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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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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少青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钱在你手里,我有什么办法?”郑少青停下笑,故意装得一脸无辜又无奈的样子。汪碧茹也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两人开始喝酒吃菜。
“别说我霸道!这钱虽是你的,但我给你花了,你一点都不冤。”
“我的汪科长,你就饶了我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我告诉你,省得你心里七上八下的,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下,好酒好菜进到嘴里没滋味,心里还直骂我。事情是这样的,今年以来,你的表现不错,特别是在上个月陪处座访美期间,为党国挣了面子。所以处座给你发了1万块奖金。但是,你的成绩是在我的领导下取得的,没有我的支持,你能拿到这1万块钱吗?”
“当然不可能!”郑少青心想原来如此,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你这钱花得不冤吧?”
“不冤!”
“我说跟公事有关,没有骗你吧?”
“没有!”
“我不是骗吃骗喝吧?”
“不是!”
“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不能……”
两个人都会心地笑起来。
说实话,郑少青从心里爱上了汪碧茹。他和她在一起感到如沐春风,神清气爽。同时,他又对即将到来的销魂时刻心怀恐惧。
酒过三巡,汪碧茹似乎微有醉意,她红着脸说:“那天,你到我家里,陪我爸爸喝茶,态度还算不错,毕恭毕敬的。”
“敬老尊老嘛。以总裁和夫人号召我们开展‘新生活运动’,其中有一条就是‘尊老敬老’。总裁就是敬老的楷模。”
“想不到你真会耍贫嘴。哎,那天我爸爸跟你嘀咕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嗯……”郑少青一时语塞。
“这个呆头鹅,一到关键时刻他就装傻!非要等本大小姐把这事挑明?那也太没面子了!要想个办法逼他说出口。”汪碧茹心想。
于是,她仗着酒劲,鼓足勇气,慢慢站起来,背着双手,以调侃的口气问道:“郑少青,你向我汇报一下你的思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也要汇报?”
“要!干我们机要工作的,私人事务该审查的还是要审查。”
郑少青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嘴上说道:“报告汪科长,还没有。”
“哦。那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吗?”她站在郑少青身后,望着他宽厚的肩背,很想伏在他身上作片刻的休息。
她需要寄托。心灵的、情感的,甚至是肉欲的。
郑少青沉默着。
“你不是后悔今天来到这里吧?”她的声音轻下来。郑少青闻到了汪碧茹清新的气息。
他的内心在挣扎。两个势均力敌的影子在纠结、搏斗。一是真挚的爱情,一是自己的使命。
“汪……”他嗫嚅着扭过脖子,“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不敢高攀啊!”
汪碧茹一听,心中一软。她俯下身子,伏在郑少青的肩上:“傻瓜!你真喜欢我吗?”
郑少青感到全身快要酥化了。汪碧茹柔软的乳房紧贴在他后背上,他的荷尔蒙在体内迅速而旺盛地分泌。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他听到了汪碧茹的问话,同时也听到了自己内心急切的回答:“我真的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
他抓住汪碧茹伸在自己胸前的小手,转过头,直面着她,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耳语般地说:“碧茹,我喜欢你!”
汪碧茹一听,她的大脑轰鸣了一下。她低下头,吻住了郑少青的嘴。
郑少青一把搂过汪碧茹,把她揽坐在自己的怀里,口中喃喃说道:“你会恨我的。”
“我早就恨你了。”汪碧茹闭上眼睛,等待销魂的时刻。
突然,外面街道上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嘈杂声。汪碧茹吃了一惊,连忙从郑少青怀里爬起来,羞涩地理了理衣服,随后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朱窗。郑少青也跟着来到窗前。
只见楼下街面上,两辆警车上的警察气急败坏地把喇叭按得山响,路上的行人和两边的摊贩纷纷尖叫躲让。紧接着,一辆军用卡车拖着一辆“鼻塌嘴歪”的轿车开了过来,后面还有很多军警跟着。
原来,这是追捕冯儒的人马。冯儒一时走脱,他们就兵分两路,一路顺着冯儒可能的逃跑路线边打听边追赶。一路就是楼下的这些人,闹哄哄地将“大鼻头”送回保密局。
冯儒巧妙地杀死华雄飞后,就急忙驶上了大路。可是,条条道路,弯的直的,长的短的,宽的窄的,纵横交错,哪一条才是他的“归路”?哪一站才是他的归宿?
冯儒很清楚,像这样开着车在路上转来转去,很快就会没有出路,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他只有逃出南京城才有生路。可是,在军统和保密局潜伏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出城几乎没有可能了。杜林甫已经派人在车站、码头检查了,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的12道城门也都会有人在等着他。仓促之下,自己化装又来不及。如果在城里找人化装或找一些化装用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只得暂时在城里找个地方躲避一下,也是一个权宜之计。但是,在城里哪个地方躲避比较安全?旅馆客栈?这几乎等于将自己送给敌人。他对杜林甫太了解了,对保密局的那套追捕措施也太了解了。杜林甫肯定会联系军警挨家挨户到旅馆、客栈搜查,甚至酒肆澡堂、青楼妓院他都不会放过。
“只有到没有人去的地方躲藏一下才会有生路。”
这是冯儒得出的结论。
敞篷车上了虎踞路。追赶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他已逃到了这里。
“防空洞!那里没有人!”
