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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映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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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兄姐自是都明白他俩的小伎俩,微笑不语。你们只知道水上的灯好看、山上的灯好看,知道看灯的人有多少么?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到时你是看灯呢,还是看人呢。
陆芸不忍心让徐述、徐逸失望,柔声哄他们,“待你俩大上两岁,再出门看灯如何?”阿迟笑咪咪吓唬弟弟,“灯会上人山人海的,万一把你俩丢了可怎么办?”过份暄阗的地方,未成年人还是不凑热闹为好。
怎么说呢,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事故高发。嘉德五年元宵节当晚,午门外灯山着火,仓卒不及避而死者数十人,其中包括都督同知马旺。都督同知,从一品大员,观灯致死,说起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好笑的是,皇帝因此下诏要求各级官员注意观灯防火,南京宿卫将军居然这样奏报,“南京遍街小巷多草屋,往往失火,延毁官民之居,乞下令悉易以瓦。”……………为了正月十五看回灯,连房子都要扒了重盖?再说了,若是盖的起瓦房,谁愿意住草屋啊,这宿卫将军也是趣致。
徐郴指指厅中悬挂的花灯,笑道:“阿述、阿逸,猜灯迷好不好?若猜中了,爹爹有赏。笔墨纸砚,镇纸、砚屏、笔洗、墨床、笔架、臂搁,一应俱全。”
徐述、徐逸眼看着出门看灯这档子事是没戏了,发了一会儿闷,然后手拉着手在厅中看花灯,兴致勃勃猜起灯迷。
“杨玉环嫁给了安禄山,打一城池名。”小哥儿俩头凑头商量着,“杨玉环,体肥;安禄山,也是个大胖子。杨玉环嫁给了安禄山,岂不是合肥?”
“猜对了,阿述、阿逸真聪明!”徐郴拍掌叫好,命人取来两方绿端,“咱们公公平平的,阿述、阿逸一人一部。”端砚已是名贵的很,绿端尤其难得,石腻坚致,幼嫩润滑,其色青葱翠绿,纯粹无瑕,晶莹油润,独具一格。
猜对一个灯迷便能得一方绿端,果然是过节呀,有这好事!徐述、徐逸捧着砚台,眉花眼笑,“多谢爹爹。”谢过徐郴,又拿到母亲、兄姐面前炫耀了一番,得意之极。
“接着猜,接着猜。”徐逊和阿迟笑盈盈鼓励弟弟,“猜对了,哥哥姐姐也有礼物相送。从吃的,到玩的,到用的,形形□,应有尽有。”
徐述、徐逸精神抖擞,把绿端交给陆芸保管,慨然冲徐逊、阿迟拱拱手,“如此 ,献丑了!”手拉着手,昂首挺胸走到一盏玉楼灯前,大声念道:“太祖皇帝有旨,杀尽天下贪官污吏,打一句《论语》。”
念完,小哥儿俩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傻眼了。打一句《论语》?两人实在想不出来,又不甘心认输,装模作样的苦思冥想,紧皱双眉。
徐逊慢慢踱到弟弟身边,跟他们一起仰头看着灯迷,自言自语道:“这样,那些贪官污吏岂不危险了?今之从政者……”徐述眼睛一亮,大声说道:“今之从政者殆而!”徐逸机灵的很,也跟着大声说了一遍。
“小小年纪,这么难的灯迷也能猜着,了不起!”徐逊把两个弟弟好一通夸奖,一人送了一个寿山石瑞兽纸镇。阿迟也说,“太难了,我都猜不到,阿述、阿逸居然能猜到。”一个送了一个青玉竹节臂搁。
都是宝贝呢,徐述、徐逸乐开了花,喜滋滋交给陆芸,“娘,您替我们收起来。”陆芸微笑应了,又许诺着,“再去猜,若猜中了,娘有两扇小砚屏,你们两个一人一扇。”¨。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
