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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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几大箱子的珠宝不过是场面而已，真正的贺礼却是这柄灵宝剑。
将古时名剑赠与一代剑仙，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白云城的贺礼不落俗套，皇帝想来也觉得这灵宝剑必对叶孤城的眼。
可是天底下有几人能猜中白云城主的心思？
挥退下属只将木匣留下，叶孤城抽出灵宝剑，凝视片刻后蓦地扣指在剑身上一弹。
屈之如钩，复直如弦，果然是真实的写照，没有半点虚假。
但叶孤城不喜此剑。
还剑入鞘，阖上匣子，叶孤城将它放入柜中，再不看一眼。
的确是一柄难得的好剑，只是在阴谋诡计中被玷污。
他认可染血的剑，因为那本是生来就被赋予的使命。
可沾染了算计的宝剑。。。就好比曾经的叶孤城，如果不能浴火涅槃，就只能死亡。
叶孤城拿起腾空剑，径直去了海边。虽然府中还是忙碌一片，不过无需他操心。
海边早有三人在等候，西门吹雪、陆小凤和花满楼。
自中原回来后西门吹雪本就没有离开白云城。至于陆小凤，他当然不会错过白云城的盛事，不但可以凑热闹，还能一尝美酒佳肴。这样的诱惑在他心里足以战胜对晕船的恐惧，便拉着花满楼从江南赶来。倒是这贺仪真让陆小凤花了很多心思，要挑一份合叶孤城心意的礼物着实很难。为这事他愁眉苦脸了好几天，直到看到花满楼所挑的一盆常青盆景后才舒展了眉毛。
所以叶孤城就看见了一盆围着白云图案木雕的盆景。
＂叶城主，为了这些木雕，我可是整整两天没阖眼，你看你看，这都有一圈青黛色了！＂陆小凤说着还很夸张地指着自己的眼睛凑了过去，随即就颤抖了一下。
是谁在看着他？怎么是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陆小凤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夹杂着笑意，惊讶，可怜和慌张。
叶孤城回想着陆小凤当时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目光一转就落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那人素来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微暖的光芒。
＂哎，西门，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贺礼呢？＂陆小凤忽然想起一事，心里就开始好奇：叶孤城不喝酒，不饮茶，不是赏花的雅士，也不是怀抱佳人的公子，心里的执念不过是剑道与白云城。对于这样一个和自己甚为相似的人，西门吹雪会送怎样的礼？
＂西门，你该不会送了一柄剑吧？＂
西门吹雪摇头不语。
那是送给叶孤城的礼物，自是无需让他人知晓。
而那一场剑舞，除叶孤城外，也只有天地的见证。
在剑气中盘旋飞舞的绿叶　围绕着若雪的白衣，西门吹雪的身影潇洒而自如，掌中的画影剑一改往日凌厉的锋芒，泛出一丝温和的清光。此刻剑主的心中没有杀念，剑上也不带一丝戾气。这是一场剑舞，或者说是即兴的表演，所以每一式都不同于平日练剑，更不同于杀戮时的气势。不过他的剑依然很快，快到只有他的心才能感觉到，快到只有叶孤城才能看得分明。
这本也是一场只为对方而存在的剑舞，以答知己。
叶孤城看着在落叶中游走的身影，看着投在眼底的每一剑，目光一点点明亮，直至灼目。
西门吹雪只会杀人的剑法，所以他的剑是杀人的剑，剑下是一朵又一朵血花。
杀人的剑也能展现清泠的剑舞。
剑随人心。这是一个秘密。
＂皇帝倒是着人送来了一柄宝剑。＂叶孤城很平淡地说。
＂何剑？＂西门吹雪微微转头问道。
＂灵宝剑。也许他本想送隋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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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隋刃，又名浪剑，《新唐书》曾记：》：“隋刃，铸时以毒药并冶，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浪人所铸故亦名浪剑。”　