冯儒突然想到了这个绝佳的藏身之所,一时非常高兴。
“天无绝人之路。”
抗战即将全面爆发时,国民政府在南京沦陷之前挖掘了不少防空洞,以应对不测。抗战胜利后,除一些设施较好的防空洞有人管理把守外,大部分废弃不用,无人管理,成为无家可归者的寄身所。对这些防空洞的位置和情况,冯儒还是比较清楚的。
于是,他立即往虎踞路南端的一处防空洞驰去。
当他从虎踞路拐上一条偏僻的巷子时,他突然发现一座破旧的小庙,朽坏的牌匾歪斜着,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他想起了什么,赶紧踩住刹车。
透过墨镜,他看见那块牌匾上有三个颜体字:普渡寺。斑驳的庙门随意敞开着,四周杂草丛生,垃圾遍地。
片刻之后,他立即将车子开到三四里外的一个偏僻地段,趁人不注意,弃了那辆敞篷车,然后提着箱子上了一辆黄包车,赶到“普渡寺”附近,然后再步行几分钟来到寺庙前,四下看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就一闪身进了庙里。
就在他跨进庙门槛的一瞬间,一个人从巷子口伸出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冯儒进了小庙,看到如来、观音、文殊、地藏等各路菩萨东倒西歪,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十八罗汉也不再威风凛凛,而是蓬头垢面,破损不堪。房梁立柱上到处拉着蜘蛛网,香案上满是老鼠屎。后门洞开,门已不知去向。
他穿过门洞来到中庭小院。院子里,青草在砖缝里钻出来,长得有半人高。烂木头胡乱地堆在院墙边。院子的北面有一座后殿,也是殿门大开。殿门口的台阶上躺着一块“大雄宝殿”的木匾。
整个小庙,前后两进,没有一个人影,除了他冯儒。
一股悲凉从心头生起。
自己从大名鼎鼎的国立中央大学毕业,意气风发地投身革命,反日反伪,又在军统局、保密局潜伏5年,身处敌营,与敌周旋,虽没有奇勋,也算是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可现在,却落到这步田地。
他的眼角有些潮湿。
“林冲风雪山神庙,我冯儒是夜遁破丛林。唉——”(丛林,庙宇别称。)
他叹了一口气,在院子里走了两步。
“但是现在,这里是最好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冯儒在心里轻轻地说。他觉得在这里要比躲在防空洞安全多了。
“防空洞里有流浪汉。自己的这身打扮,再加上怜着这只箱子,住在防空洞里,肯定让人起疑。警察虽不一定主动搜查防空洞,但有人起疑,事情就糟糕了。相比之下,这个废弃的小庙里就我一个人,安全多了。谁也不会到这个破庙里来,谁也不会想到我到这个破庙里来。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在这里从容地用特工机和组织联系。接上头后,就好办了。我就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计议已定,他提着箱子,踏进后殿,在佛龛背面放下箱子,随后转过身,来到后殿大门前,找了一根木棍将大门闩上。
他打开箱子,取出电台。
这部小型电台具有灵活机动、使用方便的特点,尤其适合特工在野外通讯联系。而且功能强大,既可以收发报,也可以侦收无线电讯号。一般情况下用交流电工作,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用随机应急电池。
冯儒戴上耳机,打开电源开关。电台发出了一阵“吱”的蜂鸣声。
他把发报频率调到62千赫,开始呼叫BFX18。
一会儿,对方发来了一个缩写简语:“QRK”。(意即“你能听到我么?”)他的心里一阵宽慰。
“联系上了。”
随即他立即回复了两个缩写简语:GE、SOS。“GE”表示“晚上好”,至于“SOS”,它表示“紧急求援”。
电台之间的电报收发人员用这种约定俗成的简语传递信息,方便快捷,业内通晓。由于它不表示实质性内容,只是普通的问候和咨询,如“TNX”表示“谢谢”、“SRI”表示“抱歉”、“K”表示“再见”,所以,它无需加密,也就是明文。
对方回道:“PSE。”(意即“请讲”、“请发报”。)
冯儒想了一下今天的日期:3月29号,然后发了一道简短的加密电文:“我已暴露!速告我组织地点!归路。”
稍停片刻,冯儒又发了一个明文:“我急等回复。”
对方用简语答复道:“CUL。”(“请等候。”)
冯儒知道,对方收报员不能够立即知道他加密电文的内容,他或她必须要将自己的密电交给译电员,甚至有可能要直接送交给那位首长亲自解码。至于那个首长究竟是什么级别,在哪里,姓甚名谁,他一概不知。
想到对方不能及时回复自己,冯儒心里反而踏实一点。这说明,他和对方建立的联系还在按程序进行。
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回复,冯儒有点心焦,正要催问,对方回电了。冯儒解密后一看:
“请用明码和116千赫钱同志联系。呼号‘BXI5M’。他会妥善安置你的。祝归路平安!”
