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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相李布衣-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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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焚余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他喜欢吃人肉。病的老的,他不喜欢吃,吃的如果是无名小卒,他也不开胃,而且吃一个两个,填不饱他。所以他才立下规例。河南‘怒剑门’戚家,一家二十七口,便给他煮在一锅子吃了,有时候,他在杀人之前,还逼被杀者吃人肉,河北‘神兵世家’的老当家干问邪,就给他强迫吃了三个月家人的肉,才给他连皮带骨烹而吃之——”
方轻霞蹙着秀眉道:“别说了。”
柳焚余一笑,不说下去。”
古扬州忽拍胸膛,大声道:“人再多,我也不怕,去他奶奶的熊,这些王八怕了就不是人!”
方轻霞也说:“对!去他奶奶的我们都不怕!”她自幼娇生惯养,不知道粗语究竟什么意思,以为只是痛快的时候说的,便照说不误,只是少一个“熊”字。那是因为无法跟古扬州说得一般粗了,觉得不够力量,便少说了一个字。
柳焚余看得又怜又惜,笑道:“你们现在当然不怕。”转首向李布衣道:“李神相,这次,希望是你最后一次叫我住手。”
李布衣淡淡地道:“我也希望你以后不必要我叫往手了。”
柳焚余道:“我不让人两次叫我住手而不向他出手的。”说罢深深望了方轻霞一眼,飘然而去。
古扬州摸着后脑,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方轻霞咬着嘴唇,没有答他。
李布衣道:“方大侠、古二侠等都在什么地方?”
方信我和古长城等因为在“大方门”杀了朝廷“八虎”的走卒刘破等人,所以收拾细软,离开“大方门”,准备远行避祸。
李布衣道:“这件事,应该从速通知你爹爹。”
古扬州向方轻霞期期艾艾地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先下山?”
方轻霞神情像美丽女子在揽镜自照的时候,比读书、画画、抚琴什么的还要专心。
古扬州只好把声音稍为放大了一些,那也只是等于把牡蛎的体积放大成丝蚶。绝对跟他平时讲话像号角海螺一般的洪亮相差好一大段距离:“我们回去了!”
方轻霞却还是吓了一大跳。
方轻霞还没开始骂。古扬州已经知道要被骂了,他豪壮的表情已变成在婆婆面前摔破茶杯的童养媳一般,辩护是没胆量,认错也来不及。“你要吓死我吗?”
古扬州忙不迭摇头说不是。
“还说不是,我已经给你吓死了。”
李布衣笑道:“天下还没有那么美的死尸。”
方轻霞这才转怒为嗔:“李大哥笑人!李大哥也不评评理,阿古欺负人。”
李布衣道:“你不欺负他,已经很好了,他怎么欺负你来着?”
方轻霞跺足道:“李布衣帮他不帮我!你看他上了飞龙岭,不拜拜结发树,就说要走了,哪有心肝的!”
古扬州忍不住叫道:“好哇,原来你全听见了!”
方轻霞鼓着腮帮子道:“听见又怎样?你驴叫什么!”
古扬州的牛脾气可忍不住了,“他妈的!你听见了又不回应我一声,我才大声说话。”
方轻霞道:“哈!我听见你不拜神树就走,分明是没有心的。整天笨笨呆呆的逗我说话,我干嘛理你!”
古扬州看方轻霞的样子越骂越发美丽,心早软了,但却不能忍受她在李布衣面前一声声尽骂自己愚呆、驳回道:“我是问你要不要再拜,又不是自作决定非要下山不可!”
方轻霞见他还驳嘴,跟平日千依百顺有些不同,给李布衣亲眼见了,心中更委屈,赌气地说:“你要是真对我好、还用问我?用得着这样大声来吓我?我们上山来,不是为拜神树那是为什么?”
古扬州喘了几声,觉得对方完全不可理喻:“什么大声喊你?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故意不应我在先,再说我们上山来时,不曾遇到那妖怪,当然便拜完神树才走,你怎么不讲理!”
