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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藏玄机-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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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厉害呀。”古洛赞道。他和胡亮都穿着便服。“在里面蹲了几年?”古洛也笑着说。

“二十年。”他很冷静地说。往日的痛苦已经消失在极其痛苦之中了。

“天天来?”

“嗯。”

“这有练武的吧?”

“有。没几个把式。”他轻蔑地说。

“不是前几天有个练八卦的吗?有些能耐吧。”

“嗯。不像是咱这地方人。他练的是游身八卦,有两下子。特别是下盘,又稳又快,好!”

“就练练功?没出啥新鲜事?”

“有。一个黑小子想和他比划来着。”

“噢,比了吗?”

“没有。那小子没说,是我看出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连着三天都在旁边看,还是偷偷摸摸的。有时候还笑,还有一次,他走过来了,我看他差点儿要说出来,可又走了。”

“不是这样吧。”古洛笑了起来,“你一定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

“你不相信我的眼力?”

“等会儿我再评价你的眼力。他是怎么提出比武的?”

“你可真鬼呀。”老人也笑了,他可太像个鬼了,“那小子走到这人跟前,说,看你还有两下子,怎么样?印证印证?我看那人脸色一变,眼光凶得很。他没说话,就是点了点头,摆开了架势。我就知道有热闹看了。可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那要比武的小子应了一声,对练武的笑笑,说今天有事,后会有期,就走了。那人一直看着黑小子的背影,直到看不着了。”

“喊了一声?谁喊的?喊的什么?”

“没听清。好像就是走吧这样的话。反正不是什么咱听不懂的话。”

“这个黑小子长得什么样?”

“高,个子高,莽壮。要真比起来,那个日本来的怕不行。”

“日本来的?你怎么知道?”

“伪满时候,我就挺大的了。小鬼子、二鬼子见得多了。”

“他是小鬼子还是二鬼子?”

“像是二鬼子,不像纯的小日本。”

“你能不能再说说这两个人的长相?”

“行。要是赶上早年,你得回给我些啥。不过,现在不是那个社会了,我也被改造好了。就跟你们说说。”

这个胡亮认为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鬼一样的老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一听就知道一个肯定是金太郎,而另一个是个长相奇特,尤其是皮肤非常黑,个子一米九五以上,体重至少二百多斤的大汉。

“谢谢你,老爷子。”古洛拿出一支烟,给了老人,并替他点上。

“哎呀!你这么对我,我可承受不起呀。”老人又发出怪笑。

“兴许还得打扰你呢。”古洛笑着说。

“行。只要我不死,天天上午都在这儿。我就喜欢这太阳、这树、这人,要不,早就不想活了。”古洛赶紧站起身来,把那怪异的笑声抛在了身后。

阳光紧紧地跟在两个警察的身后,那份炽热让他们感觉到光的质感,似乎是那个老人用手轻轻地扶着它们送客一样。爱出汗的古洛已经汗如泉涌了。他拿出手帕,擦着额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真想喝点儿啤酒。

“我看这事好像有些眉目了。”胡亮这时很兴奋,两眼闪闪发光。炎热的天气对他这样强壮的年轻人来说,几乎可以无视。

“嗯?什么眉目?”古洛眼睛看着前方,心情却不那么振奋。今年的夏天真是人们常说的鬼天气,太阳一出,就是晴空万里,晒得树叶都萎缩,但只要来一朵云,就必有雨,那黑得像要滴下来墨一样的云里还带着阴冷的风。所以今年伤风感冒的人很多,古洛是最怕感冒的了。他忧郁地看看天,果然,可怕的预感就要得到验证了,一朵大得遮住了半边天的云,正静悄悄地出现在西边的空中,但炎热的空气还没有做出反应。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胡亮从侧面看着一脸严肃的古洛说。

“什么想法?”

“你是从那个日本人的死因进行逻辑推理的。就是说,金太郎死在一击之下,这真是致命的一击,而能打出这一拳的只有武功高强的武师才行。于是,你就想到他很可能是在早上练功时和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最大的可能是比武。我不得不佩服你确实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想象力,并且这想象力得到了证实,不,是部分证实。果然有人想和受害人比武,但他们是否比试了,我们不得而知,我看下一步可以在这上面下些工夫。”

“你的想象力比我丰富多了。不过,你想找那个试图和金太郎挑战的人倒是可以,但那可是大海捞针呀。”古洛一本正经地说。

“别说一根针,就是针尖儿我也把它捞上来。”胡亮看看古洛,说,“我这不是放空炮,是有根据的。你看我已经把这个老头儿说的那个人像画了下来,可以给兄弟各局发通告,还可以上电视和报纸。”

“画得挺好。”古洛站住脚,歪着头看了看胡亮在笔记本上画的像,由衷地说。

“那咱们就这么干?”胡亮更兴奋了。他决心露两手给这个老警察看看。“现在是知识爆炸的时代,你们那套不好使了。”这是他真正想说的。

“嗯,好是好。不过,这么大规模地寻找,太费事了。”那时人们还没有纳税人的观念,也不知道破案要花的钱是纳税人的钱,人们的概念中纳税人的钱被国家的钱或公家的钱取而代之,古洛是很心疼国家的钱的,除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赞成大规模排查一类的行动。这个习惯胡亮后来才知道,所以他很纳闷。“怕费事,这是个懒人呀。”胡亮心里立刻就浮起了带着厌恶的感情。

古洛却若有所思地说:“你猜我对这个案子感到奇怪的是什么?”