冯儒欣喜异常。他立即用明码简语发了两个字:“K、F。”(再见同志!)随后,他把电台往116千赫调去,并着手立即呼叫钱同志的电台呼号:BXI5M。
正在这时,一段电波信号闯进他灵敏的耳膜。他凝神细听。信号有点熟悉。他再看看示频器上的频率:10。9KHZ。
“不错,是那个电台。”
冯儒听见他正在用简语和另一电台打着招呼。
他的右手赶紧伸进黑缎长衫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
信号还在继续。
冯儒的左手迅速伸进箱子里,取出一本灰色的笔记本。
“不错,这是国防部的电台。频率不错,他按电键的速度、节奏、轻重等习惯手法我也太熟悉了。”冯儒仿佛看见那个人正坐在电报机前,手指在键盘上跳着舞蹈。
需要说明的是,那个人不是在向冯儒发电报,而是冯儒凭着敏锐的耳朵,在“普渡寺”的上空无意中捕捉到了那个发报人的电波信号。
冯儒一手握笔,一手打开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写了一些东西,他翻到第二页,开始熟练地记录电文。
数分钟后,一段莫尔斯电码出现在笔记本上:
1941 8013 5235 2356 9714 7620 9815 2603 1941 8013 4024 3356……1 2 2 2356 6038……
刚记到这里,发报台停止了操作。片刻之后,发报台发了一个Q短语“QRX”,意即“未完,请稍候”。
冯儒大惑不解。
当冯儒记下一开始的两组密码后,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随之一阵激动。但为了完整无误地抄录后面的电文,他必须集中注意力,不能对此多加考虑。现在,他在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停止发报的同时,也有时间想到了前两组密码——神秘而似曾相识的两组密码。
“1941 8013……”他默念道。
“这不是‘俯冲’二字吗?尽管它加了密。该不会是巧合吧?我对这两组代码印象很深。肯定是这两个字!”冯儒这样判断。
他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他收到过“俯冲一号令”。
一般来说,任何一个人,对一些有着特殊意义的数字,或者说,对一些重要的数字,都会形成较深的印象。这符合记忆学的一条法则——越感兴趣的,越容易记住。比如,你的生日,你经历的特殊日期,你肯定会记住。甚至是你长长的身份证号码,无须强迫你,你也会寻找技巧记住它。但是,对于那些无关紧要或者你不感兴趣的数字,哪怕它很短,你也未必能记住。
而冯儒是一个出色的谍报人员,对数字有着天然的敏感,“俯冲”二字及其代码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但是,在这封密电中,他也仅仅能识别出这两组密码。
“这么说,它可能和‘长江防御计划’有关?”
冯儒自然想到了昨天二厅召开的情报会议上说的将“长江防御计划”隐称为“俯冲计划”的事。
千里之外,山城重庆。
上清寺的一座别馆内,秀气的女报务员正在一间小密室内发送电报,“滴滴答答”的按键声清脆悦耳。
这时,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皮鞋在木地扳上发出有力的“咚咚”声。
“停止发报!发到哪里了?”男子问道。
女报务员继续摁了几个电键后,停下来,摘下耳机,指着加密电文:“发到这里了。怎么了?”她抬起头问年轻男子。
“没什么。有三组数字本来无法加密,所以我就按明文写了,想稍后打电话告诉他们。现在,我想了一个变通办法,可以加密了。你就跟那边说,前面的作废,再重新发一份给他们。”说着,将手中的加密电文交给女报务员。
“好的。”她接过电稿,看了一遍,纤细的手指粘住电键上,并富有韵律地上下跳动……
冯儒正在思考之际,特工机上的信号指示灯由弱变强,对方又发了一组短语:刚才的电文作废,重新发报。
冯儒的心一凉。“莫不是要更换密钥?”
他想起了会议上要求各部门迅速更换密钥的事。
“即使是换密钥,怎么会在发报过程中突然想起更换?奇怪!”
容不得他多想,滴滴答答的电波声有节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赶紧飞快地在刚才记录的电码下画了一道横线,表示隔开,以免混淆。然后在横线的下方记录新的电文。如下:
1941 8013 5235 2356 9714 7620 9815 2603 1941 8013 4024 3356……3089 3501 9101 2356 6038……7710 9714 9982
记完上面的密电码,电波出现了数秒钟的停顿。而后,冯儒听见对方发了最后一个明文短语:“sk end”,意即“电文结束”。
冯儒摘下耳机,立即拿起笔记本,将横线上下方的内容简单对照了一下:
1941 8013 5235 2356 9714 7620 9815 2603 1941 8013 4024 3356……1 2 2 2356 6038……
1941 8013 5235 2356 9714 7620 9815 2603 1941 8013 4024 335……3089 3501 9101 2356 6038……7710 9714 9982
“还好,没有更换密钥!”
他舒了一口气。
“密钥很快就要换了。只不过他们双方还没有确定新的密钥。”冯儒猜想。
“抓紧时间看看这封密电。”
冯儒仔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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