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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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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一个目击者。”
“目击者?”丽子姐不禁复述。
“是啊。”河崎对丽子姐态度很亲切,“那栋大楼后面有家面包店,是在深夜贩卖现烤面包的。”
我也知道那家店。只在深夜营业的面包店很稀奇,那家店老是在半夜飘散出刚出炉的面包香,电视也曾介绍过,生意总是相当好。
“所以我在猜想,那里的店员或许目击到了小偷。”
“顾柜台的一定是小姐吧。”
“没错。”他满不在乎,“完全被我猜中了。”
“你是说店员很可爱?还是她真的目击到小偷了?”
“两边都猜中了。店员很可爱,而且她也目击到小偷。好像是凌晨两点的时候,店员看到有几名男子从宠物店里走出来。”
“骗人的吧?”我脱口而出。
“真的吗?”丽子姐也同时出声。
“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人肯相信吗?”河崎悲叹,从牛仔裤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那是什么?”
“那个店员女孩子虽然只记得模糊的印象,还是画给我了呢。”他指着纸上的画,“她说她是美大毕业的。美术系的大学真好啊,美丽的技术——美术,真不错。”
我不经意在纸角发现一行十一位数的数字,本来想问河崎那是什么,随即领悟便住口了。是电话号码吧。
说老实话,纸上画的是很粗略的全身像,实在很难说掌握到了小偷的特征,既暧昧又模糊,跟画了一团烟雾没两样。只不过,“听说小偷是两男一女。男的很像牛郎,女的穿得很曝露。”听到河崎的说明,我差点没当场瘫坐下去,虚构的冰块溜过背脊,我让身子靠住商品架。果然是那些人!那个时候的三个人果然是宠物杀手!我在内心不断重复。尽管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我就这么确信了,但心中仍期望着不要是他们。我想起三天前的夜晚,他们在公园里曾这么说过:“去偷店里的猫跟狗。”
他们的意思是,光捉野猫还不满足,要从宠物店里大量偷来吗?
“喂,琴美,你表情怎么这么恐怖?”河崎担心地问我,但我连闪避的力气都没有。“真搞不懂,年轻人聚在一起杀动物,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过不久……”我回想着那三个人的对话说:“过不久,他们就打算把目标换成人类了。一定是这样。虐待小动物,只是一种练习罢了。”
“练习?”河崎很不愉快地说出这两个字的发音,“真的假的?”
我想回答,声音却发不出来。为了不被他们看见我的脚在发抖,我稍微退开一些。
店门打开,铃声响起。我勉强挤出微弱的声音:“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女人,一身深灰色的外套,丰满的胸部相当引人注目。女人的下巴宽阔,是一张很固执己见的脸孔。她咚咚咚踩着高跟鞋,笔直地朝丽子姐走来。“我在电话里说过了,我要退回这只狗。”女人递出右手提着的狗笼,里面装了一只黑色的小狗,“这只狗跟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样,我不喜欢。”
丽子姐依然面无表情,陶器般的脸点了点头,慎重地接下笼子,直接交给一旁的河崎,“可以帮我拿着吗?”
“有没有其他不错的狗?”
