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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帮我杀了她-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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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天来,她的小脸第一次没有因为不舒服而扭成一团,她的脸也不红,脸上没有汗。但那种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头,她红嘟嘟的小嘴变成了青色,连她的眼皮都是青的。我的心怦怦直跳,耳朵嗡嗡作响,也听不清他穿衣服的声音了,突然,在我的脑子里,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在她脸上,她的脸比我的手还冷。她一动不动。我把自己的耳朵贴到她嘴上,我胸口缩紧,快要无法呼吸。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又把耳朵贴到她小小的胸口上,唯一的声音只有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往她的小嘴巴里吹气,压她的胸口。我听到房间里低低的啜泣声。我以为是她在哭,满心欢喜,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哭声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在我给她做心脏复苏的间隙,我把耳朵贴到她嘴上。

“拜托了,哦,拜托了,赶紧呼口气吧。上帝啊,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浑身冰冷了。

我呆坐在床脚,不愿意承认我手里抱着的竟然是我死去的女儿。那变态带着冷漠的表情,低头看着我们。

“我说了要带她去看医生。我说了!”我朝他吼,一只手捶他的腿,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女儿。

他扇了我一耳光,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把孩子给我,安妮。”

我摇着头。

他用一只手掐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手去抢女儿。我们相互对视着。掐住我喉咙的那只手开始越来越紧。

我松开了女儿。

他把她从我怀里夺走,把她抱在胸前,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想说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停下来。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我把她的小毯子举起来,朝他的背影扔去,哽咽着说:“冷……她会冷的。”

他停下来,然后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他捡起毯子,拿在手里,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的表情我看不懂。我伸出手去抱孩子,我用眼神恳求他。他盯着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仿佛看到他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但下一秒钟,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他的脸上全是冷漠。他把毯子盖到孩子头上。

我开始尖叫。

他走出门去。我从床上跳下来,但已经太迟了。

我绝望了,我用手去抓门,什么用也没有。我用脚去踢门,用身体去撞门,直到我浑身青紫,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最后,我把脸贴在门上,大声叫着我偷偷给她取的名字,直到我的喉咙哑得再也说不出话。

他出去了大概有两天。我不知道自己贴在门上有多久,我尖叫着、恳求着,让他把孩子带回来。我的手指鲜血淋漓,手指甲全破了,但门上什么印记都没有留下。最后,我回到床上,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我沉浸在悲痛中,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的死都是我的错——我睡着了。她是不是哭了?我对她的每一个声响都是那么警觉,我应该会听到。或者,我只是太累了,所以睡了过去?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每天晚上我都应该醒来看一下她的。

他打开门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哪怕他就是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在乎了。当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我的心突然轻松了。她还活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那是她的小毯子,只是她的小毯子罢了。

我朝那变态扑过去,用力捶着他的胸口。每捶一下,我就重复一遍:“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变态!”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举起来,推得远远的。我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猫,抓着面前的空气。

“她在哪儿?”我唾沫都喷了出来。“快点告诉我,你这个混蛋。你把她怎么了?”

他看上去好像有点迷糊了,他说:“我把她带给你了……”

“你给我的是条毯子。毯子!你觉得那能够代替我女儿吗?你是个蠢货!”突然,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他松开抓我的手,我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往前一个趔趄。我还没站稳,他的手就抡过来,往我的下巴上打了一拳。我往前一扑,整个房间都在我眼前变黑了。

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定是他把我放在床上的,我的下巴还在疼。孩子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旁边的枕头上。

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我女儿的名字——警察也不知道。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曾经试着大声叫出那个名字,它卡在我的喉咙里,卡在我的心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当那个变态抱着女儿走出门的时候,他也把我剩下的一切都带走了。她病死——也许是被他杀死的时候,还只有四周大。四周。太短暂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她在我肚子里待的时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待的时间的十倍还多。

现在,当我看见杂志里和她年岁相仿的孩子时,我就会想,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她的头发还会是黑色吗?她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她长大以后会是一个乐呵呵的人,还是一个严肃的人呢?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记忆最清晰的一刻就是他坐在床脚,手里抱着她,我想,是他做的吗?然后,我又想,即便不是他蓄意把她杀死的,那也是由于他不肯带她看医生而把她害死的。我宁愿去恨他,去责怪他。要不然,我就会不断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形,当我最后一次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躺着的。有时候,我记得,她是仰着躺的,她的感冒可能发展成了肺炎,仰着躺让她被自己肺部的黏液呛到了,所以才死了,这都是我的错。然后,我又会想,不对,我把她放下的时候,她应该是趴着的,是不是正是因为趴着,所以才闷死的,我当时就睡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我听别人说,当一个女人的孩子有了麻烦时,她们总是能感觉到。但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呢,大夫?

