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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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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个幻想立功的士兵在瓮城内追赶孙英莲、阿芳,边追边喊:“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杭苏从腰间拔出利刃,对准那个士兵,手在空中迅速划出一道弧线,那柄利刃发出“嘶嘶”的声音,如闪电一样直向士兵刺去。眨眼之间,匕首硬生生嵌入士兵的后腰。士兵惨叫一声,转过身子,正要开枪还击,另一个便衣又甩出一柄匕首,插入他的胸前。
士兵一命呜呼。
叶翠觉察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连忙放下书,推开值守室的门,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城门口倒毙的士兵,她立即拔出枪,正要示警,只见瓮城内有三个蒙面人正掩护着刚才接受检查的两个女人向南狂奔。她情知不妙,对准最后面的那个蒙面人准确扣动扳机。
“砰!”
蒙面人应声倒地。
杭苏听见枪响,连忙掉头,与此同时,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手枪,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正面朝向叶翠的时候就迅速一击!
子弹在一瞬间抵达叶翠的心脏。叶翠颓然仆倒。
“快跑!”杭苏拼命大喊。
他知道,枪一响,其它守门士兵马上就会追赶过来。
四个人一起向南狂奔而去。
“不要走大道!跟我来!”杭苏喘着粗气说道。
他回身望了一下,追兵还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身后只有几个农夫模样的人,躲得离他们远远的。
杭苏一把拉过孙英莲钻进路边的油菜花田里,另一个蒙面人也拖着阿芳猫腰跟了进去。
转眼之间,四个人消失在半人高的油菜花田里,犹如消失在一大片金黄色的海洋中。
油菜花粉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脸膛上、面罩上、衣服上,还有枪管上、馒头上……
约莫一支烟工夫,四个人在油菜田的深处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孙英莲气喘吁吁地问杭苏。
“不要问这个。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奉命保护你。”杭苏的声音有点沉闷,因为面罩只在眼睛部位挖了两个孔洞,嘴巴发出的气流声被黑面罩挡住了。
“奉谁的命令?”孙英莲还不甘心,盯着面罩后的那双眼睛。她觉得那双眼睛幽幽的,深不可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不必再问了。”
“那你为什么保护我们?”
“不清楚。只要把你护送出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其它事,我们确实不知,也不问。我们只管执行。”杭苏嗡嗡地说道。
“那好。谢谢你们了。还牺牲了一名同志。”孙英莲伤感而内疚地说。
“不必难过。我们每一个人都随时会牺牲,也随时准备牺牲。”杭苏说:“不要再说了,马上走,出了这油菜田,你们就安全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们自己走吧,我们要回去了。”
“好的。谢谢你们。”
孙英莲伸出手,和杭苏用力握了一下,随即各奔东西。
孙英莲、阿芳出了油菜田,扔掉了多余的东西,一人揣了一个馒头,直向牛首山北麓而来。
油菜花田里,杭苏扯掉了面罩,又把外衣、外裤脱下,反过来重新穿在身上,他立时像变了一个人,因为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和刚才大不一样。另一个人也跟他一样,扯下面罩,反穿外衣。
“还要继续跟!还要不能让她们发现!”杭苏发出了指令。
“是!组长!”
孙英莲、阿芳找到了钱书记,只说明了有重要情报要送交上级党组织,并未说是什么情报。钱书记略一思索,就决定亲自和孙英莲、阿芳一起将情报送往江北,并带三名机智勇敢的游击队员同行保护。因为,他知道江北党组织的情况,而且认识方向晖,最近还有过两次电报联系。而上海党组织的情况,他并不十分了解。
六个人草草吃了午饭,沿着小路溯江而行三四公里,在一个渡口找到自己的同志,然后共乘一个木船,往江北进发。
船身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浩渺江波之中。
此时,渡口南岸的一片芦苇丛中,站起两个身影。一个是杭苏,另一个是他的小组成员。
杭苏手指对岸,说道:“他们应该到江北了。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现在回去复命!”
