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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万里初禅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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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剑听到此处,不禁心念一动。江湖皆知这名自称业小灵的人大名叫做业途灵,其师正是昔日中原群侠之首,人称邪心魔佛的一页书,亦是当年佛门公审中救下自己之人。然而此人一向嫉恶如仇刚直不阿,更兼武艺高强,为群魔宵小所忌恨。两年前终是被邪派之人联手围杀,重伤后不甘就擒受辱,自尽于落阳湖。一代英雄如此下场,正应了那句“天道不彰,善路不长”。业途灵既是认为步怀真与一页书相似,那他必是可以信赖之人。佛剑思及此处,不由点了点头。听步怀真这么一说,三口组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秦假仙把佛剑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斜睨着眼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佛剑分说。”
  “佛剑分说!你……你是佛尊的关门弟子!大名鼎鼎的杀人和尚!”秦假仙惊呼了一声,语气里不由带了三分敬畏,“你为何会和步怀真这个小白脸一起?”
  “因缘巧合而已。”步怀真抢先一步截过话头,“还是先谈正事吧。”
  “这还差不多,”秦假仙又是狠瞥了步怀真一眼。步怀真恍若不觉,站在一边神色自若地听他絮絮叨叨。“妖刀界又卷土重来不说,更麻烦的是素还真自从重伤落到了天岳派的手里,到如今天岳派都灭了还是下落不明。中原武林都乱成一团,你还一个人躲在这里自己逍遥!”佛剑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却被步怀真一个眼神制止了。
  “在下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书生,很多事确实爱莫能助。”步怀真的语气依旧有几分玩世不恭,表情却是十分正经,“不过若是让我帮忙找那个大名鼎鼎的素小贤人,倒是没有问题。”
  “这次真是太便宜你了,”秦假仙不满地摇晃着脑袋,“要是找不回我的换帖兄弟,我一定要你的好看!”说完一手拽住一个小弟便要离开。正在此时,佛剑忽然开口唤道:“秦假仙,吾有一事。”语气严肃得令在场众人均是一凛。他从袖中取出一片有些妖异的血红色枫叶递给秦假仙,于是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凝重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口组,佛剑看向沉思不语的步怀真,突然开口说道:“我与你同行。”步怀真抬头看了他一眼,佛剑想起刚才秦假仙的惨状,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好在步怀真并没有扑上来,只是走过来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好友你真是够意思。这一路便拜托了。”佛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
  “佛剑,”步怀真边走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闷?”
  “你是第三个。”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步怀真眯起眼睛地打量着波澜不惊的佛剑,一脸兴致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剑器近

  根据秦假仙的建议,佛剑与步怀真本是打算即刻南下至落阳城一带寻找素还真,然而二人皆不熟悉路途,硬是兜了个大圈子。虽是绕了不少远,沿途行侠仗义的事情倒也做了无数,但那位年轻有为的正道少侠素还真的下落却始终没什么线索,倒是路过的一些村镇的疫病怵目惊心。据当地人说,几个月前战乱方止,幸存之人便逐渐染上怪病,先是面上出现红色血纹,然后便是神志不清,不消多久便嗜血发狂而死。步怀真自医的本领不差,却毕竟不是医者出身,对此怪症也只有无可奈何。
