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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清歌凤未央-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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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爷关爱。”陆梦额角青筋跳着,身子一直靠后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每次燕寒玉灿烂的笑下都隐藏着重重陷阱,他这一笑,准没好事。

“你可是我王府中人,本王岂能置之不理。”话语间,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适时的搭在了她的肩头,外人看来关切的举动实则扣住了她锁骨下的穴道。

她垂眼看了看按在锁骨处的狼爪,微微蹙眉,扯起笑容,咬牙切齿道,“王爷真是体恤下属,秋篁真是感动得热泪直流。”

待众人相视不解之际,她狠狠剜了他一道,低语,“王爷,你这演得又是哪一出戏,快放开我。”

燕寒玉并不放手,只当没听见她不满的抗议,反而将她拉扯到身侧,这一下,所有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梦,她身子一僵,那些婢女投来的妒意若是化作利刀,恐怕她早已死了千万次。

他拍了拍她的肩,俯□子,眼神暧昧,语气轻柔说道,“秋篁,本王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他温热的呼气轻拂过耳畔,带着幽幽的清香,惹得她浑身一颤,心头泛起又痒又怪异的情绪。

陆梦不恼不怒,神色自然说道,“凡是都是先苦后甜,那就先听坏的吧。”

“坏的是,今日乃是燕帝的五十大寿,举国上下放一日假,共同庆祝。但是每家每户都需要上缴布匹与粮作来恭贺燕帝大寿。”

这是什么坏消息,百姓劳怨似乎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陆梦琢磨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又开口问道“那敢问王爷,这坏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今晚燕帝在皇宫内设宴,老管家年迈不变,就由你陪同我入宫。”

陆梦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灿烂一笑,反问道,“王爷,秋篁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不知道您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他目中含笑,低低答道。

“坏消息就是秋篁发现昨日与律王爷同在的老者似乎是皇上身侧的老奴。”昨晚,伏在地上的老奴挡在燕律身前之时,藏于袖中的身牌显露,正巧一切被她看在眼中。

“那好消息呢?”

陆梦不动声色地从他狼爪下逃脱,语气泰然道,“好消息就是秋篁笨手笨脚不懂宫中礼节,昨日律王爷早已看到了秋篁的容貌,恐怕王爷得另寻他人,秋篁定会在府上静等王爷赴宴归来。”

他眸色急转,一手扼住她瘦削的手腕,笑意森然,“非礼勿听,只不过有些话本王还是听见了,你说这易容丹究竟能将一个人的容貌改变成什么样?”

陆梦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一丝光,随即抬眼笑道,“秋篁不过是说笑罢了,秋篁何其幸运能陪伴王爷入宫,真真是高兴也来不及。”

她挑眉违背着良心说完这一番话,燕寒玉这才满意一笑,对着老管家吩咐道,“今晚,秋篁要同本王进宫,让路久替他准备一套赴宴的华服。”

“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到申时路久会来接你,你安心等着即可。”燕寒玉琉璃眸一转,带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陆梦笑意顿失,她揉了揉僵硬的嘴角,微微眯眼,清冽的黑瞳如雪般冰凉,隐隐的恨意浮起,她勾唇冷笑,终于,还是要见面了。

夕阳还没褪尽,宫内已是红灯高挂,一片璀璨,正殿之上,摆着七七四十九张长木小桌按品级排列,皇子的木桌排在燕帝之下,接着是妃嫔,最后才是几位重臣。桌上的青铜酒杯各不相同,

只是在龙桌前的琉璃五彩杯下黯然失色。

待燕寒玉一行人来到之时,其余几位王爷早已坐定,其中当属大皇子衣着最为华贵,一身明黄的长袍,胸前绣着腾飞的蛟龙,象征着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高的身份,他目光尖锐浑浊,看着人时永远带着几分怀疑之态。

律王爷依旧是昨晚那一身,他一瞧见燕寒玉立即热情上前招呼,“四弟,今日父皇大寿,你准备了什么寿礼?”