“我要松花石山水人物的那扇。”“我要紫檀雕争战图的那扇。”徐述、徐逸先挑好了小砚屏,才跑到灯前指手画脚一番,又猜中一个灯迷。
猜对三个灯迷,得了四样宝贝,徐述、徐逸心满意足,笑逐颜开。不过,元宵之夜不能泛舟秦淮河,领略“火龙蜿蜒,光耀天地,扬槌击鼓,蹋顿波心”的盛景,还是有遗憾的。要知道,若放在太祖皇帝时,勋贵也好,文官也好,可是全都会坐灯船观赏秦淮河繁华景象的。
这晚全家人尽兴而散后,徐逸还拉着阿迟追问,“姐,明晚她们都要走百病,你去不去?”依着风俗习惯,到了正月十六这晚,平日幽居深闺的女子可以成群结队外出行走,谓之“去百病”,可以祛病延年。
阿迟微笑摇头,“不去。”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对于社会治安并不怎么有信心,人多的公共场合,一向是不涉足的。正月十六晚上简直是倾城仕女出动,人多的很,不凑这份热闹。
徐逸耷拉下小脑袋,“不去啊,那便不去罢。”很是下气的样子。阿迟不解,“便是我去,你也不能跟着呀。”是女子去百病,跟你又不挨着。
“姐若去,娘自然也去。咱们一家人晚间便到赏心亭饮宴,赏心亭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金陵宝地。入了夜,娘和姐走桥祛病,我和爹爹、哥哥在亭中欣赏夜景,岂不是好。”徐逸抬头看着阿迟,眼巴巴说道。
还是想出去玩啊,阿迟捏捏弟弟的小脸蛋,“成啊,去便去。只是需多带仆役侍女,不许乱走乱跑。”徐逸来了精神,趾高气扬,“多带仆役侍女做甚,不顶用的。我去求张大哥和老公公,请他们一起去!”也不等阿迟答话,快活的跑走了。
次日一大早,先是程希,然后是冯婉,即将出嫁的冯姝,都来信约阿迟晚上出来走走。陆芸也说,“咱们多带侍女便是,使几名粗壮婆子抬轿子跟着,若累了,便乘轿。阿迟,咱们只走三座桥,好不好?”阿迟答应了。
稍迟张憇亲自过来了一趟,热心盘算着,“倒是出门走几步好,去去灾病。我带上一队少女亲兵,有她们护着,什么荒郊野外咱们都敢去。”
“少女亲兵?”阿迟头回听说,十分好奇。张憇笑的爽朗,“勋贵人家都是养有私兵的,有的数千,有的几百,不过都是男子罢了。我五哥特地为五嫂养了数百名少女亲兵,个个武功高强,人人忠心耿耿。”
“平北侯夫妇伉俪情深,尽人皆知。”陆芸得体的微笑着,“满京城的勋贵,也只有平北侯夫人有亲兵了,这是独一份儿的矜贵,旁人比不了的。”
可是,少女亲兵不是应该在京城平北侯府吗,怎么到了凤凰台?阿迟心里还是有疑问的。
张憇提起娘家堂兄、堂嫂,于有荣焉,“我五哥待五嫂体贴,五嫂待我体贴,不拘什么事,五嫂总是帮着我的。这不,我才到凤凰台没多久,五嫂便派了少女亲兵过来,供我差遣。”阿悠,你真够朋友。
邻舍有少女亲兵同行,陆芸自是求之不得,“如此,咱们便去走走桥,散散心。”又邀请道:“晚间我们去赏心亭饮宴,一起吧,倒热闹。”张憇笑着推了,“我们定在孙楚酒楼,离的不远,都在城西。”赏心亭、孙楚酒楼,是南京最出名的酒肆。
当晚真如徐逸所愿,一家人去了赏心亭宴饮。赏心亭在下水门城上,坐在雅间里,城西美景可见,秦淮曲歌可闻,丝竹入耳,心旷神怡。
徐述、徐逸像飞出鸟笼的小鸟一般,快活的很。时而趴在窗户前面贪婪看着秦淮夜景,时而坐在桌案前故作内行的点评菜品,玩的很开心。
阿迟也为眼前所见到的景色沉醉,“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黄昏时分,西园一行人等车驾到了赏心亭。雅间早用一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围屏隔开了,陆芸、阿迟陪张憇母女坐在西边,徐郴父子陪安骥坐在东边。
“张大哥和老公公呢?”徐述、徐逸没见着张劢和华山老叟,大为失望。安骥面容清癯,微笑浅淡,“老爷子喜欢秦淮河畔的风景,你张大哥陪着他老人家四处走走。”徐述、徐逸便有些没精打采。
