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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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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琳



第一章

1

苏岩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看着不太像警察。滕锁荣和宋建选择作案目标时,很自然就把苏岩锁定了。他们俩判断,这个长得像个书生似的警察不是刑警队治安科玩枪杆子的,应该是公安局里政治处秘书科耍笔杆子的。所以,他们俩大白天就跟在苏岩的后面,准备抢劫他的手枪。

滕锁荣和宋建跟在身后,苏岩还真注意到了,但苏岩没往心里去。那两个人长得勤勤恳恳,满脸憨厚。

这两个面容憨厚的抢劫犯给了苏岩一个措手不及。宋建距离苏岩还有三米远就用板砖糊在了苏岩的头上。苏岩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宋建从苏岩的腰里解下了手枪,顶上子弹冲着苏岩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没响!

咋回事儿?

滕锁荣拿过手枪也对着苏岩的脑袋开了一枪,还是没响。

他们俩糊涂了。是真糊涂了!没响就没响呗,拿着枪赶快跑呀。可他俩为了搞清枪为什么不响,竟然把苏岩捅咕醒了。苏岩睁开眼睛看了看形势,立刻清楚了自己目前的任务。刚才他被这两个长相憨厚的罪犯蒙蔽了双眼。现在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让他们俩放松警惕,苏岩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宋建、滕锁荣乐得哈哈大笑。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窝囊的警察。宋建问苏岩:“你在公安局干什么?”苏岩说:“我……是秘书科写材料的!”宋建对公安局内部有所了解:“秘书科的不是不配枪嘛!”苏岩说:“这是刑警队不要的废枪!我花四百块钱买的。”宋建说:“你买个废枪干鸡巴毛?”苏岩哽咽着说:“我拿来吓唬人!”滕锁荣说:“有你这么吓唬人吗?”宋建还问:“那这个枪能不能修好?”苏岩说:“我不知道。我一次也没用过。”

苏岩的眼泪和鼻涕淌了一脸。滕锁荣说:“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警察!”苏岩还解释说:“我……刚上班没几天。”他脸上湿乎乎,用袖角擦着。宋建拿着枪摆弄着,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枪上。滕锁荣的注意力则放在了苏岩的脸上。真好玩!这些年,他总是挨警察欺负。哪见过警察会这个熊样。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没用的地方之后,苏岩突然翻身跳起来,从宋建的手里把手枪夺了回来。两个家伙吓了一跳。但苏岩还是傻呵呵的。他说:“这个枪虽然是废枪,我也不能给你们。要不然,我回去领导该批评我了。”见苏岩这么说,滕锁荣又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都这样了,不可能会让苏岩活着回去了。宋建感觉不对劲儿了。他问苏岩:“你这个枪到底坏没坏?”

苏岩说:“那我得试试。”

这支枪有个毛病,撞针击打弹壳的位置偏离了十七度。顶上子弹击发时,必须要压一下击锤才能打响。苏岩到技术科修了两次也没修好。修枪的张工有点不好意思了。苏岩当时在心里还骂他是傻逼笨蛋呢!现在苏岩心想,谢天谢地,多亏张工没修好自己的枪!

苏岩压了一下击锤,冲天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苏岩假装吓得差点没把枪扔了。滕锁荣和宋建是真吓坏了。

苏岩说:“你们别害怕。只要你们俩听话跟我回去,我就不伤害你们。”

宋建说:“你是秘书科的吗?”

苏岩说:“我过去在秘书科呆过,现在我调到刑警队了。”

滕锁荣说:“你叫什么名?”

苏岩说:“我叫苏岩呐!”

两个人的表情挺复杂。他们早就听说过苏岩,但一直没见过本人。

滕锁荣哆嗦地说:“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是苏岩呢?”

苏岩假装实在地说:“你也没问我呀!”

道上不少人说苏岩心黑手辣,收拾人可以让人精神上崩溃,肉体上残废。流氓歹徒都怕落到苏岩的手里。可滕锁荣和宋建今天竟然撞到了苏岩的枪口下。

宋建从兜里掏出了军刺,滕锁荣犹豫了一下也掏出了军刺。

苏岩说:“啥意思?”

