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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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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幻影就是幻影,当他知道最下面支撑的事实会像泡沫一样破碎,迷恋会变成什么呢?

青离笑,为何自己已经看得这么清楚了,还是绕了进去。

不过,她不管了,高高昂起头,高亢铿锵的诗句抑扬顿挫地从喉间飞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达延默默地歪头看她半天,轻声道,“不懂,但是好听。”

青离笑着,他不会明白,这是多么幸福的诗句,看前头,满以为会落在什么家国、大义,不想,末句转起,为着的只是你一个这个理由就够了。

于是她越发得意,声嘶力竭地像狼对着月亮那样长啸,天高野旷,清脆的女声传得极远: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

(五十七章 报君 八)

刺国 五十八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 《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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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蒙蒙地笼罩了这一片水草贫瘠之地,达延困囿在金顶的大帐中,走来走去,脑中还翻腾着白天着帐篷里的激烈争论。

争论当然是蒙语,但为了方便,这里只写汉译。

“图尔根河上我们损失了八千名勇士与无数的好马,亦思马因则还有他的长子帖木儿,麾下六千精锐的重骑,明日即将从自己的领地发兵。他一来,敌人的兵力将是我们三倍之多。依现在的形势,不如暂且将公主送给他们,以求停战。”

“放屁!你xx什么时候叫人切了?!是男人的就好好干他娘一仗!”

“接羔要在春天,打围要在秋天,目前的时机,只会白白流干勇士们的鲜血。”

“公主是个炮仗捻,炸的是炮仗!要是送过去他们就收兵,我挖眼珠子给你!”

“人祸赶上天灾,我们的牛羊战马都冻死饿瘦,我看,撤回哈特和林坚守,等来年草青马肥,报仇不晚。”

“一下子就撤回老家去,如果老家也守不住呢?”

显然,将领们分成主战主和与主退三派,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打起来了。

而这三种方案各自决定性的缺陷,也被互相攻击得淋漓尽致。

没错,正面迎击,是匹夫之勇,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取胜,也会耗尽精锐,荒茫的草原大漠上,可不是只打这一仗就一劳永逸了。

送出青离求和,是白白拿出尊严去给人践踏,像鄂如苏说的,要是得了公主对方就收兵,那才是个笑话。

至于后撤,说的倒是轻巧,可要打回来,又不知是多少年的征战。

真正是个困局

最后,他们等着他裁决,可这次,看来他也处理不出让几全其美的结果,只好头疼地扔下一句“明日再议”。

可黑云压城,他还有几个明日?



这时,帐帘轻掀,一股薄荷的味道隐约进来。

达延抽抽鼻子,他已经知道是谁,最近这段时间青离常往太阳穴上擦这种东西——虽然她明明知道他极度讨厌这味道。

飘进来的果然是青离,脚步像个小鬼似的,脸上是几分得意与魅惑的笑,披一身宽大的白袍子,看得达延心中微微一动,瞬间闪过很想上去用手将她纤细的身体从衣服里找出来的念头。

他不知道,青离凡嗅出人心的缝隙,打算用利刃像庖丁解牛那样割过去,都是这样笑。

“什么事?”他开口问。

“你知道我那天想叫你不去劫营么?”

“听满都海说了,却是为何?”

“因为对方有防备。”青离面色转向沉稳,答道。

“笑话,骑在马上的男人还不知道,坐在包里的女人就知道了?”

青离这时也没心思卖关子,直接道,“你们在营里,自然不知道,这边却有探子回报说咸水泡子里有大批人抬盐。”

“抬盐?”

达延头上划了一个问号,因为这是蒙古很常见的事情。

可是等等!

他似乎一下反应过来,那天马匹从冰面上冲过时,似乎是有蹄下踩着粗沙的感觉,当时他还在奇怪,只是没太往心里去。

“凡事都有因有果。”青离继续说,“平时三三两两,自然没什么。可没有边市又风雪方停的日子,突然大规模去抬盐,难道没有原因?”

“可敦一说劫营,我就突然想到”,说话的还是青离,“亦思马因怕是正料到这一点,将大块的盐剁碎,趁黑洒在冰面上——我在明国,见人除门前冰雪,都是此法——那河面本冻得坚实,但马蹄子一刨,盐一溶化,便越化越多,不可收拾,所以打头阵的能过去,到了中间,却必然突剌剌一声,将人马尽倾在河底!由是队伍被斩成两节,首尾不能相顾,他再早有伏兵,掩杀过来,岂非大事不妙?”

“因此听探子一说,我便想要可敦派人去阻止劫营,可惜那时已经晚了。”青离叹道。

达延听得瞠目结舌,当日的情况本不会到处去说,就算口风里露一两句,也都是蒙语,她却如何知道得有如亲眼看见一般!?

“如何,我比萨满还灵吧?”青离看着他的反应,又笑起来。

达延半晌,才想起来那个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晚上,当时他根本未曾在意的那张白纸,以及她关于三个月内的承诺,而此时不由他不认真起来,甚至有些艰难地,吐出这样一句:难道,你有何退敌妙策?









