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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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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东泊村的党徒“刮地皮”他们,自从大秃子来山河村参加过烧公粮杀害曹冷元以后,一直没再敢进行活动。孙承祖最近去躲藏时又指示他们,找好时机,进行破坏……曹振德用一只左手,动作拙笨地向锅里打点着食物。他身上被闹事女人打的伤,在逐渐地好起来,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肉,结下了疤痕。但是,他的右胳膊还不得不用白包袱皮吊在脖子上。
随着国民党反动派向胶东解放区的进攻,支前工作更加紧张,繁重。本来时常率领民工出发执行紧急和重要任务的指导员,这些天由于伤势重一直留在家里。振德躺着的时候,就前后不停地思索着村里发生的事情。他深切地感到了阶级斗争的错综复杂。他深切地感到了区委书记提出的怀疑——山河村还可能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反革命分子的估计,值得他深思。关于杀害曹冷元事件后发现的那件血衣,昨天区治安干事来说,经过多日的侦查,已有了初步线索,怀疑点是东泊村的地主“刮地皮”和他的儿子,这,公安局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对企图强Jian桂花嫁祸江水山引起的落后军属、案属闹事和有关破坏河堤的事件,党支部开了几次会,决定进一步追查,一定要将敌人抓到手。
究竟是谁企图以强Jian桂花来嫁祸江水山?谁去破的堤?曹振德同意区委的分析,这是有政治背景的,一定有主谋人。曹振德这次不光是从各户的社会情况来着眼,而且同时注意发动落后的角落。
这几天,指导员的精力集中在江任保身上。这是因为,去破坏河坝的人,正瞅着江任保擅离职守的空隙,这是偶然的巧合吗?曹振德亲自找任保谈了两次,耐心地进行启发教育,要他说出那天晚上离开河堤的情况。江任保终于在指导员的多方劝导下,如实招出他怎样去找王镯子,对方怎样不许他进门,怎样给了他酒和鸡蛋……看起来,这是合理的,与破坏活动联系不上;但曹振德联想到,王镯子是上次闹事中的活跃分子,在一些关键地方起的作用很坏,虽然不明显,却有点象是故意给闹事女人添油加火;而破坏河堤的事,又恰巧发生在她送任保酒菜的时候。想到这一些,指导员很快就注意到王镯子的活动上来。
前些日子,有了王镯子和江任保勾搭的流传时,青妇队长曹春玲气愤地去质问女方。王镯子很难为情地认了错。一部分军属妇女不能容忍,说王镯子丢了军属的人,要求处分她。春玲请示村政府,要开会斗争王镯子和江任保。指导员没有批准,说这种事不要闹大了,对双方进行个别批评、教育,都表示不再犯也就罢了。由于大的重要的工作把指导员累得透不过气来,他没再过问此事,日久也忘了。现在,曹振德推敲着这回事,感到它的疑点值得重视。
振德打点好要做的饭之后,就坐在灶前烧起火来。“我老远就见烟筒冒烟,是爹在做饭呀!”喜悦的少女声,柔和地响着。
振德抬起头,见春玲用锄杆扛着一篓子菜豆角、菜瓜出现在院子里。他问:“东坡的那块谷子锄完啦?”“完啦,爹!”春玲放下锄头,提着菜篓子进了屋门,“俺们女将加了油——嘿!那桂花嫂,都赛过我啦!俺们早干完,好回来理家务。爹,你怎么做饭呀,胳膊不痛吗?会开完了?”春玲敬爱地望着父亲。虽说老人在家炊事的遭数很多,可是女儿总是过意不去。
“我们的会也提早散了,不叫胳膊不好,我还能下地干一气。”父亲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起身去拿过毛巾,打掉女儿身上的尘土。
“爹,行啦,行啦!”春玲叫着蹲下身,“我来烧火,爹歇憩去吧!”