  二人一路跋涉,步怀真的金雕捎来过一些银票并散碎银钱,多被佛剑拿去扶危济困。佛剑当年被三大源流除名,所带佛牒又甚是醒目,早被佛门各派列上了黑名单,因而逢寺挂撘也毫无可能,大多数时候不得不风餐露宿。步怀真旧伤未愈,如今行路颠簸,加之他又和佛剑一样信佛吃斋,大半月下来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佛剑想到是自己连累他的缘故,心中总是有些愧疚。眼见天色昏暗,二人方才问过山中樵夫得知离落阳城尚有几十里山路,免不得今晚又要夜宿山中。佛剑盘算再行一日二人便能入城休整一番,然而城外便是妖刀界的一处重要据点,与中原素有过节的邪能教高层亦多驻扎此处。想到如今妖刀界正与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相争不休,他心中不由得起了些隐忧。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了一阵,见前方山崖下有片背风的空地正适合露宿。两人对视一眼,便快步走向前去。到了歇脚处,步怀真已然有些倦,靠着石壁一屁股坐了下来。佛剑也挨着他盘膝而坐,在步怀真的自言自语声中暗诵经文做起了晚课。他虽然只有二十七岁,江湖历练已是不少,形形色色的朋友也结交过一些,但遇上步怀真这样不要命的话痨却是头一遭。二人相处下来,一百句话中几乎九十九句都出自步怀真之口,佛剑常常只是间或点个头表示他在听,但即使这样也打消不了步怀真自说自话的兴致。
  “‘谁知三隐寂寥中,因话寻盟别鹫峰。相送当门有修竹,为君叶叶起清风。’好友……好友?”步怀真的声音隐隐带着点委屈,“我念了这么久的诗,好歹捧个场吧?”佛剑看看他,终是有些不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步怀真撇撇嘴,刚想说什么,佛剑突然脸色一变,跃起身来左手拽住他衣袖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向后一探,佛牒已经稳稳握在手中。“这一招很帅,你要是有空能不——”步怀真话还没说完,佛剑转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自觉闭上了嘴,把半个“能”字咽了回去。与此同时,佛剑挥开佛牒挡住了射来的几枚暗器,金属相击铮然作响。
  “留神!”
  他放开抓住步怀真的手,单掌护住前胸,凝神看向前方。就在同时,十数人各执刀剑钢盾从四周跃出将二人团团围住,身形矫健非是寻常山匪,显然一早便埋伏在此。佛剑挡在步怀真身前,刚劲的剑风扫到一丈开外,逼得众人不敢上前。见佛剑不好对付,领头之人打了个唿哨,众人身形穿插,顷刻间身形穿插分成两队,借着地形结好阵势将二人分隔开来。佛剑起初只想脱身不愿伤人,手下尚留了几分余地,然而如今情势一变,无论他掌劈剑砍,纵使逼退对方其中一人,两侧之人便从旁支援举刀挥盾挡下攻击,配合默契一时难以突破。
  他正思忖着如何脱身,步怀真却突然高声叫道:“闭眼!”佛剑方是一怔,四周忽然腾起一片炫目光芒。他只觉双目刺痛,连忙闭上双眼,心神未定却觉刀风拂面,敌人攻势已是汹汹而来。危急之间,他无法确认步怀真是否安全,只得听声辩位挥剑一一硬接下刀招。耳畔刀剑相击的声音中夹杂着步怀真的叫声,隐隐约约不太分明。佛剑当下心中一横,将全身内力运在剑上,挥剑向前直刺出去。刀剑相交的一瞬,他只觉自己肋下一痛气息翻涌,然而对面之人亦是惨叫一声飞跌了出去,阵势终于露了半角破绽。他精神一振,顾不得自己内息尚未平复,剑法一变走起轻快路数,转眼将余下之人一一击倒在地,这才睁开隐隐还有些酸痛的眼睛。他看向身后正准备为步怀真解围,然而一瞥之下,他不禁摇了摇头。
  步怀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抢下了一把剑,此刻正把剑当做劈柴刀一般东劈一处西砍一下,招式凌乱毫无章法。模样虽是狼狈不堪,众人竟也拿他无可奈何。佛剑精神一振,振剑追了上去。众杀手久攻不下已是有些沉不住气,此时佛剑加入战团更是先自乱了阵脚。步怀真与佛剑里应外合,顷刻之间便将人阵打散。佛剑正要再追,却见步怀真脚下一软跪倒了下去,长剑也从手中落下。佛剑心中一凛,忙收起佛牒拉起他问道:“可有受伤?”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步怀真踢开掉在脚边的长剑,抖了抖长袍上的灰,又拍了拍手,这才看向佛剑苦笑了一下,“不过你要是再慢一步赶来,我恐怕就真要受伤了。”佛剑看了一眼地上七躺八歪的被自己打晕的几名杀手,心中起了些计较,只微微颔首示意。步怀真蹲下身,在几人身上一一搜查过去,然后将一块牌子收进怀中。