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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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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睇了丝帕一眼,似有一分不快:“不用。”

“嗯~”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一步,“这簪子遇风则鸣,一看就是珍品,岂能让我这个粗手脚的人糟蹋。”

修远接过帕子,将簪子快速插在我头上:“你是第二个让它低鸣的人。”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第一个,是我娘。”

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惶恐不已。

“替我收好它。”他湛然的眸中流溢着许许温柔,眼波微漾,好似冰山上的一汪湖。

好似被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应声:“好。”

俊雅的微笑,似春风一阵,抚过我的心底:“云卿。”

“嗯。”

“我会回来的。”

“嗯。”淡淡一笑,“保重。”

“保重。”话音犹在,人影却无。真是清风一许,扶摇而上九万里啊。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矫情,突然发现包着凤簪丝帕已不见踪影。脸颊微烫,暗道:替我收好它,修远。

风动凤鸣,清丽的声音穿越云霄,惊的雁字有几分歪斜。

是离人的惆怅,还是没骨的清狂?

当时无人知晓,只是多年之后史学大家张弥将这一年定为“乱世元年”。

而我,则是他笔下的那位“谜样红颜”。

 第三卷 青空万仞 第8章 香饵一粒豰纹起

第三卷青空万仞第8章香饵一粒豰纹起

秋高气爽,浮云流逝。蓝湛湛的苍穹下,金瓦朱墙显得格外肃穆。

青穹殿里,朝臣恭立,颔首持笏,悄然不语。

“啪、啪、啪。”座上,青王凌准敲着手指,睨视下方,“各位卿家都听到了荆王的求援书了,有何看法?”

左右两列各站出一个人来,异口同声道:“臣以为!”“臣以为!”

两人互视一眼,目光缠斗。半晌,站于右边的笑面人扬了扬手,温声道:“董相先请。”短眉男子摇了摇手:“不不不,容相先说。”

库府佥事偷偷地瞥了瞥座上,只见青王挑着眉,并不开口,只是略带兴味地看着二人推让。圣意难测啊,先前帛修院两位尚书联名上书弹劾左相,就在众人都以为董建林官运已尽之际。谁知峰回路转,负责侦办此事的刑狱寺太卿洛寅竟然宣布左相无辜,罪名皆是捏造。而后上书的两位大人皆被罢官解职,右相一派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帛修院朝官虽有不满,但亦不敢多言,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王上的属意。而后……

“两位大人再客气下去,列位同僚可是要等急了。”一个身著紫色官袍的清俊男子笑言道。

而后,朝堂里暗流汹涌,凡四品以上的官员无不觊觎帛修院空下来的尚书一职,尤其是户部的那个肥缺。谁知,就在众人四处奔走、蝇营狗苟之时,一纸诏书将户部尚书的官帽戴在了这位江东名士……聿宁的头上。的cf

“既然如此。”容克洵窥探了一下上座的脸色,向董建林拱了拱手,“那老夫便先抛砖引玉了。”

“请。”董建林向后退了两步。

“王上。”容克洵抬起头,“臣以为此为天赐良机!”

“哦?”青王垂眼笑看,“良机?”

“是,荆国内祸堪比前幽大乱,实在是我王开疆辟土的大好时机!”容克洵语气略显兴奋,“文氏一族把持朝政已逾十载,可谓是天怒人怨。荆王此次怒杀文贵妃,亲斩太后胞弟。文太后大怒,整其旧部逼王退位。而荆王因无实权,只能求助我国。若能出兵,那可是打着助荆平乱的旗号,是名正言顺啊!”

“嗯。”“是啊。”周围不是有人小声附和。

座上的那位不惊不喜,瞥眼看向另一人:“董爱卿觉得呢?”

“启禀王上,臣认为容相所言甚是。”

“怎么?”青王语调微扬,似有三分戏谑,“今日你们不争了?”