第十四章 再见难如故

对不起,我错过了上几次治疗的时间,我给你打电话取消的时候,你能够理解,我真的很感谢你,不得不说,你上周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我不知道心理医生还能这样关心病人,感觉很温暖。

我们上次谈话之后,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下。似乎,我终于谈到了最伤心的那一段经历——或者说,是那段经历回来了,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狠狠地。不,还不够贴切,是它呼啸着而来,把我撞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还压得我动弹不得。以前,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谈起过我对孩子死去的感受,那些警察只想知道事实。我也不愿意对记者多说。很多人都觉得不应该问我关于她的事,我猜,这些人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但偶尔,总会有一两个愚蠢的记者越过这条界线。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不可能爱过她。我刚刚回来,还住在妈妈家里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她和瓦尔小姨在厨房窃窃私语。小姨说到了关于我孩子的什么事情,然后,妈妈说:“是,孩子死了很可怜,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样反而才是最好的。”

这样才最好?我只想冲进厨房,告诉妈妈,她错得有多么离谱,但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用枕头捂住耳朵,哭着哭着,睡着了。

我觉得自己很虚伪,让每个人都相信是他杀死了孩子,而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她的死是我的错。是,你和我曾经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也很喜欢你电子邮件里发给我的那篇文章,关于幸存者的负罪感的。文章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在想,那些适用于这种情况的人是多么幸运,可惜,我不是。我已经给自己定了罪,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无论我看多少本书,看多少篇文章,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我想按照你的建议,给孩子写一封信,当我拿出信纸和笔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坐在厨房的桌子边,盯着空白的纸页。过了几分钟,我盯着窗户外面的李子树,看着树旁来回飞舞的蜂鸟,然后转过头盯着手头的白纸。我想起刚一怀孕的时候,我还觉得肚子里的会是个小魔鬼,现在,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无比痛苦——她在我肚子里也会感觉到吗?我努力去想和她在一起的快乐回忆,而不是她是怎么死的,大脑却不肯合作,我总是一遍一遍地回忆起那天晚上。最后,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一杯茶。那该死的信纸和笔仍然放在那儿。“对不起”似乎远远无法表达我的心情。

在我们上次谈话之后的几天,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天天就是哭。一丁点小事也会触发我的眼泪。我带着艾玛在树林里散步,突然就会涌上一股无比悲痛的感觉,让我站都站不起来。有一次,我们在散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像是小孩子的哭声,转过身,才看到是杉树上的一只小乌鸦。接下来,我就发现自己躺在小路中央,手趴在地上,脸埋在地上,泪如雨下,艾玛用鼻子拱着我的脖子,想要帮我舔干泪水。

我好像是怕错过了这悲痛,突然,我一跃而起,朝家里跑去,脚步踏在泥土上的感觉让我很踏实。艾玛跑在我的前面,她的项圈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让我想起了我们以前一起跑步的情形,这又是一段我曾经喜欢,但已经忘却的回忆。现在,我每天都会跑步,一直跑到浑身大汗淋漓,跑到脑子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为止。

在我们上次谈过话之后一周,卢克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曾经也给我打电话留过言,让我如果愿意的话,给他回个电话。我并没有回。他就不再给我留言了,他还是每隔两周至少给我一个电话,即便我从来没有接过。距离他上次给我打电话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了,当时正好是我看到他和那个女孩之后,我原以为他再也不会打来了。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正在洗衣服,我跑过去,找到无线听筒。当我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号码时,我已经加速的心跳越发猛烈了,我差一点就把听筒放了回去,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按了接听键,我还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就听到他的说话声,“喂?”。我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句,“是安妮吗?”,我才意识到我原来一直都在沉默。

“你好。”

“你接电话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停下来,我知道我应该说点儿什么,说点儿善意的话,我很高兴你给我打电话之类。

“我正在洗衣服。”天哪,我在说什么,还不如说我正在上厕所呢。

“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是说,有点儿,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下再洗。”

“几周前我看见你了,当时我想叫你来着,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

“你看到我了?”

