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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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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记重响,将我从沉醉中惊醒。
“嘿嘿!劈飞拦路虎!”是师姐的声音,她进来了?!
修远低斥一声,撑起双臂,俯身轻吻我的眼睑。如丝细雨般,密密。
“卿卿?”师姐的声音很是轻缓,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卿卿?”
脚步近了,我手足无措很是慌乱。修远轻轻叹息,拿起衣袍将我细细裹紧。束胸的布条还在,勒得我有些难以呼吸。
“卿卿?”透过帷幔,只见师姐跳步而来,她刚要触及床幔,只见修远抓住帘缝不让她掀起。
“师姐……”我躲在修远身后,哑哑出声。
“卿卿你怎么了?”她有些急躁地扯动帘布,“受伤了?!”
“没没。”我急急应声,看着快要撕裂的帷幔,额角浮起冷汗。
“小鸟!”师兄你真是春雨突至,解救了我这棵快要枯死的禾苗。
“放开。”师兄低喝道,“不要胡闹。”
“梧雨兄,外面怎么了?”修远突然出声,惊的师姐向后几跳。
“咿?咿?”师姐出声低叫,“卿卿和夜景阑,这、这、这……这就是捉奸在床?!”
大窘,强作不闻师姐的念叨,我侧耳倾听,妓馆果然安静了许多。
“呵呵。”师兄的笑声如细阳淡照,很轻暖,“呀,夜兄现在才发现异样么,真的是好令人意外啊。”忘了补充,还笑得依旧坏心。
修远似已习惯他的调侃,不恼不怒,表情淡然。他挡在我身前,姿态闲雅地穿起衣袍。我正欲穿衣,却正对他眼底煽情的残色。脸上骤烫,偏身背对他整理起衣襟。
“星陨东天,月掩轩辕。”幔外响起师兄低低的吟诵,“如雨西流,如瓮如斗。”
说的是流星?!我穿戴整齐,套上长靴便向窗边跑去。
啪地一下推开窗扇,只见深渊色的天幕里,流星如水墨大师信手晕染在宣纸上的线条,如草叶上垂下的清露,一瞬间,便坠向不可知的所在……
不!不是不可知!我撑手探身,任由夜风拂动身后的长发。星陨处,如萤火点燃了草丛,天边燃着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舌叫嚣着冲天而去,好似卷烧着流星为景的画轴。
如此热烈,如此蓬勃,为夜点亮了不尽的希望。
火蔓处,是青国的王宫,怪不得这云上阁已人去楼空。
是谁操纵着这祝融,又是谁隐密在夜色中?
钦天监啊,钦天监。我不禁惊叹,允之你是先谋后动,果然是高手。而你烧的可是那处,可是华族的脉搏?
腰间被轻柔环住,我靠在修远温暖坚毅的胸膛上,极缓极慢地牵起一抹笑。
红炉焙酒宜早寒,鸳帐共话夜语喃。
寒光垂静自一色,飞星东曳灯火阑。
这一夜,星陨,天变。
第三卷 青空万仞 第25章 两重心字 一剪相思
第三卷青空万仞第25章两重心字一剪相思
云上阁里莺歌燕舞、香粉缭绕,最北边的三等雅间外,一个纤细瘦小的人影蹲在门边正侧耳倾听。
“咿?”小人儿抱着一个玉酒壶,细白嫰耳紧贴门上。怎么会这样?她秀气的眉头紧紧锁住,紫色的胎记随着面颊的鼓起而显出几分生动。
半晌,她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不禁一阵雀跃。她兴奋地伸出食指,暗运内息将蒙窗的棉布戳开一个小洞,黑亮活泼的大眼眨视屋内。透过纱质屏风,她隐隐看到床帷里交叠激浪的身影。
“官人,好官人,饶了奴吧……”下面的女子轻泣告饶。
“贱人!看你那副荡样!”身上那男子动作很是激烈。
“呜……”女子喉间发出类似于低咽的声响。
“唉?”偷窥的那人抱紧酒壶,面色越发的迷茫。她撇唇颔首,再次蹲下:不是鱼水之欢么?怎么没有鱼也没有水,更没有欢呢?