此言一出,容、董微愣,心中惴惴,颔首而立。

“王上。”一名瘦削男子出列,声音略向沙哑,“臣认为不可。”

“何爱卿,说说。”青王以拳掩口,忍住咳嗽,胸膛微伏,脸颊憋红。座下射来一道了然的目光,青王眉头轻皱,再看去,却已消失不见。

监察院御史何岩挺直脊背,扫视四周,一板一眼地说道:“众位臣工难道忘了前幽的教训了吗?”

朝列中,韩月杀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捏紧白笏。

“当年荆雍设局,巧诱前幽仓皇出兵。结果呢,乾州一役,前幽损兵折将,直接走上了亡国之路。”何岩的面部线条很是方直,像极了他耿直不屈的个性,“两位丞相切不可以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丧失警惕。”

容克洵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偷偷瞥了一眼座上。青王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在王上没发话之前,先静观其变吧。

“哦?何御史是怕历史重演?”董建林挑了挑短眉。

“是!”何岩清晰地应道。

“其实最有资格说这话的并不是何大人啊。”董建林走到朝列之前,对着一名红袍官员拱了拱手,“是不是啊,洛大人。”

啧,容克洵冷笑一声:自从洛寅被七殿下纳入麾下,这老匹夫非但忘了洛太卿的救命之恩,反而三番五次地暗指他的降臣身份,借以笼络那些朝中的本土中坚派,真是忘恩负义。

洛寅慢慢抬起头,清清淡淡地一笑:“董相太抬举了老夫了。”

“唉,洛大人可是亲身经历过那次国耻的。”董建林笑得亲和,“就当是以史鉴今,大人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们说说,可千万不要私藏啊。”

暖暖的秋阳照在青穹殿里,细微的尘埃在光影中旋转,将空气折射的有几分诡异。

百官谨然,呼吸减轻。

“洛卿。”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青王低沉的声音,“孤准你畅所欲言。”

洛寅心头微动,深深地低下头行了个礼:“谢王上隆恩。”再抬起头,却见他的眼中闪动着睿智神采:“前幽之所以中计原因不外有三,其一荆雍谋划甚旧,计谋毒辣。其二幽王秦褚好大喜功,疑心良将。其三。”他敛容正色,“朝有佞臣,室藏奸妃,不得不亡。”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语气坚定:“今观之,这三点均不成立。”

“哦?”青王坐直身体,兴致盎然。

“臣今日研读了荆国律法,发现荆国大乱已是注定,不过是早晚之事。法乃是国之骨架,若这个骨架从一开始就向一边歪斜,那国之崩坏就是必然。”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殿内,震彻每个人的心房,“虽然荆王生性懦弱,但如今他杀妻弑舅之举已是覆水难收。两国交战求助第三国,那可以算是常举。然国之内乱,竟恳求他国平定,这就是非常之举了。荆王此举说明,他已是悬悬危矣。由此观之,若是以出兵相诱,荆王情急之下或许会割地求全。”

此言一出,青王的眼中流溢出激赏之意。

“若王上迟疑,这个便宜恐被雍国占去。”洛寅微微颔首,“毕竟为保万全,荆王一定会向各国求援。而梁翼二国多半会想到前幽的经历而稍稍迟疑,只有那雍国,乃是虎狼之邦,一定会毅然前往。”

众臣不住颔首,流露出几分急色。只有户部尚书聿宁一脸欣喜,他目带兴奋地看向身形不稳的洛寅,心中满是惺惺相惜之情。

“再说这第二点。”洛寅言辞恳恳,“臣经历两朝,侍奉过两位王上,自有心得。臣口拙,最不擅歌功颂德。然,有一句话臣不得不说,且发自肺腑。”他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御座,深深地一揖,“幸得明主!”

青王凌准眼眸微动,嘴边的线条有一丝柔和。

洛寅慢慢起身,声音微厉:“这第三点,草草观之,三阁各行其是,朝内甚是祥和。待细察之,才发现隐忧仍在。虽然王上广纳贤才,但朝内却有阻逆之流。”众人不禁看向面色微窘的董相,“王上。”洛寅举目灼灼视上,“臣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等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那一天。”

凌准两手紧握御座,激动地不禁闷咳。

“王上。”得显捧来一块绢帕,青王不耐烦地挥挥手,急急咽下喉中的甜腥,直直地看向座下。

洛寅环视周围:“老夫妄自揣度,这应该是列位同僚的共同愿望吧。”

百官窥探座上的面色,闻言不住颔首。

“试问,若从东海到西疆,从北地到南湾皆为我主之土,那又何谈异乡客呢?”洛寅转过身,目光厉厉,“又何谈他邦臣呢?董相,您说呢?”