“烧火还累得着?”振德又坐到灶前,把毛巾给她,“洗洗脸,喝口水。”
女儿依从地洗了脸,梳了头,手扯起汗湿沾身的白底蓝条粗布褂儿,用芭蕉扇子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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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靠上西山尖,它那初秋的火红的余晖,穿过房西头的柳树的枝叶,铺在屋门跟前。柳树上有个喜鹊窝,此时小鸟被它们的父母呼唤回巢,正围在爹妈的身边,跳来蹦去,聒噪不休。
“你胳膊好点了吗,爹?”春玲问着,她手里的扇子的风,在向父亲身上吹了。
“还是挺沉的,伤口一突一突的,动起来痛。”振德瞅了一眼吊在胸前的右胳膊。那上面被冯寡妇的剪刀戳下的伤口很深,又是在活动的关节上,加上热天,伤处化了脓。他皱了一下眉继续说,“伤不大,可正在关节上,碍着干事。玲子,拿剃头刀子来。”
“爹,你要剃头?我不会。”
“不剃头。咱们治伤。”
“那怎么好随便动?”
“不是大毛病,治得。来,你只管听我吩咐。”春玲只好从命,拿出剃头刀子,用火苗将刀刃燎了燎,找出一簇新棉花,倒了一蛊烧酒,舀了一碗凉水。这些东西摆在灶台上之后,她就帮父亲解开伤胳膊,姑娘惊道:“呀,肿成这末大个疙瘩!”
“听我的,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准怠慢。来,用棉花蘸着酒把伤口擦一遍。”
春玲小心仔细地做过了。
“拿刀。”
春玲拿起剃头刀子,看着锋利发亮的刀刃,又看看父亲那臃肿的紫红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说:“爹,这不行!痛……”
“别怕!含一大口凉水。”父亲不理会女儿的话,严肃起来。
“爹,你痛……”姑娘拿刀的手发颤。
“有脓不挤出来才痛。你把凉水喷到伤处,猛地下刀就割,我一点不会痛。拿稳刀,喷水!”
春玲瞪着黑黑的两只大眼睛,鼓起勇气,张口喷水——但喷到地上去了。她作难地央求道:“爹,我下不了手……”
“你真没出息,这个胆子,还想上前方打仗吗?”“这不一样……”
“也有一样的地方,不论什么样的敌人,也不能留情。玲子,凉水一触到疮上,肉一紧,刀子上去,不怎么痛,这是你爷常用的割疮法子。”
春玲一咬牙,一横心,水出口,刀子上了伤处。
振德的身子不由地一抖,注视着向外涌着血污和白脓的肿疙瘩,吸了口气,说:“好了,这下可好了!快呀……”
春玲醒悟,急忙擦血、挤脓。一会,偌大的肿伤干瘪下去了。包裹好后,振德拭一下前额的冷汗,笑道:“再不用吊着胳膊啦,两天后就和好的一样了!”接着,他收敛笑容,说:“玲子,今下晚你去找任保媳妇,从她那里再把任保和孙承祖媳妇的事情了解一下。”
“爹,原先你不让多管,怎么这会又认起真来啦?”春玲翻着天真的大眼睛,纳闷地望着父亲。
“过去是过去,现在看起来,这个事不简单,是要紧的!”指导员加重了语气,“春玲,你说王镯子真心和江任保胡来的么?”
“他们两家都承认了,难道还会有假?”
“王镯子长的也象个人样,怎么会看上任保这个人人瞧不起的家伙?”
“她这种人不能看外貌,丑事都是她们干的。”“不要动气,咱们来以事论事。我不是说王镯子好,她不和江任保胡来也算不得好。当然,她离开男人久了,败坏也可能。可是,她为什么不找比江任保长得强些的男人?”“如今人人学好,别人谁还耍流氓!”