叶孤城身为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又是南海群英之首，一式“天外飞仙”扬名四海，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剑仙。对于这样一位诚心于剑的剑客，对于用毒这样的手段是不屑的，更别说在剑上淬毒。
本就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活命。
但皇帝若真送来隋刃剑，倒未必是要侮辱叶孤城。
沈舒义一事给了朝廷和白云城台阶，让双方都不再计较往日的恩怨，至少面上谁也不为难谁。
却给不了信任。在皇帝眼中，叶孤城治下的白云城就好比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是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威胁。
更何况论名分，这人是前朝遗族，论才干，世人皆晓白云城的欣欣向荣，论实力，白云城有自己的军队，白云城主手里的金银珠宝并不亚于中原朝廷的收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过这一次哪怕再不甘愿，皇帝也只能眼睁睁地放任白云城壮大。
白云城的救驾之功不可抹灭，皇帝没有兴兵的借口。
“皇帝必定恨沈舒义入骨。”
听着口吻中的一丝讥诮，陆小凤想着那个自领兵以来从未吃过败仗却因为心头的仇恨而落得身败名裂的将军，又问道，＂那叶城主恨沈舒义吗？＂　
恨？叶孤城似乎怔了一下。他这一生有恨过谁吗？他恨西门吹雪吗？他恨陆小凤吗？他恨南王世子吗？他恨沈舒义吗？
如果没有西门吹雪，他将是天下无双的剑客。如果没有陆小凤，他精心安排的局早已颠覆天下。如果没有南王世子，他不会费心算计。如果没有沈舒义，他将只是云旧而不会再次被束缚在城主的宝座上。
可是如果没有西门吹雪，他将因为没有对手而寂寞一生。可是无论有没有陆小凤，他的心里都没有天下。可是哪怕没有南王世子，南王府与白云城的关系也不会改变。可是就算没有沈舒义，他也依然放不下白云城。
所以恨，真的毫无意义。那么，又为什么要恨呢？
只是叶孤城忽然发现，他从未恨过，也没有爱过，心里甚至几乎没有喜怒哀乐。
他诚于剑，剑没有感情，他也没有感情。
而西门吹雪虽同样是出色的剑客，却心诚于人。而一个人，哪怕心硬如铁，流过的血也是热的。
所以西门吹雪会成亲，所以西门吹雪的剑会变慢。
但西门吹雪依然是剑神，因为他早已将自己献给了剑。
还好，如今还有两柄相似相配的名剑。
发觉叶孤城一直沉默，西门吹雪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剑上，带着一分清和。
陆小凤也在看着那人。一顶白玉冠下雪白的长发散在肩头，海风轻轻吹拂着发丝与白衣，纯白的广袖在剑鞘上扫过。＂流云＂一事他已知晓，有些事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得到，实在让人一回想就觉得后怕。那一式天外飞仙如此令人震惊，可以说那一剑就预示了事情的结局，可谁能想到竟会对叶孤城造成致命的伤害？如果当时西门吹雪没有留下，放眼白云城中没有人有能力救下他们的城主，一代剑仙恐将真正离开人世。可是为什么西门吹雪看出了这一点，自己却没有看出来呢？难道自己的眼力真不如剑神？
＂陆小凤，你刚刚不是说又馋白云城的好酒了么？＂
＂是啊，一坛陈年佳酿，再加上清蒸鲈鱼，油闷大虾，鳕鱼豆腐，红烧八爪鱼，清拌海参。。。＂陆小凤在脑子里想象着满满一桌美食，觉得简直要流口水，＂不对啊，花满楼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这不是存心让他在剑神剑仙面前出丑么？
＂叶城主。。。＂花满楼笑而不答，反而＂看＂向了叶孤城。
＂随意。＂就算来一万个好美酒，好佳肴的陆小凤，白云城也请得起。不过叶孤城之所以答应，却是因为花满楼的聪慧。
陆小凤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一脸茫然地被花满楼拉走，＂七童你饿了么？＂
直到那聒噪声彻底消失，西门吹雪才完全转过身，＂这几日你很操劳。＂虽也住在城主府，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身为白云城主，即便不情愿，此番也不得不周旋迎待，便也不去打搅，因此两人已有好几日未曾得见。