是我讨厌的说话腔调。
下一瞬间,丽子姐转了个身,腰部极流畅地扭转,接着手挥了出去,臂膀伸得笔直,右直拳正中女人的脸。我看见女人的下巴“喀”地一声歪向一边去。
“出乎意料地顺手呢。”丽子姐笑也不笑,抚着自己的拳头。
或许这本来是应该大呼过瘾的场面,但我无法忘怀宠物杀手的事,完全顾不了眼前。
一股恶寒窜遍全身,仿佛恶魔正贴近身后凑脸过来。
【现在 6】
我一爬出被窝,闹钟便像计算好似地响了起来。
人醒了之后才作响的闹钟究竟有多少价值?我连想都懒得想。
光是透过窗帘的隙缝也看得出外头天气晴朗。时钟显示早上八点十五分,是照着我设定的时间响起的,不能怨它。
老实说,我一点都没有昨晚当了强盗的感觉,一方面可能因为我不是主犯而是共犯,再者我也没有参与真正的犯罪现场,而其实总归一句话,我根本不愿回想起整件事。
我抢了书店。
我帮忙别人抢了书店。就算脑袋里很清楚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半点真实感。
听着麻雀的叫声,我拉开窗帘,阳光倾泻到房间里。我把窗户也打了开来,可能因为没有风,室外的气温与室内差不多。窗边长了杂草,平日我对草应该一点兴趣也没有,【。52dzs。】但现在看到草茎上长了胎毛般的东西,却有一股无论如何都想摸摸看的冲动。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一种搔痒又粗糙的触感,让我缩回了手。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是个犯罪者吗?”我试着说出声来,“不,我不是。”我回答自己。“我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吗?”“不,不要紧的。”我重复着可笑的独角戏,想让自己安心下来。
我一直坐立难安,于是把手伸向电话,从储存的号码中,首先打给山田,但电话转到答录机;我接着打给佐藤,只有铃声响,没人应答。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我在内心呐喊。
我打开厨房水龙头洗脸,接着把身上的运动服和内衣裤扔进洗衣机,按下运转钮。
我打开电视机,电视正在播映陌生的地方节目,没订报纸的我连这是哪一家电视台都不晓得。
我开始为上学做准备。我翻阅着入学典礼时拿到的简介,上面有新生应该办理的手续说明,还有社团介绍。
电话响起,我轻声叫了出来。会不会是警察还是新闻记者打来的?我胆战心惊地拿起话筒,但接起来一听,虚惊一场,是山田,好像是我打过去的电话留下了来电记录。
“我刚在上厕所。”山田若无其事地说,他把我从“书店强盗”拉回了“大学新生”的身分。我们喋喋不休地聊着没营养的话题,多亏了这样,我也逐渐恢复平静。
约好在大学的商店前和佐藤三人碰面后,挂上了电话。
我想趁自己尚未改变心意之前走出家门。我抱起新买的大提包。
就在这时,传来了猫叫声。窗户忘了关,啊,糟糕!当我惊觉的时候,尾端圆滚滚已经机灵地跑了进来。
尾端圆滚滚厚着脸皮在我房间里四处绕,我想把它赶走,伸出手去,没用。它逃到房间角落,或跑或停,绕了几圈。
不消多久,我便发现它尾巴上绑了一张纸,看来是绑在尾巴弯曲的部分,正是尾端圆滚滚那尾端圆滚滚的地方。
我趁它通过我面前的时机,成功地拿下了纸。纸绑得并不紧,抓个两次就能轻易取下。
尾端圆滚滚可能因为尾巴突然被碰到,还是不高兴了,只见它发出尖厉的叫声便穿过窗户走了出去。我连忙关上窗。
我再次看着手里的纸张。那是一张巴掌大的纸,摊开折叠的纸张,我发现那是一张数字彩券。
上面印着四个号码。
我从没买过彩券,但常在街上看到有人卖。顾客选定三或四个数字,若和中奖号码相同就可以拿到奖金。
比起一般的彩券,它的奖金应该相对地少,记得顶多只有十万或百万圆。
我想起河崎的话。
他曾说,尾端圆滚滚或许可以成为我和公寓那名外国人的仲介。
这难道就是仲介的一种?可是,如果是写有讯息的信还可以理解,我不认为把彩券绑在尾巴上有什么意义。
我挥着那张数字彩券扇了扇脸,纳闷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的时候,去问知道的人最快。这也是阿姨的教诲。这样的话……。我决定去请教有可能会知道的人。
按下门铃,一时之间没有回应,我像要仔细确定触感似地,再次按下拇指大的黑色按钮。河崎出现了。
“早。”河崎可能还在睡觉,以一身非常像是睡衣的轻装出现,很刺眼似地眯起眼睛,眼头还沾着眼屎。
就算看到半天前才一起犯案的同伙,我的内心也没有起伏,既没有因为涌上心头的罪恶意识而泪流满面,也没有因为笼罩全身的罪恶感而跪下来。
我进到他的房间,杀风景的房里依然播放着巴布·狄伦的歌。
我发现一件事。巴布·狄伦的歌声平常听起来虽然悠哉,但听在做了坏事的人耳里,只觉得像是在责问自己的罪业,歌声仿佛谆谆教训着:“我已经看透了一切。”我缩起肩膀。
“《广辞苑》。经送出去了吗?”我坐下之后问。正确地说,是《广辞林》。
“《广辞苑》?”河崎纳闷。
喂喂吗!——我差点全身无力,“你不是要送给住在隔壁的隔壁的外国人《广辞苑》吗?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才去书店的吗?”