是夜,四月初七的夜,亦思马因的长子帖木儿在睡梦中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跑出帐篷一看,自己的营盘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马厩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战马带着一身的火四散奔逃,有的就地翻滚,有的直冲向水源,更有的惊慌失措,冲进前来找寻它们的主人人群里,践踏起无数的哀呼。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明日就要上前线去支援,今夜都在一心享受最后的安宁,许多人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去见了阎王,伶俐些知道爬起来没命地跑,可又怎能快过四蹄生风的骏马,于是在背后便被一刀劈下,溅起滚烫的猩红。

帖木儿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神兵,或者说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的恶鬼,捶胸顿足,徒呼奈何。就在几个时辰前,他的探子还报告过,达延被追撵得像只丧家之犬,舍弃原来的营盘,退至格伦,离他帖木儿的封地瓮观足有四百六十里远,。

不过,蒙古骑兵最擅长的就是闪击战,他们的行军中,一名骑士通常都带几匹良马,轮换着骑,甚至可以不带军粮,南宋时,打居庸关不下,一夜间竟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紫荆关,所以四百六十里地的距离绝对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的首领,是丧家之犬,还是丧家之狼。

天将破晓时,眼见大势已去,帖木儿不得不放弃最后的抵抗,集合残部,准备突围逃走

仿佛是上天助他,包围的东南面,打开了一个豁口,残余的数百骑,仿佛受到挤压的水柱,从那里争先恐后地一涌而出。

可上天,真是助他么?



四月初十,帖木儿暴毙于其父亦思马因之处。

四月十五,土默特部首领率军离开右翼联盟。

四月十六,达延整顿精锐,与亦思马因军决战于戈壁。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很多年后,在青离脑海中依然很清晰。

当时她立在高处的沙丘,披着轻铠,被五六名亲兵簇拥保护着。她功夫再好,毕竟身体单薄,不可能跟那些高大武士对冲,因此身上跟其他人相比,算是干净非常,脸上也丝毫看不出表情来。

倒春寒的尾巴过去,雪已经化了,一望过去,只是连绵起伏的大漠黄沙。

接着,成千上万的蒙古重骑对冲下高坡,好像大片的黑云在黄色的天空上翻滚移动。

瞬时,战鼓响成怒雷,旌旗遮蔽天日,铁蹄扬起黄沙,鲜血流作江河。每个人毫不怜惜但又尊重他们的对手,杀戮,也随时准备被杀。

达延也在下面,很好找,因为他所过之处都是一阵黑色的旋风,将敌阵冲垮冲碎,像一把镰刀割过麦地。

战争,总是会死很多人,但也会让人感到活得更像活着。就像唐诗里,有“可怜无定河边骨”、“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有“黄沙百战穿金甲”、“男儿本自重横行”,这真是奇怪的地方。

是役,达延大胜,缴获牛羊物资无数,右翼初平,奠定漠南蒙古统一之基石,亦思马因奔逃青海,不三月而卒。

在充满美酒、嫩炙以及女人的庆功宴上,部众吹捧着他们的可汗,是如何从一个危殆的关头想到绝妙的办法,瓦解了右翼的数万大军。

达延听到,笑着沉默。

直到他行将就木,也还记得,四月初七那个晚上,青离像个小鬼似的飘进来,身上带着薄荷的味道,跟他说的一些话。

“巴图,若现在把军队整起来,去吃四百六十里外的六千人,有问题么?”她开门见山地问。

“你说帖木儿?”他反应一下,道,“我也想过,只是就算杀去了那六千人,我们的围还是解不了。”

“你若全杀掉,自然解不了。”青离吃吃笑起,“可只要放帖木儿走,倒十有八九能瓦解亦思马因的联盟。”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亦思马因则还有他的长子帖木儿,麾下六千精锐的重骑,明日即将从自己的领地发兵。”青离目光如刀,直视他问,“不觉得这话奇怪么?土默特与兀良哈两部都联盟过来,自己的长子却还在封地?”

达延一下被问住了。

“我一听到,就知道他家肯定有问题。所以刚才你们商谈着,我跑到他们的俘虏那里去打听。”青离继续道,“果然,帖木儿与其弟素来不睦,一次口鼻流血,疑心是后母下毒,遂自请出封于瓮观。这次他迟迟不曾发兵回去,只怕也是此理由。”

“若他拥兵援父,势力制衡,其弟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只身逃回,大概就在劫难逃了。”

“而且我发现了更妙的事情。帖木儿的夫人出身土默特部,而其弟娶了兀良哈的女子。”青离诡异地笑,“如此,我们却不是将一个天生的大火药桶丢给亦思马因了么?如果还怕不能爆炸,就想办法煽风点火好了。”

达延也记得,她进帐时,表情实在有几分撩人,甚至曾经让他瞬间感到下腹热了那么一下。

不过当她说完这些,蒙古的大汗呆呆地看住那张美丽的脸,心中竟掠过一丝恐惧:愿今生里,不需要与这女人为敌

(五十八章 报君 九)

刺国 五十九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十)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唐'李贺 《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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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走,走,不走,走。

青离泄气地扔下花杆,从一开始她就看清这花只有五瓣

与右翼这一战,让那人走上可以统一整个漠南蒙古的基石。

他的恩,她算是已经报了。

那么还留连什么呢?真想再过两天,变成那个莫名其妙的蒙古公主?