古扬州气女人的不讲理,那是因为他知道女人是没有必要讲理的,尤其像方轻霞,那么美又那么可爱,脸上早写满理由了,所以方轻霞说:“你才是妖怪!刚才人家一眼就看出你对我凶,倒是人家明眼,一看你就把你连肠带肚骨子里看了出来,知道你对我不好,怪我还跟你辩护哪!” 古扬州一听,不提柳焚余犹可,一提就火:“人家?哪个人家!谁是人家?那是妖怪是不是?人家人家那么亲,还订这门亲来作什么?那家伙妖里妖气,一看便知道不是东西,你眼睛瞟啊瞟的,不时还偷笑哩,真不要脸!”
方轻霞气愤得泪儿挂上了俏脸,愤恨的道:“是谁不要脸!我几时偷笑?要笑就笑,用不着在你一对牛眼前遮遮掩掩,人家比你好千倍百倍,管他是什么东西。都不来这样对我!”
古扬州见方轻霞哭泣,早就心软了,但又听她提起那家伙,不甘心就如此认错,道:“他待你好,你何不扯着他尾巴跟去?还假惺惺跟我拜什么结发树?”
方轻霞哭着,一巴掌打去,古扬州也不知没有避是不敢避,一记耳光,打个正中,两人同时叫了一声,方轻霞是因为惊,古扬州却是因为痛。
李布衣见小两口闹开了,他是局外人管不着也劝不开,趁此道:“不入寺先下山是我提的意见,你们要打要骂,第一个先找我,要是当我是外人不打不骂,那请你们也赏几分薄面,别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在我这个局外人面前打骂。”
方轻霞因为掴了古扬州一巴掌,对方却没有还手,她的脾气是晴时多云偶尔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巴掌已使得她忘了吵架的原因,见古扬州抚脸怔怔地看着她,脸上宛然图章似脉络分明是五道指痕,不禁噗嗤一笑,用手轻抚古扬州粗脸上的红印,问:“打痛没有?”
古扬州本还有脾气,给这一问,也像九月的闷天雷结秋风吹走,那轻柔的柔黄在他脸上拂过,更是舒服无比,气早消到地底里去了,只说:“不痛,不痛。”
李布衣在一旁见两人打打闹闹。只笑道:“这结发寺拜还是不拜?”
方轻霞“啊”地一声,古扬州看她这样乍然电击的神情,一天里总要七八次,但仍未习以为常,反而一次比一次心吊到半空,忙问:“怎么了?”
方轻霞道:“该死,跟你拌嘴,爹爹他们还在梅花湖衅,快快赶去报讯。”
古扬州道:“那要不要拜了”
方轻霞打断他道:“愣子,你真是不分急缓,当然是先通知爹爹重要了——”
老侠方信我、古长城,方离和方休,全都在梅花湖衅,破茅舍里跟“梅湖老侠”移远漂纵谈国事,无限感慨。
移远漂本来也是朝廷命官,但因见小人当道,国乱无章,民不聊生,事无可为,便退隐梅花湖畔求保,以平民身分替人们做不少扶贫匡义的事情。
移远漂退位归隐后,官场交好,多不再相往问,他为官之时见明争暗斗,深具戒心,故不纳妻妾,到年老也仅孤身一人。只有一位远房侄子松文映年纪尚轻,个子也小,但也算是浊世孤清的狷狂傲岸之士。
方信我和古扬州特别到梅花湖畔拜访移远漂,除了想在临远行前,再跟老朋友见一面之外.也想从移远漂的介绍,直接投靠白道总舵“飞鱼塘”的沈星南。
移远漂也明白他们此来的用意。
待松文映上了茶,古扬州便央方信我准许他和方轻霞上飞岭拜“结发树”。
移远漂摸着下颔几络黄发,道:“咱们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难得方兄、古兄来看我这老骨头的,也不知道有下一回见面没有。”
古长城的紫膛脸紫得发黑,为人脾气比他这张脸的颜色还要深明。“移四哥是飞鱼塘外围‘老头子’高手,咱们加入飞鱼塘还怕没有相见的机会!”
