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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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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笙晃了晃身子,噗通坐回凳子上,神色仍有些错愕愤怒:“怎么可能不吃惊?姐,是赫连茗湮啊!她让师兄那样伤心过,如今又回来做什么?那女人只会连累师兄、给师兄找一大堆麻烦,为什么师兄还要见她?那种人……那种人简直该死!”
过于狠毒的咒骂从碧笙口中说出令碧箫大感意外,看看身边局促的尹钧白,碧箫在桌下踢了碧笙一脚:“别胡言乱语。”
“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当年师兄如何待她楼中之人有目共睹,她却跑去刺杀先帝险些连累师兄,这些师兄不计较也就罢了;后来师兄为他和师父争吵,因她被定远王爷责骂,吃了那么多苦头就换来她一走了之!姐姐你明明看过,看过师兄那时的样子……”碧笙的声音越来越小,通红眼圈里泪花闪烁,“师兄天天在河边等她,从早到晚,从春到冬,整整等了她一年……她却连封信都没有……”
“好了碧笙,别哭了,回房去。”碧箫几不可闻叹了一声,起身揽住妹妹颤抖肩头,从那细碎颤抖中也染上一缕心酸。
悲伤气氛里唯有尹钧白有些突兀,看着碧笙不停啜泣,他怎么也没有同情之感。茫然望向酒楼外车水马龙,尹钧白忽然起身叫来小二,叨叨咕咕点了一堆菜,这才露出些许开心笑容。
碧箫不解:“钧白,你这是……?”
“王爷昨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今早大概又没吃,我点了些她以前喜欢吃的小菜,一会儿给王爷送过去。”尹钧白低头,异常白皙的脸上带着腼腆浅笑,“梅子汁腌的雪香菜,以前王爷最喜欢拿它配饭;还有安州特产的紫苏糕,王爷时常说要亲自来安州吃上一回,刚出炉的才最香甜——”
“够了!别在我面前提她!”
也不知道尹钧白哪句话刺激到碧笙,片刻前还啜泣不止的她突然疯了一般推开尹钧白,桌上筷子碗碟噼里啪啦摔满地,彻底让酒楼大堂陷入沉寂。
酒楼外,招牌落下的阴影中有人静静听着、看着所发生一切,微微勾起嘴角,悄然离去。
尹钧白提着食盒到悦君客栈时,周遭气氛似是与之前有些不同,平素热热闹闹的一楼前堂静悄悄的,所有人目光都朝向账台,带着一抹惊叹与向往。尹钧白循着众人视线望去,只见账台前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他与掌柜交谈,掌柜抬手指了指楼上,脸上满是献媚之色。
“多谢。”那女子淡淡道谢回身,堪比安州最出名歌姬的嗓音婉转清澈,正是堂中众人着迷的原因,谁知那声音听在尹钧白耳中却似惊雷,一刹脸色煞白,仓皇倒退。
“赫连……”由于太过惊讶,那女子熟悉的名字,尹钧白竟是堵在喉咙中无论如何也道不出来。
赫连茗湮听见有人唤自己,微带惊讶侧头看去,微微蹙眉打量尹钧白半天,莲花般素净笑容轻绽:“是钧白么?印象里还是个少年,才几年不见,想不到也出落成俊朗公子了。”
尹钧白手指一颤,食盒咕咚掉在地上,六角盖子骨碌碌翻到食客脚下,盒内热气与香气滚滚散开。
“紫苏糕……”躬身拾起食盒里滚出的糕点,轻轻嗅着紫苏特有的香气,赫连茗湮明眸浅笑,“她仍爱这口么?记得那年她还因为送到宫里的紫苏糕不新鲜大发雷霆,如果不是你哄着劝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责罚。”
“为什么你要回来?王爷她那么信任你,你却陷她于不义……滚!你滚!我不会让你再伤害王爷!”茫然呢喃过后,尹钧白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怒火中带着七分恨意,像是要把人撕碎扯烂。只可惜他功夫浅薄,否则必然毫不犹豫对赫连茗湮出手——哪怕她是个女子,且是温墨情绝不容于别人伤害的重要之人。
若是为了言离忧,他什么都不惧怕。
尹钧白的吵嚷令沉浸佳人音容的食客们大感兴趣,看惯富商大户的安州百姓对谁是王爷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一个清丽高雅的女子与某位王爷有着怎样的关系,所谓的伤害又是指什么?