当天下午4点左右,杭苏兴冲冲地回到了保密局特情报处,直接走进了小红楼。
“处座在上面吗?”他站在晓露的门口问道。
“在。”晓露答道。
“我上去一下。”
“哦。”
杭苏向楼梯口走去。当他走到郑少青办公室门口时,看见门关着,窗帘没有拉,里面的灯光从窗子透出来。他知道郑少青此时正在办公室,就不出声地冷笑了一下,然后上了二楼。
“咚咚。”杭苏敲了两下门。
“进来。”杜林甫在里面说道。
杭苏推开门,进到里面,又将门反锁上。杜林甫抬起头,一看杭苏脸上的表情,就基本明白事情如何了。杭苏笑着说:“报告处座,托您的洪福,事情成功了。”
“很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人。我会为你请功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很快会取代他成为副处长。”杜林甫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地板,他是指楼下的郑少青。
“谢谢处座栽培。”
“把详细情况和我说说。”
于是杭苏将跟踪及“护送”的整个情况向杜林甫汇报了一遍。
“小组损失了一个弟兄。另外,城防营也死了三个士兵。”最后,杭苏补充道。
“哦。”杜林甫略感悲伤的样子,随后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难免有牺牲……你这两天要继续盯着他,不要让他跑了。至于如何处理他,我自有安排,你不要乱动,只要不让他从你的视线中消失就行了。”
“处座放心,我决不会失手。今天我跟踪那两个女的时候,就已经另外安排小组弟兄盯着他了。”
“好的。大事已成,你先到办公室歇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好的。”杭苏说完离开了杜林甫的办公室。
杭苏刚走了十分钟光景,谈岳进来了。
“处座,上峰来电。”谈岳打开文件夹,将解密后的电文递上,同时,将电文收阅簿放在杜林甫面前,意思是让杜林甫看完电文在簿子上签字。
“念!”杜林甫往椅背上一仰,半躺着命令道。
谈岳一愣。杜林甫很少这样。他是一个十分勤勉的人,以往来了电文,无论是冯儒、谈岳送来的重要电文,还是晓露转交的电文,他都亲自阅读,有时甚至将电文留下,细细琢磨其中的意思。他在其它方面常和下属耍一些上司的派头,但很少在阅读电文上这么做。今天这个例外,实在是由于心情极度良好所致。连续十来天的超强度工作、超强度刺激,还有接二连三的收获让他沉醉在兴奋之中。密遣“观音”、处决政治犯、伏击游击队、审讯陈言、除掉冯儒、发现郑少青的疑点、设计“逆用”情报等,都让他体会到了一个特工首领的成就感。而一刻钟前杭苏带来的好消息更让他看到了勋章、晋升、鲜花、金钱、美女在不远处向他频频招手。他感到自己很快就不是一个特情处处长了,因此,他的威仪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让谈岳念电文、自己听电文更契合他目前的状态。
“好的。”谈岳将刚刚放在桌上的电文又拿到自己的手中,目视电文,清了一下嗓子,毕恭毕敬地念道:
“林甫:速电告‘逆用’进展,并及时汇报后续情形。此计甚妙,实关乎江防大计、党国命运。希严密布署,万不可百密一疏,泄露天机,以致功败垂成,贻误党国。切切!一号。”
谈岳念完,望着杜林甫,等待他的指示。
杜林甫半闭着眼睛听完了电文。当他听到“此计甚妙”时,他把得意掩抑在内心深处,可是后面的几句话使他刚刚膨胀的威仪稍稍冷却下来。
“处座。要不,我先将电文放在这里,你签个字。”谈岳见杜林甫还没睁开眼睛,就提醒道。
杜林甫闻言,睁开眼,直起腰,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簿子上签下了潇洒的名字。
谈岳拿起电文登记簿,走到门口,拉开门,正准备往楼下走去。
“等等,谈岳。”却听杜林甫叫住了他。
“处座,什么事?”谈岳回过头,问道。
“进来说。”杜林甫有些不满。
谈岳又进了办公室,并带上门。
“反锁上!”这一次杜林甫的声音带了些斥喝。
谈岳反锁上门,诚惶诚恐地站在杜林甫的对面。
“记下回电。”
“是!”
谈岳打开文件夹,拧开笔帽,静候电文。
杜林甫以从容的语速,口授道:
“‘一号’钧鉴:‘俭电’敬悉,其中训示,卑职谨记。至于‘逆用’计划,现已全部且圆满完成,殊无泄漏,诚请钧座放心于一万。杜。”
所谓“俭电”,是“二十八日”在电文中的一种表示方法,它是以古诗“韵目”代替发电日期,简称“韵目代日”。如用“东”韵表示“初一”、“马”韵表示“二十一日”……这是因为电报业务刚刚在我国兴起时,民用及商用电报的收发费用非常昂贵。按字论价,所以节约用字显得很重要,国人就发明了这种新的纪日办法——用“地支”代替月份,用“韵目”代替日期。而在政治、军事等秘密通信领域采用这种“韵目代日”法,既可以提高效率,也便于加密。这种方法一直通行于21世纪前半叶。比较有名的,如“皖南事变”时的“艳电”、“皓电”,还有“马日事变”“文夕大火”等,其中的“艳”、“暗”、“马”等都是“韵目代日”。
谈岳听到杜林甫嘴里蹦出一个干脆利落的“杜”字,知道电文口授完了,于是合上文件夹,说道:“处座的电文简明扼要、文采斐然,卑职实在佩服。如果没有其它事,我现在就去加密发送。”
“好的。你去吧。”
不知怎么的,杜林甫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竟颓然无力,还有点伤感,全然没有刚才口授电文时的果断睿智、字字铿锵。
杜林甫坐在办公室沉思着,脸上有些冷漠,又有些哀愁,还有一点痛苦和沧桑。他慢慢拿起桌上的“俭电”,看了又看。许久,才放回到桌上。
他点了一根香烟,再次躺靠在椅子上,只不过这一次他躺得更厉害了,精瘦的身体几乎是塌陷在宽大的旋转椅子里。
几支烟过后,办公室内充塞着浓烈而呛人的气味。在腾腾的烟雾中,杜林甫缓慢地拿起电话:“喂,是杭苏吗?”