移远漂的回答,完全凤马牛不相及。
他说:“梅花湖畔近日发现了一颗石头,不论白天夜晚总是放着奇光,你们要不要去看。”
古长城佛然道:“你!”
方信我会意地道:“好,就烦移四哥引路。”
于是一行人,离开茅舍,沿着梅花湖边走,只觉得风景绝美,湖面清静得像一面临照的镜子,大灰蒙蒙,艳丽景色都被镀了一层淡哀的灰意,更添寂意,仿佛在这里赋诗,诗里总是有湖里倒映孤树的凄清,其实,枯枝上正绽放着嫣红的红蕊,池里的鱼儿相嬉。快乐欢畅,但总是抹不去这梅花湖的愁意。
湖畔十数游客,多为文人雅士,也有人泛舟湖中,轻歌袅袅。却只增添了伤感。
方离悠悠地吟道:“暗香浮动,争似孤目探梅”
方休不耐烦地道:“吟什么香啊梅的,如此大好风景,咱们泛舟去。”
两人走在后面,低声谈话,方信我、古长城、移远漂等并不为意。
方离依旧吟哦:”访稼轩未晚,且此徘徊”
方休问:“你吟的诗,究竟是你自己作的还是抄的?”
方离一愕道:“作的又怎样?抄的又怎样?不能吟诗么!”
方休耸耸肩道:“其实作也无妨,抄也无妨,不过大丈夫最忌东偷西抄,即不像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做诗人,便要写赢李杜,不然,干脆拿刀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方离冷笑道:“可惜你投笔从戎,这一双刀也不能倚天万里,更未经缺金戈。”
方休傲然道:“大哥,我不像你不痛快,总有一天,我要持宝刀闯荡江湖,以决斗鲜血染红我的斗志。”
方离深不以为然,正想说话,忽听古长城不耐烦地大声向移远漂喝问:“那发光的石头呢?”
移远漂微微一笑道:“古二侠,只要你心里有光,任何石头,都是大放异彩的。”
古长城淡眉皱了起来,反而看去浓了一些:“你说什么风话?”
方信我在一旁悠然笑道:“不是风动,不是石动,而是心动。”
古长城跌足道:“你们别打偈,打偈的我都听不懂,人都有一张口,是用来说话骂架吃饭的,哑子才打哑谜!”
移远漂道:“坦白说,我虽老得一只脚已经跨入了棺材,但是我不想就此老死。‘刀柄会’邀我加盟,先在虎头山红叶庄聚首。后在这儿一带成立分舵,点苍、括苍、雁荡、黄山、青帝门、飞鱼塘都会派高手前来加盟,两位何不留在此地助我图其大业,同襄盛举?”
古长城睁大了铜铃也似的双眼,瞪住眼前疲惫瘦小的老人,似在怀疑他瘦马似的倦躯怎能装载得下大象般的野心。
方信我耳际听得方离方休的争执,知道两个儿子,个性迥然不同,时相顶撞,因要进一步商讨大事,便叱道:“吵什么?闷了游船去,别在这里闹闹。”方离方休都住了口,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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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落花剑影
梅花湖上落了一湖凄然的绛红。
湖边的梅树,淡迷的景致,好像一个带忧愁的美人清晨梳妆,却蛾眉未展一样的心情。
方休道:“没想到梅花湖比许多以风景绝美的名胜都美得多了。”
方离道:“本来就是这样:名不一定符实,有实不一定有名。”
方休忽道:“可是这样子的美人,只怕所有的有名美人跟她一比,却宁愿做她发上的头饰了。”
方离瞧他眼发着亮就像燃着的烟花一样,循他视线望去,只见一艘舴艋舟,舟上一个挽宫髻的女子,怀愁凝望水色山光,湖上的绛红都不比叫人心碎。
方离忽然发觉古人诗家笔下的美人,都不及这女子秀眉微蹙的高雅,都不及这女子顾盼回眸的明媚,比起来连诗都变成了饭,可以吃下去吞下去,这女子却不可触及。
然而他只是从水光中看到那女子的倒影,还不敢真正直接地相望。
舟子在湖边流晃出涟漪,一波又一波,缠绵绯缠地像多情的圈结,那女子居然向他们舒颜一笑,语音高雅,但又直教人心里亲近:“两位临湖赏梅,不泛舟寻章撷句吗?”
