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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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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已听真禅说起蝶幽儿来了长白山的事,问道:“你为何来这里?”
“我来帮我的男人啊。”蝶幽儿说得很大声,一点儿也不顾忌那些食客的目光。
“别说笑了,”杨恒的剑眉轻轻一挑,说道:“会害我晚上睡不着觉的。”
蝶幽儿咯咯脆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不过无论如何,都说明你忘不了我。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杨恒自不会相信蝶幽儿的鬼话连篇,冷冷道:“不准你动真禅,否则别后悔。”
蝶幽儿显然一点儿也不害怕,笑微微道:“不动就不动,干嘛对我这么凶?不就是慑仙玦吗,说老实话,我还真没把那玩意儿放在眼里。”
她好似生怕周围的食客听见,特意将“慑仙玦”三字说得极轻。但杨恒仍然觉察到酒馆里的喧嚣一下没了,有那么一刻变得鸦雀无声。
杨恒猛然探手抓住她的皓腕一字字道:“他若有事,我惟你是问。”
蝶幽儿蹙起眉头,呼疼道:“哎呦,干嘛那么用劲儿,也不怕弄痛人家。”
杨恒缓缓松开手,扫了眼在座的食客。那些食客被他的目光一慑,急忙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不再往这儿打量。
蝶幽儿揉搓手腕,娇嗔道:“好啦,我知道你义气深重,兄弟情笃。往后本姑娘再遇见真禅小师傅,保证敬而远之,奉若神明,这总成了吧?”
杨恒听她满口胡言乱语,没半点诚意,哼了声道:“口是心非!”
蝶幽儿笑吟吟地凑近螓首压低声音道:“杨大哥,恭喜你就要做灭照宫宫主啦。”
杨恒一凛,他知道刚才杨惟俨在和自己交谈时,早已暗运神功将两人的话音封在结界之中,哪怕有谁近在咫尺也休想偷听到半句。蝶幽儿也不知使了何种秘术,竟能破开结界,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却不想和蝶幽儿谈论这个话题,淡淡道:“你的耳朵未免伸得太长。”
蝶幽儿不以为忤,妩媚笑道:“人家关心你嘛。”忽然不着痕迹地使出秘术,将两人的话音封禁,又道:“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宗神秀、盛霸禅必死无疑。”
杨恒一下警觉起来,问道:“是你想杀宗神秀吧?”
蝶幽儿愣了愣,明眸中流露笑意,道:“算你猜对了。”
杨恒一怔,没料到蝶幽儿会直言不讳地承认下来,问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仇人?”
蝶幽儿不置可否地看着杨恒,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恒摇头,不以为然道:“你不必故弄玄虚,反正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蝶幽儿怔怔凝对杨恒,幽幽叹息道:“杨大哥,不管你对我抱有何种成见。小妹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试问一句:从咱们认识到今天,我有真正害过你吗?”
杨恒沉思片刻,回答道:“没有,相反你帮过我很多忙。这些我都记得。”
蝶幽儿转忧为喜,说道:“这就是了。总算你没说违心话,还能老实承认这点。好吧,那我就说件你感兴趣的事──还记得你答应过,要帮我收集三大魔灵的事情么?我已经基本准备妥当,就等长白山的事情一了结,立即起程。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具体的安排,希望那位石姑娘不会吃醋。”
杨恒点点头,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好,后天,说定了,我等你。”将一块碎银丢在桌上,从伙计手里接过两坛酒走出门外。
蝶幽儿瞧了瞧杨恒空座前那杯斟满的酒,自言自语道:“这人真小气!酒不肯喝,连多坐一会儿陪陪我都不肯。”
话音未落,旁边桌上有个中年汉子端着酒碗走过来道:“小姑娘,我来跟你喝!”