宋建说:“你敢保证你的枪还能打响吗?苏哥,你让我们走吧!”

苏岩这才原形毕露,他凶恶地骂道:“操你妈,你俩想啥呐!”

宋建拿着军刺向苏岩扑来。他这是没办法。抢夺枪支暴力袭警故意杀人被抓回去也得玩完了。现在,他要赌一下,万一苏岩的枪打不响呢!

子弹迎着视死如归的宋建,穿过了他的心脏。一枪,宋建就倒下了。

苏岩指着滕锁荣:“来。该你了。”

滕锁荣开始浑身哆嗦了。他拿着军刺悲伤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你看你这个逼样,赶紧把军刺扔了吧!你别再把自己扎着。”

滕锁荣被苏岩说得像是不知所措,他拿着军刺放也不是冲也不是。

苏岩马上温柔起来,他开始做滕锁荣的思想工作:“别看你差点杀了我。放心吧!我不会报复你的!搁我也得这么干。你得放聪明点儿。”

苏岩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宋建:“反正他也死了。这么的,我给你个口,你把你们俩干的事儿都说成是他干的,怎么样?”

滕锁荣望着苏岩没吱声。

苏岩说:“老弟,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多破几个案子。你我无仇无恨,我没必要往死里整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你们干过的事儿,我肯定照顾你!”

滕锁荣想了想,最终扔下了军刺。

苏岩死里逃生之后,报社记者郭鸣武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他。郭鸣武说:“枪还得压一下才能打响,太离奇了,你的事儿可以直接写进小说里。”

苏岩说:“那你就留着写小说吧!通讯可千万不能这么写。”

郭鸣武说:“为什么?”

苏岩假惺惺地说:“这么宣传我,没必要。”

啥叫没必要啊!光天化日之下,让两个傻逼用砖头糊倒,今后还咋在刑警队混呐!羞死了!再说了,别的傻逼也效仿他们怎么办?枪没打响成传奇了!这个事儿不能说。说了,技术科的张工就得被局长骂死。要是万一砸了他的饭碗,苏岩心里可太难受了。如果不是张工没修好他的枪,他现在就得阿里巴巴了!

郭鸣武说:“不写这些,我写什么呀!我得给你吹一吹呀!你在路上碰到了这两个歹徒。他们面对着你的枪口,还穷凶极恶。他们拿着军刺向你冲过来。你毫无畏惧,开枪打死了一个,活捉了一个。”

苏岩说:“他们面对着枪口还敢冲过来,应该是说他们毫无畏惧呀!再说,我拿着枪他们还敢往上冲,他们得喝多少酒啊!你这么写,看报纸的人能信吗?”

郭鸣武说:“这你就老外了。我写出来,他们肯定信。”

苏岩说:“我就不信。”

郭鸣武说:“像你这种不信的人,你压根儿也不看报纸啊。看的人全都信。你就瞧好吧!”

郭鸣武给苏岩一顿宣传。苏岩成了英雄。个别人见到他还和他握握手。郭鸣武说得不错呀,真有人信呐!

苏岩跟局长陈凯鸣说了实话。但他没提张工没修好他的枪。他只是说发现了自己枪这个毛病之后呢,没来得及去修就出了这个事儿。陈凯鸣感慨万分。他抚摸着苏岩那把破手枪凝视了半天。最后说:“到哪儿去讲理呢?你说你要是傻呵呵把枪修好了,现在我还看不见你了!今后啊,你一定要小心呐!”

陈凯鸣在刑警队全体大会上表扬了苏岩。因为这次苏岩破案数又排在全队第一名。陈凯鸣挖苦其他侦察员:“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们和苏岩差距那么大!我呀不要求你们都像苏岩那么能破案。苏岩破十个,你们破五个行不行?”每次陈凯鸣当众表扬自己的时候,苏岩都很难堪。因为他破案的数量并不总是第一。只是他破的案都影响很大,以至于他破案少的时候,领导也认为他破案多。甚至,不是他破的案,领导还说是苏岩起了关键作用。

陈凯鸣表扬完苏岩,让他讲讲破案的体会和经验。苏岩像模像样地说,自己白天晚上把这个案子放在心里,下班回家了,人不在工作岗位上,但心扑在案子上。只要不破案,他就不睡觉不吃饭。他说滕锁荣这个案子他已经六天六夜没有合眼了。苏岩在会上讲,侦察员就在心里骂。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搞案子。刑警队没白没黑地工作是家常便饭。可苏岩这么说就好像队里光他努力工作似的。大家心里都明白,搞案子才不是靠辛苦呢。没线索再辛苦也没用。苏岩破案多只是总能找到线索而已。可苏岩在表白自己的时候,很少提这些。他总是一口咬定自己能破案是由于自己勤奋。他说:“我是个笨拙的人,没办法我只能以勤补拙!”