“二哥见笑了,我府上并没有什么珍贵宝物,二哥常年陪在父皇身侧为父皇分忧,必定得到了不少赏赐,我这区区小玩意不足入眼。”燕寒玉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能让在座众人听清,燕律尚未察觉,听得一番称赞自是神清气爽,眉开眼笑,只是坐在一侧的大皇子眸中暗沉了几分,面容阴晴不定。

“咦,四弟,这人是谁?似乎并没有在你府上见过?”燕律乐呵着,瞟到了立在燕寒玉身后的男子,一身月白对襟长衫,衣边乃是水绿色,发丝如黑色的绸布,肌肤如雪,青竹一般沁凉,好似清风拂面。

只是男子抬头看来,一张清雅普通的面容,稚嫩未褪,似乎与心中预想的太过不同,燕律心中顿时失落犹生,这般风度翩翩却长了一张如此平凡的面容,实在煞风景的一笔。倒是那双眼澄清如水,毫无畏惧与不安,气定神闲,倒是为这败笔的面容添了几分姿色。

陆梦恭敬行礼,在燕律不加掩饰的注视下,淡淡答道,“律王爷,由于王府的老管家年迈身体大不如从前,小民乃是新进府的管家,照顾王爷为老管家分担府中杂事。”

看清他面容后的燕律早已兴致缺缺,索然无味,“四弟,快些入座吧,寿宴就快开始了。”

燕寒玉颔首领着陆梦以及变了装的柳须眉在他桌前坐下。

“四哥。”正殿跑进来一个少女,身着桃粉色齐腰襦裙,外罩黄色碎花半臂对襟小衫,挽了一个公主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珠花金钗,上面垂着流苏,一蹦一跳间摇摇曳曳。她脸圆润可人,黑漆漆的眼又圆又大,小巧的鼻子,红润小嘴,浑身散发着俏丽活泼的气息。

而缓步走在她身后的女子颀长苗条,一张瓜子脸,薄施粉黛,双眉修长如画,长发随意挽起,发髻别着一朵玉兰花,温婉细腻。

走在后头的女子一抬头视线对上燕寒玉,低垂臻首,素手搅动着手中的绣帕,双脸羞红,双眸含情脉脉,喜悦难耐。

“四哥哥。”燕如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蹭着小脸,“四哥哥,好久都没来看过如玉了,如玉可想四哥哥了,四哥哥呢?”她双眼瞪大,嘟着红唇,粉脸似能掐出水来,可爱至极。

燕寒玉眸中笑意未染,玉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脑袋。

燕如玉眯着眼,突然睁开眼,松开手,跳开了半步,急急说道,“四哥哥,你为什么还带着这个面具。”

她又凑到他耳际,低声道,“四哥哥,你这样会吓跑筝灵姐姐的。”

燕寒玉微笑不语,抬眼看像身着浅绿鱼尾长裙偏着脑袋,眼神迷离的少女。

这下可好,如玉公主亲自做媒,妾有意,就看郎有没有情了?陆梦宽袖遮住嘴角的笑意,双眸在燕寒玉和王筝灵身上来回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正于此时,燕帝身侧的老奴李公公出现在殿前,他整了整衣角,对着众人行礼,一声轻咳高声道,“燕帝驾到。”

众人皆是纷纷退回座前跪倒在地,垂低着脑袋,隆重的乐声响起,燕帝一身金色龙衣,气宇轩昂迈步走进正殿。

☆、入骨之痛

燕帝左拥右扶落座,命众人平身,他们这才敢抬起头,偷觎龙颜。燕帝气象英发,眉宇间透露着王者霸气,不可侵犯。

“今日乃朕五十大寿,你们就当做是寻常人家的家宴,不必如此拘束。李全,帮朕准备一张小桌,朕要与我儿们同席。”燕帝目中温蔼,笑着对立在一边的李全说道。

“父皇,万万不可,父皇对儿臣们的体贴,儿臣们铭记在心,但是规矩不可破,儿臣恳请父皇莫要离开龙椅。”律王爷先于其他几个皇子上前跪倒在地,语气恳切说道。

“律儿,你的心意父皇知晓了,不过今日不同,父皇只想做一回普通百姓与我儿们一起过五十大寿。”燕帝说着,缓步走至燕律身前,面容和蔼,甚是欣慰地扶起他,“律儿,父皇果然没看