爱恨情仇、感情纠葛之类,一直是安逸年分里经久不衰的闲聊话题。
“吵什么?觉得还不够丢人吗?”冰冷声音如冻结的雪,寒入骨髓。楼梯上缓缓走下的温墨情带着一身肃杀,淡淡一瞥,立刻让等着看热闹的食客们汗毛耸立,该转身的转身,该扭头的扭头,僵硬地假装吃饭。
温墨情的震慑力不仅仅对旁人有效,尹钧白亦是浑身一抖,噤声垂头。
一直在房中发呆的言离忧也被楼下吵闹声引出来,看尹钧白和昨日见过的神秘女子站在楼下堂中,一时竟忘了该作何反应——她无从判断,那神秘女子,当真是曾经与温墨情有着深刻过往的赫连茗湮吗?
“少主,我、我只是来给王——给王公子送饭菜的。”尹钧白的声音有些颤抖,捡起食盒抱在怀里,怯生生地看着温墨情。
“客栈有饭有菜,不差你送这一口。”温墨情冷冷呵斥尹钧白,目光却始终落在赫连茗湮身上,即便知道言离忧就站在他身后,那份不容人反抗的霸道丝毫未改。
此时的温墨情眼中只有画中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赫连茗湮,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他让言离忧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因着那句道歉而软下去的心又麻木起来,迫切地想要用什么东西刺伤他,让他也明白这种难受感觉。
言离忧深吸口气,微仰着头从赫连茗湮身前走过,接过尹钧白怀中食盒,一改先前的躲避冷漠:“正好我饿了,闻起来好香,是什么东西?”
“紫、紫苏糕和梅汁腌菜!”受宠若惊的尹钧白一刹忘了恼怒,年轻秀气的脸上显出两抹绯红,孩子似的笑得开心明朗,“都是您喜欢的东西,钧白记着呢,从来没有忘记过!”
虚情假意的一句赞赏罢了,恐怕又给尹钧白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吧?言离忧心里哀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拿出罕见的柔和待尹钧白:“要壶热茶再要碗米饭,一起送上楼——你陪我一起吃。”
尹钧白兴冲冲地去要茶饭,言离忧转身径直往房间走,与温墨情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仿佛身侧浑身肃杀的男人只是一团空气。
至于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赫连茗湮,更是连空气都不如。
从言离忧出现开口到离开,温墨情没看她半眼也不曾说话,及至尹钧白拎着茶壶端着饭碗小心翼翼朝他鞠了一躬上楼,温墨情才从赫连茗湮身上收回目光,转身一声低语。
“上来吧。”
在无数人艳羡与嫉妒的注视下,赫连茗湮提着裙角随温墨情上楼,进屋后看看整齐干净的房间,不由流露出感慨表情:“你还是这般爱干净,每样东西都摆放得规规矩矩。我记得那时你都不许别人碰你房间的东——”
“你来就是为说这些废话的么?”温墨情冷冷打断。
赫连茗湮清清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半点怨言:“本该是来向你要那张图的,看到青莲王,忽然不打算要了。”
“那现在你想要的是什么?”昨天言离忧曾见过赫连茗湮的事温墨情还不知道,听赫连茗湮话中有话不禁皱起眉头。
“我想要……”赫连茗湮刻意拖长尾音,秀白指尖拂过桌上干涸砚台,笑意寥落,“我想把青莲王带走,你会同意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温墨情一口拒绝:“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赫连茗湮半天没有说话,一双眼静静看着温墨情冷淡表情,像是看不够一般,却又有些失落。
“离开渊国后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也知道你家与青莲王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的惊讶可想而知。”赫连茗湮微带困惑走近,柔软指尖轻轻放在温墨情手腕上,“墨情,她……她恨我吗?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甚至视而不见?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敌人变成了朋友,最信赖的人却变成了陌生人?我现在真的很好奇。”
腕间那抹柔软温热深藏于温墨情记忆中,时光飞逝,人事皆变,似乎唯有这碰触的感觉从未变化,仍是那样熟悉。
他终是舍不得避开。
墨色眼眸里寒冰渐渐融化,温墨情仍不愿与赫连茗湮对视,语气却不再生硬冷漠:“她不是青莲王,至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青莲王,关于青莲王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包括你和我在内。”
“失忆么?”赫连茗湮惋惜地叹了一声,“那样有个性的女子,我倒有些不舍,始终欠着她一句对不起没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剑似长眉皱起,温墨情猛地抓住赫连茗湮素白皓腕,声音低沉凝重,仿若闷雷。
“我警告你,别打她的注意。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不管下手的人是谁,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075章 地位之争
“你认为我会伤害她?”赫连茗湮半是惊诧,无奈轻笑,“原来几年不见,我在你心里竟成了这般十恶不赦的坏人,看来那时不辞而别真的把自己给抹黑了。”
“那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那张图纸与她有关吧?”