她垂首敛神,美目中闪过一丝恼意。难道是小鹤子骗了她?果然啊,上次她问柳寻鹤妓院有何好玩之处。那家伙就闪烁其辞,被问的不耐烦了才丢下四个字“鱼水之欢”。
欢?欢?这样叫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魔音缭绕的雅房,杏眼流火,鼓起腮帮。
忽地,她舒开双眉,恍然大悟般地拍头。
原来是这样!“鱼水之欢”,只有置于其上的鱼才能吃到好饵,才能感受水中之乐啊!怪不得只有上面那人一脸兴奋,下面的女子痛不欲生。鱼水之欢也是要讲求位置问题,嘿嘿,若不是她溜班来“学习”,岂不是要错漏这么一段重要的“知识”?还好,还好啊。
她庆幸地扶了扶胸口,兀自偷笑。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小鸟猛地一惊,身体僵直却不敢回首,因为她已感受到那个存在感十足的人就在身后。
丰梧雨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师妹,琥珀色的淡眸耀出笑意。他俯下身,贴着纤细的娇躯探向窗上小洞。
“师…兄……”小鸟吞咽一口,哑哑开口,“其实……”话出一半,再难继续。
丰潋滟心急如焚,面如土灰,只觉一个小人在心中发癫打滚:啊!怎么会被师兄发现!怎么办?怎么办!
丰梧雨眉梢微挑,带笑直身。垂眸就见体前佳人削肩垮下,细嫩的耳垂红得滴血。
他心头一阵微痒,兴奋的握起双拳。按捺下心中滋蔓的邪念,丰梧雨这才微哑开口:“小鸟,长大了。”
意味深长而又暗带隐忍的语调滑入某人的耳际,却被曲解为这般……
唉?师兄没有责怪她?丰潋滟如被解穴,如释重负地抬首一笑:“是啊,是啊,小鸟是大人了。”
美艳的双眸轻轻一耽便让他心驰神荡,在丰潋滟看不到的袖里,他手上的青筋明显暴起。
这小人儿终于对男女之事动了心思,真恨不得就此将她拆骨入腹。他忍啊忍,终于忍到今天了。
“师兄,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被发现了可不太好。”
丰梧雨看着她左右飘动的美眸,过了好久放才平复血管里激流的热血。
“嗯,是啊。”他笑得无害,任由小鸟拽着前行。
瞧着她如细柳裁成的腰肢,丰梧雨心头有说不出的火热。十七年前,当他看着师傅怀中好似面团的婴孩,只觉有趣。而后的岁月,他将她护在怀里,教她读书识字、鞭法武功。说是师兄妹,其实更像师徒、父女,亦或是青梅竹马。后来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么恶劣,竟将她当成面人,沾着情水就捏成了自己喜爱的模样。
在丰梧雨的心中只有一个师妹,那便是丰云卿。
而她……
冬阳般轻暖的眸子细成了弯弯月,丰梧雨不留痕迹地舔了舔唇角,露出骇人的占有欲。
而她,是他早就定下的妻啊。
十七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着须臾片刻?丰梧雨隐下心间欲火,微垂淡眸。这丫头还是根木头,这样怎能吃的尽兴?他要等到这棵妖娆情花发出芽、抽出叶,一点一点蜿蜒到他的脚下,迫不及待地缠上他的身,娇俏无比地凑近他的唇。
而他,只要张口就能将她吃下。
“啊~切!”某人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响喷:可恶!是谁在说她的坏话?
……
“还没找到?”秋启明虚起阴鹜的眼,瞥向身侧。
“是。”贴身小厮垂目避视,低声说道,“小的看着那龟公扶着丰侍郎转过了楼角就不见了。”
打死也不能说他是被上菜的侍女挑逗的心神恍惚,才跟丢了那个貌丑龟公。否则凭他家主子的残虐做派,他这条小命怕是难保。
秋启明虎口一收,玉杯霎时迸裂。助荆一仗宁侯立下大功,引起各方注意。其实他们大可以将九殿下诱于麾下,共助彻然登基。怎奈小七打小嫉恨这个弟弟,只肯赶尽杀绝。而秋家的赌本可全压在他这个精明狡诈的表弟身上,就算是难以赞同此举,他也不得不为彻然完成心愿,今日必须弄清丰云卿的身份。
想到这,秋启明面上重新扬起轻浮的笑,伸长双臂将左右艳姝揽于怀中:“来!喝!喝!今夜不醉不归!”
