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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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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沙香其实算是驱虫香料,只是借助石墨的灵气,吸入体内后,可调节阴阳,凝神固元。因黑蛇被虫子控制,点燃玄沙香之后,寄居在黑蛇体内的虫子受惊,纷纷出动。
婉娘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掩住了嘴巴。
沫儿疑惑道:“怎么了?”
婉娘看向黄三,缓缓道:“到底是虫子控制黑蛇,还是黑蛇控制虫子?”
黄三沙哑道:“不管谁控制谁,这么多毒虫,总归不是好事。”想想若是端午这日,大量虫子出没洛阳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惊扰。
婉娘松了一口气,道:“唉,吓死我了,还以为做错了呢。”
沫儿却道:“这不是同紫蜮膏一样的功效么,看起来还不如紫蜮膏,直接将寄生的盅虫化为清水,又不伤宿主。”
婉娘摇摇头,道:“不一样,如果说紫蜮膏如同清风细雨,玄沙香就是烈火猛药。紫蜮膏主要治疗毒虫叮咬,一定要找到叮咬的点才行,而玄沙香是发散型的,功效要大得多,只是容易伤到本体。”
如今关于玄沙香一事,事情大致明了。可是圆卓为何卷入此事,他到底是不是袁天师,真正的钱玉屏在哪里,新昌公主的师父是谁,还是一团迷雾。
四人吃了粽子,喝了雄黄酒,婉娘吩咐道:“文清,你和沫儿下午去城外采些草药,菖蒲、蒿草、艾叶都是最嫩的时候。顺便看看城外的石榴花开了没,采些来做胭脂用。”
两人欢呼雀跃。婉娘突然想起什么,对黄三道:“三哥,你这两日打听的怎么样?”
黄三的脸色不太好,道:“开国侯鳌公这两年闭门不出,家中产业都交给子孙打理,但生意大不如前。另据罗汉说,一个神秘男子常出入鳌府,谁也不知是何来历。还有……”他从上面货架上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东西递过来,低声道:“乌冬罗汉四处都找了,说是小公主事件之后,他外出云游,去年回到洛阳没多久,就不见了踪迹。这个,十有八九是他的……遗骨。”
婉娘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文清刚换了衣服经过,探头一看,随口道:“咦,这不是在土丘里捡的龟甲吗?”
婉娘接过龟甲,叫了一声:“老乌龟。”脸色极为难看,慢吞吞地上了楼,脚步震得楼梯摇晃。
沫儿刚好同她打个照面,见她脸不同寻常,悄声问文清:“谁得罪了她了?”
文清迷茫地重复着:“老乌龟,老乌龟……啊呀,乌龟爷爷!”抱着黄三的胳膊一阵猛摇:“爷爷好久没来了,他怎么了?”
沫儿刚来闻香榭那年,曾在七夕之日,在洛阳河畔救过一个老乌龟,他甚是疼爱沫儿和文清,尤其对沫儿,真如亲孙儿一般宠着惯着。可是去年一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沫儿和文清还念叨了好多回。
沫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黄三沉默良久,声音低沉道:“爷爷可能不在人世了。那个,是他的遗骨。”
一股热血冲上沫儿的脑袋,他一把抓住文清的胳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么说,那个又是坎卦又是风土局的土丘,最终囚禁的竟然是老龟爷爷。但是爷爷向来与世无争,也不见与人结仇,谁会如此丧心病狂,杀了他呢?