苏岩这么说也是没办法。陈凯鸣愿意听这种话。过去记者采访苏岩,问他破案的秘诀。苏岩信口说道:“我破案是凭借运气,也就是说,我的点好!”陈凯鸣把苏岩骂得狗血喷头:“放屁!什么叫点好!你打麻将呢!你这么说,群众该以为我们干工作是凭运气呢。你今后不准说点儿好!”苏岩当时还委屈地说:“我确实是点好。”陈凯鸣说:“那是因为你把工作干到了点子上!”

这句话让苏岩幡然醒悟。他知道了在正经场合一定得说正经话。哪怕自己本来不正经,只要正经地说,也就正经了。

苏岩学会这个方法,有点被逼无奈,感觉变成了两面人。他对领导对同事要一本正经,可对待犯罪分子,就没这么多正经了。

罪犯大都不正经。要是和他们正经,工作上甭想取得进步。苏岩对待罪犯历来采取因地制宜因人而治的机动灵活策略战术。像对滕锁荣这类憨厚的罪犯,他就采用以情动人!

苏岩曾经答应要照顾滕锁荣,真是没少照顾。滕锁荣想吃什么,苏岩给他买什么。他说想喝酒。苏岩用矿泉水瓶子给他整酒。滕锁荣最后没什么想要的,他和苏岩说:“我想吃几个饺子!”

苏岩说:“中午,你不是才吃完吗?”

滕锁荣说:“我想吃我妈包的饺子!”

苏岩说:“没问题。”

滕锁荣的眼泪出来了,他说:“苏哥,我妈前年就死了。”

苏岩说:“我让我妈给你包点儿吧!”

苏岩的父母住在郊区。苏岩开车往返用了大半天时间,把一个饭盒带到滕锁荣的面前。苏岩拿出饺子要用开水烫一烫,他说:“饺子凉了,我给你热一热。”滕锁荣说:“不用不用。”他直接用手狼吞虎咽地把一饭盒的饺子全吃了。

苏岩说:“喝点水。你别再撑死!”

滕锁荣的眼眶里全是泪水。

苏岩说:“你哭个鸡巴毛啊!”

滕锁荣说:“我没哭。我这是撑的。”

滕锁荣前前后后交代了和宋建干的所有案子。其中重特大有二十七起。三起还是省里挂牌督办的。

苏岩乐坏了。现在能让他高兴的事儿没多少了。但只要是破案,无论是大案小案苏岩全都高高兴兴。这有点像赌徒似的,只要能赢,无论多少就是愉快。

苏岩对滕锁荣在生活上照顾,但在审讯上就一点都不客气了。他说:“你交代了这么多,我看你也得死罪了!”滕锁荣说:“你不是说我死不了嘛!”苏岩说:“我是希望你不死,可法律无情啊!你不能怪我!”滕锁荣说:“我没怪你!”

苏岩说:“左右你也是死罪了。别再有什么保留了。想想,你还干过什么?”滕锁荣说:“我全都说了。”苏岩说:“大的你是说了,小的你也得说呀!”滕锁荣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干的坏事多了,有些事儿想不起来正常。苏岩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着滕锁荣一点一点地回忆。

大案子没了,小案子也没了。自己的事儿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苏岩又开始让滕锁荣再想想其他人,看看别人都干过什么坏事。滕锁荣说:“别人干完坏事还能告诉我吗!”苏岩说:“坏事你不用说,你给我说点线索就行。”滕锁荣不想说,苏岩软硬兼施又是喊又是骂,完了还回家让他妈给滕锁荣包饺子。滕锁荣让苏岩整崩溃了。他说:“苏哥,赶紧让法院判我吧!再晚两天,我非得精神病不可。”苏岩说:“你真得精神病了,还拣便宜了呢!法院都不会判你死罪了。”

滕锁荣说:“那我就朝着精神病努力吧!”