＂还好，不必担心。＂陆小凤说为了那些白云木雕弄得眼睛一圈青黛色，自己现在恐怕也差不离，好在周海等人还算得力，有些事能丢给他们去操持。叶孤城想着，一时有些羡慕西门吹雪。万梅山庄是武林中的禁地，没有人敢随意去那里打搅，若是有不愿见的人。西门吹雪只拔剑便是，何须违逆自己的心意？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突然扣住叶孤城的手腕，过了一会儿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你可会为自己的剑所伤？＂
剑神岂会为自己的剑所伤？
＂'流云'也不会再伤我。＂
＂不可大意。＂适才把脉西门吹雪便发现相比当日从中原回来时的状况，叶孤城现在的内力又强大了一些，他想了想，＂让下人拿当归、龙眼、枸杞、山药炖乌骨鸡汤给你。＂
叶孤城微微哑然，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关心，＂好。＂
＂你若不愿见那些人，大可不见。＂
＂所以？＂
＂那些人今日便离开了。你好好休息一日。＂
＂然后？＂
＂你答应过，陪我回一趟万梅山庄。＂白云城已恢复了安定，城主若要偷得一时之闲，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事。
叶孤城慢慢吐了口气，＂我自然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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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将城中事务安排好后，叶孤城便与西门吹雪踏上了去往万梅山庄的路。
因花满楼不喜，陆小凤也不愿勉强，两人便没有同行，反是西行去往了蜀中。
“下次再去万梅山庄的酒窖喝个痛快！”
空气中遥遥传来陆小凤的声音，西门吹雪冷淡地收回目光，印象中陆小凤可没有一次敢光明正大地去酒窖，甚至没有一次是从山庄的正门进入。何况这一次他只是邀请叶孤城去万梅山庄，可没打算招待其他人。
“你不喝酒，为何酿酒？”
“你不喝酒，白云城的酒却不亚于万梅山庄。”
“那是白云城的酒，不是我的酒。万梅山庄的酒，是你的。”
“你可曾喝过酒？”
“从未。”
“你若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喝。”
“酒，不会乱了陆小凤的武功，而陆小凤不用剑。你不是陆小凤，而你用剑。”
“酒，乱不了我的心，自然也乱不了我的剑。偶尔放纵一次，不必太过介意。你若觉得白云城人多，那在万梅山庄无需担心，没有人伤得了你。”
“我自习武以来受伤的次数寥寥可数，能伤我的人又能有几个呢？”除了紫禁之巅那一剑，便只有做云旧后受了几次伤。至于能伤他的人…“我若在万梅山庄醉倒，能伤我的人，只有你。”
“你认为我会伤你，或者杀你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你若想知道答案，可以试一试。到时我给你指去酒窖的路。”
叶孤城摇着头，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天气极好，海面上风平浪静。客船很快抵达了码头，叶孤城走下甲板，直接上了万梅山庄的马车。
正是之前载过他二人的马车，宽敞，华丽，舒适，套着两匹雪白的骏马，身手矫健的车夫手里拿着华丽的马鞭，神情恭敬。
车里的两人也依旧是白衣如雪，手中执着自上古传下的名剑，剑未出鞘却是剑气潜伏。
只是少了一顶垂着白纱的笠帽，少了阴阳内力相撞的痛苦。
白发换青丝。
还有不一样的心境。
西门吹雪的心情也不错。相比与那时不敢露面，每走一步都承受着无尽痛苦的叶孤城，他当然愿意看到眼前这个白衣执剑的男子，哪怕青丝染雪。
只要是那个能够和他一起站在剑术的顶峰俯视群雄，能够像自己了解对方那样懂得自己的叶孤城，即便青丝成白发又怎样？
虽然那抹雪白，刺得他的眼睛有点痛。
西门吹雪忽然出手，并指夹住在眼前飘过的一缕白发。
叶孤城一惊，下意识地就反扣对方，错手间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一怔，显然以他们的身手，自是不可能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但事实上他们的确闹了一个笑话。
头发在眼前飘过的速度并不快，但西门吹雪没有夹住。西门吹雪的招式并不复杂，但叶孤城没有化解。
两只执剑的手，两只同样出色的手，握在了一起。
但并非第一次。那日在海边，他们就已十指相扣。
这种感觉对于叶孤城而言并不熟悉，可也不能说陌生。
然而这一次，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好像说不清楚。
那只手很稳，当然每一个优秀的剑客手都很稳，不过叶孤城却忽然想到两个字，磐石。