“是。”
“杜林甫。”
“处座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一下。马上!”杜林甫平静地说完,然后摁了一下话筒接触器,又拨了一个电话,“我是杜林甫。你是谁?”
“处座,我是谈岳。”
“哦,密电发出去了吗?”
“刚刚发出去。”
“好,效率很高,我很高兴!嗯,你在5点钟过来一下,我想慰劳一下你和杭苏。”
“谢谢处座。”
“咔嗒。”杜林甫轻轻地挂了电话,随后又仰倒在椅子里,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杭苏进来了。
“一会儿,你和我去趟明孝陵。”杜林甫的声调很平缓,几乎没有高低变化。
“同去的还有谈岳。”杜林甫只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杭苏有点不解。怎么突然想到去明孝陵?去干什么?但他不好多问,只是“哦”了一声,眼睛盯着杜林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谈岳是个好人,也很优秀,只是……”杜林甫说到这里,站起来,走到沙发边,紧挨着杭苏坐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了几句话。声音很轻、很细、很无力,像一些喃喃的梦呓。
可是,这样的话在杭苏听来,却犹如一声闷雷,砸在他的心上。
他愣住了。随即他的心里刮起狂风,下起暴雨。
杜林甫紧盯着杭苏,目光像鹰隼眼里射出的锐利之剑。
杭苏不敢再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他站起身,用坚决的语气说道:“请处座放心。我会克服我以前的弱点,完成您的任务。”
“我知道你已堪大任。”杜林甫也站起来,拍拍杭苏的肩膀。
“当——”
花几旁的自鸣钟敲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敲了五下。
杜林甫和杭苏都默不做声。
“咚咚咚。”有人叩门。
“进来。”
谈岳走进来,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走吧。”杜林甫从沙发上站起身,并向门口走去。
谈岳和杭苏紧随其后。
漆黑铮亮的GM轿车沿着中山路向东平稳地滑行。夕阳透过路边梧桐叶的缝隙,将它斑斓的余晖洒在光亮的车身上。建筑、行人、树影……向车后徐徐退去。
杭苏手握方向盘,杜林甫和谈岳坐在后排。
GM轿车的性能很好,尤其是它的减震系统非常柔和,而且减震系数很大。当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或障碍物时,车身起伏的幅度虽然很大,但整个过程是非常轻柔而平滑的,人坐在里面决没有因颠簸而带来任何不适。相反,这样的颠簸起伏会给驾乘人员带来愉悦和享受,犹如坐在轻轻摇曳的浪花上。如此感觉会让人产生雍容的气度和领袖的幻觉……
现在,谈岳就真切地体会到了GM性能优越的减震系统给他带来的心理体验。
他知道,自己在杜林甫的“逆用”行动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按照杜林甫的安排,在郑少青到机要科寻找“密钥”时,巧妙地“配合”郑少青找到了《唐诗三百首赏析》,也就是他们曾经用过、现已作废的电报密钥。当时,谈岳还不明白杜林甫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只猜测到和密电有关,因为这是电文密钥。而当他在一小时前收到“一号”发来的密电,他才知道他精明的上司——杜林甫在实施一个与江防计划有关的、事关党国安危的“逆用”行动;在听到杜林甫的口授电文后,他更知道这个“逆用”行动已经圆满地实施完毕!
谈岳明白,杜林甫、“一号”、还有其它人,甚至包括自己,联合起来让郑少青顺利谍取了一个伪造的“长江防御计划”!
“我是有功的。不知道杜某人如何搞劳我?”谈岳在心里说。
“谈岳,今年多大了?”杜林甫亲切地问。
“27。”
“哦,个人大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呵呵。谢谢处座关心。还是没什么头绪。您是知道的,在栖霞电训班的时候,我和汪碧茹谈恋爱,纪律不允许。现在,哎……不说了……”
此时,在谈岳的脑海中,两个女人的笑容交替闪现——有些丰腴的汪碧茹、玲珑清秀的何芳琳。在他看来,汪碧茹是一朵牡丹,或者海棠,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但她的心已经被那个可恶的郑少青夺走了;何芳琳是一朵出水莲荷,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可是,自从那晚她送给自己一个核桃念珠,还丢给他一个哀婉的眼神后,他就无法在心里抹掉何芳琳的身影了!尤其是那个眼神,让他动容,让他感受到了被一个姑娘深深爱慕的滋味。可是,她却不知所踪。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童男子?”杜林甫知道谈岳的情况,就猜测性地说道。
这句话看似一个玩笑,可杜林甫说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却更像一种父兄的体贴。
“处座,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谈岳有点不好意思,眼睛望了一下车窗外。
车子一个轻柔的起伏,跃过中山门进口的一个坡坎,接着钻进城门内。片刻的幽暗之后,车子出了中山门,驶入风景如画的钟山脚下。
“我平时对你们关心不够,抓处里的公干太多,你们的个人问题我几乎没有过问,这是我的疏忽啊!如果我早知道你和汪碧茹的事,我就是拿枪逼着她,也要让你们成为一对。”杜林甫说这些,并不完全是漂亮话。他心有所指!
“处座这话真让人感动。算了,我现在也想开了……唉,如果何芳琳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谈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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