继续作乐,却是笑里藏刀……
满脸通红的秋启明靠在小厮身上,满面傻笑,脚下打晃,眼中却闪着精光。他假作醉态,呼朋引伴。
过了楼角,有六间房。
他眼珠一扫,便有了计较。
“来!来来!”秋启明卷起舌头,声音扭曲的可以,“都…都陪少爷好好……耍啊…耍……”
“少侯爷,您醉了!”左右赔笑。
“丫丫个呸!”秋启明一张嘴,带着浓重酒气的吐沫喷洒在侍从的脸上,“谁…谁……他娘说…说本少爷…爷醉了?”。
“没,没。”小官们点头哈腰,赔笑哄道。
“嗯,嗯。”秋启明脸颊酡红,回身一脚踹开了第一间房门。
他眼中精光闪过,嘴角夸张地咧开:“看看,里…里面…是谁?”
“啊!”
“少侯爷?”
帐内赤条男女遮被大叫。
搜房,一间,两间,直到这第三间……
“滚!”
帐内男子沉声一吼,一记掌风就将秋启明挥出暖房。
“哎唷!”周围随行被压个正着。
在左右的搀扶下,秋启明打着晃站起。虽然只瞧到了一眼,但也能确定房中人并非他的目标。只是,这江湖人太不知好歹,竟然将他一掌扇出。等他收拾完姓丰的那小子或丫头,就来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莽夫。
“哼!”秋启明怒瞪一眼,脸上旋即堆起迷蒙傻笑,“还有……谁……谁……呵呵,呵呵呵!”
继续,继续,继续捉“奸”。
“近了,近了。”
最里间的暖房里,朱雀披头散发地跳上床。看着平静如水的如梦,他警惕地双手环胸,“等下,你可别乱来啊。”
什么?如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男子,完美的表情瞬间破裂。
“我可告诉你,仰慕是可以的,但不能动手动脚。”自恋的朱雀脱下衣袍,谨慎地来回打量。
仰慕?她躺在下面只得仰,但决无慕!
“哈哈哈!哈哈哈!”撒泼似的大笑自门外传来。
木门被踢开的瞬间,朱雀除下最后一层衣物钻入暖被。
瞪,瞪,床上两人僵持不下地瞪着。两看相厌,不爽滑到嘴边,却变成了情到浓处的宛转吟娥。
人才,朱雀看着身下这女不禁暗叹。
是个人才,如梦不情不愿地承认。
帐外装疯卖傻的秋启明垂眼看了看凳上的衣物,嘴角勾出阴笑,终于找到了。
“谁?”帐内一声低哑的清吼。
“谁?谁?”秋启明兴奋地打着癫,一把拉下虚掩的床幔,“是……是……”醉语未落,他打结的舌头就已僵住。
怎么可能?!
秋启明看着眼前这人平坦的前胸,目光不甘地来回逡巡。
男的?怎么会是男的!先前他几次试探,几乎可以肯定丰云卿是为女子。何况表弟请宫里资深的验身内侍仔细打量过,更笃定了此人女扮男装。
啊?!
跟在秋启明身后踏入暖房的众官个个塌眉耸肩,一副希望破灭的模样。
真的是男的?可恶,真的是男的?!丰侍郎明明笑若桃花,明明腰若纤柳,明明行似弱风,明明静似幽兰,明明……
哎呀,明明有无数个“明明”,明明让他们浮想联翩。怎么,怎么真的是一介儿郎?
朱雀横眼一扫,翻身下床,薄薄的亵裤难掩男性特征。
“看够了?”他拾起凳上的衣物,自顾自穿了起来。
一群色鬼,朱雀在心中暗骂。唉,怎奈艳郎独绝、尽被意淫啊。只可惜,只可惜他最在乎的那人是眼盲心盲,看不到他的美、他的好!可恶,着实可恶。
衣服上残留的暗香让他锁紧眉梢,妖精啊,连衣服都沾了妖味。
女人,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师兄和女人欢好?想到这,朱雀不禁忿忿。他怒瞪石化的众人,冷硬出声:“女人与我如同鸡肋。”
床上背身穿衣的如梦脊背一僵,清美的脸颊微微颤动。这家伙也不想想,大放厥词坏的是谁的名声?人才?先前是她瞎了眼,他明明就是个蠢材。
啧!丰少初喜欢男人!