见佛剑眉头微蹙似有询问之意,他便慢慢解释道:“一些陈年旧怨而已,以后我再说与你听。”佛剑点了点头,走上前伸手托住他肋下助他站起身来。步怀真见佛剑神色已如平常,不禁挑了挑眉毛,好奇地问道:“这么惊险的江湖故事你真的不想知道?”却见佛剑只是摇摇头,然后天旋地转之间,他已经被佛剑一把抓起扛在了肩上。眼见佛剑大步如飞地向前走去,步怀真不禁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找地方助你调息。先不要说话。”步怀真虽是极力掩饰,佛剑也还是察觉到他呼吸较平时紊乱了许多。方才那一跤也并非脱力,而是内伤复发的缘故。见步怀真乖乖安静了下来,佛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待你伤愈,我把那一招教你。”步怀真说不出话来,只是攥拳敲了敲他背上的佛牒。佛剑意会之下,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想起步怀真惨不忍睹的剑法,佛剑皱了皱眉。若是他那两位至交好友也在场,一个大略会笑得背过气去,另一个只怕会感叹“太不华丽了”吧。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肩上的人,把步怀真的招式在脑海中又细细过了一遍,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驻马听

  为防夜长梦多,佛剑助步怀真暂时压制住内伤后,便不顾步怀真劝阻连夜背着他赶了几十里山路。步怀真虽是抗议连连,无奈自己作为伤员到底实力不足,也就由着佛剑去了。第二日清晨入城后,步怀真找了间清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和佛剑打过招呼之后便将自己反锁进了屋里。佛剑经过一番恶战又背着人赶了一夜的路,也自是疲惫不堪,在房中盘膝打坐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过晌午。他去敲了敲步怀真的房门,许久不见人应声。他推开门,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倒是金雕从打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佛剑走上前去,见金雕右腿上的竹管内中有信,他心念一动,双手合什念了句“罪过”,便动手将纸卷挑了出来。
  佛剑打开小小的纸卷,见上首写着两条药方,字迹端庄娟秀有几分熟悉。他药理知识所学有限,前一条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后一条也只能大略看出是补气益血之方。药方下寥寥数语,只说药方只能压制病情却不能治本,又叮嘱收信之人一切小心,除此之外便再无只言片语。佛剑沉思片刻,将纸笺原样卷好又放回竹筒中,坐在椅子上阖目入定。他晓得步怀真对他隐瞒甚多,但对方既无恶意又不明言,必是自有主张,他便也不问个中因果。
  步怀真直到暮霭西沉之时才回来,已自换了装束。眼下他头上多了顶逍遥巾,身上一件簇新的白布长衫,外罩一件深紫色的披风,身上原先那件旧袍子被他团作一团拿在手中。明明是寻常书生公子的装扮,却被他硬是穿出了几分飞扬跳脱的江湖豪气。见佛剑等在自己房中,他并不惊讶,随手将旧袍子扔到角落里,笑吟吟地叫了声好友,便搬了另一张凳子坐在了佛剑对面。
  “落阳城到底是西北重镇,风物与中原大不相同……”步怀真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见闻,佛剑仍是和以往一样沉默地听着,待他说完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又动了真气。”步怀真微微一怔,嘿嘿笑了两声,身子往前凑了凑说道:“好友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
  “伤愈之前,最好勿要动武。”佛剑懒得与他纠缠,冷着脸截断了话头。步怀真讨了个没趣,左手挠了挠后脑勺,讷讷地干笑道:“好友你管得真是宽啊,简直和我爹有一拼。”见佛剑没什么反应,知道他也并无责怪自己之意,便故意撇撇嘴角叹了口气。佛剑见他变相认了个错,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他走到走廊上,听见步怀真隐隐约约在自己身后叫道:“不对啊,佛剑你这是变相占我便宜”,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苍天见证,他并无此意。