方休已完全被这高贵亲切的绝色女子迷住,只觉得千万句喉头里涌上来都是赞美,但每个字都俗不可耐。
方离笑道:“怕是一叶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女子两只似笑非笑的眸子凝眸向他:“哦?是公子怀愁么?”
方离道:“是姑娘似略带愁色。”
女子嫣然一笑道:“那我一定太重了,不然怎么连舟子都载不动?”
方休大声道:“若说姑娘也嫌太重,那么天下女子,不是羽毛就是石头了。”
女子嘴角蕴着笑意,态度落落大方:“我呀,不是羽毛也不是石头,我只是——”
她终于笑了,起先是春风一丝挂上枝头,然后是柳絮轻摇,使得一池春水也轻狂了的笑意;“我只是笑。”她在笑容最令人迷醉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三笑过后就要杀人。”
说完她就出了手。
天下有不少杀手,杀手中有不少好手,他们杀人的方法之利害,布局之精妙,直叫人无可防御,无从抵挡。
像杀手唐斩、王寇,他们杀人的手段,都出人意表,石破天惊,有的杀手像屠晚,能够把对方生辰八字写入一只鳗鱼肚子活杀,就能杀死对方,怪异莫名,也有“舟子杀手”张恨守,专在江中杀人,令人进退失据。
但从来没有一个杀手那么美,出手也那么凄美,像一朵花不愿意开到残了所以徐降于水上,随流飘去。
夏衣杀人,使人死得甘心。
死得无怕。
方离方休,都忘却了抵挡。
夏衣这一剑原本可以同时杀掉方氏兄弟,但是凭空一根竹杖飞至,圈点拍打,夏衣单剑分为二,与竹杖相搏七招,始终攻不进竹杖的防守范围里。
方休失声道:“李布衣!”
高贵女子夏衣忽然自船上飞起,落在湖上,她的足尖点着水上绛红色的花瓣,忽踩在柳丝上,手中的剑光从未停过。
李布衣的竹杖依然回缠着她的剑光。
夏衣忽然像一只彩凤般掠上梅枝上。
李布衣也和身而上,两人在梅树上交手,水中倒影却像两人在天上翩翩而忘我地舞着。
方离方休浑忘自己刚度过生死大难,为眼前这场湖光山色落花飘零的决战而神醉。
树上两人,一声娇叱,一前一后落了地。
夏衣狠狠地盯着李布衣,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在那么狠的时候看人也那么美丽:“你是李布衣?”
李布衣笑道:“三笑杀人夏衣,落花剑影,名不虚传。”
夏衣绷紧了脸没有笑,更有一种逼人的嗔:“这不关你的事,你何必要来冒这一趟浑水?”
李布衣叹息道:“不行。”
夏衣道:“什么不行?”
李布衣道:“谁杀不该杀的人,都不行。”
夏衣悲愤地一笑:“也许发生在我身上,你就不会说不行了。”
李布衣长叹一声道:“夏姑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前发生在你身上事,的确很悲惨,可是你既深防这种悲痛,就不该把悲痛施加在别人身上。”
夏衣忽然不狠了,情感像要崩溃似的,又极力抑制着,道:“我明瞭这种痛苦,可是又有谁明瞭我?”
她郁郁一笑:“反正我在你面前也杀不掉这几个人。”
李布衣笑道:“夏姑娘,你笑得真好看,可是,你已对我笑了两次了,我不希望再笑第三次。”
夏衣偏了偏首,露出稍带稚气的可爱神情:“你怕我杀你?”
李布衣诚恳地道:“夏姑娘如果不三笑就杀人,我愿意天天看姑娘笑,也愿姑娘天天笑、时时笑。”
夏衣忽然微微一笑别过头去,李布衣看了也一阵抨然心动。
“我已经对你笑了三次,你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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