蝶幽儿眸中掠过一缕厌恶,俏脸上却露出无邪笑容道:“谁要喝你的臭酒。本姑娘想出去走走,不怕死的只管跟着。”放下酒钱,翩然出屋。
尽管事先警告,可包括那中年汉子在内倒有五六个人从酒馆里跟了出来,追着蝶幽儿往镇外行去,似乎压根不相信这小姑娘真会动手。
那中年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蝶幽儿身后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说的慑仙玦是怎么回事,那真禅是什么人?”
蝶幽儿步履不停,已走到镇外旷野中,冷冰冰道:“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中年汉子仗着一股酒劲儿,伸手抓向蝶幽儿,可他的手指还没触碰到蝶幽儿的肩头,迷迷糊糊就感眼前有道银光划过,好像脸上有丝寒风拂过,忍不住用手抹了把面门道:“什么玩意儿,闪电了?”却立时惊恐地瞪大双眼,才看清自己的巴掌上满是鲜血。
慢慢地,从他的眉心到下巴裂开了一道血口,而后整个头颅就似被斧刃劈开的树桩往两边分离,魁梧的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后面的几个同伙儿都惊呆了,甚至没有看清楚蝶幽儿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蝶幽儿转回身,脸上挂着仙子一样的可爱笑容,柔声道:“你们为何不听我的劝告,非得跟出来?真不乖……”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了那束奇魔花,妖艳的光华亮起,迸射出数道刀芒,悄无声息地旋动下四颗头颅。
“噗──”从脖颈中飙射出的血箭划过一束束弧线,如寒鸦赴水似地浇灌在奇魔花上。奇魔花精光隐隐,瞬时将五人的精血吸吮得点滴不剩。
这时候在五具尸体之后,有道人影鬼魅般浮现,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蝶幽儿,说道:“造孽,造孽,又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蝶幽儿琼鼻娇嗤,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若落在你手里,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也是,这也算物尽其用了。”来人叹了口气道:“只是你未免太过招摇。”
蝶幽儿冷笑道:“我越是招摇,你们不就越安全么?”
来人摇头道:“别把我和你爹爹当傻瓜,以为不晓得你在趁机扩充势力,搜罗党羽。凡事适可而止!”
蝶幽儿不以为意道:“少说废话,我要的东西呢?”
来人道:“这可是我们费尽心机,付出极大代价才搞到了手,你得来倒也轻巧。”
“龚异嵬,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蝶幽儿森然道:“是我在抛头露面对付宗神秀,而你们只要躲在一边就能坐享其成。这世上的好事,不能让一个人全占尽。何况这东西原本就该是我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无相神君低低一笑道:“蝶姑娘何必光火?我先交钱后收货,也算对得起你的劳苦功高了吧?”袖口里平平飞出一物,却是个朱红色的木匣子。
蝶幽儿藕臂轻扬,将木匣收进了自己的彩袖里,脸色稍缓道:“替我转告那个老东西:杨恒是我的,假如他在背地里搞鬼,休怪本姑娘翻脸不认人。”
龚异嵬喈喈尖笑,身形一起如蝙蝠般没入夜空道:“别傻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蝶幽儿樱唇微翘,悠然道:“这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
杨恒回到客栈,远远就看到明灯大师屋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敢情是来了客人。
他拎着两坛酒推门入屋,只见久违了的祝融剑派掌门匡天正正坐在床前和明灯大师聊得火热,屋里满满当当十几号人,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如秋柏青等祝融剑派的年轻弟子只能靠墙站着。
“有酒?”明灯大师正和匡天正说得高兴,突然颤了颤鼻翼望向门口,顿时眼睛发亮道:“阿恒,你带来的可是我现下最想要的东西。”
杨恒将酒拎到床前,石颂霜低垂着眼帘,看也不看他。
杨恒向匡天正等人一一见礼,却意外地发现明月神尼也坐在人群中。