众人眼中又重新迸发出希望,看着他纤细的腰肢,心头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起。好啊,真是好!
“不好了!不好了!”那边刚说好,唱反调的就来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秋启明的贴身小厮倒摆起了威风。
“天…天……”行走侍从喘着粗气,指着房梁吼道,“天变了!”
什么?秋启明大步向前,忽地推开木窗,身后一阵抽吸。
“天外飞矢!”
“不祥之兆……”
冷风吹散了秋启明身上浓浓的酒气,他举目远望,星陨处似有红光。
暗红、赭红、殷红、明红……
夜幕终被焚起衣角,妖娆的祝融在天边缭绕。
“那是?!”
“王宫走水了……”
王上,不会已经?
大逆不道的猜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室内忽静,适才言笑晏晏的众人轻轻地、轻轻地挪动脚步,渐渐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丛。
天变了,横在朝中的宽广银河却不变。
这岸是烈侯,那岸是荣侯。
大火点亮的不仅仅是暗夜,更点亮了青空下的储位之争……
星陨夜之两重心字
日入后,琉璃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点起,点点橘光隐约的像雾,四野已不似白昼那样具体。宫人的怨念随风潜入夜,飘入墨香殿里。
青王凌准本就不是贪色之君,加之他勤勉非常,一个月里召幸宫妃的次数就更加寥寥无几,而最近这少得可怜的机会几乎被那位娘娘全部占去。
今夜,又有多少人垂泪到天明?
而当下,令宫人魂牵梦萦的君王正端坐在宝椅中,眉眼柔柔地看着床上青丝垂散的丽人。
“爱妃,嫌烫?”凌准眈了一眼侍女手中的药碗。
“是……”弄墨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柳眉微蹙。
凌准站起身走到雕花嵌玉的宫床边,接过药碗轻轻一吹。
“来。”他带着浅浅的笑,偏身坐上床缘,“不烫了。”
“王上……”弄墨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着形销骨立的君王,极力稳住微颤的双手捧过瓷碗,几近哽咽地缓缓出声,“谢…主隆恩。”
黑稠稠的药汁入口,苦涩的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蕾,更刺伤了她娇软的心。
每日一碗的御赐汤药、数日一次的君王探病,让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眼中钉。
椒房独宠?隆恩浩荡?
不尽酸楚化为一滴泪,摇摇欲坠地挂在她细密微翘的眼睫上。
其实她明白,每日饮下的是毒不是药。当初她装病试探,如今却病入肌理。这其中的奥妙,七年前的弄墨或许不懂,而经历过后宫血雨的成妃却心知肚明。
王上,容不得她啊。
泪,垂落,与苦汁融为一体。
她喝得极慢,慢得让人以为她在品味着什么人间美味。
十年前她还只是将军府的家养奴才,还只是泼辣爽利的寒族女子。比起现在膏梁锦绣的生活,那时虽然清贫了点,但至少她很快乐。白日里,带着小姐读书嬉耍。入夜了,哄着小人同枕而眠。
那时的她,才是真性情。
而如今……
弄墨喉头微动,咽下一口苦汁。
而如今,她终日困在高楼深院,抬眼只有这一片天空,伸出手揽住的只剩自己。
青王抬起她娇俏的下巴,伸指摸去她唇边的药汁:“爱妃,还是那么怕苦。”
这一句柔的,近乎宠溺。
“王……”弄墨嗫嚅出声。
如果他眼中的情是真的该多好,可是早在几年前玉簪花开与他携手共游白萼殿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
那日,本该是她最春风得意的一天。当王上为她插上一朵白玉簪时,她误以为自己是这宫里,不,是这青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毕竟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英武俊朗的男子,是她向往已久的良人。当时她好似沉在了蜜罐里,满身满心都是甜腻的味道。
如果,如果那时王上不曾忘情地唤出“暖儿”这个名,亦或是她未曾听到,那该有多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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