青离苦笑,她这是什么命啊,特特地把沈云舒赶走了,来到八竿子打不着的蒙古,居然面对的是一模一样的困境。

正想着,达延出来了。

他们此时是在边境处一个老旧的蒙古包外面,远远能见到汉式屋顶的青瓦与破败的村落。

达延一大早把她单独叫起来,来找这个蒙古包的主人,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叫什么察合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察合这名字,又好像在哪听过。

不过青离也不敢问,从今早达延的脸色就一片铁青。

跟他在一起,她体会到一点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他欢喜你时,真的好像命都可以给你,可一翻脸,又好像撕碎了你也不在乎。

前一个,那么辛苦压抑。

这一个,这样如履薄冰。

在感情上,她的运气似乎还真差



这样沉默着行了一程,达延突然勒住马,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双耳一支——他的耳朵真像狼的那样会动的,猛喝了一声“停下!”

青离一下子也警觉起来,四周陈年的高草中似乎有沙沙声,上风处隐隐刮来铁器的味道。

“跑!!!”

还未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她坐骑的缰绳已被达延拽住,两匹马箭一样窜出去了。

接着不知多少人从刚才表面还很平静的草丛中冲出来,高喊着“冲呀!”“杀呀!”“万户侯!”。

显然这些人是早有埋伏。

可,等等!

他们喊的是汉话?

青离用余光扫过去,果然都是明军的装甲,不过与之前萎靡畏缩大不相同,现在个个如狼似虎。

于是她脸上浮现一个彻底哭笑不得的表情,应该惊喜还是惊恐?

要是在两个月前,她拼着被无眼的刀箭误杀的危险也要往回跑,向他们大喊解释她是被掳的汉人女子,可现在,心里矛盾着,手下却还是不住地打马,跟着达延风驰电掣。

还有,从追兵的喊话看来,似乎知道目标的身份。

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达延一大清早单枪匹马地把她揪起来,两个人单独到这地方,除了她临走前跟其其格说了一嘴,连满都海都未必知道。

难道是其其格?她应该并没有什么动机啊,提到达延,向来满脸是笑的。

可是,对了,今天似乎是她约见那快成亲了的铁匠情人的日子

青离再次无语,道德和道德在这里又打架了。

这个通风报信,让敌国去伏击本国首领的铁匠,可以算个蒙奸。

但难道未来的妻子被一个更有强权的男人当作一时的泄欲工具,是应该忍气吞声咽下去的么?

不过当下似乎不是纠缠这个对错的时候。青离发现,这时,他们已经被追迫到一个断崖之上。

断崖有十几丈高,并不是完全的悬崖,说陡坡可能更合适,但坡度也近乎垂直,布满嶙峋的怪石和张狂的蒺藜,下面的山谷背阴,厚厚地还积着雪。

达延的马眼见穷途,狂躁地用碗口大的蹄子刨着脚下,土块由那坡上滚下,都在半路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青离紧张地看着乌泱泱的包围圈,也紧张地看着达延,心里激烈地想着,如果两下冲杀起来,她要帮哪一面呢?

这会儿她真希望他能拿她当人质啊,可惜无论什么人,跟蒙古的大汗相比,似乎都不够分量。

她看到,达延死死咬着嘴唇,狼眼顾盼,扫视那数百名步步进逼的士兵,光芒却渐渐由愤怒变为冷锐,最终竟眯起来了。

难道他有什么好办法?

忽然间,青离感到腰上被股强大的力量一锁,整个人被一把抓过,同锁她的人一起向后仰去。

上面传来一阵惊呼。





从那样的峭壁滚落,达延没有死。

这算是运气,还不能算是奇迹。因为狂乱蒺藜与锐利石锋将他的皮袍扯得稀烂后,大半竟无法刺穿那紧实浑厚的肌肉,许多刺尖甚至因此折断在肉里,因此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但还不至于致命。

而青离也没有死,她身上有撞击带来的震动和疼痛,但不严重,那些可以轻易在她柔软身躯上开出血窟窿的嶙峋怪石,竟都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她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不过,这同样不是什么神佑或奇迹,而是因为,滚落时,她整个人,像那夜在他榻上,那样严密地被裹在达延的身下。只不过这次,是为了保护

她摇晃着站起身来,看着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视线也变得模糊,鼻子酸得要命。

“别站着”那人伤成如此,威仪仍在,对她颐指气使,“那里有个岩缝,扶我。”

青离依他目光所向,果然发现一个岩缝,开口被盘根错节的植被挡住,不加提醒很难找到。

她不奇怪达延为何知道,这里毕竟是他的草原

于是她用身体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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