匡天正耿直旷达,丝毫没有察觉杨恒的表情有何异常,亲热地拍打他的肩膀道:“真源,你回来得刚好。咱们正说起后天的事呢。”
明月神尼淡淡一笑,纠正道:“匡掌门,只怕应该是明天了。”
匡天正瞧了瞧窗外微露一线的晨曦,笑道:“可不是嘛,又一天过去了。”
明灯大师含笑不语,趁着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杨恒身上,悄悄俯身去拿酒坛。
不防石颂霜将纤手在酒坛上一按,低声道:“司马神医特意交代,三天之内你不能饮酒。”
明灯大师无可奈何地瞪着石颂霜,把手缩回被褥里。
西门望哈哈怪笑道:“老严,这下可被人管住了。滋味可好?”t
去年祝融峰大战时,石颂霜襄助苏醒羽攻山,也曾杀伤不少正道弟子。纵然匡天正脾性再是豁达,亦不可能对她毫无芥蒂,只因看在老友的面上,才没翻起旧账。
这时听西门望拿石颂霜打趣,他不着痕迹地又将话题引回杨恒身上道:“真源,你尽管放心。这回老夫和明水方丈还有令师早都商议妥当,绝不能教天心池的阴谋得逞,定要保全令堂性命。哪怕跟宗神秀、盛霸禅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
杨恒一愣,做梦也没想到云岩宗和祝融剑派这次会出人意料之外地站到自己这边,不惜与天心池公然决裂。云岩宗是母亲的师门,渊源深厚倒也罢了。可去年的衡山大战便是母亲在幕后一手策划,难得匡天正不计前嫌,慨然援手。
他心中感激,向匡天正躬身一拜,诚挚道:“匡大叔,多谢你古道热肠,抬爱小侄。但这桩事情由我们母子而起,小侄自当一力承担,绝不可教您为难。”
匡天正怔了怔,笑道:“真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天心池这次召开公议大会,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宗神秀是要借令堂给云岩宗一个难堪,更教咱们不好再提空照大师遇害的悬案。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没错,”西门望附和道:“这就叫欲盖弥彰!”
就听明月神尼低颂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仙林四柱终是正道一脉,百年交厚。但愿宗掌门和盛总监能够深明大义,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兵灾一起,长白山上不知又要多出多少无辜冤魂。”
西门望哼道:“明月神尼,你这话老子不爱听。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是宗神秀先跟咱们玩阴的,搅得大家伙儿没好日子过,又怪得谁来?”
明月神尼不欲和他争辩,垂首合十低念经文,对西门望来了个避而不战。
杨恒却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桩事情的发展已远不似他起先想得那样简单。
在他单枪匹马赶来长白山时,本以为要孤军奋战,对抗宗神秀与天心池。至多杨惟俨出于丧子之痛会兴兵北上,掀起干戈。但未曾料到如今云岩宗、祝融剑派也纷纷卷入,而且摆明了要和宗神秀分庭抗礼。
加上来意不明,修为惊人的蝶幽儿,还有无相神君龚异嵬、剑圣石凤阳等人,又有谁能预知明日的公议大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低头沉思之际,耳中听到明月神尼的传音入密道:“真源,你出来一下。”抬头望去,老尼姑缁衣轻飘已步出屋外。
第六集 残阳唱夜 第三章 长大
屋外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东边的天际朝霞蒸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明月神尼瘦小的身影屹立在院子里,风吹动她的缁衣,好久没有说话。
杨恒走到她的身后,背后的屋子里传来欢声笑语,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长大了,真源。”明月神尼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轻渺,“那一句‘绝不可教您为难’,着实出乎贫尼的意料之外。”
杨恒笑了笑,回答道:“人都要长大的,我也不能例外。”
明月神尼点点头,道:“说起来我这个师傅有名无实,但眼见你能卓然成人,贫尼心里也欣慰得很。”
杨恒沉默了会儿,轻声而肯定地说道:“你一直对我很好。”