这让他又是一愣，下意识地就摇头，想将这两个字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孤城。”
清冷而不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叶孤城想也没想地应了一声。
“如果有事需要回白云城，或者你觉着在万梅山庄住不惯，我可以陪你回去。”
“……”
“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事就跟我说，不要不辞而别。”
“如果我不辞而别呢？”
“除了白云城，你会去哪儿？”
一丝苦笑在嘴边绽开。是啊，只怕世上没有人不知道白云城是叶孤城一生的骄傲，就如同那一式天外飞仙。而西门吹雪更是清楚他对白云城的执念有多深，那是死亡也斩不断的念想。
“你若不辞而别，我就把白云城翻过来。”
叶孤城相信万梅山庄背后的实力。可要说把白云城翻过来…西门吹雪若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可踏遍天涯，那自己呢？
“我若去了世上某个地方，你一定找不到我。”
西门吹雪微微抬眼，想了想，口吻不变，眼中却似乎有一丝怒意，“你若打算一辈子在那里，永远不出来，那我们黄泉下再见。”
不过是气话而已。但叶孤城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那西门吹雪必然会言出必行。可叶孤城不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不想法将阵法解除，而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别的不说，难道西门吹雪能舍下在他眼里比生命更重要的剑？
“我说的事，你可答应？”
发现手上传来的力度加重，弄得手指隐隐做痛，叶孤城叹了口气，“好。”
西门吹雪这才慢慢松开，却依旧将那只手握住。
“你陪我在白云城，可会不辞而别？”叶孤城放弃挣扎，由那人握着。
“我不认为你会拒绝与我一起回万梅山庄。”
也不知该说这是一种自信还是自负，叶孤城半晌微微一笑。上次去的只是西门吹雪名下的一处别院，算起来这次是他第一次去万梅山庄。记不清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只是在听说万梅山庄没有一株梅花时觉得理所当然。
物极必反，这本来就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定律。
转念又想到那个在很多人看来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衣冠冢，叶孤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除去。倒不是因为在意，而是自己的的确确就是叶孤城，白云城主也好，一代剑仙也罢，不管怎样他都是叶孤城。
很多事都已经了结，也无需留下无用的证据。
可是那柄埋在其中的乌鞘古剑，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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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途经了一家客栈，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便下车休息。看日头已是午时已过，两人便点了一些菜肴。菜上得很快，小二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碟，道了一声＂客官慢用＂就退了下去。　
＂这客栈也是万梅山庄名下的？＂
＂何以见得？＂
＂那小二会武功，而且眼力不差。＂
＂虽说是万梅山庄名下的产业，我却是第一次来这里。＂西门吹雪说着就舀了一碗栗子粥和一碗当归羊肉汤递过去，＂眼力好的人是你。＂
＂'药魔'创'流云'不是为了自杀。＂照这样吃下去，自己体内的火气只怕＂流云＂都压不住。虽是这样想着，叶孤城也慢慢喝着栗子粥，＂我看人自然不会出错。＂
＂现在早已入冬，本来就是阳气薄弱的时候。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最好不要大意。＂西门吹雪内力深厚精湛，又是自幼习武，打下了很好的底子。在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