“隔壁的隔壁的外国人?”
河崎的表情不像是在装傻,我有些慌了手脚,“你该不会说你全忘了吧?”那样的话,全都记得的我岂不是一个人吃了大亏吗?
“哦。”河崎总算发出开朗的声音,“送出去了。已经送出去了。送了。”
“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没有啊,就谢谢。Thank you。”
“只有这样?”
“或许还有very much。”
虽然不是特别期待,但我还是有些失望。抱着可能为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的觉悟去抢书店,换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句简单的道谢,太惨了。“至少还要再多点什么嘛。”
“多点什么?”
此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我把右手抓着的纸片递到河崎面前,“这个可能就是谢礼!”
“谢礼?”
“我刚才待在房间里,结果猫跑进来了。”
“是尾端圆滚滚吧。”
“是尾端圆滚滚啊,然后这东西绑在它的尾巴上。”
“这是什么?”
“彩券啊,彩券。上面有数字对吧?如果这些数字跟中奖号码一样,就可以拿到钱了。”
“猫也喜欢彩券吗?”河崎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会不会是那个外国人绑的?当作《广辞苑》的谢礼。他其实想给钱,但是钱不够,所以拿这张彩券代替。”我一边说着,开始发现根本没那种可能。
“原来如此。”河崎扬起嘴角,眼睛熠熠生辉,“那么要上哪里对中奖号码?”
“今天的早报会有。”我刚读过纸张背面的注意事项,确认过了,“你有报纸吗?”
我还没订报。
“有啊。”河崎拿起收音机旁的报纸,往我丢过来,“随你爱怎么看吧。”
他才刚起床,怎么有报纸摆在那种地方?我有点在意,总之先翻开报纸。
翻到电视节目表背面,我找到了,上面写着“中奖号码”。
“有了。”
“结果如何?”河崎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兴趣。
我交互看着手上的纸和报上的数字,两三下就知道结果了,看到的瞬间就知道落空了。两者差距之大,甚至让人怀疑还有比这更干脆明了的轻弹吗?
“结果如何?”河崎一脸坏心眼的表情,又再看过来。
“猫是不可能送来中奖的彩券的。”我耸起肩,点了点头。
“落空啦。”河崎笑道。
“可是为什么猫尾巴上会绑着这种东西呢?”
“或许就像你说的,这是谢礼,只是不巧落空了。”
“虽然话是我自己说的,不过我觉得没那么美妙的事。”
“昨天的事被登在报纸上了吗?”河崎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指着我手上的报纸。
“还没吧?”我不觉得昨晚发生的事会那么快登上今天的早报。
“帮我看一下。”
“你自己看就好了啊。”我嫌麻烦,河崎便生气地说:“顺便看一下有什么关系?”