  此后的几天,二人如同当初在大光明寺中一般。佛剑把抓药的事情包了下来,步怀真天天在房中养病简直闷得发慌。好不容易佛剑解除了对他的禁足令,他便一个人上了街市,一去又是大半天。佛剑上街寻他的时候路过茶棚,意外发现了正与说书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业途灵。
  “我说这段讲得不对就是不对。”业途灵双手揣在袖中,满面通红义愤填膺。
  “如何不对?”说书的把手中竹板重重一合,怒冲冲看着拆台的人。
  “我师父那么光明磊落的人,要他偷偷摸摸去蒙面杀人根本是瞎说!”业途灵话音刚落,秦假仙已经带头附和了起来。佛剑站在人群后静静听了一阵,直到说书先生被群起攻之灰溜溜地收摊子走人。三口组结账起身时,秦假仙眼尖看见了他,忙奔过来把他拽到了路边。“我以为你们早就到了,想不到你们两个大能人居然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秦假仙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佛剑皱了皱眉头,向前走了一阵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待三人跟上后,方开口问道:“怎样了?”
  秦假仙瞪了荫尸人一眼,后者瑟缩了一下,从衣袋中取出两片一模一样的枫叶递给佛剑。“你这么厉害的人,肯定听说过鬼王’覆天殇。那家伙二十多年前在北方黑道上也是个狠角色,又阴又狠,但是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许多年,最近又突然有了动静。听说他是个用毒高手,中他的毒的人没一个能活命,而且死得都惨兮兮——”他咽了咽口水,看着秦假仙向他比划了个“少说废话”的手势,又是缩了缩脖子,继续瓮声瓮气地说道:“他手下真有个用幻术的高手叫雪飘染。每次杀完人都会留下这样的枫叶,我费了好大劲跟了他半天才搞到这么一片。”秦假仙接过话头,又把妖刀界如何与覆天殇勾结,一明一暗迫害江湖豪杰的种种恶行拉拉杂杂痛骂了一番。
  “多谢。”佛剑一面听,一面将两片枫叶仔细对比一番收进袖中。他看向业途灵,突然道:“业途灵,尊师是怎样的人?”佛剑话音刚落,岂料业途灵突然红了眼眶,眨巴眨巴大眼睛,两行泪水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师父……呜呜呜……”业途灵声音囔囔的,哽咽了半晌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秦假仙在一旁听得大不耐烦,提起脚狠狠踢了他屁股一下,差点把他踢翻在地。
  “没出息的,”秦假仙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一页书啊,难得他死了好几年还有人惦记。”秦假仙刚起了个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业途灵感染,鼻音比平时也要重一些。“两年七个月又十一天……”业途灵抽抽嗒嗒地嚷道,话音未落又吃了秦假仙一脚,不过明显比上一记要轻一些。秦假仙望了望佛剑,梗着脖子问道:“你和他都是佛门中有名的杀人和尚,怎么像是并不认识的样子?”
  “认识,也不认识。”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秦假仙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正要再开口,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吓得他猛地一激灵。“几位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我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谈话?”步怀真一蹦三跳地走上前来,冲着佛剑打了个招呼。佛剑不去管骂骂咧咧的秦假仙,把方才的事情向他简略讲了一遍。步怀真听完点了点头,拍了拍方才滚到他怀里又在他身上擦了不少眼泪鼻涕的业途灵,说道:“既然如此,麻烦三位前辈继续打听了。”
  “看你闲得很,素还真的事怎样了?”秦假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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