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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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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搂着苏岩哭着说:“你别不要我。”

11

苏岩把车果断地停在了传染病医院的停车场。他熄灭了发动机,毫不犹豫地下了车。他不想在车里停留,停留会让他软弱,最终会让他退缩。

院子里有茂密的树木,树荫下是三三两两的医生和护士。他们走在清爽的空气里,脸上是平静的笑容。苏岩在他们身边走过。苏岩想对他们说,我这是去赌博。赢了,我就会与你们一样。我要领着刘芳也到清爽的空气里去散步,我们的脸上也会挂着平静的笑容。

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吧!

苏岩有个同学在传染病医院工作。苏岩来之前特意给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班上?同学名叫李建学,是皮肤科的副主任。他热情地说:“我在我在,你来吧!”他是副主任,有单独的办公室。他见到苏岩之后,故意让苏岩坐在自己的椅子里。苏岩说:“啥意思,你让我装主任啊!”李建学向旁边的屋子里喊道:“小张。”一个水灵灵的护士走了进来。李建学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让她去卖两瓶矿泉水。护士说:“我屋子里有。”她出去后,李建学暧昧地说:“这小护士今年才毕业。”搁平时,苏岩顺着这个话题能说上一气。但现在他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小护士拿来了两瓶矿泉水。李建学问她:“哪来的?”护士说:“还是那个家属买的。”李建学说:“一会儿,咱们也买一箱吧!”护士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两个人胡乱地聊着。话题大都围绕着同学中谁谁谁提拔了,谁谁谁发财了等等。苏岩有点心不在焉,他在考虑着该如何开口说化验的事儿。

苏岩的神态让李建学察觉了,他问苏岩:“哪儿不舒服吗?”苏岩说:“你能看出我哪儿不舒服吗?”李建学说:“你要是哪儿都舒服,你不会来找我的。”

这话让苏岩不舒服了。他后悔来找李建学。这种事儿为什么要找同学?苏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已经缺少应有的判断能力了。这属于隐私呀,找同学来不等于公开了嘛!苏岩说:“我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李建学说:“你别不好意思了。”

苏岩说:“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一个朋友想来检查一下身体,可他不敢来。”

李建学说:“你让他来吧,到我这儿,不会有麻烦的。”

苏岩说:“他怀疑自己得了艾滋病!”

李建学看着苏岩,苏岩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牛东新,你认识吗?”

李建学说:“是那个大款吗?”苏岩点了点头。李建学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苏岩说:“这几天,他就像得了精神病似的,总是疑神疑鬼。他总说自己可能得了艾滋病。”李建学笑了:“牛总为什么害怕?”苏岩说:“我也不知道。”李建学说:“他肯定没少干坏事儿。你领他到我这儿来吧!”苏岩说:“他不敢来。他怕检查出来。”

李建学说:“他要是真有的话,怕也不行啊!”

李建学的目光又有了不信任。苏岩继续编织谎言:“牛东新现在就是怕得要死。不仅他怕,我们几个朋友也都怕。”

李建学说:“你们怕什么?”

苏岩说:“牛东新现在靠上了一个炒股票的操盘手,说是百分之百能挣钱。牛东新已经把全部家产都押上了,我们这几个朋友见他下了这么大的注子,也都跟着把积蓄投了进去。这个事儿现在已经开始运作了,可是牛东新这几天忽然害怕自己得了什么艾滋病,整天对自己的生意不闻不问。他妈的,现在还没查出来,他就吓成这样,真要是查出他得了这种病,那这个生意可就泡汤了。他牛东新的钱不是好来的,赔就赔了。你说咱们靠工资攒的钱,要是也跟着赔了,我们可接受不了。我们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的病,是他的这种心理素质。你说,他要是一旦知道自己染上艾滋病,他会不会崩溃呀?”