“什么?”胡亮带着情绪地低声说。

“和案子有牵连的人的外貌,都有那么引人注目的外形,不是给我们提供了最好的线索吗?”

“黑大个儿。”胡亮恍然大悟。市立人民医院门口案件的目击者也说看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黑汉子,“可这是不是太勉强了?”胡亮稍微思索了一下说。

“嗯,是有些勉强,但总比花国家的钱海底捞针强。走,拿着这个画像找找目击证人。”

“那个案子不是李队长他们搞吗?”胡亮说完就后悔了。古洛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地看着胡亮,没有说话。

李国雄没想到这个案子如此难办。他不由得想起古洛说的话,还有那神情。“这个老狐狸,他知道这案子棘手。”他恨恨地想,但他也束手无策。本来他有一个很有逻辑的破案思维,而且侦破的进程也很顺利,当然一帆风顺地拿下案子是不可能的,就是古洛也不行,但有了方向就会有办法,遇山铺路,逢水架桥,抽丝剥茧,水到渠成。可魏有福的死却像行船中遇到的侧风一样,一下子就让船的航向偏离了,虽然李国雄从来没有划过船。

“查得咋样?”李国雄问那些刑警们。

“这小子仇人太多了,要是动机是仇杀的话,足有一个班的人想当凶手,就连他小舅子都恨他打他姐,想宰了他。不过,这些人我们详细调查后,大体上都可以排除,有的住院,有的下海去了南方,有的有确凿的不在犯罪现场证明。”

“大体上是啥意思?”李国雄不满地问。

“我们的意思是说,这小子‘文革’时是有名的造反派和打手,得罪的人太多,可能有我们漏掉的人。”

“继续查。你们呢?”他问另外两个刑警。他们是去调查魏有福最近在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大买卖,当然是有问题的买卖了。

“这小子做生意不行,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没信用,没人愿意和他做买卖。现在他还欠着钱呢。不过,有人说,他前几天说要去深圳,说那边生意好做,他靠着朋友认识了一个香港人,但那人估计他是吹牛。”

“嗯。挺好。”李国雄心里非常焦躁,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时不能显露出他的气馁来,以免打击部下的情绪。

“看样子和那个案子有牵连,只能这么解释了。但这其中的关系在哪里?难道……”他还来不及想下去,门忽然开了,吓了他一跳。一直到后来他都奇怪,这门怎么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虽然他试过几次,但都没达到这次的效果。

“你这儿怎么样了?”古洛即使跟在胡亮后面,但也快得让李国雄一时没认出来。

“哎呀!是你俩呀。快坐,快坐。”李国雄赶快站起身来,给古洛让座。

“喝点茶呗。”李国雄最近很爱喝茶,像古洛一样也是喝很浓的茶。他急急忙忙地给古洛倒茶,颤抖的手差点儿将茶几上的茶杯碰到地上去。

“哎哟!我还忘了,你看这是啥?”他跑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黄色包装的烟,“人参烟。”他自己说出了谜底,“专为你留的。”说着,他就扔给了古洛。古洛毫不客气地打开抽出一支,顺手把烟盒装进了上衣口袋。李国雄有些心疼,眼巴巴地看着古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像在品尝一样。

“咋样?”

“嗯,还行。有药味儿。”

“啥药味儿,那是人参味儿。”

“嗯。有什么新情况?”

“你要是不来,我还想找你呢。你们这两天查那外宾案,不知道我这里可出了大案了。”

“是吗?”胡亮总是反应得太快,不管在任何场合。

“说吧。”古洛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好。那个魏有福死了。”

“死了?”胡亮大吃一惊。

“不要一惊一乍的。是被谋杀的?”古洛皱着眉头,但没有看胡亮。胡亮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也是个脾气急躁的小伙子,但古洛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威严,就是书中常说的“不怒自威”吧。

“对。这小子说要发财,前天晚上被人杀了。”

“嗯。真麻烦了。”古洛说。谁都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其实,从这时,不,可能还要早些古洛就觉得这个案子已经显示出了不像它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而是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啊,本来案子是按我安排的进度走的,可现在……”

“你那个农村的目击者怎么样了?”古洛看都不看李国雄夸张的为难样子。其实李国雄就是这样一个说话过甚其词,表情大惊小怪的人。

“他?他还行吧。”