“这话有道理。只是人还没全变好,凭王镯子的本事,她还能勾引上好看一些的男人的。自然,我这话也有些含糊。不过,我这几天从任保酒醉正巧有人去决堤这回事,联想到他同王镯子的关系。这孙承祖他爹是被咱地下党处死的,他在家时没有什么坏表现,可是对新社会有世仇的人,难保没有反骨,后来我也后悔疏忽了这一层,孙承祖参军的时候没加阻拦。如今,他一年多无音信,说不定这里面有缘故。”“难道孙承祖投了敌?”春玲惊叫起来。
“我只是这末想,还不能断定。玲子,现在是党和毛主席领导咱们同反动派在全国进行较量的时候,敌死我活,一切敌人都不会躺着不动;过去装老实的,也会和蒋殿人一样,变成疯狗。现在,能弄清王镯子的作为,如若是假,孙承祖的踪迹,就水落石出了!”曹振德说到此处,又向女儿道,“我估计孙承祖有可能藏在家里,你看呢?”
春玲沉思片刻,摇着头说:“不会,孙承祖真的回来了,他媳妇更不会败坏,即使王镯子作风不正,她男人也不依。”“你毕竟年少,玲子,想事和做梦一样。这下就用上你方才的理,她那种人,坏事做尽,不知廉耻。我是想,也许是王镯子找江任保作挡箭牌,打掩护……明白吗,闺女?”春玲的脸不觉一红,点点头,有些紧张地说:“那咱们快去抓呀!”
“这是我自己想的,还要做调查。搞清也不难,只要弄明白江任保和王镯子的关系,孙承祖回家没有就会真相大白。别的主要干部都在忙支前,咱们父女要快去做工作。你去找任保媳妇谈。江任保,有我。”
“啊,爹!我原以为你在家养伤,可你……”春玲见明轩、明生放学回来了,没再说下去。她掀开锅盖,那|乳白色的滚热的水蒸气,立时散满了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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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孙承祖的指示,这些天王镯子经常在大路左右观看有没有公安干事和武装人员进村,以推测干部是否注意到孙承祖身上,预防万一。
这天上午,王镯子提着竹篮子在村后玉米地里假装摘菜豆角,眼睛时时瞟着大路上的行人。忽然背后响起喊声:“谁在那里?”
王镯子吓了一跳。看清是江任保站在地边上,她想不理他,就顺着玉米秆的孔隙向北走。
“啊,不说话,你在偷庄稼?”任保又喝道。
王镯子仍是不理睬。
“我抓啦!”任保威胁迫。
王镯子已经接近地头,见他还不松口,就停住脚,没好气地说:“你没长眼睛!这不是俺自己的地吗?”“哈哈,是你呀,小娘子!”江任保叫着快步钻进地里,碰撞得玉米秸哔哔啦啦地响。
王镯子见江任保衣服底下鼓鼓凸凸地藏着东西,就问:“你拿的什么?”
“嘿嘿!”任保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甜瓜,丢进王镯子竹篮里一个,自己把一个瓜乓一声掰开,大口吃起来。“你这家伙,当贼喊贼,我要报告民兵去啦!”王镯子假意儿威胁着,心想篮子里这个瓜留给丈夫。她伸手夺过任保的一半瓜,贪婪地吃开了。
“甜不甜?”任保歪着头得意地笑着。
“巴苦的。”王镯子想快点叫他走,“你快走吧,别叫人家来抓住。”
“走?”任保嬉笑着,“别人看不到,这一大片苞米一人多深,正是好地方。”
王镯子知道他要来纠缠,又用好话假意抚慰:“你回家等着,我送酒你喝。”
“我不要酒啦,我要你……”任保上去抱住了她的腰。“你滚开,死东西!以后再说。”王镯子急了,任保不松手,她打了他一耳光子。
江任保放开她,气恨地说:“好吧,你对我无意,我对你无情!对你说吧,指导员找我啦!”