李建学说:“太有可能了。疾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疾病的恐惧。你知道吗?咱们国家每年得癌症死亡的大约为一百六十万,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被吓死的。”

苏岩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说:“那就先别给牛东新检查了,省得他被吓死。”

李建学说:“问题是牛东新已经怀疑自己了,他不来检查,这本身也折磨他呀!他会睡不着觉的。”

苏岩不吱声了。

李建学说:“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去问问他。”怎么不信呐,苏岩太相信了。苏岩说:“那好吧,我去说服牛东新。”

苏岩离开传染病医院并没有去说服牛东新,他坐在车里说服自己。过了一会儿,苏岩回到医院。李建学说:“牛总来了?”苏岩说:“来了。”李建学说:“牛总想通了?”苏岩说:“这种事儿想不通也得来啊!”

李建学找到了一张化验单。他拿起笔在姓名栏准备写字。他说:“编个名吧,别用真名。”苏岩说:“那就写李建学吧!”

李建学笑了,他真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他把化验单递给苏岩:“你先去把款交了。”苏岩接过单子。李建学歉意地说:“要是你的话,我就替你交了。”

苏岩拿起化验单看了一眼,在检验栏目上写着HIV。

苏岩拿着单子走出了李建学的办公室。他艰难地走着。隔壁的办公室开着门,那个水灵灵的护士坐在办公桌前津津有味地喝着娃哈哈矿泉水。她看到苏岩,目光里充满了友好。

这时,李建学在身后喊道:“苏岩。”

苏岩站住转过身,李建学向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苏岩回到他的办公室。他一定察觉出是苏岩来检查了。他要免单吧!苏岩犹豫着是否回去,李建学又向苏岩摆了摆手。

苏岩向他的办公室走去。进了办公室,李建学问:“牛总是什么时候觉得被感染的?”

苏岩想了想,说:“大约有半个月了吧!”

李建学说:“你先回去好好问问他,如果只有半个月的话,你让他先别检查了。”

苏岩说:“为什么?”

李建学说:“人要是刚被艾滋病感染的话,是检查不出来的。最低也得过三个月才行。这叫窗口期。”

12

苏岩给滕锁荣买了好吃的之外,还买了崭新的内衣内裤和一套白色的运动服。滕锁荣看到之后,就猜到自己离死不远了。滕锁荣说:“你想得真周到。我还寻思呢,我走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换套新衣服啊!苏哥,谢谢你!”苏岩给他启开一瓶矿泉水:“你不用谢。我不给你买,所里也会给你买的。”

滕锁荣喝着矿泉水津津有味地啃着猪爪。苏岩静静地看着滕锁荣,滕锁荣说:“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苏岩说:“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你该说的早就都说完了。”滕锁荣说:“也是。”他想起了什么:“盛斌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找死,你搞明白了吗?”苏岩说:“搞明白了。”滕锁荣说:“为什么呀?”苏岩说:“他吸毒欠了一屁股债,活不起了!”滕锁荣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滕锁荣的笑容是真实的,不像是装出来的。过去苏岩也送过其他死刑犯,大都显得非常绝望。可滕锁荣面对死亡却如此坦然,这令苏岩很惊奇。

苏岩说:“我感觉你怎么不怕死呢?”滕锁荣说:“死就死呗,有什么可怕的?当初要不是你枪下留人,我早就死了。”苏岩看着滕锁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滕锁荣说:“苏哥,你怎么了?”苏岩说:“我没怎么的呀!”滕锁荣说:“你的眼圈可黑了。”苏岩说:“这些日子,我搞案子没睡好觉。”滕锁荣还要说什么,苏岩突然问滕锁荣:“你很快就要死了,你知道吗?”滕锁荣点了点头。苏岩说:“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滕锁荣说:“不怕。”苏岩疑惑地看着滕锁荣。滕锁荣说:“我真的不怕。”

苏岩说:“你一直都不怕死吗?”

滕锁荣想了想说:“不是。我小时候怕死。”

苏岩说:“你说说呗!”