〔九〕
龟爷爷的离世,让闻香榭的气氛陷入低谷。文清在院中摆了香案,放声痛哭。而沫儿心思细腻,表面看来不如文清悲伤,但心底的难受更甚,回想起爷爷在时对他和文清的宠爱,顿时心如刀割,由此联想到自己孤苦伶仃,身如浮萍,不由悲从中来,对镜流泪不已。
文清见沫儿表情凄然,反过来又劝他节哀顺变,谁知也不知哪句说的不对,伤心没劝好,沫儿又恼了。
文清挠头不止。以前沫儿说生气就生气,发起脾气来满地打滚,涕泪横流,但转脸就好了;可如今,他常常无缘无故对着一个地方长吁短叹,有时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铃铛,看到一朵花被虫子咬了、一片叶子飘落下来都要莫名其妙情绪低落,问他原因,他又不讲,害的文清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性格发生微妙变化的时候,文清忠厚老实,这种变化在他身上并不明显,但表现在沫儿身上,敏感多疑,自以为是,寻愁觅恨等种种情绪,便像是一夜之间发出的青草尖儿,春风一吹便暴露出来了。
今日也是,下午做紫粉,本来好好的,沫儿突然变了脸,到了吃晚饭时候,一个人躲在屋里不肯下来。文清叫了几次,他都不开门。
婉娘道:“文清别理他,我们吃我们的。”
文清无奈,只好下来,端起碗又放下,不忍道:“他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
婉娘嗔道:“就是你围着他转,他才得了意。”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低声道:“我告诉你个主意,从明天起,吃饭时他爱吃就吃,不吃就算了。他要是生气、伤心都由着他去。”
文清笑笑,心里并不赞同婉娘的话,吃了几口,忍不住又想去叫沫儿。
婉娘伸手将他按坐在坐位上,挤眼道:“不去。听我的。”大声道:“今日心情不错,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儿。有个小子,脚贱得很,有一次坐着马车去集市,官道两边都是树,大概每隔三尺一棵,马车走着,他侧坐着,就伸长了脚去踢路边的树,一次踢不到,二次还踢不到……”
文清心不在焉,听着楼上的动静,随口道:“然后呢?”
婉娘连说带笑,模仿着当时的口气:“然后他赌气说道,我就不信踢不到!用力一脚踢了出去……”黄三似乎知道婉娘说的是谁,嘴角露出笑意。
文清好奇道:“踢到了?”
婉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踢到了,不过一下子被树干给绊下马车,摔了个四仰八叉,在天街上来了个‘万众瞩目’,捂着屁股大哭,整整哭了一路。”
文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谁这么无聊?这一下摔得可够结实。”话音未落,只听咚咚的脚步声,沫儿出现在楼梯口,怒目而视。
婉娘捂着肚子,指着沫儿,眼泪都笑了出来。文清这才反应过来:“沫儿……踢树的是你呀?”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十分怪异。原来这是那日沫儿同婉娘一起去北市购买香料时发生的一幕,这些天一直忙,婉娘没顾上讲,沫儿深感羞辱,自己自然不会讲,结果今天被抖搂出来了。
沫儿又羞又气,回忆起当时的狼狈,还有些忍俊不禁,叫道:“我讨厌你们!”左右开弓,埋头将桌上的肉稀里哗啦吃了个精光。
文清再也忍不住,同婉娘一起放声大笑,闻香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吃过饭,三人坐在树下乘凉。婉娘只要一想起便笑出声来,不停追问沫儿当时摔下瞬间的感受,恨得沫儿牙根痒痒。
正说笑间,只听门外一阵嘈杂,几个人喊打喊杀的,棍棒之声齐响。婉娘道:“文清去看看怎么回事,可不要闹出了人命。”
文清一拉开门,一只遍身伤痕的小白狐哧溜一下挤了进来。几个青年男子手持铁锹棍棒拥了进来,嘴里叫道:“狐狸精呢,去哪了?”
小白狐躲在石凳后面瑟瑟发抖。沫儿好奇,伸头去看,它抬起琥珀色的眼睛,同沫儿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将头埋在茸毛里,样子十分可爱。沫儿心一阵狂跳,抓起旁边晾晒的一块蒸笼布,搭在它身上,走过去站在婉娘身后。
婉娘拦住为首的一个壮汉,笑道:“王哥这是做什么呢?”原来是街头卖镰刀斧头的王溜子。
王溜子张望着,一脸紧张道:“刚才一只小狐狸跑你们这边了。这只小狐狸成了精,会祸害人呢,赶紧找出来打死。”
婉娘睁大了眼睛:“成精了?”接着嬉笑一声,娇嗔道:“王哥骗人的,整天说狐狸成精,我怎么没见着一个?”