赫连茗湮走到紧闭的窗前伸手推开,外面热闹吵杂之声顿时充斥耳中,繁华喧嚣里洁白身影默立,如若画师笔下最传魂之作。
“我知道,也知道金钰杀的是君子楼的人,但我没有去阻止,如果在这时候阻止,那么当初我忍痛离开就失去意义了。”赫连茗湮的语气有些黯然,背影萧索。
当年为什么她会不辞而别,又为什么做出许多令人费解的事,以及为什么接连背叛信任她的人们,这些是温墨情心中多年疑问,然而他没有穷追不舍逼问答案,一来性格使然,二来他很明白,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很可能会带来更加令人绝望悲哀的结果。
“话我不会说第二遍,言离忧现在是归我保护的人,我没死,谁也别想动她分毫。”用并不狠厉的语气撂下重话后,温墨情也觉察到自己的威胁没什么力度,对自己颇为不满地紧了紧眉头。看着赫连茗湮在窗前不言不语,向来沉稳的定远王世子做了次先沉不住气的人,走到窗前用力关上将喧嚣隔绝在外,稍稍低头与赫连茗湮面对:“你回来倒也好,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或许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
赫连茗湮挑眉:“什么问题?”
“你曾在青莲宫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青莲王的接触相当密切,我想,你应该能分辨出青莲王的真伪吧?”温墨情下意识侧头看向将他与言离忧房间隔开的墙壁,略略压低声音,“我想让你找出证据,证明她是青莲王,或者不是。”
“你得了答案自可舒心,于我有什么好处?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绝不会做亏本买卖,只有利益才能让我心甘情愿替人做事。”
温墨情冷冷发笑:“条件你定,只要能得到我要的答案,那张图送你一份也不是不可,如何?”
“真的?”赫连茗湮反问,绝美精致的脸上忽而漫出一抹笑意,干净,温婉,“那图倒是其次,我最想要的是另一样东西——我要你别再恨我,原谅我当年心怀苦衷,可以吗?墨情?”
纵是透窗而来的柔和光芒将赫连茗湮笼罩,纵是那笑脸如昔年记忆里一样令人怦然心动,温墨情还是敏锐地看出其下藏着的委屈哀凉。
她是贵族之后,肩上担待责任或许不亚于他,在经历长久别离再度相逢的如今,还可以再相信她吗?
