或黄或黑,却没有古代传说中“熊头虎躯,形似猛兽”的巨獒。

大舅说:“以前这个‘狍子屯’全是打狍子的,要不咋叫狍子屯,按说招待你们,怎么不得整锅手扒肉?可是狍子也不好打了,全是60年代狼灾闹的。在那之前,边防军和牧区也开展过打狼运动,但是因为狼灾损失惨重,又开始了第二轮打狼运动。打狼打到什么程度?从内蒙古草原到大兴安岭以西,狼踪绝迹,狼是打没了,别的野兽也越来越少,以往靠打围过活的猎户都快吃不上饭了。你们想想,如今狼都打没了,哪还有狼獒?”

当天赶路疲惫,时候也不早了,没来得及多说,吃完饭在火炕上睡到天亮。

转天一早,大舅起来烧炕续火。关外离不开“地火龙”,民间俗称的“地火龙”,即是蔓子炕下的炉膛。烧透了“地火龙”,纵然天寒地冻,睡在炕上也像烙饼似的那么热。不过这“地火龙”烧透了,到上午也会变冷,还得再烧热了,一刻都不能断,要不这屋里的人全得冻死。

到了晌午又是吃鱼,刨花鱼、杀生鱼、生拌鱼丝、蘸鱼片,分别装了一大碗。

臭鱼说:“再好吃的鱼也架不住成天吃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吃?”

大舅说:“咱这儿没别的,全是鱼,我都吃了大半辈子了,你这才几顿?”

臭鱼说:“我们不要求别的,有炸酱面没有?”

大舅说:“炸酱面?我还想吃呢,上哪儿给你整去?你要真想换换口儿,下半晌给你们蒸黏豆包,我蒸黏豆包这手艺在狍子屯可叫一绝。”

藤明月问大舅:“狍子屯的老猎人中,有没有谁见过巨獒?”

大舅说:“不能说没见过,以前狍子屯有几个陶瓮,瓮身纹饰描绘了古人挽弓搭箭,带领巨獒同狼群恶战的场面。可见西伯利亚的狼群,对古代人的威胁由来已久。古人生活在关外的苦寒之地,住在树洞和土窟之中,使用弓箭抵挡入侵的狼群,可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之中,很多时候用不上弓箭长矛,只有巨獒才对付得了狼群。在古老的陶瓮纹饰中,除了鬼神之外,较为常见的就是獒犬,因为原始森林中的生存条件恶劣,离不开獒犬。獒犬可以打围,猎熊、猎鹿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下到河中,叼上一尺来长的大鱼。尤其严寒时从西边过来的狼群,对古人的威胁很大,弓箭刀矛无法对付成群结队的饿狼,全凭獒犬与之抗衡。你们来得不赶趟,那几个陶瓮早打碎了。当年见过陶瓮的人,也已经死了很多年。到如今,坟头上的草长得都比人高了。但是陶瓮上的传说留下来不少,狍子屯上岁数的人说起这个古经,那是把唾沫说干了也说不完。”

【3】

大舅说:“不用急忙慌地,我下半晌找几位会说的来,给你们好好唠扯唠扯。”

吃过晌饭,大舅带他的两个女儿到江上凿冰窟窿。在几尺厚的冰层上刨个洞,江中的鱼会挤到冰窟窿下边透气,可以直接用钩杆子往上钩,有不少大鱼,要三四个人才拽得动,我们也跟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也伸不上手,主要是看达斡尔人如何在冰上打鱼。

下半晌忙完了,大舅回到屋中做黏豆包。黏豆包是用糜子磨成黄面,还要掺上棒子面,这样才能又黏又筋道。兑面绝对是门手艺,掺多了面粗,会失去黏劲儿,掺少了面细,黏劲儿是有了,却没了筋道。和匀的面装进缸里,放在火炕头上发酵,发好了面再包进豆沙馅上锅蒸。往往会包很多,冻住了可以当作干粮,进山时背上一袋子,拿火烤软了充饥,捱得住时候。

大舅蒸好黏豆包,找来狍子屯中上岁数的人一起,我们围坐在火炕上,听老人们口述辽军征伐犬戎的故事。一个人讲完了拿走一些黏豆包,再请下一位来讲。达斡尔人讲故事,习惯使用传统的说书唱诵形式,盘膝坐下,击掌吟唱,说一段唱一段,仅有大舅听得明白,再由他转述给我们。

狍子屯中的达斡尔人多为辽国后裔,民风彪悍尚武,据说他们的祖先都是当年征伐犬戎的辽军,通过说唱故事,将先祖的战功代代传诵。虽然辽军征讨犬戎的经过,在达斡尔人的说唱叙述中融入了大量神怪内容,但是其中对犬戎的描述远比史书全面。而且,在50年代以前,狍子屯的人还可以在原始森林的树洞中或江脸子上的岩壁下捡到犬戎陶瓮、陶盘的残片。瓮身纹饰中有犬戎、巨獒、狼群的图案,所以狍子屯达斡尔人讲述的犬戎传说非常生动,历历如绘。由于过的年头多了,古代陶瓮残片已经不好找了,然而陶片纹饰中描绘的内容,仍保存在狍子屯达斡尔人一代代留下的传说当中。

辽军常将巨獒形容成“会飞的宝刀”,谁撞上谁死,辽军上下说到犬戎的巨獒,无不谈之色变。

在古老的传说中,戎人崇拜獒犬,尤其是狼獒,熊头虎躯,身子也真有猛虎那么大。巨獒的地位同戎人相当,在戎王之下,戎奴之上。当年辽军征伐犬戎,以火矢大破犬戎,残余的戎人躲进了林海古坟之中,从此消失无踪。根据当地的传说,以及在大兴安岭狍子屯一带的古陶残片,犬戎正是逃到了这片深山老林之中。当时至少还有几千人,你说可也怪了,戎人会上天入地不成,怎么会一下子全没了?过去了千百年,仍然没人找得到犬戎的去向。

我们在狍子屯住了几天,头半晌到处转,下半晌听屯子中的长辈讲述辽军征伐犬戎的传说,可是说来说去,也不知犬戎躲到了何处。我觉得再听下去没什么意义了,找到狍子屯的老猎人,打听周围的地形。往东是绵延起伏的大兴安岭山脉,林海莽莽,古时候毒虫结阵、猛兽成群,如今也是人迹罕至。

【4】

狍子屯以北,有大江大河阻隔,还有变幻莫测的沼泽湿地,西边则是老黑山。

天黑之后,几个人在屋中点了一盏油灯,坐到火炕上聊天。我对臭鱼说:“准备进山去找犬戎古坟,可是至少要有个大致的方向才行。”说完,我模仿战争电影中我军指挥员高瞻远瞩的架势,在炕桌上画开了地图:“当年辽军北上征伐犬戎,犬戎败逃,当然不会往南走,余下还有三个方向。”

臭鱼说要换了是他,一定往东边逃,为什么呢?东边是深山老林,容易摆脱辽军,那还用说吗?

我说:“辽军征伐犬戎之时,关外正冷,我看周围的山形地势,往北有江河阻隔,即使严寒封冻,犬戎也不会选择过江逃向荒原沼泽,那可躲不过辽军铁骑,此乃常识。要这么看,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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