明月神尼的嘴角泛起微笑,轻轻道:“明天,我会竭尽所能营救令堂。当年我舍弃明昙师妹,独自逃生,苟活于世!十七年了,每一日,每一夜,贫尼都会身不由己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假如明昙师妹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我的负罪感或可稍减。但这些年她却因此受尽磨难与艰辛──幸好,在我有生之年,上天终于把赎罪的机会给了我。”
杨恒注视着明月神尼,不由得百感交集。毋庸讳言,他曾经恨过她,埋怨过她,误解过她,甚至从心底里不愿承认她是自己的师傅。
然而此刻杨恒才猛然觉醒到,真正觉得抱歉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这位佛门神尼,为了十七年前的那桩变故,终日煎熬在悔恨歉疚之中,本想不负故人所托,尽其所能照料、培育自己,但自己却从来没给过她这个机会。
或许师父与徒弟之间本就无所谓对错与好坏,但她不应该这样活着,十七年活在内疚与自责的重压之下。
老尼姑、娘亲、明灯大师……乃至杨北楚、秦鹤仙,无论是正是邪,是男是女,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蛰伏着一条看不见的毒蛇,拷问着自己的良知,噬咬着自己的心灵,越想解脱却缠绕越重。谁能说,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杨恒深深吸了口气,道:“师父,各有各的缘法,无人能够强求。这些年来你内心所受的折磨,并不比我娘亲遭遇的苦难轻。而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这点,我们都明白。”
明月神尼霍然回首,不觉眸中有清泪,颤声道:“你还愿叫我师父?”
杨恒望见她脸上的喜色,心中亦是一阵感动与轻松。他愈加发现,走出自己宽容待人,其实是一件快乐的事。可惜,这个道理自己刚刚才懂,而之前他已失去得太多太多,却不知道是否还能挽回?
他微笑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尽管我离开了云岩宗,但并没有忘记是谁引我入门,教我读佛经,慢慢学做人。”
“好,好,好……”明月神尼一连说了三个“好”,竟似不知道除此之外何以来表达她此际内心的喜慰,“真源,能做你的师傅,是贫尼此生最大的骄傲。”
她让晨风带走眸中的泪水,也吹散了心底的阴霾,举步走出小院,不再回顾。
杨恒没有回屋,当明月神尼推开院门走出去的一霎,他看到厉青原就站在门外。
他迈步走了过去。
厉青原长身而立望向远山,瑰丽的晨曦投射在他的身上,焕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你好像很喜欢一个人待着?”杨恒懒洋洋地往门边一靠,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喜欢热闹,”略微犹豫后,厉青原开口道:“闲聊只是浪费时间。”
杨恒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眺望天宇,眯缝起眼睛道:“那么,你不觉得这样像根木头似的站着也很无聊?”
厉青原像是从杨恒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警觉地转首望向他。
杨恒轻松自若地笑道:“别多心,我没那个意思。其实我本想过来,对你说声‘谢谢’──多谢你这段日子对颂霜的照料。可话到嘴边,我觉得说不出口。左思右想,又觉得还是暴揍你一顿更合适。”
厉青原的眼里有了锋芒,缓缓回答道:“我奉陪就是。”
“多谢。”杨恒忽然说到,这个突然冒出的字眼令得厉青原一怔,花了半晌才领悟到其中的含意。杨恒没看他,长长地呼了口气道:“好啦!平心而论,你并不是个教人讨厌的家伙,但容易教人……忌妒。如果不是咱们的眼光同样独到,或许你我早已经成为好朋友。”
厉青原的眼神渐转柔和,却皱了皱眉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干了件蠢事,几乎失去了她。”杨恒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语音变得低沉,“过了明天,我又要远行,因为还有几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你。”
“你怕我趁虚而入?”厉青原的眼神再次变得犀利,“想要我远离她?”
“开玩笑,你会听我的吗?”杨恒笑了起来,“何况颂霜有她自己的主意,阁下也谈不上趁虚而入。我是希望──你照料好她,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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