王镯子脸变白了,以惊慌的眼光盯着他。
“当然啦,是看得起我!”任保见对方吓住了,异常得意,“昨天晚上,青妇队长还找过我老婆。”
“找你老婆做什么?”王镯子心里发慌,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老婆说是了解你和我的事。”
王镯子松开手,舒了一口气,毫不在乎地说:“调查去吧,反正我敢做敢当,受什么处罚我顶着。”
“你不要这末轻松。我老婆说,指导员今天上午要找我。”“这我管不着。”王镯子冷笑一声,欲走。
任保见还是制不服她,又大话吹开了:“你不要瞧不起我江任保,我是无产阶级分子!我老婆说,青妇队长对她的态度可好啦!哼,指导员找我也不是为别的,看光景是他们发现了俺两口子是积极分子,要提我上区当干部。”“那你就当吧。”王镯子讥笑着迈开了步子。
江任保急了,拿出了最后一手,恼恨地说:“好哇,娇娘们!好话不听,我也翻脸不认人啦!我要去向指导员坦白,没和你真私通……我去,我就去!指导员救济我,待我好,会宽大我说过的假话。我听他的,做好人,不叫人家骂啦!”王镯子大惊,骇然地想道:“天哪!他照实说出去,干部一审,查出我的肚子,馅就露了!怎么办?嗳呀,和他……承祖也有话在先……他也和孙俊英勾搭。只是任保这个丑相……管不得啦!”王镯子下了决心,严厉地说:“任保!以前我想和你好,只是嫌你不牢靠。如今你有心,那就要真好!你得听我的话……”
孙承祖望着神色不安、头发不整的妻子,眼睛恶凶凶地瞪了一会,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沮丧地说:“完了!完了!我要赶快走,跑……”
“不碍事,”王镯子还有信心,“任保得着我这样的女人,象苍蝇沾着血。他满口应承,曹振德问起时,他一口咬定和我早有来往,枪毙他也不改口。你放心吧!”
“哼!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曹振德!”孙承祖的瘦脸变得铁青,“他的嘴比枪弹还歹毒!连你妈都被他打动了心,何况一个反复无常的江任保。经不起曹振德的舌头动两次,江任保就会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你失身也是白搭!”王镯子悲哀地抹开了眼泪。
“快给我备干粮!”
“别急。我看你再到刮地皮家里躲几天,看看动静再说。”“不行,我想过了。他们一直没再来联系,即使不出事,也准是被人家监视上了,我怕自投罗网。有你哥的例子在先,不能等挨闷棍。我马上动身,先溜进房后的玉米地,等天黑就上路。一步晚了,曹振德的网就撒下来啦!”“那你得领着我!”
“这怎么行?我一个走都危险!没关系,你一个女人家,多哭几声,把错都推在我身上,共产党不会怎么难为你。你咬着牙忍几天,国军的重兵正向这里进攻,到那时重见天日,报仇雪恨!”
“你要早点回家,千万不要丢了我啊!天哪……”王镯子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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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在村公所见到儒春的来信,心都快冲出口了。她跑回家扪着心窝躺在炕上。过了好一会,才使激荡的心平静了一些。她用剪刀小心地将搓毛了的信封口铰开,仔细地读着:春玲同志:你好!
这些日子我早想托人给你写信,可又压了下来。
因为我暗下决心,要加紧努力,做出一些成绩,再写信给你。我这末做,你生气吗?请你批评我,原谅我。告诉你,我已经参加了好几次战斗,打死两个敌人,抓了四个俘虏,还缴了五支枪,受到俺营长的表扬。我告诉你这不是为表功,我知道,自己做得很不够,比别的同志相差一大截。我的心意是让你放心,我正在上级和同志们的教育帮助下,使劲进步哩!我要和你比赛,向你学习。
俺们部队的生活可好啦!大家亲兄弟一样热乎,又唱又跳,又打又闹,还学习文化和政治。再住几个月我要自己写信给你看,你可不准笑话我写得不好,先打个预防针。现在我们在胶济铁路一带,天天行军作战。
这信是我找班长写的,我们这时正坐在草地上休息,擦枪,一会就开始行军,不能多写了。我真想知道你对我要说的话,一定很多,是吧?我爹还那末顽固吗?你把我的事告诉他吧,要他赶快换换脑筋。盼你回信,祝你健康。
此致
敬礼
儒春上
七月二十一日
欢悦和幸福使姑娘不知怎么好。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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