滕锁荣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地说道:“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我奶奶死了。我爸爸把我奶奶放进了棺材,埋进了土里。我爸爸告诉我,将来我们每个人都得死,都得埋进土里。那时,我一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像奶奶一样死去,我就特别特别害怕。我小时候胆可小了。我什么都怕,哪也不敢去。我怕汽车我怕火车,我十五岁了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因为我怕摔死……后来,我就明白了,我怕死是因为我总想到死,只要我不去想死,我就不怕死了。”

苏岩说:“现在你就要死了,你还能不想吗?”

滕锁荣说:“我想是想但我不往深处想。”

苏岩说:“你是怎么控制自己不往深处想的?”

滕锁荣说:“我一想到死,我就赶紧去想别的。”

苏岩说:“你都想什么呀?”

滕锁荣说:“我就想我第一次吃烧鸡的事儿。我到十岁的时候,我还没吃过烧鸡呢!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和宋建到工厂里偷了一块铜瓦。我们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十四块钱,我和宋建买了一只烧鸡。我们俩先是一人一个鸡腿,接着,又一人一个鸡翅膀……”

滕锁荣一边啃着苏岩带来的猪爪,一边津津有味地说着,他的表情充满了对往昔美好感觉的回忆。苏岩很羡慕滕锁荣,这个兔崽子可真行,想想第一次怎么吃烧鸡,就能什么都忘了。

苏岩说:“你真了不起!”

滕锁荣说:“我有什么了不起了?”

苏岩说:“你不怕死呗!”

滕锁荣说:“你是我的话,你也会不怕的。苏哥,我这样的,活着也得永远呆在监狱里。过去在社会上,我有很多朋友。可我进了监狱,朋友们都不来看我了。你虽然总来看我,给我买好吃的,可你是为了让我给你提供破案线索。我没了线索,你将来自然不会来看我了。我这么说,不是说你势利眼,我觉得你就不错了。我过去有钱的时候,我给我爸爸买过酒,我给我弟弟买过衣服。可是,我被抓起来之后,他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他们就当没我这个人一样。苏哥,你说我现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就算天天活在监狱里,不也和死了差不多吗?说心里话,我现在不仅不怕死,我还盼着早点去死呢!”

13

法院对犯人执行死刑,是严格禁止观看的。但每次也都有不少人去看。苏岩通过关系要了一张通行证,编号为14号。这张通行证没人要。号码太不吉利了。苏岩找到法院的朋友说,左右别人都不要这张通行证,你就把这个号给我吧!通行证上面盖着法院的印章。把它贴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可以到刑场了。

执行死刑这天,滕锁荣里面穿着崭新的内衣内裤,外面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他的胳膊上捆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车队里的卡车上。

卡车的前面是武警的摩托车,后面也是挂着武警牌照的越野吉普车。接下来,就是贴着法院通行证的各种轿车。车队向山里的刑场进发时,苏岩就开始超车。他车上的通行证是14号,但他却跑在了最前面。还没有离开市区,苏岩就加速超过了整个车队。他们去的地方很狭窄,去晚了车没地方停。

山口有个防火检查站,现在站着全是法院的警察。他们已经拦下四辆没有通行证的车辆。苏岩的车经过检查站时,法警向车里看了看:“就你一个人?”

过了检查站,沿着盘山公路,蜿蜒着郁郁葱葱的落叶松。路边的野草中点缀着白色红色粉色和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花朵。花朵的姿态都不一样,有的正在盛开,有的即将凋谢。它们随着山中的微风,散发着各自的清香。