董建林讪讪一笑:“对,甚对。”

青王垂目看向朝列正中的侯列,十几个儿子神态各异,煞是有趣。老七面色依旧温煦,只是眼中有藏不住的得意。老三脸色微青,看来对董相的表现甚是不满。嗯?青王略微坐直身体,只见老十二凌默然的浓眉微皱:这孩子不是对朝议向来提不起兴致吗?怎么今日倒用心起来了?难道,十二也加入党争了?真是有意思。青王摸了摸下巴,虚目看去,却瞧见凌翼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青王玩味地注视着他:小九啊,孤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你。

“王上。”又一人从朝列中站出,“洛大人的一席话,臣甚是赞同,请王上出兵助荆。”

“臣。”“臣。”数十人持笏走出,跪伏在地,齐声道,“臣等请王上出兵。”

青王瞥了瞥躬身请命的列为大臣,微微一笑:与其将孤的意志强加于众臣,不如待他们权衡利弊后恳恳谏言。这样,孤还会赢的从谏如流的美名,赢的众臣的忠心。他扫了一眼侯列,不知道有谁能够学到这一点,能体味到帝王术的精髓。

“众位爱卿请起。”凌准扬了扬手,“既然如此,孤决定出兵助荆勤王!”

“我主英明!”“我王万岁万万岁!”座下传来激动的颤声。

“韩爱卿。”青王低低叫道。

韩月杀从武将那列走出,持笏应声:“臣在。”

“孤命你率十万精兵,三日后启程。”青王站起身,威严地望向座下,“务必要赶在雍军之前解除荆王之危!”

“臣领命!”

“至于监军一职。”凌准似笑非笑地看向座下,“不知道,哪一位爱卿愿意奔赴前线战地啊。”

监军啊,真是一个好差事。众臣暗忖:这仗若是打赢了,论功行赏之时,定少不了监军一份。若是输了,只要将过错推给将帅,亦可独善其身。不过,有那两位在,这样的好活儿哪里轮的上我们这些臣下啊。想到这里,一些人不禁看了看侯列。

“儿臣。”“儿臣。”老三和老七对看一眼,同时出声,“儿臣愿为父王分忧。”

“哦?”凌准理了理黄袍,慢慢坐下,“淮然你年长,先让彻然说。”

“是。”老三不情愿地站回侯列。

“不到沙场不见血,哪里算是好儿郎。”凌彻然笑得温和,“还请父王赏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到边关见识见识,长长血性。”

“嗯,孤这一生成长最快的时候便是当年与王兄戍边的那段日子。”青王点了点头,看向身体略微紧绷的老三,“淮然,你说吧。”

“谢父王。”烈侯凌淮然挺直身体,挑衅地看向荣侯凌彻然,“七弟若想体味军旅生活不如像父王那样去戍边,拿行军打仗来长见识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他轻笑一声,朗声说道,“父王,儿臣在西北兵营中待过些时日,对军中事宜算是熟悉。儿臣愿助韩将军一臂之力,愿担监军一职。”

“三殿下。”容克洵拱了拱手,笑笑地看着凌淮然,“没带过兵,不意味着一定不适合。”

这话反过来说就是……带过兵的也未必合适。嘶,还没有“选边站”的中立朝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容相这话说的,尖锐了去了。

凌淮然黑着脸,狠狠地瞪向容克洵,鹰目狠戾。

“容相说的不错。”一声附和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却让朝臣更加迷惑了:今日董相是吃错了药?怎么总是帮着死对头说话?