错你,不愧是父皇的好儿子。”

这时,一直沉默坐着的太子,眼珠一转,讨喜道,“儿臣们能又今日这般,都是因为父皇您的细心教导,今日乃是父皇大寿,一切以父皇开心为主,父皇都这么说了,二弟你就别再守着规矩不放了。”

他一双凤眼情真意切,既是讨好了燕帝又彰显了他的兄弟情深以及一片孝心。

“好好好,都是父皇的好儿子呀。”燕帝眉开眼笑,轻拍兄弟两的手感慨道。

好一个大皇子,好一个燕家,貌似兄弟和睦,父亲慈祥,其实不过是一层薄纸,轻轻一捅就会撕裂。果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儿子,这一张张伪善的面具下又暗藏了多少不堪,陆梦心底微微冷笑,按住心底想要破土而出的回忆。

等着吧,不会太远的,你口中一个个好儿子会迫不及待把你拉下王位。

陆梦垂下眼眸凝视着掌间圆润的玉坠,她怎么会忘记,是谁亲手一点一点将她最后的温暖捏碎成了灰,满室的亮光在她眼中化为铺天盖地的血红再次撩拨着深刻的伤口。

寿宴开始,由几个皇子带领着上前恭贺燕帝大寿,一番轮流下来,夕阳的余晖散尽,黑夜已来临,一匹深蓝色的布将天际覆盖,一阵悠扬的琴声越过钟声,婉转流畅,顿时在座之人仿佛置身于春夜江水边,大海与江河连成一片,一轮明月从海平面升起,月光照耀江河,波光粼粼,每一处都笼罩在朦胧月光里。

陆梦起初暗赞弹琴者琴技高超,渐渐地藏于袖间的素手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那是她曾经在梅园弹过的春江花月夜。她脸色煞白,寻着琴声看向拨弦之人,一身翠绿对襟外衫罩着黄色的百褶长裙,当初圆润的面庞在八年岁月中磨成了鹅蛋小脸,项上带着璎珞金圈,纤长的手指灵巧拨弄着琴弦,细长的丹凤眼流转间媚态百生。她腰上系着的官带和挂着的雕鹤玉佩,彰显了宫廷乐师高贵的身份。

燕寒玉似是察觉到了身侧的凄厉,余光一瞟,微微蹙眉,那人清冷无绪的依旧淡淡,只是暗藏的狂乱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镇定。

“请父皇恕罪,儿臣来晚了。”一袭白影快步从她面前掠过,她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抖,杯中酒有几滴洒落在月白的长袍。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燕帝语气并无怒意,反倒是眉目温和。

“三弟,都已经到申时三刻,迟到了这么久,可不能不罚。三弟素来身子不好,父皇一向疼爱你,从来不用朝中之事烦恼你,倒不知今日遇上了何等大事?”太子举着杯,一把搂过刚到的三皇子,佯装和睦,暗藏讥讽的说道。

“还是莫说了,以免大哥见笑。”三皇子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太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那有何关系,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

的?”

“其实儿臣是在为父皇准备这一份寿礼。”三皇子将质朴的木盒递给李全。

燕帝结果后打开黑色木盒,露出又惊又喜的目光,笑着问道,“宸儿,这可是你亲手所雕刻?”

三皇子挠了挠脑袋,笑了笑道,“父皇莫要嫌弃才好,儿臣手艺不佳,与宫中的雕刻师自是没得比。”

“不,不,不,父皇很是喜欢。”随着燕帝的手高举在半空,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中那一尊人物木雕,虽说雕工略有些粗糙,但却也是惟妙惟肖,最难得的还是他一片孝心,再珍贵的宝物哪里比得上亲手做出的寿礼。

众人皆是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羞涩笑着的三皇子,不知他是天真,还是心思缜密。

陆梦瞧着那张脸,眼神中万千变化,惊愕,喜悦,疑惑,悲伤,决绝。

她攥紧白皙的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再大的疼痛都盖不住此刻如海潮涌起的回忆,直到手心的弧形指甲痕化成了一点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她再也抵不过回忆的浪潮,对着燕寒玉轻声道,“王爷,我出去吹吹风。”语毕,悄悄退离出欢声笑语的宴会。她一个人游荡在宫中,素手拂过假山,桃树,每一点都可能带着他回忆的事物。