滕锁荣不停地回忆啊回忆,把他认识的同学、朋友,以及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凡是他认为可能干过坏事的人全都通统讲了出来。

这就是线索!

苏岩没黑没白地调查取证蹲坑守候传唤抓人好一阵忙乎,又没少破案。

所有的线索差不多都查完了,只有一个苏岩查得十分别扭。滕锁荣说:“盛斌这小子也应该有事儿。”盛斌,苏岩认识,他不是很出名,苏岩只是知道他可能吸毒。苏岩问滕锁荣:“怎么能找到盛斌?”滕锁荣想了想说:“盛斌和郝飞是同学,要不你去问问郝飞吧!”

苏岩在这之前没和郝飞打过交道。郝飞是花都夜总会的老板。

找郝飞的时候,苏岩没当回事儿。他知道郝飞与牛东新关系不错,他以为郝飞会乐不得地帮自己。没想到郝飞态度十分冷淡。苏岩说:“盛斌是你的同学吧!”郝飞说:“是不是我同学你管得着吗?”苏岩说:“我没想管你,我就是问问你。”郝飞说:“我没义务告诉你。”

苏岩说:“你挺牛逼啊!”

郝飞说:“我哪有你警察牛逼呀!”

苏岩说:“你啥意思?”

郝飞说:“我没意思。”

苏岩笑了:“好好好!你没意思就好!”

夜总会之类都归治安科管。苏岩一般不去找麻烦。但即使刑警队直接管不着,开夜总会开歌厅的,也没人和刑警装。装啥呀!都在道上飘着,万一哪天碰到咋说呀!尤其苏岩这个小白脸,谁都知道他翻脸不认人,说宁可得罪鬼也不得罪他。可没想到,郝飞却不尿苏岩。这让苏岩产生了很多想法。这到底为啥呀?仅仅是为了和他装一装?社会上有那么一部分人喜欢和警察装,以此抬高自己。郝飞不应该呀。他是做买卖的有钱人呀!像牛东新那样的绝对不会和自己装的。可郝飞究竟什么意思呢?

2

马良向牛东新表白,自己除了老婆没碰过别的女人。牛东新说:“多大个事儿呀!我帮你找一个!”马良苦笑道:“我这方面差劲儿!我血压高,得天天吃降压药。这个药吧不仅降血压还降性欲。我和我老婆这种事儿都很少干。”马良的妻子吴静,牛东新认识。就吴静那样子,不吃降压药,马良的血压也不会高的。

马良给牛东新办了一件事儿。按规矩,这得给马良表示十万块钱。牛东新想,给马良钱不如给马良找个女人划算。马良真要是没碰过别的女人,一定会觉得很遗憾的。如果让他实现了这个愿望,马良会很感动的。感动了就不用给他钱了。

牛东新让郝飞给马良安排一个女人。郝飞说:“没问题。我这儿有的就是女人。”牛东新说:“一定要和马良上床。”郝飞说:“这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你知道,我这儿的小姐只坐台不出台。”牛东新说:“你让她出她敢不出吗?”郝飞为难地说:“是我要求她们不准出台的!”牛东新不信:“小姐不出台,怎么挣钱啊?”郝飞说:“你不知道,小姐出台一旦让公安局弄去,挣的那几个逼钱都不够交罚款的。”牛东新不高兴了:“你看就求你办这么点儿逼事儿,还这么费劲儿?罚款的钱,我给你拿行了吧!”牛东新把五千块钱拍在了桌子上。郝飞笑了:“怎么还急眼了!”牛东新说:“我没急眼,我是着急。这个马良吧,你不知道,别人都说他不近女色。我不相信。我和别人已经打赌了。我要是输了,我多没面子。”郝飞把钱收起来,笑着问牛东新:“你打赌多少钱?”牛东新说:“不赢钱,是赢面子!”郝飞说:“得了吧!快告诉我。要不然,你这事儿我就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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