董建林扬了扬短眉,慢悠悠地说道:“只不过啊,话可要说全。”他鼻翼边的法令纹越发明显了,隐隐透出几分老态,“这没带过兵的都可以胜任监军一职,可见这带过兵的一定可以做的更好啊!”

青王微微虚目:老三是什么时候和他搭上伙的?哼,台阁的两位一品大员是各归其主了。

“王上!”董建林目光切切地望向御座,“军国大事岂能儿戏,这监军一职非三殿下莫属!”

“王上!”容克洵瞪了老冤家一眼,急急开口,“七殿下为人宽厚亲和,定能和韩将军配合得当、一举破敌!”

“那,列位卿家的意思呢?”凌准缓缓出声。

“王上!臣觉得三殿下足矣胜任监军一职。”“臣愿意以身家性命保荐七殿下!”朝列一分为二,你一言,我一语,你赌咒,我发誓。吹胡子瞪眼,持笏对骂,真是比正旦日的市集还要热闹。

战圈之外聿宁凉凉地扫视争斗中的两派,不经意地扫视,却让他捕捉到一丝惬意的微笑。聿宁定睛望去,只见侯列中那位传说中的闲散侯爷微挑的眉间流露出几分兴味。眨眼之后再看,九殿下却已恢复成疏懒之色。当日他闲居市井,宁侯可是三顾茅庐、力邀出仕。到如今他官居高位,这位却不动声色,每每碰到也只是点头一笑,全不似烈侯和荣侯的急邀之意。聿宁轻拢眉头,暗自揣度,却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无意间的抬目,只见御座上的那位嘴角泛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表情像极了……不,应该说宁侯像极了那位啊。

一粒香饵,不仅引出了数尾大鱼,就连平时潜在塘底的都浮了上来。青王指尖轻滑,抚弄着腰间的玉络:看清了,这下可全都看清了,只剩下……他定定地看了看座下,而后偏过头,向得显使了个眼色。

“嗯哼!”御座上传来一个尖细的清嗓声。

刚才还争的面红耳赤的朝官像是被人捏住嗉子的公鸭,陡然间没了响。拿着白笏,偷偷看去,王上目光沉沉、面色甚暗。众臣战战兢兢地回到朝列中,惴惴不安地低下头。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几丝风声。

直到列位大臣的头上浮起了虚汗、憋的快不能呼吸,青王才低低开口:“翼然。”

宁侯眉梢微动,慢步走出:“儿臣在。”

“孤命你为此次北上助荆的监军。”此言一出,众臣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

“王上!”董容二相急急出声。

青王厉厉地望去,惊的二人手腕微颤,笏板轻轻抖动。

“二位卿家有意见?”凌准语调微扬,双目危险地眯起,幽幽看向两目流火的老三和老七,“亦或是,彻然和淮然对孤心怀不满?”

“臣不敢。”“儿臣不敢。”四人皆退,不再言语

“此次入荆,必经前幽之地,翼然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对地貌人情更为熟悉。”凌准的尾音短暂,不容抗拒,“翼然,韩爱卿。”

“臣在。”

“儿臣在。”

“出兵助荆,不容有失。”青王声音微沉,“朝会后到御书房来,孤再与你们细细商议。”

“(儿)臣遵旨。”韩月杀偏过头,向九殿下微微颔首。凌翼然只是淡淡回礼,很是生疏。

“至于外使一职。”青王扫视座下,“不知那位卿家愿意成为孤的口舌,向荆王讨一口甜汤呢。”

列位大臣左顾右盼,踟蹰不前:谈判这活儿可不好干,谈成了那是应该的,要是谈不成。回来受罚事小,要是在异国丢了脑袋那可就冤枉了。

“臣愿往。”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出言者。

聿宁眉清目朗,清声说道:“臣愿为使,为韩将军和九殿下铺好前途。”

“好!”青王赞许地看向他,“孤赐聿爱卿宝车一辆,金笏一把,御林军千人护驾。爱卿可放心大胆地前往荆地,孤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主隆恩,臣遵旨。”

日上三竿,青穹殿外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并肩而行,小声讨论着刚才的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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