跟随的几个年轻人从来没来过闻香榭,见里面装潢讲究,不敢造次,七嘴八舌回道:“真的呢,这只小狐狸像个人一样,会直立着走!”“它还会用前爪当手!”一个年轻男子举着自己的两只手当前爪示意。
婉娘扑哧一声笑了,道:“怎么可能?狐狸成精都是戏文里骗人的。”嘴里这样说着,回头叫道:“文清沫儿,你们俩赶紧在院子里找一找,可别真撞上个成了精的东西。各位大哥先坐坐,我这里比较乱,你们也不好找。”
沫儿装模作样找了一番,道:“没有。”文清也说没看到。王溜子道:“不可能,我眼见它从门缝里挤进来了。”他见婉娘毫不在意,一脸诚挚道:“我告诉你,那东西真成了精。”
婉娘笑道:“成了精便成了精,有什么要紧?”
王溜子紧张道:“啊呀,它一只狐狸,要成了精,还能不祸害人?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周围几个人顿时咋咋呼呼,一定要找那只狐狸打死不可。
看众人如此郑重,婉娘也随之紧张起来,道:“真的?”
王溜子提着锄头,一边张望,一边极其夸张道:“可不是咋的?去年城外一只黄鼠狼成精,把一个村子都祸害了,弄得好几家人家破人亡。快去看看,是不是偷偷跑屋里去了?”
婉娘急了,道:“我赶紧看看去。”快步进了中堂,发出一声惊叫,踢出一只狐狸的尸体来:“是不是这个?”
王溜子等人一看,松了一口气:“就是它就是它!”兴高采烈地提着死狐狸走了。
沫儿慌忙撩开石凳上的衣服,小白狐果然不见了。文清沮丧道:“真死了?”婉娘白他一眼,心疼道:“可惜了我那张上等的纯白狐狸皮。”
一阵窸窸窣窣,门后探出一条乱蓬蓬的大尾巴,小狐狸探出头来,露出一双微露怯意的大眼睛。文清沫儿一声欢呼,围了上去,吓得小狐狸四处躲避。
婉娘蹲下,抚摸着它的毛,啧啧道:“这张狐狸皮不错,比我刚才那条成色更好。既然你擅自闯了来,就别怪我不客气。文清,拿剔骨刀来。”小狐狸身上的毛竖了起来,脑袋扎进腹部的毛里不敢出来。
文清不忍,迟疑叫道:“婉娘?”小狐狸用力挣扎起来。
沫儿不耐烦道:“你吓唬它干吗?”
婉娘瞪了一眼,道:“讨厌的沫儿,一点都不幽默。”惋惜地摩挲着白狐的毛,一脸不舍道:“可惜这么好一张狐狸皮。算了,这小狐狸,哪有什么道行。走吧,本事不够,就不要在人前瞎晃悠。城中有什么有用的讯息记得回来告诉我。”朝它臀部一拍。小狐狸将信将疑地看了几眼,匆忙逃窜。
婉娘笑着看它钻入后园,忽然听到门响,老四来了。
老四带来一个好消息,圆卓对利用薛家旧院饲养黑蛇、伪造龙神之说惑乱百姓一事供认不讳,如今已被免了静域寺主持,收监查办。
文清一直惦记着戒色,忙问道:“戒色如今怎么样了?”
老四道:“戒色已经大好,不过受了些惊吓,不怎么讲话。弟兄们已经将他送回静域寺。”又道:“幸亏我们去得及时。戒色撞破了圆卓的秘密,圆卓本打算在端午节那日将他喂黑蛇呢。”
几人都有些庆幸。沫儿道:“你当初被关的那个土牢,同这个挺像。”
老四忙道:“正要说这个。送你们走后,我越想越觉得心惊,等不到天亮,又回去检查了那个土丘。我确定,这个,就是囚禁我的土牢。因为第一个房间的地上,有个刻画的佛字。”
沫儿道:“你怎么不问问圆卓?”
未等老四回答,婉娘斥责道:“沫儿你怎么这么天真?这些事情涉及高层,轮得到老四开口吗?”转而对老四道:“另外,我怀疑圆卓就是袁天师。想来他和新昌公主是有交易的,他帮新昌设置鬼冢救治驸马,新昌帮他坐上白马寺主持之位,不过后来新昌看破红尘,不问世事,所以他又企图利用端午毒虫来控制某些人。只是不知道当初鬼冢一事,他为什么不出面,而非要找你。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动机?”