“你当时正从一家杂货店走出去,我想追上你,不过,你跑得太快了。”我的脸红了。见鬼,他真看到我从商店跑出去了。

我等着他说点儿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但他并没有说,我便开口了:“真的吗?我没看到你。我只是停车去买些东西,赶时间,商店里又没有我想买的。”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你最近都在干啥呢?我还期待着再看到你卖房子的广告牌呢。”我原本想说,上一块广告牌还竖在我被绑架的地方,但我不想表现得那么尖酸刻薄,便忍住了。我知道,他并无意伤害我。

“那你可能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我很想念以前开车经过那些广告牌的时候,你那个四叶草的标志总是让我忍不住微笑。”当我把四叶草的设计画在自己的广告牌、名片和汽车车门上时,我觉得自己很聪明。我的卖房广告词是,“安妮 · 欧沙利文,幸运之神”。幸运就是我的推销口号。现在,这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也许有一天,或者我可以做点儿别的什么。”例如,从大桥上纵身跃下。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会成功的,如果你又回去做房产经纪,你很快就能东山再起的。你真的很厉害。”

但还没有厉害到我所期望的程度,也没有厉害到我妈妈认为我应该达到的程度。我在做房产经纪期间,她总是给我看镇上其他经纪人的广告,问我为什么没有拿到那些房源。妈妈说我没有克里斯蒂娜厉害,但不知道克里斯蒂娜是我进入房产业的一个主要原因。高中毕业以后,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工作——服务员、收银员、秘书——后来,我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在一家报社设计广告版面,薪水却很低,到了二十几岁大的时候,我已经厌倦了拮据的生活。尤其是妈妈,一天到晚都在跟我说,克里斯蒂娜和塔玛拉都在赚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而我,我也想多赚点儿钱,开辆好车。

“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天哪,一开始说要洗衣服,现在又说心理治疗,但我真的不想再说关于房产的话题了。

“那很好!”是的,现在,我可以在白天上厕所了,我可以在肚子饿的时候吃东西了,可以和别人谈起我死去的女儿了,可以每周只有两三个晚上睡在衣柜里了。这难道还不好吗?我并没有把这些尖酸的话说出口,他只是在关心我。我在骗谁呢?我确实需要心理医生。

“你还在吗?”他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安妮。我说错话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不是你的原因,只是,你知道的……一些事。你们餐馆最近的生意怎样了?”

“我们设计了一个新菜单。你有时间来尝尝?顾客们似乎都很喜欢。”

我们聊了一会儿关于餐厅的事,感觉就好像是在透过一面鬼屋里的哈哈镜对话——一切都是扭曲的,我们都不知道哪扇门出去才安全。而我,偏偏打开了一扇通往危险的大门。

“卢克,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知道我早就应该说了——我真的很抱歉,在你第一次到医院来看我的时候,我那样对你。只是……”

“安妮。”

“那个绑架我的人,告诉了我一些事,而且……”

“安妮……”

“我是后来才知道真实的情况的。”我一直拒绝见卢克,妈妈想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她告诉我,卢克不仅没有新的女朋友,实际上,就在我回来的一周前,他还和克里斯蒂娜在他工作的餐厅为我举行了一次募捐,筹集搜救我的钱。妈妈还说,我刚失踪的那几天,警察审问了卢克,但我在被绑架的时候,他有正在餐厅工作的证据。妈妈还说,虽然警察把卢克放了,很多人仍然怀疑他和我的绑架有关,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嫌疑犯一样。

我还记得,当那个变态告诉我卢克已经新找了一个女朋友时,我的反应是什么,而在那同时,卢克却在承受着别人的指责和怀疑,大家都以为是他绑架了我,他却一直不断地努力寻找我。再怎么说,我也应该见他一面。

我接着说:“后来,你来看我,我又弄得一团糟。”

“安妮!别说了,没关系的,你不用道歉。”但是我要。

“还有后来,你在我妈妈家看到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当时,我刚出院两周,住在妈妈家我原来的房间里,有一天,我听到厨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想让妈妈和韦恩声音小点儿。

妈妈背对着我,她站在炉子旁边,面前放着一个大锅,一个男人站在她旁边。那个男人也是背对着我,妈妈在用勺子给他喂什么东西吃,他正弯下腰去。我打算从房间走出去,但地板吱吱响了几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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