张憇便跟陆芸商量着要走,“还要去程家、冯家、古家、卢家接人,不如早些出门。”陆芸自是应了。阿迟喝了不少果子酒,笑盈盈道:“请稍侯,我要更衣。”
张憇素来热心,忙吩咐身后站着的两名美丽少女,“陈岚,陈岱,你们陪徐大小姐过去。”有少女亲兵陪着,有用没用的先不说,何等威风。
这两名少女美丽归美丽,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大异娇弱无力的闺阁女子。有她们跟在身畔,阿迟觉着很踏实,就没带佩阿、知白。
更衣过后,陈岚、陈岱带着阿迟绕了两绕,进到一间静室。阿迟向来是不大认路的,进到室中才知道不对劲:这不是自己方才出来的那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屋里是张劢,两人说了几句话而已。
“驾言出游,以写我忧”,驾车出游,排遣忧愁。
去百病是明清时代生活压抑的女性难得的暂时解放。
明天入V,喜欢的话请继续支持。
开上个坑的时候,是想写一个悠闲的文;开这个坑的时候,是想写一个浪漫的文。希望我能真的做到。
这篇结婚肯定会比上篇早(能不早吗,上篇是从奶娃娃写起的,长的又慢),过程也会比较顺利。男主女主爹娘都很慈爱,但是爷爷奶奶各种不靠谱,会带来困扰。
☆、善戏谑兮
这间静室不像方才那间似的宽敞轩朗;却是小小巧巧的,布置的雅淡宜人。窗前站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披着件雪白的貂裘,正默默看着窗外。
“对不住对不住;走错门了。”美貌机灵的陈岚一迭声道着歉;也不知是对着阿迟;还是对着窗前的白衣男子。明媚爽朗的陈岱嗔怪看着她,“你走的这般娴熟,我便想也没想的跟着你。”结果让你带岔了路。
阿迟神色如常,一言不发。男子缓缓转过身;凝视阿迟片刻,“虽是走错了门;却能办件正事,京城徐府有封书信托我转交。”自怀中取出书信,拿在手里。
这男子自是张劢了。陈岱恭身行礼,“二公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把书信接了过来,递给阿迟。阿迟接过来看了一眼,微微颔首,“有劳,多谢。”
阿迟想要告辞,张劢沉吟道:“这封书信是附在我家的家信中带过来的,显着有些奇怪。”陈岚、陈岱何等机灵,立刻施礼退出,守在屋门两侧。
张劢慢慢走近阿迟,轻声笑道:“总算又看回来一次,否则我岂不吃亏?”阿迟板着小脸不肯理他,这人太坏了,居然指使陈岚假装走错屋子,又坏又幼稚。
灯下看美人,比白天更多了一份柔和,多了一份朦胧,多了一份诗意,张劢心中悸动,她是这般的冰肌莹彻,美的让人不敢呼吸!
“令尊令堂还等着你,快去吧。”张劢回过神来,柔声说道:“你放心游玩,我命人暗中保护,不拘你想去哪里,都会很安全。”
这般轻易的被带到你面前,我还很安全?阿迟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忽停了下来,回身问他,“你很喜欢白颜色么?”几回见他,都是身穿白衣。
张劢有些害羞,“那个,白袍小将,是不是比较讨女孩儿喜欢?”话本里不是常写着,“只见当先一员小将,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白盔白甲素罗袍,□一匹白龙马,掌中一杆亮银枪。”
阿迟一本正经,“才不是,男人还是穿黑色最好看。”张劢嘴角噙着丝温柔的笑意,“那我便穿黑的好了。”阿迟认真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陈岚、陈岱娴熟的带着阿迟回雅间,路上陈岚很是自责了一番,“我跟着二公子过来的,方才不知怎么的,竟然走错门了,请大小姐责罚。”阿迟慢慢说道:“果子酒喝多了也不好,我更衣的时候竟比平日要长。”根本不接陈岚的话。
回到雅间,众女眷已是整装待发。安骥一边闲适的饮着芙蓉露,一边慢慢问道:“娘子,我若不陪你,你会不会害怕?”张憇脸红了红,“我胆子大的很,才不会害怕呢。”话虽说的不温柔,心里甜丝丝的。