我再次翻开报纸。这次手在发抖,一股和寻找彩券中奖号码时完全不同的紧张感笼罩了我。书店、强盗、犯罪、广辞苑等关键字浮现脑海,我的眼睛扫视纸面,寻找有没有这些字眼。我还寻找自己的名字,连电视节目表都看完之后,我吁了一口气,“没有。”
“这样啊。”
“没有登在报纸上,最好事件也被当作从没发生过。”我低念着,“而且以结果来看,我们其实只偷了《广辞苑》,或许和顺手牵羊没两样吧,所以也没成为新闻,店里的人可能也不是那么在意。”
“和顺手牵羊没两样。”河崎像在以舌头确定这段话似地说,接着爆笑出来,“你真是有趣。这样啊,和顺手牵羊是一样的啊。”
“我是说只看结果的话。”对挥舞模型枪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或许这件事和有些大摇大摆、理直气壮的顺手牵羊是一样的。“话说回来,这张彩券该怎么办?”
“收下就好了。”
“该不该直接去一〇一号室问一下呢?”
“人家可能会觉得怪,而且那个老外常常不在。”
“常常不在?”
“按门铃也没人出来的话,就是不在。”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钟,和山田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差不多该去学校了。”
我在玄关看到河崎的鞋子。随意放置的红色篮球鞋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土沙就这么黏在上面。我很讶异,抢个书店竟然能把鞋子搞得这么脏,一起去的我的鞋子就没脏成这样,或许这就代表活跃度与热心程度的不同吧。
我在大学商店前和山田还有佐藤会合,一旦开始闲话家常,我的身体便充满了和平的心情,就像艳阳下的棉被被烘干一般,我体内的内疚逐渐蒸发而去。
可能因为是新学年刚开始,校园内满是学生。
墙上贴着社团招生的海报,到处都有新生被人拉住。疑似偷来的酒行看板上盖了张纸,上面大大地写着社团名称。
校内餐厅里,我们三人坐在贴木皮的廉价长桌前吃着咖哩饭。
“要修哪些课?”佐藤摊开课程一览表说。他的白衬衫很时髦,但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wRsHu。CoM》
“就是说啊……”山田把脸凑过来。我也学他望向一览表,视线却滑过文字。
我们只设定了“如何以修最少的课来获得学分”这种平凡无奇的方针,所以只能遵循佐藤得意洋洋地说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意见,选择有利的课程。
“可是这种别人给的事前情报,实在不能当真呢。”山田低声说道,佐藤于是闹起了别扭。
吃完饭后,山田提议去书店买教材。虽然昨天买了几本教科书,但还是不够。教科书怎么买都买不齐全,难不成这是大学教授的阴谋?
书店这两个字让我起了反应,我一瞬间联想到昨晚抢书店的事。那家店现在怎么了?新闻怎么了?报纸、流言、骚动、警察,究竟都怎么了?
坐在正对面的山田讶异地问:“你还好吧?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在想买教材的钱。”
山田不断地批评商店店员,佐藤则滔滔不绝地宣扬他在本地酒吧出糗的事迹,听完他们两个讲了一堆之后,我们离开了餐厅。
正要横越雨廊时,佐藤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说:“喂,那个女的不是学生吧?”
“哇!”山田叫出声来,“超漂亮的!”
“那就是所谓的成熟女人吗?”佐藤说。但我觉得在快要二十岁的我们眼中看来,所有的女人都被分类为“幼稚”和“成熟”两类。“不是学生啦,会不会是职员?”
“可是她的皮肤实在白过头了。”山田的脸扭成一团,“简直像能剧面具还是乌龙面嘛。”
“乌龙面哪有那么白?”佐藤为了无聊的小事认真了起来。我已经没在听他们说话了。不是听他们说话的时候。
他们指的方向在约十公尺远的教室前,长椅上正坐着我前天在公车里目击到的女子。
果敢地挺身对抗色狼,甚至表现出不惜下车打架的气势的女子。那名雪白女子,正坐在圆木横放制成的长椅上。
山田和佐藤朝书店方向走去,我开口说:“我有事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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