“你走一趟,让他看看这幅画像。”古洛将胡亮的笔记本递给了李国雄。李国雄真想发作,但他知道自己是有自制能力的,就接过本子,对旁边的一个刑警说:“你跑一趟吧。辛苦了。”后面的话他是故意大声说的,而且说得很真诚。古洛又抽出一支人参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点上火,津津有味地吸了一口,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说:“不,我和胡亮去。”他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大半截烟放回盒子里,拿起帽子走了出去。胡亮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李国雄反应快,而是他了解古洛这个人的做事方式:总是出人意料。于是就喊道:“跟着走呀。”

外面下起了雨,不是很大,但古洛和胡亮还是加快脚步上了吉普车。胡亮发动了车,下意识地说:“得走一个小时呢。”

“嗯。”古洛闭上了眼睛。

胡亮把车开得很快,虽然雨越来越大,视线不好,但胡亮还是稳稳当当地超越了几辆卡车。车子很快出了城区。公路两旁的房屋稀少了,树多了起来,在风雨中这些树摇着硕大的树冠,像是巨大的野兽在甩掉身上的水珠一样。一声巨大的霹雳,尖锐刺耳,震得古洛也睁开了眼睛,正好一道闪电从乌云的顶端几乎是笔直地劈了下来,在阴沉得几乎成为黑夜的空中是那么耀眼。“大雨为我洗风尘,雷电送我上征程。”古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就喜欢这样文绉绉地说话,因为他总以为自己是个不得志的文学家。胡亮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当然其他艺术形式,像绘画、音乐,他和当时的大学生一样,也全喜欢。“这人还挺有文采的,随口就来。”当然他不知道,古洛这两句顺口溜凡是见了雨和雷电都要说一遍。

“他要干什么?怎么忽然又想自己去了?”胡亮满腹狐疑,但又不能问。“让我想想,他是什么目的呢?”胡亮很不服气。他认为自己是没有经验,但逻辑推理的能力和想象力足以弥补,而且他认为古洛在这两方面肯定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直到车开进泥泞的村子时,他也没有猜出古洛的想法。

栾宜民的病好了,精神自然也好了。他笑着在家里的炕上接待了两个客人。

“上次也没招待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古洛说着,拿出李国雄给的人参烟,递给栾宜民一支。这个老实的农民有双锐利的眼睛,他看到了“人参”两个字,就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这咋说的,还让你们破费。”他接过烟,划了根火柴,歪着头,点着了烟。

“你看看那天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人?”胡亮拿出画像。

栾宜民只斜着眼,扫了一下,就说:“嗯哪,是他。”

“你再看看。”胡亮不放心。

“是他。”栾宜民一边接过笔记本,一边说。

“你可看准了。”胡亮还是担心这个农民不知问题的严重性。

“是他。就是这鼻子再大点儿,就更像了。还有,他那个黑,你们是画不出来的,我还没见着过那么黑的人。谁瞅着他了?”

“有人。”古洛说。

在上车前,古洛对胡亮说:“回去,两案并一案。”胡亮这时才懂得古洛来的目的了。“这家伙大体上已经猜到这是同一个人了,为了并案侦查,他要亲自确定一下……嗯,这么做,倒是滴水不漏。值得我学习。”胡亮想。

武朝宗虽然不像赵白那么爱动脑筋,但经验弥补了这一不足。他很快就在脑子里制定下了破案的计划。

“走,到各个旅馆走走。”他对两个部下说。这两个人一个正在苦苦思索,当然是赵白,而另一个也装做在苦苦思索,实际上是等着天上掉馅饼呢。这当然是李红。

县城不大,旅馆就那么几家,当时社会的各个方面管理得比较严,这也是一些追求自由的人所诟病的,但确实给警察省了不少麻烦。由于住宿的人都有证件和介绍信,来的人又不多,即使是县公安局那几部电话也够打长途的了,虽然那时的长途电话急得能让人坐上火车去目的地一趟。到了下午,所有值得怀疑的人都不值得了。武朝宗和赵白又开始绞尽脑汁,李红自然已经将脑汁绞尽了,如果他有的话。

“还有古河镇得查查吧。”赵白终于想起附近的那个镇。武朝宗一想觉得有理。于是,第二天早上,三个人开着吉普车,穿过蒙蒙细雨来到了古河镇。

这个镇名副其实,是个有年头,也有来头的小城,据说在宋朝时这里就很繁华了。现在这里还有许多明清时的古建筑,把个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的。细长的巷道在小雨中更显得幽静寂寥,碎石铺的路被雨淋得闪出光亮,古色古香的院落长着高大茂密的槐树,树叶从青砖墙上探了出来。路的尽头就是一家旅馆,是全镇两家旅馆中的一家。另一家在进镇子的路口上,武朝宗已经查过,那里已经几个月没来过旅客了。

“有没有人没带证件什么的,想住你这儿?”武朝宗问旅馆的主任,那地方偏僻,别的地方已经管这个眨着一双红红的小眼睛的小个子叫经理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好家伙!大个子,比你高,比他也高,比那个还高。”他一边用红眼睛扫视着三个警察,一边高高举起右手,手掌弓着。

“长得还黑,真黑。可没有证件,我没让他住。”

“他咋啦?”

“走啦。”

“去哪儿啦?”

“谁知道。”

“你没问?”

“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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