徐逊坐不住了,请示徐郴,“爹爹,我陪着娘和妹妹可好?阿迟胆子小,会害怕。”徐逸很聪明的点头附合,“是啊,姐姐常怕把她丢了。”徐郴微微笑了笑,可不是么,阿迟前几年亦步亦趋的跟着爹娘,小尾巴似的,唯恐爹娘不要她。
“去吧。”徐郴点头,“远远跟着便好。”阿迟知道哥哥在,再不会害怕的。徐逊告别众人,转身出门。安骥神色淡然,不置一词,张甜心带有一队亲兵,功夫好的很,其实大可以放心。
一众侍女服侍着张憇、陆芸、阿迟、安冾出了雅间,到赏心亭前坐上马车,直奔武乡侯卢家而去。武乡侯府在镇淮桥,离的最近。魏国公府在镇淮桥也有宅子,跟武乡侯府是邻居,老辈子的交情了。
武乡侯夫人披着白狐斗蓬,带着女儿、儿媳出来,上了马车,“咱们到郊外僻静无人处,再下来走走。”一年到头的,也只有这晚能肆意一回,可不能轻轻放过去。
接着又到古家、冯家、程家接了人,众女眷商量过后,拣定了景色美、桥多、行人又稀少的一处郊外。马车缓缓的跟在身后,众侍女前呼后拥着,缓步走过一座又一座的桥,兴致颇浓。
侍女大都穿着白绫袄,蓝缎裙,太太小姐们则是披着华贵的白狐斗蓬,元宵节这天的服饰尚白,以宜月色。月光下穿白,便是原本生的俗气之人,也仿佛有了些许飘逸出尘的韵味。
阿迟行走在众人中间,风姿秀异,格外惹人注目。程希、冯姝、冯婉跟她一向要好,自是和她站在一处。安冾性子清高,不过程希、冯氏姐妹都不是做作之人,都有几分真性情,安冾和她们倒也投契。
冯姝一直被关家里绣嫁妆,这会子到了郊外,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好的无以复加,快活的转着圈子,调侃阿迟,“赶紧的,谁跟我换换?我才不要跟阿迟站在一处,被她比的,简直成了丑丫头了我。”
程希、冯婉也凑热闹,“快快快,咱们离她远点儿。”作势要躲阿迟。阿迟笑着跟她们不依,“促狭丫头,一个比一个坏。”怪不得会有走百病这风俗习惯呢,似冯姝这般可怜的待嫁姑娘,成年累月被关在家里,若是正月十六再不出来走上这么一走,笑上这么一笑,没准儿能憋出病来。
一路都是欢声笑语,渐渐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散开了,或看路边的景色,或走桥摸钉,或说说笑笑,或打打闹闹,放纵而又快乐。
走到一片雪松林前,武乡侯府两名侍女匆忙又兴奋的跑过来跟众人禀报,“有热闹瞧了!”正月十六晚上能看到的男人本就极少,今晚不只看到男人了,而且是有男人当街调戏少女!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前方一棵雪松树下,一名身披银袍的青年男子正满脸堆笑调戏树下的少女,那少女容颜清丽,薄面含嗔,扬声斥道:“阁下请自重!我侍女已经回府搬救兵,过不得多时家父、家兄便会赶来,阁下请速速退却,以免牢狱之灾!”
少女身边是位端庄的中年贵妇,气的浑身直哆嗦,“还有没有王法了?竟敢驱走我的同伴,撵走我的侍女,意图轻薄我女儿!”她一辈子顺顺当当的,从来也没经过这种事,快被气昏了。
阿迟呆了呆,这不是季太太和季瑶小姑娘么?季家可是名门望族,季太太、季瑶出门必是约齐世交好友,多带侍女婆子,不可能会落了单的。眼前这情形,分明是朋友、侍女都被赶走了,只剩下无助的母女二人。
这银袍男子是何方神圣,敢这么嚣张跋扈?南京城里又没藩王,会是什么人大胆做恶?阿迟下意识的向身侧看去,陈岚、陈岱身姿笔挺,带着十几位少女亲兵跟在身后。好好好,此时此刻看见她们,大为放心。
阿迟冲陈岚招招手,陈岚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轻捷到了阿迟身边,“你功夫如何?能不能帮上那位被欺负的小姑娘?”阿迟好声好气问道。陈岚不在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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