老四垂头丧气道:“婉娘说得对,圆卓为佛门高僧,审讯自然轮不到我,一带回去,很快便被高层带走了。我被关押这事儿,当时没有报官,连个案底也没有,更无从查起。再说还牵涉到皇室公主,我哪里敢和别人说?我几次试图在送饭的时候接近圆卓,都被拦下。不过我见他发怒或者紧张时,手指摩擦,确实是那个找我的人无疑。”
三人都不敢提起钱玉屏。老四更加难受,低声道:“新昌公主位高权重,我不敢去问;好不容易抓到圆卓,又没机会问,连他到底是不是袁天师都得不到确认……照这么下去,玉屏她……”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抓着头皮。
婉娘叹了口气,道:“玉屏会在哪里呢?”大家都忍住不说出那个猜测:这么久不见,钱玉屏也许不在人世了。
老四捂住脸,肩部耸动起来。
婉娘沉默半晌,叹道:“我一个做胭脂水粉的,没什么门路。不过你可不能放弃,再试着打探下吧。”
等老四平静下来,婉娘又道:“土丘里还有其他人吗?嗯,或者说,有没有囚禁过其他人的痕迹?”沫儿本想问问关于老龟的事儿,见婉娘如此说,便打住不问。
老四摇摇头,道:“除了有虫子尸体的那个房间,其他三个房间里都有住人的痕迹,不过没什么有效的讯息。里面的陈设很简单,都是稻草蒲团,一双碗筷。不知道里面这些人是死了还是放了。”
沫儿道:“你当时进入土牢,怎么进去的?”
老四摇头道:“我醒了已经在里面了,对怎么进去一点印象也没有。”
文清道:“四叔,那圆卓养黑蛇到底有什么用处?”
老四紧张起来,看看四周,低声道:“这个我特地找办案捕头私下打听了。据圆卓交待,他利用这些黑蛇,要在端午那日制作一种蛊毒。中毒之人表面看无异样,但会完全听命于施毒者。”
正斜靠在躺椅上的沫儿一骨碌爬起来:“他想给谁施毒?”
老四道:“据他供述,他不满足于做静域寺的主持,想去白马寺做主持。”
原来是这样,沫儿心想,圆卓的目标竟然是圆德大师,看来这些满口“六根清净”、“不问俗世”的大和尚们,也不乏逐名逐利之徒。
沫儿见老四穿着一身崭新官衣,靴子也换了镶嵌绿玉的千层底官靴,狐疑道:“你升官了?”
老四顿时不好意思,搓着手道:“这个,今日上面刚给了嘉奖,升为县尉。”
婉娘忙道:“恭喜恭喜。以后查案就更方便了。”
老四苦笑道:“找不到玉屏,这些有什么用?”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婉娘道:“怎么了?”
老四压低声音,道:“盅虫一案,我怀疑圆卓也是被人利用。婉娘可曾听说过世袭开国侯鳌公?”
婉娘点点头,茫然道:“听说过,但从未有过来往。”
老四道:“圆卓同鳌公私交甚深,我们查到他曾多次出入鳌府。这次盅虫一事,我怀疑鳌公才是幕后主使,可惜没有证据。还有,我刚收到消息,圆卓被转移去了长安,据说鳌公说情,要保他。”
婉娘皱眉道:“要是鳌公参与此事,可就难办了。”
老四跺脚道:“可不是呢。其实我今日赶过来,主要想告诉你,我们收到线报,鳌公可能会对闻香榭不利。”
婉娘一扬眉,诧异道:“为什么?”
老四道:“我猜是因为盅虫一事。我们在鳌府安排了线人,线人说听到鳌公提起闻香榭,十分痛恨的样子。婉娘你要小心才是。”
婉娘无奈道:“唉,我只想好好做生意,没想到摊上这烦心事。”
老四挥了一把手,断然道:“要我说,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去查查鳌公的底细,要真找到了他犯事的证据,便是治不了罪,也是个把柄,好歹让他忌讳些。”
沫儿尖刻道:“你是捕头,哦,如今是县尉老爷了,你要查就查,我们一个卖胭脂水粉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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