通向西山有一条山间公路,靠近山脚,推土机推出了一块平地。这里就是所谓的刑场。

空地上已经有很多车辆了,苏岩开过空地大约三十米才找到了停车的位置。向空地走去时,苏岩的腿轻飘飘的,有点不听使唤。他以为是紧张造成的,后来才发现是麻了。

空地的周围已经有了不少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政法系统的。他们大都认识,有些还非常熟悉。平时见面免不了要客套,现在这个场合只是点点头而已。这些人都想来看看滕锁荣。滕锁荣被苏岩活捉以后,曾经被记者郭鸣武写过一篇惊心动魄的报道。大家对这个滕锁荣充满了好奇。苏岩来不是为了好奇,他是想亲眼看看滕锁荣到底怕不怕死。

苏岩走到空地的边上,尽可能靠近那个中心位置。前面不远处,是几个法警。他们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漠然地站着。其中有两个人脸上戴着大口罩。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卡车在刺耳的鸣叫中开了过来。卡车用不着找位置停车,它直接停在空地的边上。大约二十名武警端着冲锋枪快速跳了下来。他们站在空地的两边。

警笛声消失了。空地上出现了寂静。几只飞过的小鸟尖叫了几声。

苏岩站的位置被卡车的头部挡住了,他没看到滕锁荣是怎么下的车。苏岩看到滕锁荣时,滕锁荣已经走到苏岩的面前了。

滕锁荣没有左顾右盼,他直接向空地走去。他的脸没有惨白也没有流汗,像他平时差不多。他走到空地的中心位置站住了。

一个法警喊道:“跪下。”

滕锁荣没有立即跪下。他发现了面前有几粒砂石,他伸出一只脚,慢慢地把砂石扒拉开,才慢慢地跪下。

一个戴着口罩的法警举起了枪。他应该听到“预备,放”之后,才能开枪。但这个法警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对滕锁荣刚才的举动感到气愤,他像打冷枪似的,举起枪就射出了子弹。

没有打准!

正常的是应该打进后脑勺,子弹的惯性会把人体整个带倒,弹孔也不会流太多的血。

法警射出的这枚子弹打在了滕锁荣的后脖子上,一下子打穿了动脉血管。

鲜血如注!

苏岩离着滕锁荣的位置很近,他清楚地看到鲜红的血喷射出来。苏岩可能是被吓着了。他的眼前一下子变成了红乎乎的一片。

苏岩闭上眼睛,是红乎乎的一片,睁开眼睛还是红乎乎的一片。

在这片鲜红之中,苏岩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了。苏岩心里明白,滕锁荣被打倒之后,法医得走到跟前去查验伤口。在确认已经死亡之后,一个法警要给滕锁荣的头套上一个黑色的袋子。然后,他们抬着滕锁荣,把他扔到卡车上。

滕锁荣来的时候是站着的,回去的时候就得躺着了。

可是,这一切,苏岩感觉都是在他的想像中进行的。他的眼前一直是红乎乎的一片。他能听到别人在说话,可他就是看不见别人在干什么。

卡车发动的声音,接着是开走的声音。围观的人群离开时踩着泥土的声音,然后是轿车一辆一辆从身边经过又远去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渐渐地全都没有了,苏岩的眼前也渐渐地出现了其他的颜色。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现在这片空地上只剩下苏岩一个人。他移动着脚步向空地的那个位置走去。

那里有一大摊血。

血渗进了泥土里,它刚才是鲜红鲜红的,现在却很污浊。

苏岩走到这一大摊污血的跟前,他感觉呼吸急促。他大口喘着气。他胃里难受,似乎想要吐。

苏岩想蹲下来,后来,他发现自己跪在了地上。

眼前就是污血。苏岩用手捂着嘴,他感觉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但他不敢,他怕吐出来的是和眼前一样的污血。

苏岩竭力控制自己。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身吐了一口。接下来,就像洪水冲毁了大堤,挡也挡不住了。

苏岩哇哇地吐着。他怕吐出来的是血,就干脆闭上了眼睛。

猛烈的呕吐结束了。苏岩闻到了刺鼻的味道,这味道里没有血腥。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堆污浊之物。他隐隐约约觉得那里有红乎乎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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