不知走了多久,一片废墟的宫院如眼,远远望去,野草遍地,红墙色泽几乎褪尽,像是有着什么在冥冥之中的指引,她缓步向那宫院靠近。

野草没过了膝盖,枯叶堆积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掉落在地的巨大匾额缺了一角,匾额上的字迹在风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她擦去匾上的尘土,仔细辨认着字迹。

“宸妃殿。”口中念出的三个字如同惊雷响彻头顶,陆梦放下匾额,再次抬眼扫视宫殿,布满尘土与蛛网的金色凤柱,随意散落在地珠帘,宫院虽废,却依稀能从布局看出曾经的辉煌。

这就是当年你母妃的宫殿吗?陆梦心头升起一丝惆怅,这片废墟因为与念念不忘之人的关联变得不再恐怖。

她推门而入,十指微微颤抖着拂过布满尘垢的每一处,似乎触摸着这些就能与又靠近一些。

“那时候你呆在这座宫殿中最常做的是什么?”她呢喃自语,突然瞥见木桌下泛着黄的纸张,蹲□小心翼翼拾起。

纸张破败,潇洒有力的字迹,整一张都是燕天宸三个字。

回想起方才正殿的白衫男子,那一声声的宸儿唤走了她所有的理智,有什么快要从心头燃烧起来。

陆梦轻轻一吹,灰尘迷了眼,眸中波光流动,她将纸张合起藏于怀中,快步从废宫离开,头也不回,深怕再待片刻,这么多年建筑起的防护被瓦解成碎片。

她脚下生风,顺着方才来的路回去,途经月池,突然听到一阵稀疏树叶响,随即传来男女低声的谈话。

“绿儿,你瞧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呀,好漂亮的珠花。”女子娇俏,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使得她停下了脚步。

陆梦敏捷藏到假山后,细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绿儿喜欢吗?这可是我托凰城最好的师傅为你做得,我替你带上可好。”白衫男子温情脉脉替绿衫女子插上鹅黄色的珠花。

“未央,你对我这般好,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名为绿儿的女子扑倒白衫男子怀中,语带哭腔,然藏于怀中的眉眼却暗含着轻蔑厌恶的眼神。

白衫男子却不知,欢喜地拥着绿儿,他皮肤胜雪,唇如胭脂,漆黑的眸透着点点柔情。

男女柔情话语里,陆梦背脊颤抖,直立不动,脚似灌了铅挪不开步子。

脑海里掠过一幕幕画面,用力将她搂在怀间给予安慰的手,说会护她周全带着笑意的唇,比黑夜更耀眼深邃的眼眸。

悬崖上生死边紧握着不肯松的手,水晶棺里紧紧依偎着同生共死的心,连最后一面都未来得见被熊熊烈火吞噬的身影,广场上化成灰尘随风而去的白骨。

“这好办,既然如此,我就帮你取个名字,你看如何?”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就叫未央,未央无尽也。”

未央,那是她为他取得名,那是只属于她的名,那是她小心珍藏起来的名。如今却从她恨着的人口中念出。

那些被深深埋藏起来,刻在心头的回忆如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心头的烈火,快速蔓延开来,五脏六腑瞬间被火舌燃尽。

这团火越烧越旺,似是要将所有的过往都烧成灰。

要怎么隐藏住这一双眼,满是无法承载的忧伤。

突然下起的暴雨,狠狠打落在她瘦削的身上。

“绿儿,下雨了,我们快去别处躲躲。”燕天宸脱下外袍挡在头顶,二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着从树下跑开。

豆大的雨点,模糊了双眼,顺着脸颊滑落到唇角,她抿了抿唇,是咸涩的味道。

她紧咬住唇,直到沁出,尚觉得不够疼痛。

未央,他没有消失,他从来不曾消失,全世界只有她被深埋的这个残忍的谎言里,那么这么多年她坚持的又是什么?她死死抓着不放的又是什么?

陆梦眼神狂乱,纵身而起,身形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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