回到房间的言离忧并没有如尹钧白期待那般开开心心享用早饭,食盒里的紫苏糕和梅汁腌菜寂寞躺着,言离忧看都不看,尹钧白自然也没心情吃。
“王爷在生气?是因为少主吗?”小心目光偷偷打量言离忧愈发消瘦的身子,尹钧白心里泛上一丝苦涩,“那时王爷待赫连姑娘如亲姐妹一般,她却骗走王爷的通行令牌去行刺先帝,这件事王爷受了不少委屈仍没有责怪赫连姑娘半句,甚至还为她向先帝求情。还有少主,听说楼主和定远王爷都不赞成他与赫连姑娘在一起,少主为此和家人朋友没少争执,结果不还是被赫连姑娘辜负了?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少主还肯见她,如果换成是我,这种女人最好一辈子不再相见。”
“毕竟是喜欢过的人,他那种别扭性格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可恨的是他天天唠叨那些家国大义,等到自己遇事时就都忘了,为了个不要他的女人放弃正事……说好来安州调查,到现在调查到什么了?不就那一张破图吗?这么拖下去哪辈子才能回帝都?”起初言离忧还带着闷火,说着说着竟成了抱怨,咬牙切齿状仿佛恨不得将温墨情痛打一顿。
尹钧白微愣,呆呆地有些茫然:“王爷心情不好,只是因为少主抛下你和正事不管,去找赫连姑娘?”
“不然还因为什么?”这次轮到言离忧不解。
“原来是这样啊,我和碧箫少主还以为……还以为王爷是在……”尹钧白忽地心情大好,挠挠头,笨拙笑容带着几许羞涩,“虽说赫连姑娘漂亮、高雅功夫又好,可是在钧白心里,王爷要比她好上千万倍,她连王爷一根手指都及不上,也没有哪个男子能与王爷般配。”
尹钧白左拐右拐的话题让言离忧越发糊涂,听到“般配”两个字才恍然大悟,哧地笑出声:“这就是你和碧箫的担心?真是胡扯,我跟温墨情可能有半点风花雪月吗?他不杀我、我不厌烦他已经是奇迹了,何况他有他的心上人,我也有我——”话说一半,言离忧急忙停住,摆摆手微红了脸:“不跟你说了,越说越不靠谱。总之你记着,我现在只想赶紧办完事回帝都,那里还有人在等我。如果温墨情继续与那个什么赫连茗湮缠缠绵绵不做正事,我可要去找碧箫帮忙了!”
言离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居然会被碧箫和尹钧白误解到这种地步,反思一下自己极少与人沟通又性子急躁的毛病,不由有些愧疚,许是为了补偿尹钧白的担心,竟坐到桌边开始吃那些糕点腌菜,看得尹钧白满心欢喜。
不同于悠悠闲闲的温墨情,尹钧白有许多要务在身,等言离忧吃饭早饭后不得不离开,而那时赫连茗湮仍在温墨情房内。
言离忧并不想打扰久别重逢的二人,虽然一肚子火气也只得忍下,倚着床头被褥闭眼小憩。这两天她也很累,风雪里奔波不说还要为各种各样事情烦心,尤其是温墨情,得知他与赫连茗湮的关系后,言离忧心里总觉不太舒服。事实上刚才她一脸坦然地告诉尹钧白,自己只是为温墨情耽于儿女私情才生气并非全部原因,细数下去,她也有着另一番说不出口的心思。
若依碧箫所说,赫连茗湮曾经利用青莲王接近先帝进行刺杀,那么赫连茗湮这人必然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和歹毒心计,温墨情既然知道这样仍然对其恋恋不忘,以至于到这种时候还肯与赫连茗湮相见聊天,究竟把她言离忧当做什么,置她于何种地位了?
她虽不是他的什么人,但至少,她是他的责任,他是她目前为止极少数愿意付出信任的人之一。
太多思绪让彻夜未眠后的小憩充满混乱破碎梦境,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言离忧被敲门声吵醒惺忪揉眼,看看窗外颜色已暗,竟是渐近傍晚了。
打开房门,一身风雪气息的温墨情半手负后,脸上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下雪了,茗湮住处离得较远不方便回去,今晚与你同住。”
“叨扰了,言姑娘。”
赫连茗湮小施一礼,优雅得体,良好教养与尊贵身份体现在举手投足间,立时与言离忧分了个高下。
言离忧看看赫连茗湮再看看温墨情,神色古怪,不等温墨情催促第二遍,颜色浅淡的唇角微微勾起莫名弧度:“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喜欢和别人同住,让她另开间房吧。”
“刚才已经问过掌柜,今日风大雪大留宿人多,已经没有空房了。”扶着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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